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大炎的老皇帝總覺得自己最看重的這個兒子,那被自己禦筆親封為大炎唯一的一位王爺,和墨龍的夜帝並稱為“炎龍雙霸”的慕楚,神態有些不對勁。


    怎麽個不對勁法呢?


    老皇帝暗自端詳了幾日,連著又揣測猜測了許久,方才得出了一個慕楚如何不對勁的結論。


    太高興,太激動,又太期待,太緊張,導致整日的都是神思不屬,魂遊天外,甚至是在上朝之時,高高坐在龍椅之上的老皇帝都是能清楚的看到,臣子們都在高談闊論著如今的國情和戰局之時,他的那個兒子卻正在神遊發呆,好像朝堂之上的所有人所有事,都不能搖擺其思索什麽重大事情的決心。


    那麽,是什麽事,能讓他這個素來都是被世人稱之為雲淡風輕、冷心冷情、溫潤的外表下乃是一個腹黑種子的兒子,如此的失態?


    老皇帝思考得非常嚴肅,覺得需要找個機會,來和他這個兒子談上一談。


    而老皇帝向來都是個行動派,說幹就幹,立即就命老公公去召來慕楚,說有個緊急事件,要慕楚趕快進宮來和他商討。


    接到了緊急口諭的慕楚立即進宮來了。


    剛到了禦書房,還沒緩口氣行禮,就見老皇帝端坐在書桌後,麵色嚴肅地望著他:“你消息來源比朕的要廣,是不是得了什麽了不得的消息,所以才尋思了好幾日,未敢和朕說?”


    慕楚一愣,什麽了不得的不敢和老頭兒說的消息?


    見慕楚難得的一臉愣忡,老皇帝心中越來越沉。他歎口氣,放緩了麵色,道:“皇兒啊,朕也知道,你從小就比其他的兄弟們來得聰慧,什麽東西全是一點便通,實實在在是朕這麽些孩子裏,讓得朕最為滿意的一個。如今你也都這麽大了,做什麽都有自己的見解,再無須朕如小時候那般時時教導你。可,孩子再大,那也都是父母的心頭肉,你是有得到了什麽太過不好的消息,所以才一直隱瞞著不敢和朕說?無妨,今日在這裏,也沒有外人,你便說出來吧,朕能扛得住。”


    聽著老皇帝囉囉嗦嗦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大堆話,慕楚終於是明白了過來。


    敢情他這幾日因著從墨龍傳過來的消息在各種開心興奮著,看在老頭兒的眼裏,卻是變成了他得到了能夠嚴重到讓大炎滅國的消息?


    慕楚當即哭笑不得,這老頭兒眼神實在是太厲了點:“老頭兒,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有什麽天大的消息了,真是年紀大了眼睛就不好使了是嗎?要不要我來給你把把脈,開幾方明目的藥給你喝?”


    聞言,老皇帝眼睛一瞪,好不容易板直的臉瞬間破功:“朕還年輕著,至少還能活個幾十年,你哪隻眼睛看到朕的眼不好使了!”


    “是是是,是我年紀大了我眼花了我眼睛不好使了,哪像老頭你,正值青年身體力行的。”慕楚無奈的翻了個白眼,轉而便靠近了過去,壓低聲音附在老皇帝的耳畔,悄悄道,“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前幾日剛收到消息,說你明年秋天的時候,就要有孫子抱了。”


    老皇帝點點頭,表示了解。


    原來是這麽一迴事啊,虧得他還以為是大炎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問題。


    可下一瞬,立即就張大了嘴,滿臉的不可置信,連話都變得結巴了:“你你你,你剛才說什麽?朕朕朕,朕要有孫子了?”


    許是已經提前預料到會是這般模樣,慕楚笑著微微頷首,確定了這個消息。


    別說老頭兒聽到這個消息會是這個樣子,就連他當時收到了一連串喜訊的時候,也是被搞得一下子迴不過神來。


    誰能想到,冷然早不懷晚不懷,偏偏他都迴了大炎沒法再動身的時候懷上了?


    這與他而言,太是個天大的驚喜,是以這連著幾日來,都會變得期待而又擔憂,期待他和冷然的還在再過半年多的時間便能出生了,擔憂他如今脫不開身來,無法親自的去照顧冷然那個孕婦。


    結果這樣雙重的心情之下,卻被老頭兒給誤會了。


    果然不愧是父子倆,老皇帝反應過來後,也是和先前的慕楚一般,倏的一下就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喜得臉上的皺紋都是變沒了一樣,好像是瞬間就年輕了二三十歲,幾乎能和慕楚稱兄道弟相提並論了。


    他一時的太過激動,索性拋棄了那所謂天子的威嚴,反正在慕楚的麵前,他也自從不會擺什麽架子。當下便是三步並作兩步的過來,居然一把就捉住了慕楚的肩膀,前前後後的搖晃著,連聲問道:“真的?你有兒子了?什麽時候的事?朕抱了那麽多孫子外孫,終於也要抱上你給朕生的孫子了?你也真是的,兒子都有了也不和朕說。快說,是哪家的千金,可是朕曾見過的誰?”


    耐心的等著老頭兒將問題一股腦的全說了出來,慕楚才撿著比較重要的迴答了。


    “嗯,我媳婦是墨龍的人,華夏閣的閣主冷爺,這個名字,老頭兒你該是如雷貫耳的吧。”慕楚說完,後退了幾步,靜等著接下來事態的發展。


    誠然,如他所料,得到了這麽個迴答,老皇帝愣了愣,感到了極度的不可置信。


    他說什麽?


    他媳婦是墨龍的那位冷爺?


    開什麽玩笑!


    老皇帝又瞪了瞪眼:“你沒騙朕?真的是她?”


    看來實在是他這邊保密工作做的太好,方彼那四個雖然都是大嘴巴,卻也在沒有經過他的允許之下,透露出一星半點的消息出來。慕楚笑著點頭:“是她,你看我這樣子像是在騙你?”


