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很難看清周圍的景色。


    沈南柒已經到了扶桑境,一路上她刻意屏蔽了自己的行蹤與外界的消息。


    自然也不知道外界發生的那些事情。


    但是沈南柒在扶桑境的結界處,試圖喚出土地神時,卻沒能見到。


    沈南柒心裏感到奇怪,所以便決定自己前往土地神住的地方查看一番。


    還是很容易去查看的,轉瞬之間,她就已經到了地底下的那個小屋子裏,隻是這裏麵似乎很空蕩的樣子。


    還有一絲腐臭味以及血腥味,很濃鬱。


    沈南柒察覺到不對的地方了,快速地跑了過去,是在土地神的房間裏,地上倒著一具渾身帶血的屍體。


    “土地公公,土地公公。”


    沈南柒心中閃過一陣錯愕,這土地公公的屍體還是溫熱的,應該是剛死不久。可是他身上有一處的血早就幹涸了,倒不像剛死沒多久的樣子。


    而且地上的血跡也明顯不同,有新的血跡,還有幹了好久的血跡。


    但是土地公公確實是死了。


    沈南柒怎麽都沒有想到自己上次與他的見麵竟然是最後一麵,可是她還在這裏喝了一杯溫茶呀,那是土地公公親手泡好的。


    她以為他們還有再見的機會的。


    可是……


    沈南柒站起身,或許她知道殺土地公公的人是誰了,一定是天族的那些人。


    該死的天族!


    沈南柒再一次痛恨起了萬惡的天族,即使年少的時候她認為魔族作惡多端,也沒有像厭惡天族這般厭惡魔族。


    可是,她真的對天族生出了厭惡。


    正要走出去的時候,外麵傳來了很大一批人的走動聲,緊接著便出現了一群人。


    似乎有幾個是那一日的宗門混賬子弟。


    其他的幾位老者,沈南柒並不認識。


    “想走?你殺死了土地神,你逃不了的。”


    對麵的人開口便是這樣一句不明是非的話,委實將好大一朵帽子扣在了沈南柒頭上。


    “人不是我殺的,清者自清。”


    沈南柒看著自己衣服上的血跡,還有手上的這些血跡,應該是剛才沾上的。


    可真是好大的一出冤假錯案!


    都什麽時代了,還要有這種冤枉她的手法,沈南柒不由得翻了一個白眼,嗤之以鼻。


    “就是她殺的,這裏隻有她一個人。而且她的手上還有血跡,很明顯是剛殺人不久,還沒來得及逃,便被我們發現了。”另外一個修仙宗者言之鑿鑿的樣子,似乎句句都很在理。


    這讓沈南柒不得不拍手叫好。


    實際上沈南柒也拍手鼓掌了,還不忘諷刺了一番:“那我可真是聰明到了極致,早不殺晚不殺,當真你們的麵殺不是更好嗎?非要趕在你們來之前將人殺死?”


    沈南柒將土地公公的屍體帶入了自己的空間,她會給他報仇,也會讓天族的那些人付出代價。


    現在,她要讓土地公公得以安葬下來。


    “就是你殺的,你現在要將屍體帶走,就是為了毀屍滅跡!”


    “快攔住她,她就是殺人兇手。”


    “一定不能讓她逃掉了,這地上的人都已經死得如此淒慘了,她還要去毀屍滅跡,可真是最毒婦人心啊。”


    又是一陣引起公憤的言論。


    沈南柒知道說什麽都是在為自己辯解,這些人早就已經先入為主了。


    “浮駝山的方丈大師,你若是能想明白,那就看看是誰讓你來這裏的,是誰帶路的,又是誰第一個出言指責的。還有,這地上的血跡到底是如何的?”


    沈南柒隻是看了一眼最中間的那一位,自己之前在青山學院裏見過那一位,所以自然也是知道那一位是極好的品行。


    極為公允。


    所以沈南柒盾身離開了。


    隻剩下圍著的眾人有些錯愕。


    而那位浮駝山的方丈剛才還在想那個女娃子是誰,他沒印象了,但是那位小輩識得自己。


    轉瞬,他按照著那女娃的話去想。


    快步走到了床前,看著地上的一灘血跡,有深色的也有淺色的。


    甚至他還在旁邊看到了很熟悉的一條絲線,是浮駝山專有。


    看來,是浮駝山的人。


    那位方丈看了一眼那幾個小輩,收迴了眼神,那些隻是浮駝山的考核弟子,所以並未剃發修行。


    浮駝山修佛道,講究的是佛心善行,日行一善,阿彌陀佛。


    那位方丈對著一灘血跡的地方,雙手合十,默念:“阿彌陀佛。”


