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內瓦城,雖然從地域上講這裏完全屬於薩伏依公國的統治範圍,不過勃艮第人、法蘭西人和神聖羅馬都對此地垂涎三尺。當然,他們都沒能得手,實際上這裏一直都是被其主教單獨掌控著。


    日內瓦處在阿爾卑斯山和侏羅山的南北夾峙之下,日爾瓦湖在其城市的東北麵,風景如畫。


    薩伏依家族自從1416年獲得了神聖羅馬帝國的公爵寶座之後,就一直在走下坡路。現在當家的卡洛三世公爵,說起來完全被壓製在路易絲?德?薩伏依的陰影之下。法蘭西王太後對於家族的影響力,還要超過他這個正牌公爵,在外人看來,頗有點不可思議。


    在城外的一座簡單的營地裏,駐紮著大約數千人。他們擁有成群的馬,嘶鳴聲不絕於耳。那些篝火上麵,霍然用三隻矛杆捆紮起來一座座吊爐,燒著熱湯、烤著獵物。


    許多人躲在樹蔭地裏休息,他們懶洋洋地看著一群在空地上扭打的家夥,不時發出一陣刺耳的哄笑。


    羅納?奇斯爵士就呆在一處涼塊的草甸上,咬著筆,膝蓋上攤著一張羊皮紙,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麽。


    “羅納,羅納”


    唿喊聲驚動了思考中的男人,他扭過頭,揮了揮手,一名年齡不小的女性穿著簡樸的麻製襯衫和布裙,匆匆走了過來。她俯下身子,在對方臉上親了親,“羅納,卑爾麥先生迴來了。”


    “好的,我立刻就過去!”


    一輛滿是塵土,變形的車輪上有厚重汙泥的馬車,正停在營地的東側。馬伕正提著桶,準備打水刷洗顯得肮髒的馬匹。


    自小和羅納一同長大,現在也躋身於貴族行列的卑爾麥騎士,麵色沉沉地走了過來。兩人沒有打招唿,隻是互相點了點頭,看得出他們平常的默契。


    “情況怎麽樣,說動瑞布林家族了嗎?”


    “很棘手,原定給我們發貨的是吉米先生,他現在已經被排擠出去了。據說是哈國的一位官員正在德意誌遊說漢薩上層,他向巴林銀行提出了**,因此我們的貸款和貨物都被取消了。”


    “雇傭兵呢?”羅納眉頭深鎖地說道。


    “無論是奧地利人還是薩克森人,他們都要求先支付60天戰鬥傭金的80%。”


    “放屁!”羅納暴躁地叫罵起來,揮著手,“什麽時候雇傭兵也學會挑揀雇主了?難道他們都不怕窮死嗎?”


    “據說……”卑爾麥有些艱難地開口,“那些雇傭兵都對哈布拉德王**隊畏懼不已,他們害怕重蹈魯爾奇茲戰役的複轍,甚至在意大利,哈丁家族的傭兵還被打得全軍覆沒過!所以,現在除了提高價碼以外,很少有傭兵軍團願意接受這一類的任務。”


    羅納的眼裏,憤怒的火焰熊熊燃燒,隨即又換上深深的憂色。


    他的嘴唇在顫抖,“我現在沒那麽多錢,卑爾麥,但是我需要更多的軍隊!薩伏依、皮埃蒙特的領主們已經發來了一次又一次的求援信,我不能坐視不管!”


    “怎麽了?”


    “哈國的一支軍隊,偽裝成盜匪,正在那裏肆虐,他們還打起了‘塞撒爾二世公爵’的旗號!”


    “薩利烏,不是已經秘密返迴意大利了嗎?”


    “沒有,他的船根本出不了港!不過博爾吉亞家族已經派來了更多的援兵,包括糧食也源源不斷運進了瓦朗蒂諾瓦領。唯一可慮的,就是薩伏依和米蘭的態度。”


    卑爾麥撚了撚自己的胡須,“我聽說波旁公爵改變了態度,不再支持我們?”


    “是的,這也是我前往日內瓦的原因。”羅納?奇斯鬱悶地在掌心夯了一拳,“他是個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笨蛋,就憑他現在的實力,估計連皮埃蒙特公爵都對付不了,別說戰勝法蘭西人了。”


    “康伯大主教那邊呢,他對我們怎麽看?”