    於是老皇帝心中就不知是什麽滋味了。


    華夏閣冷爺,那是什麽女人,別說是他這麽個皇帝,就連街上的三歲小孩,恐怕也都是對這個女人的事跡再為清楚不過。


    那樣一個比爺們還要強悍到了極點的女人,居然會是他的兒媳婦?且還是他最看重的兒子的媳婦?


    老皇帝一時間竟是為慕楚感到深深的自豪,那樣一個隻生活在傳說之中的女人,居然是被慕楚給降服了;一方麵又是為慕楚感到有些難以啟齒,怎麽就能看上那樣一個女人?


    老皇帝心中無比的糾結。


    慕楚也不打擾他,就候在一邊,等著他自己緩神。


    片刻後,老皇帝竟是突兀的歎了口氣,轉身走到桌案前,道:“過來,給朕磨墨。”


    慕楚不知道他是要做什麽,上前去給他磨墨,卻是見到他鋪開了一卷嶄新的聖旨,提筆便是親自寫下了一道聖諭。慕楚側眸去看,當下竟是眼一瞠,隨即便是詫異的看向他。


    這道聖旨……


    老皇帝沒理會慕楚的神色,兀自寫完了聖旨,便是待那上麵的墨跡幹了後,鄭重的收了起來。


    “老頭兒,”慕楚微微皺了皺眉,顯然那道聖旨上麵所寫的,是連他都感到有些驚異的,“這麽多年你都沒那樣想過,怎麽這迴?”


    “哎,今時不同往日,朕等了這麽多年,你如今終於要有了孩子,朕也能安下心了。”


    老皇帝感歎著,負手出了禦書房。


    慕楚挑了挑眉梢,轉頭看著父親離去的身影,莫名感到了一些蕭瑟之意。


    他的確是老了。老得能寫下那樣的聖旨。


    ……


    老皇帝那一卷聖旨,在雪藏了足足將近半年的時間後,方才在某個對於大炎來說,極為重要的日子,在金碧輝煌的朝堂之上,鄭重的宣讀而出。


    這道聖旨一出,不僅是當朝的群臣們無比的吃驚,那南方的墨龍皇朝收到了消息,也是感到吃驚不已。


    那短短數句話,在這個時候放出來,不可謂不是太過的巧妙。


    彼時,天機樓已然浩浩蕩蕩的率領著人數極為不低的軍隊從西方到來,帶著他們引以為傲、在大陸之上堪稱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武器和科技,駐紮在了那環境極其惡劣的遼遼沙漠之中,並未再行的挺進,去危及到墨龍和大炎的邊境。


    雖然天機樓沒有再度前行,但是,在天機子的示意之下,天機樓人竟是以讓得世人都是為之瞠目結舌的奇特手段,生生將那荒蕪的大漠,給改造成了綠洲。


    那綠洲雖然隻是極小的部分,和浩瀚無邊的大漠比起來,實在是少得可憐,宛如螻蟻一般渺小。但看在世人的眼中,卻無一不是對天機樓感到了崇敬甚至是膜拜,有些不懂何為技術的愚民,竟聲稱天機子乃是救世主,那大漠之中的綠洲,便是他降下的神跡。


    如此一來,天機樓並未為自己做什麽宣傳,卻是讓得整個東方,都是知曉了它的存在。


    宛如神明一般的存在。


    而正是依靠著那沙漠變綠洲的傳聞,天機樓雖依舊是未曾涉足墨龍和大炎,但兩國之內的百姓,卻已是有著人拖家帶口的投靠了過去,成為了擁護天機樓的一員。


    由此,本就看天機樓不順眼的墨龍和大炎,看其更加的不順眼了,不順眼到這敵對的兩國連仗都是停止不打了,簽訂了某個協議後,便紛紛也是將新型武器給亮相了出來,漆黑火炮的炮口,全都對準了天機樓所在的方向。


    誠然,那些火炮,自是當年墨龍皇後渡海尋藥治病之前,所留下來的。


    而擁有了火炮這等殺傷力極其巨大的武器,兩國的局勢也都是隨之穩定了下來,天機樓也是不敢妄動。更是讓得百姓們都是明白了,那所謂擁有著神術的天機樓,其實是有著狼子野心的,他們在掌控了西方後,還想來稱霸他們東方,讓這塊大陸上的所有子民,全都是以他們為中心。


    三方便是在這大陸的東方之上,開始鼎立了起來,其中,天機樓固守貧瘠的大漠,墨龍和大炎則是暫時聯手,打算共同對抗天機樓。


    便是在東方這般的局勢之下,大炎突然極為高調的宣布,他們的皇帝,要退位了。


    那要繼位登基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大炎那唯一的一位王爺,慕楚。


    初初聽到了這個消息的時候,墨龍的夜帝第一個想法,不是他的對手終於也和他平起平坐,同為掌管一方天下的帝王了,而是想到了他那名義上說是舊病複發,去了某處調養身體的皇後。


    想到冷然,夜離絕的神色立即變得有些微妙了。


    盡管按照女人十月懷胎的正常時間來算,她還在養胎之中,距離孩子出世的日子,尚且還有兩月之久。但誰能保證她得到這麽個驚天動地的消息,以她的性子,不會風風火火的要出了醫穀來?


    便是那麽恰好的,正是如同夜離絕所想,待到冷然收到了消息後,當即便下了命令,出穀去大炎。


    可去大炎不是那麽好去的。


    光是出了醫穀後,北上到達大炎邊境,正常速度之下便是需要一個月之久,更別提如今冷然的身體狀況了。


    不過才七八個月的肚子,如今已是變得非常的滾圓,連走路都是需要有人在旁扶著,才能保持得住平衡,且那大肚子一看,便知是懷了不止一個的。


    這樣雙身子的冷然,如何去得大炎的王都?那麽長時間的跋涉,豈不是能要了人命的。


    她的命令一出,當即醫穀裏的所有人都是跪到她麵前,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勸著,隻差沒能以死來證明不讓她去的決心了。


    “我的爺喲,您可不能去啊!您的身子可經受不了路上的各種顛簸。況且現在那三方沒打起來,但不代表日後不會打起來啊!去大炎的話,那勢必要途經三方的夾縫,萬一咱去的時候時間趕得剛剛好,他們都打起來了可怎麽辦?爺喲,不就是主子登基為帝麽,又不是什麽天要塌了的大事,您何苦非要親自過去?”


