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軍是哪一年跟隨我的?”


    朱匡龍精神抖擻,記憶力也絲毫不差,“不勞陛下問,是西曆1522年春節之後,陛下令征發扶桑武士隨軍,臣下當時被授上尉軍銜!”


    塞拉弗感慨道:“哦,都這麽久,一晃10年多了!我還聽說匡龍將軍在休達戰役中徒手攀爬海邊懸崖,隨後如虎出囚籠,不消片刻,就瓦解了守軍鬥誌!整個場麵雖我未曾親曆,但別人講出仍使我記憶深刻,猶如昨天才發生的一般,曆曆在目。”


    朱匡龍不想陛下會突然講出如此話來,甚為感動,隻叫了句“陛下”,便哽咽得無法開聲。


    瓦氏夫人冷眼旁觀,她發覺陛下的幾句話,便讓整個氣氛都不同了,所有將軍們都是精神大振的樣子,望著朱老將軍,也許這時候不需要多作感言,便能讓他們奮不顧身地殺奔疆場。


    這才是真正摸準了人性脈搏的上位者,他可以將他的思想潛移默化地灌入你的腦海,而不會令你抗拒。眾所周知,這個世界上有兩件事最難,第一件,就是把別人的錢裝在自己袋中;第二件,就是把自己的想法塞進別人腦中。


    塞拉弗無疑就是那種能把兩件事都完成的蓋世高人。


    這麽多年來,扶桑人恐怕也都清楚了,朱匡龍的自身素質稱不上一流。武勇方麵,不及內藤興盛;將略方麵,不及立花道雪;急智方麵,不及毛利元就;籌謀暗算,則不及斯波賢定。可偏偏是他,最得陛下親重、關愛,甚至被授予漢名,賜華屋美眷、莊園牛馬,推崇之極。現在,老將軍的身份已經是新組建集團軍的副總指揮了,這樣的情況表明了什麽呢?


    惟有忠誠可鑒吧!


    即使功勳不及內藤等人,但老將軍對於塞拉弗來說無疑更加穩重可靠,在任何時刻,他都能將陛下及王國的利益放在首位。他還身先士卒,年齡到站了都不願退休,不去享受既得利益,仍為陛下的事業忙碌,為外籍軍團的將來忙碌。如果沒有他的努力,估計這支軍團仍然會是一個師甚至一個團的規模,同樣,也不會掛上“外籍軍團”的名稱,而隻會是實際上的“扶桑奴隸雇傭軍”。


    塞拉弗繼續打量著帳中那熟悉或陌生的麵孔,他忽然朝那位滿頭銀發、膚色深栗的健壯軍官笑了一下,“蘇塔果上校,我們在軍校裏見過?”


    那位隸屬巴拿馬軍區的陸軍第24山地師233團的團長,立刻像彈簧一樣蹦起,他挺*敬禮、目不斜視,“報告陛下,在阿瓦哈軍校,陛下給我們山地叢林戰資深教員培訓班上過課;在愛丁堡,陛下曾參加過我們北方作戰立功人員的酒會。”


    “哦,想起來了,第24山地師還是我當年首先建議試點,並在埃德瓦將軍麾下設置的,目的是培訓和試驗山地、叢林等複雜地形條件下的戰術。”塞拉弗微斂了笑容,仿佛在迴憶什麽,“山地師一向是我軍的精銳,這次俘虜薩利烏的行動幹得漂亮!”


    “多謝陛下,山地師願意永遠做陛下手中的利劍!”蘇塔果毫不遲疑,言詞鏗鏗地說道。


    如今,成建製的山地師已經有好幾支了,在國防部提交的擴軍報告裏,他們還將增編6-10個師,以滿足戰略需要。由於山地師在惡劣地形下作戰很有一套,他們的訓練、裝備和組織編製形式都與常規部隊略有不同。例如山地師無法使用騾馬、車輛,完全依靠人力,因此他們每個師的規模約在10000人左右,下轄團屬戰鬥編隊比常規師多出1-2個。


    第24山地師相當於國防軍中山地部隊的“總教導師”,從師長到下麵的高級軍官,幾乎都擁有正規軍校畢業文憑,有的還是教員或資深教授。像塞巴蒂安就是你阿瓦哈軍官學校畢業、留校的高材生,還上過塞拉弗關於山地叢林戰解析的課程,可謂是該方麵的行家裏手。