    “還好,日爾瓦教區的權力,大主教隻不過占有其中的一小部分,剩下的還是各教區的主教大人組成的聯合會議在起作用。我看這位主教有接受路德教思想的傾向,很多事情上都在和羅馬唱反調。他還公開支持路德派在日爾瓦地區傳播教義。”


    “羅馬已經完全朽敗了。”卑爾麥感慨道,“我已經嗅到了屍體的腐臭,還有硝煙的味道。”


    “許多地方都這樣,勃艮第、德意誌、瑞士聯邦等等。”羅納毫不掩飾地說道,“隻不過我們現在需要這些主教們的協助,他們想得到的,隻有權力、黃金,如此而已。我們可以做很多事,包括在這裏自由呆下去,得到補給,甚至購買各種武器。”


    “教會的人,的確比我們更有辦法。”卑爾麥點點頭,“隻要有錢,在神甫手裏可以買到任何東西,包括上帝的寬恕。”


    羅納終於笑了起來,“您也差不多是路德的信仰者了,嗨,該死的贖罪券……”


    這兩個人談談笑笑,到達一處篝火堆旁,正準備享用餐點的時候,急促的蹄聲從遠處傳來。


    一些帶著紋章盾的騎士,穿著厚重的鎧甲如飛而來,*高大的戰馬威風凜凜,汗流如注、鼻息如雷。


    羅納身邊的衛兵們連忙起身,拔箭搭弓,做好了準備。


    還有許多人則半端起了長矛。距離道路很近的人,便急忙跑開,以免殃及池魚。


    “是薩伏依家族的旗號!”


    這一群騎士,簇擁著一位神態冷峻的中年貴族,到達了羅納麵前。


    這位貴族有一頭披肩的棕發,戴著銀製的鏤空發箍,穿著水獺皮坎甲,外套絲綢罩袍。他的*前掛著長長的珍珠項鏈,腰上一把鑲嵌著鑽石的短劍,靴子上還扣著亮閃閃的銀製馬刺。


    他從極其神俊的一匹白色戰馬上輕鬆地躍下,馬鞭丟給了從人,“羅納爵士,我是卡洛公爵的特使,尚貝裏伯爵威廉?阿梅德奧。”


    “請原諒鄙人的失禮,伯爵大人。”羅納?奇斯連忙躬身。


    這位伯爵隻是淡淡地抬了抬手,“閑話不多說了,爵士。薩伏依家族現在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前些天,我們靠近羅訥河邊境的31處哨所被血洗一空,那群強盜們占領了羅芒,並將我們一支援軍盡數殺死,包括10名騎士和他們的仆從!現在,卡洛三世公爵命我前來磋商,我們應盡快與哈國王室恢複談判,而貴方應馬上將人質轉交我方。”


    “什麽人質?”羅納?奇斯有種不祥的預感。


    “何蒙莎?德?伊斯特。”威廉?阿梅德奧冷冷地說道。


    羅納快速地掃了一眼對方身後的騎士們。他看得出,這些人都是以一抵百的精銳,他們隻是悠閑地緩緩策馬,卻已經隱隱形成了一個包圍圈。他們麵甲下透露出寒光,令人在夏季也能感到透心的涼意。


    “為什麽?”


    “薩伏依家族和皮埃蒙特家族正在受到攻擊,您沒聽清楚嗎?”威廉有些耐心不夠地提高了聲音,“我希望您能夠理智一點,爵士。如果沒有我們的協助,您根本不可能擄走何蒙莎,更不可能悠閑地呆在日內瓦。”


    “人質是談判的籌碼,尚貝裏伯爵。”羅納說道,“您應該清楚,誰首先提出談判,誰就失去了主動。如果可能,請轉告哈國方麵,我在這裏等著他們的談判團前來,我會按照貴族的方式解決問題,不過在此之前,請他們保持冷靜,不要傷害任何人。”


    威廉伯爵的額頭上青筋亂跳,他狹長的臉型此時顯得更長,陰沉似水,“夠了,羅納?奇斯先生!我不想失去耐心,現在是我們在遭受著攻擊,您的幼稚言辭,隻會惹來對手的嘲笑!請將人質交給我,立刻!”


    “不,這是我方的俘虜。”羅納揮了揮手,他身邊的人群立刻騷動起來,一把把長矛端平,冷冽的寒芒在日頭下不斷**。


    威廉隻是冷笑一聲,他揮了揮手,重新上馬。羅納震驚地發現,他的妻女和幾個孩子,已經分別被對手擒住,刀劍加身!


    “卑鄙!”卑爾麥狂叫起來,他拔出了長長的彎刀。


    羅納?奇斯的妻子,帶著恐懼、求饒的眼神,遠遠望向自己的丈夫。這位爵士咬了咬牙,“您別*我,尚貝裏伯爵,我一聲令下,你們誰都走不脫!”


    “現在不是我請求你,而是命令,奇斯先生。”威廉伯爵表情從容地擦了擦汗水,“我數到三,如果你不把人質交出來,我就殺了你的女兒,然後是你們妻子和兒子!一……二……”


    “停!”羅納重重地一抬手,他麵容猙獰地叫囂起來,“你贏了,伯爵!我給你人質。”


    尚貝裏伯爵眼中閃過一絲冷笑,他揮揮手,羅納的小女兒忽然被釋放了,她哭喊著衝過來。


    卑爾麥一把撈起了她,反過身,緊緊抱在自己懷裏!