    “是啊,爺,現在局勢正緊張著,這麽久了主子不都是忙得沒時間來看您?您若是去的話,還會讓主子分心來接你,指不定就趁著主子分心的這點空當,天機樓那邊就搞了個什麽計劃也說不定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勸得口幹舌燥,冷然卻是隻靜靜地聽著,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良久,等眾人都說得幾近詞窮了,再想不出來什麽理由來勸了,她才道:“正是因為慕楚要登基,那三方即將開戰,我才更加要去。”


    眼下時局緊張,各大勢力皆是蠢蠢欲動,慕楚這一登基,無疑就是個非常好的開戰的信號。倘若三方真的開戰,即便有著火炮,對付天機樓的軍隊,墨龍和大炎兩國也將是非常艱難,甚至是會節節潰敗的。


    隻因兩國的士兵們從未接觸過火炮這等的武器,在以火槍為主要進攻武器的天機樓軍隊的麵前,兩國士兵將不知該如何應對,即便是有著將領的指揮,但也沒有經驗,有心無力沒有辦法和天機樓軍隊火拚,從而會讓得兩國敗退,輸得極為難看。


    以前雖說過她不會插手這天下的爭奪,但本著私心,她還是想手刃了天機子,讓這天下交給慕楚和夜離絕兩人去爭。


    所以,在得知了這麽個消息後,她才會一定要去。


    倒不是說她一去就能改變了戰場上的格局,而是她是要去近距離的觀看戰局,以便東方兩大國能夠抵擋得住西方的天機樓。


    明知冷然一旦下了決定,那是任什麽原因都無法讓她改變心意的。醫穀眾人雖無奈,卻也奈何不了她,隻好懨懨著去為她準備出穀。


    坐在溪邊特意為她安置的軟椅上,冷然抬眸看著眼前片片的花海,以及那略遠的芬芳桃林,手輕輕的撫摸著肚子。眼前有著因暮夏的到來,而開始微微變黃的樹葉打著旋兒落下,飄進溪流裏,沿著那水勢流淌,看起來極為的安靜。


    如此美麗的景色裏,感受著手下那時不時傳來的胎兒的動靜,她的眉宇間隱隱有著安靜祥和之色,是即將為人母的象征和改變。


    安穩了半年之久,冷爺這個名頭,上麵落的灰塵也該吹上那麽一吹了。


    那正安然坐著的身著紅衣的女子,勾人攝魄的眸子裏,陡然的劃過一抹璀璨到了極點的光芒。


    如同是上古的寶劍,再度的出鞘,鋒芒絕世,豔驚天下。


    ……


    醫穀眾人準備得很快,不過幾刻鍾的時間,便已是準備就緒,讓冷然去上馬車了。


    她在幾人的攙扶下上了馬車,不經意的一側眸,便是見到除了這輛馬車,後頭還排了其餘的馬車,並且除了她華夏閣的人,醫穀裏的人也是都出來了,個個都是背了小包袱,要跟著她一起出穀北上的樣子。


    冷然有些無語,她是去找慕楚,又不是去打仗,帶著這麽一千多號人一同走幹嘛?


    這不走路上都是明擺著會成為那麽多勢力的眼中釘麽。


    “留下十個人跟著我,其餘的就不要去了,人太多的話,不方便。”


    豈料眾人都是搖搖頭,萬般的不情願。


    為首的宮炎道:“爺,大家都是為了您的安全著想,萬一您還沒到地方,真的被牽扯進了戰爭之中,就那麽十個人如何能保護住您?您身子本就重,雖是有著內力,但要避開的話也不是那麽方便的。有這麽多人護在您身邊,碰到了軍隊的話,也是有著一戰之力的。”


    那一千多號人忙都是點頭。


    論打仗,他們沒打過,但如果說要去殺人自救,那絕對一個二個全都是佼佼者。


    冷然沒再拒絕。


    於是整個醫穀登時便是空了下來,連一個人都沒留,在那能進入醫穀裏的穀口刻下了穀內所有人皆是外出的字跡後,一眾人便是浩浩蕩蕩的下了毒山,卻是沒有慣例的去乘船,依舊是讓冷然坐著馬車,其餘人或使用輕功,或騎馬尾隨著開始北上。


    由於冷然的身體原因,馬車行進的速度並不快,幾乎是遊山玩水一般的慢悠悠的。因此,到了那在墨龍裏堪稱是南北水路旱路交界的華城時,不到半個月的路程,居然是被生生磨成了二十多天。


    而冷然也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臨近預產的日期,本就大的肚子變得越發的沉了,看得一千多號人整日裏都是擔驚受怕,心想,別正趕路趕到哪個荒郊野嶺的時候,孩子突然間的就提早出生了,那樣的環境對母體和孩子都是有些不好的。


    不過,似乎是聽到了這一千多號人的祈禱,在華城做了簡單的整頓歇息後,大部隊便是繼續北上,走的還是旱路。


    又過了半個多月後,在即將到達了為天機樓、墨龍皇朝、大炎王朝三方勢力最為中心的交接處的漠城時,冷然也還是沒有表現出要生了的預兆。


    停在一處山頭之上休息,看著那已經不到多遠的距離,已然是近在咫尺的漠城,不少人都是抹了把汗,緩緩的鬆了一口氣。


    幸好幸好,這一路上爺沒有早產。


    隻要過了這漠城,就能到了邊境,主子那邊前來接應的人也該在候著了吧。等到了主子的地盤,爺的肚子再怎麽折騰,他們也都不怕了。


    不過奇怪的是,之前還經常能收到主子的飛鷹傳信,為什麽這兩日都沒收到了?


