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之國何用?”唐瑾在心裏輕輕的將這句話念了出來,思索著這道策論題背後的深意。

    他在唐家地窖下的圖書室裏看到過很多鄉試會試的卷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問商事的,這不太正常。

    世人都知道,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是最未等的,造成這個結果的原因有很多種,但其中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中國是一個農業社會,商業的發展會在一定程度上……

    唐瑾搖了搖頭,現在不是想這個事的時候,他要想的是,皇帝為什麽要出這樣一道策論題?他想要看到的,是一種什麽樣的答案?

    他身處於鹹朝,一個宋之後曆史上沒有的朝代,不,身處在這個時代,應該說是國家而不是朝代。

    這個國家的工業水平,唐瑾皺了皺眉。說實話,他對於這個國家的工業水平了解的並不多,這麽些年來,他都是在努力的念書念書再念書,沒有機會更沒有時間了解這一些。

    就他所了解到的那些,手工來很發達,根據曆史的發展,它的資本主義應該是處於將要萌牙的時代,對外貿易早在漢唐代時就已經有了,宋代時的海貿也有了一定的規模,那麽現在呢?

    唐老爺子從來沒有跟他說起過海外貿易的事情,或許可以推斷出一點:他年輕的時候國家初建,沒有精力發展海外貿易,是以他也沒有接觸過這一方麵的事,後來迴了李家村,即便是跟外界有聯係,要麽是所知的信息有限不足以知道這些,要麽是國家跟本就沒有怎麽發展海外貿易。

    那麽皇帝出這個題,是想要發展或者大力的發展海外貿易嗎?

    如果他不想的話,就不會這麽問。

    比如一個人經常從一家糕點店門過經過,他要是不愛吃糕點,就不會關注好不好吃的問題,隻有他想買了的時候,才會想知道那東西好不好了吃。

    皇帝要是從來沒有動過海外貿易的念頭,也不會來問商業對於國家有什麽用處。

    不對不對!

    唐瑾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想偏了。

    元朝的時候,做海外貿易的人很多,沈萬三就是從這裏發了大家,才將自己父輩子輩的名聲都蓋了過去,他是從曆史的進程和旁觀者的角度裏才知道鹹國到了如今這個時候應當會發展海外貿易,所以下意識的以為皇帝問的是這個。

    可不是,皇帝問的是商業對於國家的用處,而不是海外貿易對於國家的用處,他可不一定是想發展海外貿易,或

    許這樣問有別的原因。

    題他會答,有後世的目光和經驗,他答的絕對會比絕大部分人答的好,可答出來的答案會不會得皇帝的心就不知道了。

    如何才能答到皇帝的心上,首先得知道皇帝這個人對於商業是怎麽樣的一種態度。

    上一次,同桓棟聊天時,可不隻聊到了皇帝喜歡什麽樣的文風,對於他的日常也聊到了好些,大體上知道他是一個開明有為心胸也好的皇帝,會聽諫,哪怕上諫的人不討他喜歡,是好意見也會聽取。

    那麽,他需要避諱的地方就不多了?

    不對,殿試剛開始是由閱卷的大臣先閱一遍的,這裏邊的人意見可就多了,而且為了保險,他不能堅定的擁護,不但要指明商業對於國家的好處,還要說明有可能的壞處,利避都要分析出來。

    他要把卷子答到,就算是不支持發展商業的官員看了,也覺得他說的有一定道理的程度。

    這其中的度,並不是那麽的好把握,尤其答好後螣抄前要小心檢查,不能哪一句話過於尖銳,犯了支持派或者反對派的忌諱。

    唐瑾認真思索著,眉頭輕皺,上邊的昭德帝離唐瑾很近,隱約能看到他的神情,覺得真難住了他,但左右前後大約也是一幅被難住了的樣子,也沒顯示出他與眾不同來。

    一開始考試,昭德帝在上邊坐了一會兒,就迴後殿裏喝茶去了,大殿裏自然有監考的官員。

    入了後殿後,昭德帝對於今天侍候在身邊的大太監高貴道:“你去外邊盯著那個會元。”

    高貴臉上高興的應下了,退了出去,心裏嘀咕著唐瑾這入聖眼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大殿裏的氣氛有些凝重,不止是唐瑾意外,所有來考試的更是沒有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一道策論題,絕大部分的人在這個年齡,都是一心隻讀聖賢書的,對於商業可以說是一竅不通,無處下手。