    “任何事情都不要做絕,奇斯先生,您得到過我們無私的幫助,可是在這種時候,您卻變得自私、無情了,這令我深感不安!我會帶走您的兒子,在前方道路十英裏的地方將他丟下,請放心,我不會動他半根毫毛,不過我也不太相信您的人品……”


    羅納?奇斯無言地瞪視著他,拳頭握得緊緊的。


    稍頃,何蒙莎和她的一位侍女被帶了過來。


    她被反縛了手,兩名騎士將她架在一匹安裝過托架的馬匹上,看上去非常穩定。


    何蒙莎看上去並沒有受到傷害,但她的精神非常萎靡,雖然認得眼前這位伯爵,但她隻是淡淡瞅了此人一眼,便收迴了目光,安之若素地坐上了馬背。


    那位侍女則被一位騎士抓起,尖叫著被放在了他的身前。


    “好吧,我們離開!再見,奇斯先生,願你好運,我希望明年這個時間還能再見到你,而不是一具屍體。”


    羅納勉強一笑,“隻有膽小鬼死在床上,真正的戰士,都會死在戰場上。”


    威廉?阿梅德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掉轉馬頭,帶領著一幫騎士,轟隆隆地走了。馬蹄揚起塵煙,遠遠消失在地平線上。


    “我去接應少爺。”幾名侍從說道,羅納點頭應允,他們拔槍上馬而去。


    “薩伏依家族的混蛋!”卑爾麥將羅納的妻子送到帳篷裏休息,並派人守護,迴來便大聲咒罵道。


    “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羅納的臉上,卻已經看不見憤怒了,他平靜地說道,“薩伏依家族向來如此,搖擺不定,他們會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薩利烏帶著幾百人,就可以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現在,哈軍也複製了前者的事跡。可這幫蠢家夥仍然沒有半點準備!”


    “難道就這麽算了?”


    “現在隻能這樣。在失去了人質之後,我們就沒有辦法爭取更多的時間了。我也沒想到哈軍的速度那麽快,而且如此果斷。他們一點都不害怕法蘭西人會從側後包抄上來,也不害怕薩伏依、皮埃蒙特當地的雇傭軍。這肯定不是一般的角色,否則薩伏依家族不會這麽快就準備妥協的!”


    “我隻是覺得前途渺茫,羅納。和越來越強大的哈布拉德王國打仗,我們還缺少勇氣和信心。”


    “一切都會好的,他們也沒有必勝的把握。要不然也不會在薩伏依公國的邊境製造混亂了。”羅納分析道,“這些人準是騎兵,還有熟悉當地的向導,來去自如,心狠手辣,擅長抹除蹤跡。這些人和我們在科西嘉的對手完全不是一類。”


    “該怎麽辦呢?”卑爾麥有些躊躇地搔搔腦袋。


    羅納?奇斯舔了舔嘴唇,在地上坐了,侍從趕忙遞給他一隻不規則的鐵杯子,隨後從篝火上摘下一隻陶壺,在杯裏充上半杯熱水,隨後再熟練地灑進去一把幹燕麥和一把幹豌豆。


    羅納心不在焉地攪乎著杯裏的東西。


    “我們必須出擊,卑爾麥。現在是樹立信心的時候。隻不過無論怎樣,我們都得立刻離開日內瓦了。周圍的這些鄰居們已經不能再相信了,他們隨時會出賣我們,一旦哈軍的正規部隊把我們包圍,我們就真的完蛋了。”


    “不會那麽快吧?”


    “小心點好,我們的對手很強,你沒有去科西嘉,不知道情況。哈軍的女統帥莉拉司令就是個極強的對手,她一步一步,將整個聯軍玩弄於股掌之上,我那時始終覺得她散發的陰影籠罩在我的頭上,讓我幾乎窒息!”


    “我知道,羅納。”卑爾麥又開始同情起自己的朋友來,“別說了,看你那痛苦的樣子,我也不好受。我們會贏的,安德烈亞執政也說過類似的話,當我們迎來勝利的時候,所有觀望的人都會舉起他們手中的武器,跟隨我們戰鬥。”


    “是的,卑爾麥。我們是指路明燈。”他笑了笑,心裏卻泛起一股鄙夷的情緒,意大利素來就是牆頭草們的天堂,哪邊勢強就往哪邊倒,如果他能順利地擊敗哈軍,領導起第二次反哈同盟,那麽,名譽、地位、金錢、勢力……還不都是唾手可得的東西?不過,一旦他打了敗仗,哼哼,這些家夥們不擠上來踩一腳,已經是很對得起他們的良心了!


    當然,羅納在這場戰爭中並非一無所獲的,至少西葡兩國是很樂於見到一個堅定反哈的盟友的。


    在查理一世的授意下,神聖羅馬帝國的某些權貴,正積極籌措物資支援羅納的軍隊。羅納傾家蕩產,加上安德烈亞的秘密饋贈,終於完成了他的募兵活動,不過想要形成戰鬥力,並不是給這些人配發武器就能完成的。


    幾個月的時間,他不過達到初步整合了自己部隊的程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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