“你可有想清楚?”耿醉君抬起眼細細看她。


    如玉緩緩放下手中的書冊,正了表情說道:“我答應你的條件。”


    “很好,看到桌上的玉勾雲紋盒了嗎?”耿醉君半睜著眼睛,卻絲毫沒有放過她的動作。


    如玉扭頭去看,隨即輕輕點了點頭。


    耿醉君又道:“打開它。”


    如玉拿起盒子,將銅鉤向旁邊撥了撥,緩緩地將盒蓋翻開。


    竹青色的玉珠靜靜地躺在盒子中央,玉質這般圓潤,叫如玉一眼記起來,這便是之前在‘舍南舍北’裏他為誘敵而用的。


    如玉蹙著眉頭,端著玉勾雲紋盒去看他。


    耿醉君說道:“別小看這枚珠子,據說能救人性命,不知有多少人都對它虎視眈眈。”


    如玉淡淡接了一句:“與我何幹?”


    輕笑出聲,耿醉君輕輕說道:“當然與你有幹,從現在開始,我要你貼身帶著它,這便是我的條件。”


    如玉一愣,看向手中的玉珠:“什麽?為什麽?”


    耿醉君眯起眼睛說道:“哪裏有那麽多為什麽,這便是條件,戴上罷!”


    沒法兒,即便答應了對方,便是下刀山火海也要硬著頭皮上,況且這也並不是什麽刁難的條件……


    不過……


    不知有多少人都對它虎視眈眈。


    對了,就是這個原因,他才會將這個珍寶放在自己身上,避人耳目。


    終究自己也隻不過是他人手上的一枚棋子。


    可恨的是自己還心甘情願。


    如玉輕輕取出了檀玉珠,玉珠的上端被鑽刻了一個細細的圓孔,由紅絲線穿過。


    “過來。”冷不丁地,耿醉君低聲說道。


    如玉不明所以,但也隻得起身走到床邊。


    耿醉君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緩緩地帶向自己身邊,如玉一個措不及防,便坐在了他的身側。


    盧栩一愣,也不管耿醉君看不看得到,施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阿彌陀佛,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耿醉君端起如玉的手,將檀玉珠取了出來,柔著聲音說道:“轉過頭去,背對著我。”


    如玉逃無可逃,隻得無奈地轉過身子。


    耿醉君有趣地看著她,發現她的手指僵硬地抓住了垂下的衣擺。


    暗自歎了口氣,這樣撩人的姿態,勾得他心裏癢癢的,真想就這麽抓起她芊白的手指,然後一根不剩地含到嘴裏,慢慢吮吸。


    真慶幸她並不知道自己正在打著怎樣的念頭,倘若她知道了的話,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耿醉君舒展開手中的紅線,從她的背後悄悄貼近。


    距離一點點縮短,稀薄的空氣慢慢地從兩人之間擠壓出去,如玉感覺脖子癢癢的,微微側過頭卻見耿醉君近在咫尺的麵容。


    如玉大吃一驚,就要退後起身,耿醉君的動作更快,伸出手從背後將她摟了個滿懷。


    “別動。”他緩緩開口,如雨夜飄零般清冷而纏綿:“我為你係上。”


    如玉低了低頭,看見耿醉君手中的紅線,這才略微放鬆了身子不再掙紮。


    耿醉君環著她,兩手各自拉扯著紅線的兩端,輕輕在脖子後麵交匯著打結。


    打的是最簡單的單結,但它因很像兩手相環的樣子,所以也被稱為交腕結。


    耿醉君又在外細細地環了一圈,將繩與繩之間相連接,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圈套。


    一會兒過後,如玉便聽見耿醉君在身後低笑。


    如玉動了動腦袋,問道:“好了嗎?”


    耿醉君嗯了一聲,便放開了手。


    如玉站起身,右手摸向脖子後麵剛打的結上,一梗硬邦邦的,似是打了個死結。


    轉過身卻又和耿醉君的眼睛撞了個滿懷。


    這雙幽黑深邃的重瞳裏,好似有些她讀不懂的東西在慢慢滋生,但又似乎和一開始被他目光所刺穿的感覺有些不同。


    至於是哪裏不同,她也說不上來。


    耿醉君淡淡舒展眼眉,唇角的笑意毫不吝嗇地浸灑出來:“千萬別取下來。”


    窗外仍是下著綿綿細雨,忽明忽暗的天色叫人心生不安。


    韋子敬連傘都沒來的及帶上,便踩著重重的步子奔向‘絕酒堂’。


    ‘絕酒堂’的門半掩著,正堂空蕩蕩的,便疾步往內室走去。打了簾子一瞧,喲!耿爺和小丫頭正好巧不巧地處在一塊兒呢!


    但眼下這個形勢也顧不得了,猛地上前了兩步急道:“耿爺!十一爺到城內了!”