    但願這位施主可以有大造化,早日成無量之神。


    “方丈,那位一定是殺了他的。我們幾個上次瞧見了,那個死丫頭她與這位起了矛盾,然後跟在他身後,假意與這人交好,最後下了狠手。”


    “是啊,師父,我們剛才為何要放過她,她是殺人兇手。”


    “還讓她把屍體帶走了,這下子死無對證了。”


    又是幾道不同的聲音。


    在那裏相互吵鬧著,頓時變得喧鬧了起來。


    “你們幾個,肆意妄為,構陷他人。應明,將這幾人帶迴去,按門規處置,再逐出浮駝山。”方丈隻是斜睨了一眼。


    宗門不幸,怎麽招收了這樣的弟子,造孽啊。


    “是。”


    應明用玄天綾將那幾人捆了起來。


    “方丈,我們沒錯啊,不是我們殺的人,我們什麽都沒做啊。”


    “還在那裏狡辯,那一日長夜漫漫,你們幾個去了哪裏,惹上了何種禍端,真以為無人知曉!”


    方丈嗬斥了一句。


    便封住了他們的聲音,這樣的宗門敗類,還是按照門規處置。


    那幾人嗚咽,掙紮,最後仍舊是沒什麽法子。


    也隻能眼底帶著憎恨,心底滿是厭惡。


    沈南柒一路走到了扶桑境與九圻幽林的交界處,那裏立了一塊界碑。


    很高很高的界碑,還有一層結界。


    結界與界碑族斷了扶桑境與九圻幽林,修為高深者方可自由出入。


    對於等級較低的,修為低的魔族出了九圻幽林,便無法迴去,修為低的正道也是如此,不可出扶桑境,否則將一直留在九圻幽林。


    沈南柒修為不高,但是她身份特殊。


    她身上既有上神的一半修為,又有半妖一族的修為,故而可以自由往來。


    但是沈南柒現在還沒有打算進入九圻幽林,她年少的時候走的是另一條路,才摸爬滾打著進入了九圻幽林。


    這一迴,她定然是要越過這層結界的。


    沈南柒在界碑不遠處的那座荒山上挖了個小坑,挖了挺久的,土都被她翻新了。


    但是由於常年受正魔怨氣幹擾,這裏的土極其難挖。


    一直到天明時分,遠處霧色繚繞。


    沈南柒才挖好坑,她將土地神的屍體放了進去,土地神雙眼緊閉,似乎很安詳的樣子。


    似乎有一種從容赴死,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的感覺。


    難怪那一日他同自己講了如此多的事情。


    從他年少時的躊躇滿誌、意氣風發,再到他中年的無能為力、望天苦歎,最後便是他暮年時的人生慨歎、從容不迫。


    其實沈南柒那一日也看出了土地神的不甘無奈,但是自己卻沒有辦法。


    她甚至都沒有辦法。


    她其實有在想著,解決了正魔大戰之後,讓天帝還土地神的一身清白傲骨,他不該如此被天族構陷。


    沈南柒將土一點一點挖到土地神的身上,為他立墓碑,這是沈南柒最後可以做的不多的事情了。


    早知道那一日是他們最後一次相見,她就不該,沈南柒重重地歎了口氣,可是那一日自己必須前往南境。


    那一日土地神煮好的溫茶,味道是極其的好,可自己卻沒能細細品茗,還在那裏匆匆喝了幾口。


    甚至自己的交談,還是帶著幾分利益的。


    “土地老兒啊,你且一路走好,下一輩子再也不要成為天族的人了,就算要成為天族的人,你也不要再被人構陷了。”


    “去往另一個世界吧,那裏有一個和平強大的國家,那裏有最好的時代!”


    沈南柒將最後的一點土蓋在了上麵。


    立了一塊簡單的木牌,上麵什麽都沒寫,算是無字碑了,土地神這一生不是她這樣的一個人可以道明的。


    既然他在這裏守了數萬年,那便與扶桑境外的眾生待在一起。


    沈南柒磕了三個頭。


    倒了幾杯酒,但願土地公公一路走好,來世享無上光榮。


    最後沈南柒施了一層秘術,將這個墓隱藏起來了,期限是三個月。


    三個月後,正魔大戰應當是結束了。


    沈南柒進入空間,換了一套淺綠色的衣裳,是她很少穿的衣裳。


    她上次覺得自己成魔之後,就不能再穿這些幹幹淨淨的衣裳,便想要將這些封存起來。


    但是雲圻告訴她:“隻要心裏有光,那就穿得明亮些,年輕人不應該滿是暮色。”