    對於蘇塔果的宣言,塞拉弗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他又帶上一絲輕蔑的笑容,說起那位被俘者來,“博爾吉亞的薩利烏是個聲名赫赫的人物,他擁有馬基雅維裏所說的一切君主特質,陰隼、現實、功利、擅長陰謀和兇殺……可惜他仍然做不到真正的成功。為什麽?其實,縱觀曆史就可以發現,一個強大的國家光憑陰謀與暴力是無論如何建立不起來的,就像羅馬,或者奧斯曼土耳其。政治家們也不應一味地靠花言巧語欺騙群眾。馬基雅維裏同樣說過一句話,‘君主可以與貴族為敵,但不可與人民為敵’。薩利烏的失敗,就在於他隻從來沒有把人民放在眼裏,他禍害鄉裏、殘殺百姓,以酷刑和暴力為樂。他走到哪裏,人們便會如避瘟疫般躲開,不會心甘情願為他當兵打仗。他隻能像地洞裏的老鼠,以猥瑣偷襲的方法來滿足自己的發展。漸漸,這樣的人隻會被社會舍棄,因為他渾身充滿毒瘤和肮髒的東西,僅僅靠近了都會讓人極度難受。”


    眾人都無言地點頭,默想剛剛那些話中的哲理,法爾內塞公爵甚至想鼓掌喝彩,但看見這寂靜的一幕,尤其別人臉上還帶著思索表情的時候,他也急忙壓抑了念頭,裝作冥思苦想起來。


    馬基雅維裏的名字在這個時代真是如雷貫耳的。雖然他已去世幾年了,但仍有人大聲為他叫好,當然更不乏謾罵抵侮者。在時代的劇變麵前,新舊思潮的劇烈碰撞是很正常的,當然要像馬基雅維裏這樣坦率地講出別人不敢講的東西,甚至首先係統地提出將厚黑學貫穿於政治活動始終,本身就過於妖孽了。


    不用說,也就是塞拉弗這樣的人才會整天把這個名字掛在嘴邊,還一副欣賞的態度吧,其他君主至少表麵上都是對此不屑一顧的,不是嗎?


    “博爾吉亞家族的興旺發達,似乎離不開陰謀和醜聞,也許各位都看到了亞曆山大六世搶奪別人財富時的囂張狂妄,都看到了塞撒爾揚鞭倫巴第的意氣風發,但各位恐怕都忽略了他們那極其悲慘的下場!至少,我不想赤身*地被縫在驢子肚裏……”


    眾人哄笑了一下,隨即又壓抑般安靜下來。這的確是個冷笑話,不慎誤喝自家毒藥的教皇亞曆山大六世直接毒發身亡,而塞撒爾則被迫躺到驢肚裏“拔毒”,難道這不是他們自己造孽的結果?


    塞拉弗沉吟了片刻,他朝著瓦氏說道:“薩利烏現在關在哪裏?”


    “就在營地的臨時監牢,有兩個小隊的重騎與火槍手全天看管。陛下您要去看看嗎?”


    “不用了,他無關痛癢,隻是個微不足道的東西罷了。我之所以要提一提,是因為早就有人遣使求情了,錫耶納伯爵還想以支持亞曆山德羅而非伊波利托擔任大公來威脅我,這令我很不愉快。薩利烏罪不可赦,但鑒於需要保存一點貴族體麵,就判處絞刑、立即執行吧!”


    瓦氏肅容起身,領命後親自離帳去吩咐這件大事。


    法爾內塞公爵等人,則是臉色蒼白,渾然想不到陛下這般殺伐果決,一點不拖泥帶水,更是絲毫不顧博爾吉亞家族的壓力,要直接處死薩利烏,一時間不免有些怔神。


    法爾內塞雖然也是意大利有權有勢的家族之一,但距豪門還差得很遠,博爾吉亞家族卻是出過教皇及一位差點完成國家大一統事業之梟雄的,即使現在該家族處於蟄伏期,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


    按照皮埃?路易吉的想法,這位薩利烏必定能逃脫責難,也許最終不過就是付出得多一些罷了!可直到現在,他才明白是自己想當然了這位陛下越是輕描淡寫,便越是能突出博爾吉亞之流在他麵前的不堪一擊!