    有人將這個疑問問了出來,當即便是有人迴答,許是主子算著爺快要到地方了,馬上就能見到了,也沒再寫信來吧。


    這樣一想,說的倒也是有些道理。


    冷然喝著水,聽著手下們小聲的談論,眸子裏微微暗了暗。


    的確是已經好幾日沒有收到慕楚傳來的消息了。是大炎那邊發生了什麽緊急的事情嗎?


    她抬頭看向大炎的方向。


    卻是見到這在西北特有的略顯昏黃的天空上,隱隱從北方飛來一個極小的黑點。她仔細的看了看,確定是和慕楚傳信用的鷹隼,便是讓宮炎釋放信號,讓那鷹飛過來。


    不料,還不等宮炎將特製的能讓他們訓練出來的鷹隼聞到的香料取出來時,就見不知從何處射出了一支箭矢,帶起即便是在這邊也是能夠隱約聽到的破風聲,倏然一下便是射中了那正飛在空中的鷹隼。


    鷹隼尖唳著墜了下去。


    見到這一幕,所有的人都是瞬間繃緊了心神,麵色也是變得不善了。


    原來不是主子沒有再傳消息過來,而是那用來傳遞消息的鷹隼,居然都是這樣被射死了?


    冷然眸子漸漸的變得深邃了,蒙上了一層冷意:“派幾個人,過去查一查。”


    “是,爺。”


    宮炎點了幾個人便是潛伏了過去,而這邊剩餘的人,則都是小心的熄滅了剛才用來做飯的火,將一切痕跡都銷毀了後,護著冷然就小心翼翼的在山林之中隱匿了起來。


    雖說此時戰爭還未爆發,但鷹隼一隻接一隻的被射殺,就不知是哪方的勢力了。


    等了許久的時間,宮炎幾人方才迴來,麵色極為的難看,看得眾人都是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難道真的出了什麽大事?


    果然便聽宮炎低聲道:“爺,漠城的西邊,駐紮了不少天機樓的兵營,我們的鷹,都是被他們給射的。漠城的北邊,是慕帝的軍隊,東邊則是夜帝的軍隊。”頓了頓,更加低聲的道,“爺,看來三方即將開戰,我們還要繼續進漠城麽?我們人多,恐怕到時候會成了靶子,三方軍隊全都攻打我們。”


    西是天機樓,北是慕帝慕楚的軍隊,東是夜帝夜離絕的地盤。


    這三方大佬兒,已然是將漠城給半包圍了起來,此時誰進入漠城,恐怕都會遭到三方共同的阻截擊殺。


    那樣的話,對他們而言太過的不利,倘若哪一方還來個圍城,搞個甕中捉鱉,那可就不好玩了。畢竟這個時候,氣氛太過的微妙,隻要他們這麽多人一入城,決計是不會有著解釋的機會,那三方裏,就算是主子的那一方,在沒有主子在場的情況之下,也都會視他們為敵人。


    畢竟任誰都不可能讓一個擁有著一千多號人的勢力再攪進這池亂水之中。


    冷然聞言,沉默了片刻。


    她看了看那漠城上方的天空,是西北這裏特有的因有著風沙沒日沒夜的吹著,而顯得非常的昏黃。甚至就連唿吸之中,也滿是灰塵和沙粒的味道,一個不注意,時常便是能夠迷住人的眼睛。她看了幾眼,便是收迴了目光,隻說了兩個字。


    而就是那兩個字,讓得宮炎在內的所有人,臉色都是一瞬間變得堅定了起來,兵器和毒藥,也全都是悄悄的握在了手中,蓄勢待發的模樣。


    “進城。”


    不過極輕聲的兩個字,聽在眾人的耳朵裏,卻是宛如有著一麵極為沉重的大鼓,被人擱在了耳邊狠命的打擊一樣,聲音都是震天響。


    進城!


    冷然話音落下,這隱在了山林之中的一千多號人,便是陡然的唿吸全都變化了,輕得讓人根本察覺不到,這看起來根本藏不下什麽東西的山林裏,居然是隱藏了這麽多的人。


    隨著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開始了隱匿,冷然的唿吸也是隨之變輕。旋即,極為笨重的身體在內力的催動下,便是變得輕盈了,在眾人極為嚴密的簇擁之下,悄悄的離開了山林,開始下山。


    頭頂上太陽皆是被厚重的雲彩和風沙遮擋了,顯得天色有些陰。那距離漠城的城門不過幾百來丈的距離,看在眾人的眼中,卻是宛如天塹一般的寬廣。


    放在平日裏,這幾百丈的距離,也不過是片刻的時間就能通過,可如今這般境況,想要在三方軍隊的監視之下,進入漠城,怕是沒有那麽的簡單。


    隻要稍稍露出了一點馬腳,便是會被三方的大軍發現,從而麵臨著三軍的圍堵攔截,甚至是射殺。


    心知肚明想要進城的艱難,眾人的心弦俱是崩到了極點,額頭上都是有著隱約的汗水溢出,小心的控製著唿吸腳步以及身形,飛快而不失穩妥的離開了有著山林可以隱匿的山頭,漸漸的朝著那城門連棵樹都沒有的前方潛去。


    但願兩刻鍾之內,可以到達城門之處。


    隻要能進了城,便是那三方全都對他們來甕中捉鱉,那他們在城牆的掩映之下,也是有著一定的可戰之力。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著,一千多號人全都分批進行潛行,冷然被護在了略微靠前的地方。假若他們被發現了,有軍隊前來試探剿滅之時,以冷然所在的地方,也是能夠瞬間爆發速度,先進了漠城裏再說。


    眼看著距離城門隻剩下不到十丈的距離了,眾人的心神更加的緊了,汗珠滴落進眼裏,都是連眨都不敢眨一下,背上也滿是汗水,連貼身的裏衣都是悉數的浸透了。


    快了,隻要再過幾個唿吸的時間,他們就能進城了。


    卻在這時,正潛行著的冷然,身體微微一晃,速度緩下來,抬手便是捂住了肚子。


    跟隨在身側的宮涼細心的察覺到了,一驚,立即傳音入密問道:“冷爺大哥哥,怎麽了,肚子疼了嗎?”