    其實她知道雲圻的深層意思是,穿得明亮些,心情也會好一些。


    他的心思向來都是細膩深沉的,他如何不會看出沈南柒內心深處對於成魔的那些驚懼以及擔憂。


    所以他希望自己可以心情好些。


    沈南柒最後看了一眼墓地的方向,但願這個墓地可以保存好,她沒有選在靠近扶桑境與九圻幽林的地方,而是選擇了離得近的荒山,就是希望那裏不會被戰事波及。


    遠處霧氣蒙蒙,層層散去。


    沈南柒已經到了扶桑境外,準備破開結界進入。


    後麵卻傳來了走動的聲音。


    沈南柒轉過身,眼神平淡如水,看著對麵的人,就如同看一個陌生人一般。


    她上次說過,與這位再見麵的話,便已經是敵人了。


    眼尖的沈南柒注意到了他脖子上的疤痕,似乎是撓出來的,像極了眠眠撓出來的。


    沈南柒不禁翻了個白眼,得嘞,這下子可是徹底成為仇人了。


    原來那小家夥早就知道自己與帝無執見過麵,也知道她那個時候已經成為了墮仙。


    眠眠啊眠眠,你可真是付出太多了。


    “怎麽,無執神君,這是要說我離經叛道,成魔與魔族勾結了?”


    沈南柒見帝無執不說話,隻能自己開口了,原本都懶得理那人的。


    她甚至都能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些什麽話。


    “駐守在這裏的土地神是你殺的?”


    帝無執冷冷地質問,似乎是吹了風,臉色很是蒼白。再配上他常年喜歡穿的那一件白衣,整個人搖搖晃晃的,似乎輕易就能被風吹倒。


    頗有弱柳扶風之姿,大概是那日傷得太重了。


    沈南柒也並不覺得自己反擊有錯,那一日他的的確確對自己動了殺心的,她若不反擊,死的就是她了。


    “我與土地神什麽關係,你知道嗎?我年少的時候下凡,見過他一麵,有幸結緣。怎麽,這個消息已經傳得如此之快了?”


    沈南柒倒是有幾分詫異的。


    也對,昨日夜裏那群人才冤枉她殺人,雖然她在走的時候還是提醒那位方丈大師了,但是估計還是起不上作用。


    真正想要她聲名狼藉的人,自然不會就此收手。


    那位的惡趣味可真是,非要選擇最折磨人的方式,沈南柒不由得在心底鄙視起那一位。


    “你似乎並不驚訝,他們說你將土地神的屍體帶走了,想要毀屍滅跡。”


    帝無執好歹也是神君,自然可以聽出她話裏的意思。但是他還是不相信,他覺得那位成了魔的海棠花神,是在那裏編造謊言企圖博得他的信任。


    “他們說,他們說,我看你知道他們說。”


    沈南柒翻了個白眼,到底是人雲亦雲,都知道隨波逐流。根本就沒有幾個願意弄明白事情真相的,隻知道聽信他人言語。


    “他們若是說我想要殺了所有的天族人,你隻怕也是相信的。土地神的屍體的確是被我帶走了,我將他安葬了,英雄暮年,本不該落得這樣一個慘死的下場。”


    沈南柒又解釋了屍體的事情,的確是她帶走了屍體,可是沒有人看見她毀屍滅跡還是埋葬那位。


    扶桑境就在眼前,沈南柒甚至都想直接進去,不理會這一位了。


    但是她也不能看著這人在自己跟前詆毀自己。


    帝無執瞧得沈南柒悲痛的神態不像是作假,而且言語像是真的。


    但是他還是未能確定,畢竟這人都成了魔,之前也隻是墮仙,可現在已經是真正的魔了。


    魔族人狡詐,她又與魔族人交好,很難保證這人不會學得魔族人的那幾分狡詐惡劣本性。


    “你我認識了好些年吧,你若不信也就罷了,我就算是嘴皮子磨破也無法使你認同了。要殺要打隨你來,今日這扶桑境我是入定了。”


    沈南柒從空間裏拿出了浮辭扇。


    現在浮辭扇已經拜了她為主人,歃血為盟得來的扇子,沈南柒自然是已經用稱手了。


    “浮辭扇?這是上古十大神器,它怎麽會落在你的手裏?這般的神器是不會拜魔族為主人的。”


    這番帝無執倒是有些訝異了。


    他記得自己小時候在古卷上見過,浮辭扇是一柄山水畫與文字扇麵的扇子,現如今他看到的那一麵是“天地玄黃”四個大字。


    但是,這般神器是不會落在魔族手裏。


    可是這位海棠花神已經成魔了啊,前幾個月的時候,她還是沒有這把浮辭扇的,若是有的話,也不會在帝都招生比試上被打得無絲毫還手之力,最後差點命喪當場。


    帝無執眸子變得凝重起來,也就是說,浮辭扇是這人成為墮仙或者魔的時候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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