    “蘇塔果,瓦氏夫人的請功報告我已經看過了,獎賞是必要的,我要恭喜您,很快您就會進入將軍的行列。另外,所有參戰軍人都會得到國防部的授勳,阿瑪瑞辛等立功校官將另行擇優錄用到其他部隊擔任高級武職。”


    蘇塔果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之情,莊重地敬禮,並大聲稱是,隨即才低聲而略帶磕巴地代表團裏的弟兄,向陛下和瓦氏將軍表示最衷心的感謝。


    塞拉弗帶著和靄的笑容,沒有半分不耐地聽他說完,點頭道:“山地師打了一次兩次好仗還遠遠不夠!平常有很多人都會暗中議論,說王國的海軍最強,其次是騎兵,說到步兵,就是一臉的不屑了!難道王國陸軍真的這麽差嗎?通過幾次戰役,我們可喜地看到了陸軍的進步,從摩洛哥,到科西嘉,從意大利,到匈牙利及尼德蘭……可以這麽說,原先陸軍隻能配合海軍作戰,到後來兩軍互相依托、互相支撐;再後來海軍也可以成為配角,也開始配合陸軍作戰了!就像俞大猷和杜亞脫?巴爾波查所做的那樣。此後,步兵再也不是受人歧視的兵種,再也不是魚腩,再也不會被人說成躲在船艦後麵放冷槍的角色。我看在尼德蘭戰後,梅諾卡將軍應該好好檢視一下他部下們的非凡成果。”


    梅諾卡現在是陸軍司令,但是這個位置卻遭到很多人的非議。一種言論說,這位司令隻不過是陛下的舊人,如果他沒有加入首次西航的隊伍,恐怕這個職位是輪不到他的;還有一類人更諷刺地說,他是最好的司令人選,因為他除了忠於陛下,別無才能。


    其實這些人說得既對,也不對。梅諾卡並不是佞幸之臣,也不是僅僅靠關係就能入塞拉弗法眼的。他早年的確沒有幹過陸軍,而是從水手做起,在海軍艦隊打拚,立過很多功勳。他是首批西航人員中最得陛下青睞的幾人之一,之所以將他調任陸軍,是因為當初的哈布拉德王國根本就沒有陸軍,海軍曾經兼顧著所有軍種的工作,一個國家竟然連一個正規步兵團都沒有,一切都在草創,正因為有他這樣的能臣幹將,陸軍的建設才顯得不那麽紊亂、繁雜。


    短短十年時間,陸軍由毫無編製逐漸增設到超過30萬人,且沒有產生大的問題,這裏麵肯定有梅諾卡將軍的許多貢獻。


    那是一個低調、務實,不知道叫苦叫累,不知道表功獻媚的將領;即使他不幸地在波伊科托爾政變之前上台,也是兢兢業業、真抓實幹,完全沒有因為自己白白背了個黑鍋而放棄職責。


    這樣的人,又是塞拉弗用慣的老人,怎麽會不被提拔上位呢?


    再說,哈布拉德王國也絕不是歐洲那種擁有多級議會的國家,王權受到限製,很多人都能說三道四,向君主提出異議。哈國說白了就是君主**,還是那種**得比較厲害的國家,塞拉弗一言九鼎,他根本毋須看任何人的眼色行事。


    說出這樣的話,並不意味著梅諾卡就此失寵,相反,還是一種隱隱的愛護。其實,若是彼得仍在海軍司令的位置上,陸海軍之間肯定是矛盾不起來的。但是蒙彼斯就不一樣了,他看不起梅諾卡,甚至對老元帥的印象也是平平,也許隻有大草甸湖部落聯盟的印第安勇士,才夠他豎起大拇指吧!


    在場者不太熟悉哈國武力狀況的,例如法爾內塞公爵,則聽得一頭冷汗!按照塞拉弗的話講,哈國的陸軍還不算強大,一度竟然淪為魚腩部隊,隻能服務於強大的海軍之側!可是……真的不強?公爵都不需要拿他們跟自己的部隊做比較,就能得出完全相悖的結論!


    如果不是他自謙,那麽就是他們的標準真的太高了!