    “羊水好像破了。”冷然冷靜的迴答。


    身下已經能感到一些濕意了,肚子也開始輕微的疼痛了起來,不過一陣比一陣來得厲害,正是孕婦分娩之前的陣痛感。


    她皺了皺眉。


    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這個時候出來?這肚子裏的孩子,當真和他爹一樣,都是最喜歡在緊急關頭的時候才到來的貨!


    大炎境內,正急切行軍朝著漠城趕來的慕楚不由打了個噴嚏。他揉揉鼻子,心中突然感到了一陣極為劇烈的悸動。


    是冷兒出什麽事了麽?


    他皺起眉,下令全軍加快速度。


    那邊慕楚正飛快的趕來,而這邊,聽到冷然說羊水破了,宮涼也是小臉一緊,明白羊水破了對於孕婦來說,那就是要分娩的征兆,悄悄的便給眾人都下達了命令:“加快速度!冷爺大哥哥要生了!”


    眾人立即提高了速度,不過一瞬,便是到達了城門前。


    因為戰爭即將在這裏爆發,這漠城內早就沒了人,城門大開著,風沙吹起灰塵來,顯得有些荒涼,但也恰巧方便了這麽多人的進入。


    一批一批的人成功的潛進了漠城後,便是立即開始分工合作,一些人去為冷然分娩做準備,一些人則悄悄把守在了漠城的城門處,以防外麵戰爭的爆發,會涉及到城內。


    嚴密的安排之下,城內一間已經廢棄掉了的醫館裏,冷然躺在床上,臉上有著冷汗開始冒出來,麵色也是變得蒼白了。她閉著眼,身下傳來的疼痛愈發的強烈,好像要撕裂了一樣,疼得她的唇角抿得死緊,死命的克製著,手指關節也是微微的泛著白。


    床邊的幾人忙來忙去在準備著,外麵的人也是在忙著燒水之類的,連同怕出了意外會用到的參片都是細心的切好了,就等著冷然開始生了。


    而這時,外麵的天色也是漸漸的暗了下來,漠城的西方北方以及東方,都是有著火光開始亮起,是三方的軍隊開始生火做晚飯了。


    怕這邊點燃了燈火,會被察覺出來,隻冷然呆著的屋子裏點了燈,門窗俱是關得死死的,全都抹黑,不讓一點光線透露出去。屋內的人緊張的等候著,直到冷然控製不住,終於發出了一絲聲音來,確定宮口正常的開了,有著接生經驗的醫穀人立即上前去,開始助產。


    漆黑的天穹之下,冷風“簌簌”的吹著,隨著細小的沙塵顆粒撲打在臉上,帶起細微的疼痛感。宮炎守在屋外,聽著從屋裏時不時傳來的聲音,臉色沉得比這夜色還要深。


    一定要正常分娩,千萬不要來個什麽難產或者血崩之類的。


    絲毫不覺得自己是烏鴉嘴,宮炎誠心的祈禱著冷然的生產可以順利,卻見暗夜之中,掠來一人,低聲稟報道:“宮炎副閣主,剛才我們的人查探到天機樓那邊派出了一隊五百人的輕騎,正朝著城門前的空地上去。”


    這是戰爭要打響了?


    宮炎麵色變得更加的深沉了:“繼續去探,看墨龍和大炎兩邊有沒有動靜。”


    華夏閣專屬的殺手領了命便又離開了,宮炎反身靠近了門,敲了敲,便是將這最新的消息傳了進去。


    屋裏的宮涼聽了,隔著一扇門低聲道:“冷爺大哥哥已經在生了,不管外麵發生什麽,務必都要守住,千萬不要讓人打到這裏來。”


    看來今晚上,注定是過得不安穩了。


    “我知道。”宮炎忍不住緊了緊雙手,感到氣氛有些壓抑,“需要多久才能生出來?”


    宮涼迴道:“說是懷的雙胞胎,至少也要兩個時辰,這才剛開始。哎,哥哥,看冷爺大哥哥生孩子,覺得好痛苦啊,我以後長大嫁人了,生孩子也是會這麽痛的嗎?”說著說著,宮涼就有些傷春悲秋,當女人可真難受,不僅每個月都要來月事,生孩子也是這麽痛苦。


    唔,好想當個男人啊,下輩子一定不要當女人了,當女人實在是太受罪了。


    門外頭的宮炎頓時無語。


    真沒見過這個時候還能岔開思想想到別處去的。


    這邊冷然剛開始分娩,那邊天機樓派出的五百輕騎,也是到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隻是,他們剛到了城門前,就見正前方,也就是他們的東方,已然是有著一隊人馬,也是騎馬而來,遙遙停在了他們的對麵。身穿兩種不同風格的鎧甲,正是墨龍和大炎共同派出的騎兵。


    此時,三方的軍隊,終於是展開了小型的對峙。


    三方人馬並未有著太多的廢話,簡單的叫陣了幾句,便是都提槍拍馬,上前去欲和對方一較高下。


    而正是如同冷然所預料的那般,墨龍大炎的軍隊雖也都是身經百戰,遇到各種的戰況,都是能夠在統帥的帶領之下完美的扭轉戰局,但此時此刻,麵對了天機樓的軍隊,他們卻還是感到力不從心,完全發揮不出來往日該有的戰鬥力。