    耿醉君驟然縮了瞳孔,眸中滿是滔天暴浪。


    一時無人說話。


    房內沉悶得令人窒息。


    良久,方才啟口說道:“扶我更衣。”


    十一皇子來淮康城,好大的架勢!連帶著三營五部的人馬,長長的一眼竟看不到頭。隻是這樣大的陣仗,在此次的隨行軍隊裏也都還是鳳毛麟角罷了。


    景談佑在巡視完龍水、澤垓之後,隻帶了少量親兵來淮康,剩下的兵馬大都駐紮在南疆一帶,那裏正好是克烈和乃蠻的交界,兩個部落現下正因奪地之爭鬧得不可開交,將大量兵馬擱置在龍水、澤垓,密切關注著南疆的動向,隻待稍有不對勁便出兵衛國。


    一輛被白綢子裹得密密實實的四輪馬車,在一隊精兵的護送下,從淮康城的西邊小巷子裏無聲無息地穿過,最後停在了耿府的門口。


    日暮時分,街上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這纏綿細雨,一路無聲。


    這輛垂著厚實的簾子,樣子簡簡單單,瞧不出裏麵坐著的人究竟是什麽身份的馬車,在此時更增添了一股巨大的壓迫感。


    在最前列的侍衛翻身下馬,走到馬車一旁,壓低了聲音說道:“十一爺,到了。”


    簾子被人掀開,露出一隻骨節分明而白皙的手。


    一個頎長而又略顯消瘦的男人,從車裏出來,搭著侍衛伸過來的手臂,緩緩站直了身子。


    他抬頭看了看高高懸掛的匾額,揚唇笑了笑,眼中蒙上一層濃密的霧靄。


    侍衛低著頭不敢看他,但隻眼角勾勒出的身影便已讓他將這位風華正茂的皇子深深記在了腦海裏。


    偷偷地,他挑起眼睛打量了麵前的少年一眼。


    宮裏的老人們都說,打自□□主子爺開始,景氏子孫長得個個兒標誌,就眼前這位主子爺來說,那便是最好的例子。高高的個頭,寬肩窄腰,身板挺得筆直,雖然輕輕皺著眉頭,可也絲毫不損這副驕傲而俊美的靈氣勁兒,舉手投足之間不乏英氣與華貴。


    景談佑垂下頭,適意地動了動手腕,不等他反應,便抬腳踏上了台階。


    耿醉君雖然經過了幾日的修養,但身子骨仍沒好全,由韋子敬攙扶著,還沒走兩步便掙開了,直挺著背兀自走向了正堂。


    景談佑不徐不急地踱進了院子,遠遠地就看見了高台之上那個頎長的身影。


    耿醉君立在門的正當口,負著手看向影壁的方向,略帶寒意的濕氣直撲到身上。而他對此似乎一點也不懼,迎著風好像讓他更有精神了,見景談佑被簇擁著進來,臉上浮出了一絲讓人看不出深淺的微笑。


    “十一弟來了。”耿醉君輕抿著嘴唇,慢條斯理,字正腔圓地說道:“一點蠻族之亂也辛苦你來這一趟。”


    景談佑走到台階下停住,微微揚起了頭,眯著眼看向眼前的這個人,他的親哥哥。


    動了動嘴角,竟扯出來一絲動人心魄的笑容:“有勞哥哥掛心。”


    短短六個字,配上那雙暗沉得發亮的眸子,卻無端多了一種凝重危險。


    耿醉君側過身子,看著他笑道:“別淋著了雨,快些進來罷。”


    景談佑的眼神晃了晃,但隻一瞬,便消逝不見了。


    韋子敬在一旁看著,心裏不由得腹誹,這小鬼才多久不見,眉角細語更加陰鷙了,這屋子裏明明舒適地緊,但隻一撞上他的目光,卻不由得讓人生出一股顫栗。


    景談佑進屋轉了轉脖子,看見韋子敬也不吃驚,一字一頓地說道:“哦,原來你在這兒。”


    韋子敬收迴了心思,強忍下情緒,換上一副恭敬的神情:“是。”


    轉而又側了麵頰,目光看向了站在最後的如玉。


    “這樣的美人。”景談佑頓了頓,繼而說道:“似是未曾見過罷。”


    如玉一愣,不知他是誰,隻感到有絲絲涼意透過衣裳直鑽到骨子裏。


    韋子敬暗道不好,正要出聲解圍,這邊耿醉君卻搶先一步開口喝道:“不懂規矩!見了客人也不行禮!”


    三人皆一愣,如玉首先迴過神來,端著手規規矩矩地福下身子說道:“見過大人。”


    景談佑的眼神停了停,也不叫她起身,麵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就這麽直直地盯著她瞧。


    耿醉君見此,過了半晌才涼嗖嗖地扭頭對剛進來的盧栩說道:“拖下去,杖責二十!”


    如玉身子一頓,良久咬著牙直起腰走了出去。


    景談佑這才裂開嘴笑道:“哥哥這是何必,隻可惜了這樣一個美人。”


    不久,便傳來了院中那一聲一聲的悶響。


    韋子敬有些心驚地轉身透過窗愣子去看,隻見如玉早已被按倒在條凳上,手腳被四扭四花的牛筋緊緊捆住,就這麽一會兒,身上已經落了好幾個板子了。


    丫頭倒也真是個硬氣的,從頭至尾竟沒有哼哼一聲,尋常人要是被笞杖這麽直直地打下去,笞杖還沒落到身上也得狠狠地嚎上兩嗓子。這邊倒好,耳邊的發絲也不知是被雨還是被汗浸濕了,她卻偏偏就是沒有一點兒聲響,連細微的嗚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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