    暗自咋舌的還不止法爾內塞公爵,至少瓦氏夫人就覺得陛下話中有話,實在是太高了!經過他這麽一番宣講,順帶還提及了海陸軍競爭的話題,一下子就將在場眾多高級軍官的熱情煽動起來了。好些人都麵紅耳赤,粗重地喘氣,如果不是怕禦前失禮,估計都要迫不及待地解開領扣了。


    在蘇塔果起身再度致禮並感謝了陛下對陸軍的支持後,塞拉弗這才雙手下壓,微笑著示意各位將軍們不必太過激動,都跳出來做宣誓保證。


    他說道:“王國建軍之後,海上陸上,大大小小,也不知打了多少仗了!如果光靠嘴頭上的功夫,是建成不了一支強軍的,而強軍的標準,隻有靠打仗、打勝仗來體現!我說這話的意思不是給大家潑冷水,而是在點出我軍當前在倫巴第地區所麵臨形勢的嚴峻性!一味的退防是不可能取得戰略勝利的,現在南線集團的進度超出想像,而在北方,我想卡蜜拉也必定鋪陳完畢,時刻準備趁虛而入,現在唯一的問題就出在我們這裏了!因此,仗是不會少的,立功機會也不會少,就看各位如何去取得了!”


    “報告!”


    “什麽事。”


    “情報處第322號信件!”


    “念!”


    “是!”衛隊專職通信員有條不紊地拆開了密函,大聲道:“6月11日夜,經5晝夜奮戰,北線軍團攻拔魯昂,傷亡2120人;混編艦隊損失戰艦2艘,傷亡551人。殲敵3個軍團1.35萬人,其中俘虜6112人,摧毀各類敵船150艘。”


    “好極了。”塞拉弗聽到報告,唇角浮現出滿意的笑容。等到通信兵離開,他又喃喃地道,“卡蜜拉真長大了,她獨立統帥一支軍隊也能這麽漂亮地完成預定目標,看起來真是不賴。現在著急的應該不是我了吧?”


    卡蜜拉在6月份才開始魯昂攻略,完全是因為此前她代表父親在鹿特丹開了一次“意義重大”的新教聯合會議。不過時間倒也耽誤得起,因為北線緊張對峙的局麵不是一兩天了,而法蘭西王國南部逐漸騰起的硝煙才更令弗朗索瓦一世擔憂。他把所有能抽調的部隊都派出去了,可到了5月底,土倫港仍然宣告失陷。


    單純的陸軍,當然阻擋不住水陸兩支軍事力量的協同打擊。更何況俞大猷軍團自經曆過多場戰役並取得輝煌連勝後,已然蛻變成另一種可怕的存在了。他們戰力強大、手段多樣、精神亢奮,打起仗來就像一群瘋子!天知道俞大猷是怎麽在短短時間內調教出這樣一支部隊的!


    土倫港的獲得,使得哈布拉德王國地中海艦隊迅速將其指定為下轄艦隊的母港之一。緊靠大陸的母港,和在科西嘉島上的港口,意義是全然不同的,哈國這樣做的目的完全擺在了台麵上,那就是他們根本不考慮以後諸如“歸還”土倫等問題的可能性!


    至於說這樣安排會激怒法方,從而導致報複的說法,隻能讓波旁公爵為之輕蔑地大笑。他的目的本來就是要摸一摸弗朗索瓦一世的老虎屁股,看看那是隻真老虎,還是隻假老虎!


    通訊員離開後,帳中一片安靜,許多高級將領的目光,不由得都望向那位正俯身看地圖的男人身上。


    他穿著件亞麻襯衫,袖口高高捋起,全神貫注,*斜著,用肘部撐著*,另一隻手拿著鉛筆在圖上似乎漫無目的地畫著。


    “我們離開皮亞琴察之後,敵軍的進展快不快?”


    瓦氏看了一眼一臉幽怨表情的法爾內塞公爵,有些抱歉地朝他笑了笑,“稟陛下,他們整理隊形移師城中就花了快兩整天的時間,看起來有些過分小心。”


    “這不難理解,我們棄城不守,往南行進,就像有什麽陰謀一樣。”


    “但他們仍然忍不住要吞吃我們的餌!”塞拉弗丟下鉛筆,直起身,扭了扭自己的頭,發出咯咯的輕鳴,隨即晃悠了兩圈手臂,握拳,又是一陣骨節脆響,“我希望他們留戀於此,那樣就能最大限度地拖住法軍主力,免得他們跑迴去作亂。匡龍將軍,111師已經出發了嗎?”