    原因無他,隻因天機樓的人用的不是紅纓槍的槍,而是火槍的槍。


    且還是那種在冷然曾經生活的世界裏,曆史之上元明朝代之時方才出世的火槍,極長,也笨重,子彈都是精鋼做成的彈珠,但相比較之下,卻比紅纓槍殺傷力要高了太多。


    所以初初進行了這樣一場並不合時代的戰爭,這第一戰,墨龍和大炎輸得很是慘烈。


    待那幾近是混戰一般的三軍分開來,各自向後退去,便是能夠見到,那戰場之上,已然留下了數百具屍體,其中大部分都是墨龍和大炎的。


    “他媽的,那什麽玩意兒,那麽厲害!這仗可怎麽打,咱們的鎧甲可擋不過那跟糖丸一樣大的東西!”僥幸沒有喪命的士兵一臉後怕的罵著,一隻手捂著胳膊,有著鮮血還在不斷的從指縫裏流出來,顯然是被天機樓的火槍給打中了。


    “唉,咱們要是也有那玩意兒就好了,手一摳就是一個糖丸蹦出來,直接就能幹倒一個敵人,那殺起來多爽啊。”也有士兵一臉的憧憬。


    那兵器威力太大,他們看著害怕的時候,也都垂涎啊,什麽時候他們也能用上。


    “得了吧,還咱也能拿上那槍,這大晚上的做什麽白日夢。”有知道一些內情的士兵毫不客氣的斥道,“你們是不知道啊,實話跟你們說了吧,咱們墨龍這圍著漠城的兵,總共有五萬,大炎那也隻有五六萬,和咱差不多。咱們這些隻是先鋒,用來試探天機樓那些兵的武器的,看他們是怎麽用那種火槍來打仗。明天真正的大部隊就要來了,等大部隊一到,那才是真正的打仗,咱今晚上剛才打的那一場,隻是小貓小狗,算不得真。”


    聽了這樣的內幕,士兵們各自的發出了不同的感歎。


    總的說起來還是他們沒去過西方,沒見過世麵,不然還能用得著這樣的試探嗎?


    沒有繼續在戰場上停留,這被派出來進行初次試探的第一批的輕騎就留下了不少的屍體迴去了,向將領稟報著對天機樓那種火槍武器的感覺。


    很快,做了些調整後,墨龍和大炎再次派出了一隊人數多達三千的士兵,繼續和天機樓的火槍扛上了。


    整整一晚上,漠城的城門前都是廝殺不斷,戰火連天,帶著血色的火光似乎是能照亮那頭頂上的黑暗一般,極為的震撼人心。


    而在城門內一直守著的醫穀和華夏閣眾人,也是目睹了這樣可以稱之為新穎的戰爭,看得都是目不轉睛,覺得熱血沸騰,同時卻也是真切的見到了火槍的威力,是尋常的刀劍都無法抵擋的,明白為什麽他們家爺一定堅持要出穀了。


    因為在東方,估計也就隻有冷然明白,這樣以火槍為主要兵器的戰場之上,軍隊需要如何的擺陣作戰。


    時間漸漸到了深夜時分,城裏還未傳來冷然生產完畢的消息,就見那剛到來了戰場上,加入了戰爭的天機樓的一隊步兵,突地轉了個彎,朝著城門而來。緊隨在這隊天機樓步兵之後的,乃是墨龍的一隊騎兵,繞過了戰圈,催快著胯下的戰馬,盡力的要趕上天機樓的步兵。


    “不好!通知下去,準備陷阱,釋放毒煙,開始迎敵!”


    城門後方,有著低聲的命令傳開來,圍守在這裏的一千多號人,立即都是悄聲行動了開來,準備盡力在製造出混亂來,不會引起太多注意的情況之下,將這隊步兵給吃下去。


    眼看著那隊步兵在身後戰馬的追趕之下,速度越發的提高了,很快便是來到了城門前,舉著火把就要進城。


    卻是陡然的聞到一股難聞刺鼻的氣味,最前方的士兵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一迴事,就是倏地倒下了,七竅都流出了血來,竟是瞬間就死了。


    見到前列一下子便是死了不少的士兵,後麵的步兵都是在隊長的命令之下停止了步伐,不敢再繼續前進了。


    前麵的城門裏顯然是不對勁了,後麵又有著騎兵即將靠近,這已然是少了一小半的步兵轉了個彎,準備繞著城牆跑時,就見眼前突地灰塵彌漫,好像是刮了大風一樣,迷得人眼睛都是睜不開,比起剛才更加濃鬱的味道撲鼻而來,隻聽“噗噗噗”一連串的倒地聲,在那形成了個小小的風暴中的天機樓步兵,竟是全然的死光了。


    而那追在了後麵,還沒有來得及趕來的墨龍騎兵,隻能遠遠的見到天機樓的那隊步兵,在到了城門前,突然的就變了方向,緊接著就是平地出現了一個小風暴,那隊步兵在風暴之中,全部喪命而亡。


    墨龍的騎兵們不自覺的拉住韁繩,讓戰馬降下了速度,怔怔地看著那邊滿地的屍體。


    不過是剛剛還在和他們兜著圈子繞,幾乎是將他們給當猴耍,這突然間就被風暴給全弄死了?


    他們要不要說一句,不要妄想和大自然作對,大自然真可怕啊真可怕。


    覺得像是撿了個從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的墨龍騎兵們也沒有多想,見城門那邊的風還在繼續著,他們也沒有貿然的過去,轉迴身便是加入了其餘的戰局,繼續和敵軍廝殺著。


    見到沒有引起墨龍的注意,那正用內力鼓動著勁風的幾十人都是停了手,互相對視了一眼,微微鬆了口氣。


    他們如今是在潛伏著的,無法光明正大的進行暗殺,想要不引起戰場之上各大軍隊的注意,就隻有動用他們這些練武人士的內力,人為的製造出一些自然天氣的反常。


    不過這樣的方法也用不了幾次,一旦用得多了,被三軍注意到,那他們要麵臨的就是一番苦戰了。


    迴頭看了眼城內,見夜色之中還是沒人過來傳遞消息,華夏閣以及醫穀的人都是緊了心神,麵色也是變得更加的嚴肅而堅定了。


    隻要還沒傳來爺生下了孩子的消息,他們就隻能死守在這裏,絕不能放過任何一人進城去。


    哪怕想要進城的人不僅僅是天機樓,墨龍和大炎的人也是如此。


    想要進城者,殺無赦!