    唐瑾理順了思路,開始打草稿,寫到一半處的時候,身邊來了個人站在旁邊看著,他頓了一下筆,從對方的衣服上來看,知道應該是個宦官,也沒抬頭,繼續寫。

    至於一個宦官為何能下場走動,做著類似監考官的活兒,他表示存在就是合理的,對方能站在他麵前就沒有問題。

    不過唐瑾還是留心著對方的動作,以免萬一真有什麽事發生。

    不過對方也沒多停留,沒一會兒就走了。

    中午到了未時(

    1點)時,殿上響起了三聲梆子聲,要吃午飯了。

    唐瑾聽到一片輕微的鬆了一口氣的聲音,他將自己的草稿卷子筆墨等收拾到籃子裏好放在了桌下,等著人來發了午飯。

    殿試的時候,也不可能有什麽菜啊湯啊的,就是兩張大餅,一張雞蛋麵的,一張油麵的,還有一碗帶著點溫度的水。餅吃起來挺酥的,水喝起來帶著一點淡淡的薑味。

    各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飯,也不能交頭接耳,是以整個殿裏也隻能聽見輕微的飲食聲,還有偶爾的一兩聲小聲歎氣聲。

    餅吃不完,拿發下來的一張油紙包好放在了籃子裏,水給的不多,喝完了可以再要,不過也沒有人再要。

    雖然殿試上可以出恭,可要被兩人全程監看著,到底很不方便,少喝一點忍著就行了。

    餅不夠也是可以再要的,不過本來份量就足,很少有人會吃不飽,個別飯量大的人也餓不著多少,就都存著少一事的心思了。

    吃的七分飽後,唐瑾拿布巾細細的擦過了手,提起考籃拿出東西來,繼續在草稿紙上答題。

    殿試和會試一樣,都不是天黑就要交卷,而是有時辰限製,過了申時(下午5點)就要交卷了。

    唐瑾很快就寫完了,拿起來通讀一篇,發現自己寫的有些長,要點沒有明確到讓人很快記住,就又改了一遍。

    等他謄寫時,已經有人交卷了。

    唐瑾心急了一瞬,不過很快明白還有一個時辰,夠他寫完,就平複心情,認真把題謄寫到卷子上。

    而自一個人交卷時,也沒有再見過皇帝出現。

    昭德帝早在後殿坐了一會兒就去忙政事去了,中午用了膳才過來,而且還是帶著奏折過來的,在後殿裏看奏折。

    他一忙起來,都把殿試的事給忘記了,直到汪升說有人交卷子了,這才意識到時間過了,抬頭問:“可是那個會元交的卷子?”

    汪升道:“並不是,是本省鄉試的那個童解,範瀟,戶部範大人家的長子。”

    一提起名字來,昭德帝倒是知道了是誰,笑道:“是他啊,倒也不奇怪。走,去前邊看看。”

    說著,昭德帝起身,到了前殿去。

    一進去,殿裏的人都安靜的答著卷子,前排有個位置空了,左邊唐瑾果然還在低頭答卷。走到他麵前一看,很是意外的張了張眼。原以為他應該筆跡稚嫩,卻沒想到一個七八歲的孩

    子,字竟然寫的如何好,比大皇子的字都要好上很多。

    這點真是難得,就這一手字,也配得起他會試會元的身份了。

    昭德帝對於唐瑾的印象頓時就好了起來。七八歲的孩子要能寫一手好字,可得下了苦功,還得能靜下心來。

    昭德帝來的時候,唐瑾眼角餘光就注意到了。待人到了眼前,眼前就是一片繡在深朱綢衣上的五爪金龍。

    這輩子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皇帝,唐瑾的心情有些激動。他麵前站著的,是一個封建帝王,掌控著一個國家的動脈和無數人的生死,是他兩輩子見過的最大的實權人物了!

    激動,卻還要保持冷靜,好好答卷。皇帝看著呢,可不能亂了去。

    對於自己第一個被關注這一點他也沒有多少意外,他是會元,坐在最前排最中間,桌子還比別的桌子前移了三寸,很是顯眼。

    他沒有抬頭,靜下心認真寫自己。

    昭德帝看到唐瑾字寫的好,一時好奇他寫了什麽,於是轉了兩步,從唐瑾麵前站到了唐瑾身邊,看起了他的卷子來。

    卷子上才寫了一點,很快就看完了,他就拿起了桌上的草稿看了起來。

    唐瑾還沒寫兩個字,草稿就全被拿走了,他隻好放下筆等著。

    想著皇帝看上兩眼,就會放下來去看其他人的了,沒想到,他等啊等,等啊等,等到第二個人交卷了,第三個第四個人也都交卷了,還是沒有等到自己的草稿。

    他真沒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啊,這卷子要怎麽答?

    唐瑾忍了忍,忍不住了,抬起頭來,向著昭德帝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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