    那位深受器重的老將軍挺直了*,聲音渾厚,中氣十足,絲毫看不出是快80歲的人了,“出發一天半了,我想他們很快就能到達預定地點並發起攻擊!”


    “好的,那麽我們也該繼續撤退了,這一次,把帕爾馬也讓出來。”


    “陛下!”法爾內塞公爵不能不開聲了,他的嗓音裏帶著顫抖,如果帕爾馬也棄守,那麽他就是個一錢不值的大貴族了,公爵沒有領地,就宛如沒毛的孔雀不如雞!


    “放心吧,皮埃,無論造成怎樣的損失,我都會負責如數賠償。而此戰後您的領地想必還會有所擴張的,我保證!”


    “希望如此,上帝保佑。”這位公爵在*前拚命劃起了十字。


    “離開前在城中製造點混亂,散布些謠言,就說我軍缺糧……”


    “是個好主意,陛下!我們還可以說是因為瘟疫……”


    “哦,那可不行!”塞拉弗神色一凝,“我想讓他們追過來,可不是想把他們嚇走,這年頭說什麽都行,就是不能說瘟疫!別以為我們能預防得了什麽,如果不是充足的食物及嚴格的醫療衛生規定,你敢保證我軍的非戰鬥減員就一定在十位數以下嗎?”


    “末將失言,請陛下恕罪!”


    塞拉弗拍了拍瓦氏夫人的肩頭看到她*輕顫、陡然臉紅的樣子,他方才覺察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裝作不知情的樣子轉過身,說道:“沒關係,也是我話說重了。瘟疫也好,缺糧也好,隻是給敵人的指揮官一個深入的借口罷了!如果他們聰明一點,他們就不會在這種時候離開戒備森嚴的都靈,可惜土地永遠是他們不能放棄的東西,就像狗兒不會鬆開到嘴的骨頭一樣。”


    “陛下您的話太精辟了!”


    瓦氏充滿讚歎意味的馬屁,隻是讓塞拉弗啞然失笑,他抬了抬手,卻又突然略顯尷尬地放下來。僵硬地轉身,更走開了幾步,“讓他們盡情撒歡吧,這是最後的晚餐!”


    次日下午,已經差不多完成最後整理的哈軍部隊準備後撤,隊形非常糟糕,甚至有些戰士的服裝也破爛不堪。城裏到處冒著煙,據說缺糧的軍隊進行了規模不大的“搜集行動”,同時也有不少貴族的金幣遭了殃,哭天搶地聲不絕於耳。


    在河邊搭建的數丈高的木製哨樓上,塞拉弗正滿意地用望遠鏡掃視著整個混亂場麵。


    “讓那支輕騎部隊動起來,急馳,對,急馳!從城裏穿過去,造成恐慌的氣氛……好極了!”看了一會兒,他才邪笑著點點頭,“很不錯的精彩策劃,尤其是皮埃先生的表演,真是沒得說,竟然還率隊攔阻搶劫者,製造內訌的場景,他不去好萊塢真是可惜了……”


    皮埃?路易吉?法爾內塞心事重重地戴好頭盔,在兩名侍從的攙扶下勉強登上馬匹,全身甲的沉重分量壓得戰馬噅噅一陣嘶鳴。


    “保爾,告訴我,我還能迴來嗎,迴到帕爾馬嗎?”他忽然扭過頭,朝自己的心腹騎士說道,那位騎士曾跟隨他父親多年,直到亞曆山德羅披上紅衣後,皮埃才將他從父親那兒討要過來,並委以重任。


    那是一個壯碩得嚇人的光頭佬,脖子有普通人腰那麽粗,眼睛狹長,目光鋒銳,臉上滿是疤痕。他即使穿戴笨重的哥特式戰甲,也能直接跳上馬背,在戰場上慣用比普通戰士更長的鐵錘,還美其名曰:奧丁的奇跡。


    天知道這柄奇跡讓多少人升了天堂、下了地獄。


    他聞言之後,隻是咧齒一笑,“您在擔心什麽,閣下?我不會看錯的,雖然沒有跟他交過手,但那是個危險的家夥。”


    皮埃皺了皺眉,“你沒有亂來吧,保爾?”