    寂靜而略顯荒涼的漠城城門內,那潛藏在了角落和暗夜之中的眾人,身上陡然就爆發出了一股堅毅之氣,穩如泰山一般,極為的厚重。


    城門前的戰爭依舊是在繼續著,天色也是暗到了極點,黑沉得看不到一點的星光。位於西北特有的寒風“嗚嗚”的吹著,粗糙而細小的沙粒於空中肆意的飛舞,讓人都是忍不住將腦袋縮進兜帽裏,再不願將臉給露出來。


    便是在這般的深夜之中,又是有著兩隊人馬,邊打邊前進到了城門處,為首的將領一眼見到城門敞開著,扯著嗓子便是讓士兵跟上,進城去和敵軍打巷戰去。


    在城門前空地上的戰場上麵對麵的打,或許他們沒有什麽勝算,但如果是進入了城裏,憑借著街道小巷來進行戰鬥,那將會帶給他們非常大的助力。


    見到又有軍隊要進城來,再不去管是敵軍還是我軍,城門後的眾人再度出手了。


    隻要能夠危及到爺,不管是人還是神,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誰都不能進城去發現爺的存在!


    無色的毒煙,人為的沙塵……依舊是和剛才那次一樣,靠近了城門的軍隊盡是全軍覆沒了,卻也正是如同他們先前所猜測的一樣,接連兩次突然出現,讓得所有靠近的軍隊都是喪命了的風塵,引起了戰場之上軍隊的注意。


    在又靠近了城門,損失了一隊人馬後,那正混戰著的三軍,終於是將目光轉向了城門之處。


    那些風暴不可能說來就來。


    太過碰巧,太過古怪。


    暗暗觀察了一會兒城門,終於是有人有所動作了。最先按捺不住的,是天機樓的人馬,因為隻有他們在城門處損失的最多,去多少死多少,無一生還。


    等了不過小片刻的時間,西方便又來了一隊騎兵,共計有三千之數。這三千騎兵並未進入戰場,而是繞了過去,直奔城門。


    見到來的是這麽多的人數,比起之前所來的都要多了數倍不止,潛在城門後的眾人也不敢大意了,毒煙拋灑得更多,用內力鼓動出來的風也是更加的大了。


    隻是,在損失掉了一半的人馬後,這隊騎兵,還是踏進了城門。


    入了城門,放眼望去,皆是如同這黑夜一般的暗色沉沉,一點燈火都見不到,沒有一絲的人氣。和那城門外麵的戰場相比,簡直一個寂靜到可怕,一個喧囂到瘮人。


    便是在這般極為強烈的環境對比之下,隻餘一半的騎兵小心翼翼的開始前進,一步一步,都是走得非常的小心穩妥。


    他們全部的進了城,城門外的人再看不到他們的身影,自也無法得知,他們進了城門後,是見到了什麽,又發生了什麽。


    不過幾個唿吸的時間後。


    那仍在城外的戰場裏戰鬥著的軍隊,便聽自那城門裏,陡然的傳來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聲,尖利刺耳無比,仿佛是見到了遭受到了什麽極為可怕的事物。伴隨著那慘叫聲響徹夜空的,還有著在這夜色之中也能看得清楚顏色的鮮血,多到形成了深紅色的小河一般,飛快的從城門內流淌出來,蔓延向了城門前方那已是堆積了不少屍體的地處,襯得那本就荒涼陰森的城門,越發的可怖了。


    仿若是那地下的十八層地獄一般,屍骨、血海到處都是,入目處的顏色全是濃鬱到了極點的赤紅,映得人的眼睛裏都是滿滿的紅色,極端的駭人。


    不少人看著,都是怔怔的停下了戰鬥,兀自的都是感到了毛骨悚然。


    難道這漠城裏,是出了什麽鬼怪嗎,不然怎麽會如此的瘮人,一靠近就必死無疑?


    卻見自那城門裏,有著零星的騎兵從裏麵逃了出來,速度快到像是後麵有著什麽在追趕一樣,稍微慢上一點就會留下命來,一邊逃一邊哭喊道:“有鬼啊,有鬼啊!快跑,快跑,別靠近城門,好多的鬼啊!”


    聽見這話,不少靠近城門處的軍隊都是不自知的移動了位置。


    是不是因為漠城這邊常年的被作為戰場,死了太多的人,陰魂不散,所以才會弄出這麽多條人命來?想來也是,漠城地處西北,北靠大炎南連墨龍,西方又是有著狼族和不少沙賊生活晃蕩著的大漠,曆朝來不少的戰爭本來就是以漠城為中心爆發得太多,能不死太多人才怪。


    戰場上的將士們都還在想著,便見天機樓那邊又派出了一列步兵,還帶上了投石器。


    重達數百斤的石頭接連不斷的被投石器投擲向了城門,但聽“轟隆”的巨大聲響,厚重的城門竟是真的被重石給砸倒了,濺起漫天的灰塵。


    城門給弄倒了後,這列步兵將扛在身後的槍放到身前來,槍口對準著那空洞洞的入口,緩步的推進了。


    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入口後,還不等他們再繼續前行,就見前方的黑暗中有著黑影一閃而過,速度快到像是產生了幻覺一般。他們不禁都揉了揉眼睛,還未看得清楚那些黑影是人是鬼,就感到脖頸一涼,眼前一黑,竟是倒下地去,瞬間斃命了。


    遠遠的見到這一幕,戰場上的其餘軍隊都是感到更加的可怕了。


    看來這漠城,是真的有鬼啊!


    估計就是因為他們在這裏打仗,戰火和殺聲讓得那些忠魂怨恨清醒了來,不願意讓他們進入被它們這些孤魂野鬼給守護著的漠城,所以才會不顧一切的大開殺戒?