    兩人開始緩緩策騎,在一片亂哄哄的撤退隊伍裏,仍有不少沉默的重騎分散開來,行使著自己護衛的使命。


    “當然不會,我不想給法爾內塞家族招惹麻煩,更何況那可能是致命的。”騎士保爾咳嗽了一聲,露出凝重的表情,“不開玩笑,閣下,我有種感覺,我如果跟他對戰,很有可能活不下來!”


    “那怎麽可能?他跟你相比,是那麽瘦弱,簡直不堪一擊……”公爵詫異地揮舞著雙手,有些想不通。


    保爾手摸著光頭,喃喃自語,好一會兒才道:“我也就是感覺吧,但上帝知道,我因此在戰場上躲過了多少次致命的危險,這一次想必也不錯!我們都輕視了他,這樣一個危險的人,擁有決人生死的氣質,渾身上下散發著連我都害怕的味道。毫無疑問,我們應該相信他是故意這麽做的,他不會是膽小鬼,不會因為所謂的客觀需要而改變戰術。”


    “你覺得,他是個固執的人?”


    “是的,至少比我固執,閣下。”


    皮埃沉默了片刻,說道:“我仍然想不明白為什麽要放棄皮亞琴察,又為什麽要繼續放棄帕爾馬,難道說是因為家族的突然崛起,打亂了他對倫巴第征服的計劃?或者那位美豔的伯爵夫人也是他的情人之一?”


    “都有可能。”保爾聳聳肩,“但是我更覺得這是在發起總攻前的引誘,皮亞琴察和帕爾馬都是誘餌。”


    “這,這個手筆也太大了!”


    “也許,對他來說並不大,閣下。”保爾有點無可奈何的樣子,“別忘了他們剛剛在尼德蘭擊敗了哈布斯堡家族的皇帝,我其實很難相信他們在每個戰場上都保持著對當前敵人的壓迫姿態,這已經與勇氣、精神無關了!”


    “是的,我也看到了這一點,他們的實力太強了。據我的密探報稱,熱那亞共和國那裏已經打得一團糟,老安德烈亞快要頂不住了!而那支哈軍部隊還有餘力分兵對普羅旺斯進行侵略,據說也獲得了成功。”


    保爾用舌頭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苦澀地笑了笑,“我們沒有別的選擇,閣下,跟隨他要麽獲得徹底的勝利,要麽就幹脆自我放逐,反正主教大人還能想別的辦法。”


    “我不能總是依附在父輩的羽毛之下。”皮埃淡淡地道,“我希望他當教皇,更希望我能通過一場完美的戰鬥,來證明自己貴族的榮譽,而不是像上次一樣,輕易被人抓起來!好吧,你是能幫助我的對嗎,保爾?”


    “誠蒙信任,不敢懈怠。”保爾聽主人講起那次輕率的進軍,雖然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卻也不禁湧起一種主辱臣死的難過,連忙以拳扣甲,深深施禮。


    在另一個方向,帕爾馬城西10英裏左右的梅代薩諾,在一座修道院裏,正率領大兵窮追而來的聯軍首腦們,此時卻吵成一團。


    “這是騙局,是騙局!你不懂嗎,舍勒爾先生?”


    “別吐你那肮髒的臭氣了,奇斯先生!您認為靠著幾場微不足道的勝利就能支配整個聯軍的行動嗎?我們在奮不顧身地攻擊,您,卻在拖整個軍團的後腿!”


    “我詛咒你,你應該下地獄!”


    麵紅耳赤的,卻在整場爭吵中未占絲毫上風的家夥把侍從遞來的披風狠狠摜在地上,扭頭就走,甚至連他的好友來勸也沒有使他迴心轉意。


    在場上還有一些人,例如旺多姆公爵,臉色平靜,隻是偶有鄙夷之色掠過。他接受舍勒爾也就是奧爾巴特伯爵的效忠,手下當然還有更多封臣,大多來自幾年前波旁去位後。


    吉斯公爵則緊皺著眉,一言不發坐在角落裏。他很不喜歡旺多姆,認為此人取代了他在法蘭西宮廷中的獨特地位。尤其帕維亞戰役後,王國上下公推旺多姆公爵為攝政,從這方麵也可以看出現任波旁族長的人望。


    兩位公爵的中間,坐著、站著更多的貴族、將領、騎士。看起來,哈國的敵人半數以上仿佛都出現在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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