    天,怪不得這千年來打的那麽多仗裏,幾乎每次都是有著漠城的存在,敢情這裏真的是死過太多的人!


    軍隊們正心驚的想著,卻聽那列天機樓步兵的將領紅著眼睛,嘶吼著聲音道:“媽的!什麽鬼不鬼的,那是人扮的!你們沒有練過內力,沒有眼力,跟不上那些人的速度,才會以為他們是鬼,可老子習過武,老子看清了,一個二個全都是有鼻子有眼兒,長得也不一樣,地上拖著的也都有影子,不是人還能是什麽?!他媽的全給老子打起精神來,拿槍開路,就算是把彈藥耗完了,咱也要打進去,把那些人都給幹掉!媽的,真晦氣,沒想到這城裏麵居然還有人!”


    說著,他自己就扛了槍,連著打了幾槍,率先走了進去。


    一看將領身先士卒,他身後的步兵們被他那一吼給吼得穩定了心神,立即也是依樣畫葫蘆,隨之跟進。


    難道真的不是鬼?


    那麽是什麽人,居然肯在這個時候,死命的護著漠城,不讓任何人進入?


    漠城裏發生了什麽,還是有著什麽?


    見有著火槍開路,那些黑影沒有現身出來,因此也再沒有什麽士兵傷亡,戰場上的其餘將士都是如此想到。


    潛在暗中,看著這些步兵一點點的進來了,已經來到此處的宮炎麵色沉凝,一揮手,示意開始動手。


    既然已經隱藏不下去,那就正麵的開戰吧。他們雖然也未接觸過火槍,但和墨龍大炎的士兵們相比,他們身懷內力,要對付持有著火槍的天機樓人,還是很簡單的。


    刹那間,原本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突然的就出現了一個個漆黑的身影。那些身影的速度快如鬼魅,所過之處,皆是濺起一道赤紅的血色,且也並不在原地多停留那麽一瞬,便是又到了下一個步兵的身前,手中暗黑的匕首一劃而過,就輕而易舉的又收割了一條人命。


    暗夜之中,宛如是專屬於黑暗的精靈一般,於鮮血之中輕盈的舞動著,極為的吸引人的視線,都是不自覺的為之停留駐足。


    那些身影速度奇快,身手極敏,看得處在了後麵,還沒有被波折到的步兵們,都是忍不住的後退了些。


    那一看就知道是武林高手啊!


    他們隻是尋常的士兵,因為有了火槍,這才變得看起來戰鬥力強了許多。但和武林人士相比,他們的火槍根本比不過會輕功之人的速度,這一碰上,他們就是必死的下場!


    不等將領下令,步兵們就開始轉身向後逃去。


    他們情願在城外和墨龍大炎那兩國的士兵們空手拚殺,也不願進城來和那些武林人打!


    這明擺著就是能要了人命的!


    “媽的!這都是要當逃兵嗎?”


    見自己手下的兵有著不少都是向城外逃去,剛仗著習過武功內力,極為驚險的躲過了一道身影的攻擊的將領,瞬間橫眉怒視,一張臉都是變得扭曲了起來,怒吼道:“老子還在這裏打仗,他媽的你們都跑了算什麽,留老子自己一個人要在這戰場上被圍毆嗎?他奶奶的,是爺們都給老子迴來,跟老子一起打,就算死了,那也是要死在戰場上,而不是死在叛逃的路上!”


    說話間,那些正逃向城外的士兵,跑得最為迅速的最前頭,已是有著人被阻截在城門外的墨龍大炎的士兵給殺掉了,屍體一具一具的堆積著,簡直要成了一座小山丘。


    前有攔截,後有武林人士,那些叛逃的士兵飛快的對比了一下,覺得作為一個兵,還是死在戰場上比較好,當即就有著大部分都是按照原路退了迴去,嘶吼著加入了他們的將領。


    至於那些不願意對上武林人士的,則都是選擇繼續逃離著,想盡了各種辦法,卻還是難逃被殺的命運。


    絲毫不去理會那些逃兵的下場是如何,已然沒了城門的入口裏,在宮炎的帶領之下,醫穀和華夏閣共同合作,放毒的放毒,暗殺的暗殺,所有他們會的殺人手段,完全的是運用到了極致,一個接一個的天機樓步兵皆是命喪在他們的手中。


    這整整的一個夜晚,殺了不知多少的人,他們手上的兵刃上已滿是鮮血,黏滑得幾乎要握不住,不少都是怕自己手軟拿不住兵刃,索性拿了布條來綁著,以免兵刃掉落。他們的臉上身上也盡是被鮮血給渲染浸透,唿吸間都是極為濃重的簡直能夠讓人泛嘔的血腥味,視線裏的一切都是赤紅的色澤,眼神冷漠嗜血到了極點,沒有任何一點的人情味道。


    此刻他們的眼中心中,皆是充斥著殺戮,隻有那一直盤亙在腦海深處的唯一的一個念頭,尚且讓他們還維持著最後一絲的清明,未能讓得他們再不管敵我,見人就殺。


    那個念頭,就是無論如何,都一定不能讓任何人進城去,威脅到冷然!


    誰都不行!


    而,便是在此時,醫穀華夏閣的人都已是殺紅了眼,那天機樓所派來的三千騎兵,除了少數的叛逃了被墨龍和大炎的殺掉了之外,其餘大部分都是為這兩方勢力聯手所吞掉了。


    看著極短的時間之內,他們便是將那三千輕騎給盡數的吃下,城門外的三軍心中震驚的同時,也是感到了無比的恐懼。遙遙望著那一個個皆是如殺神一般駭人的存在,三軍也都是戰戰兢兢的不敢再有所妄動,驚駭的看著他們,悄悄的又遠離了城門許多。


    原來,在戰場之上,所謂會武的人無法生存得下來,在擁有著一定的戰力之下,那是絕對不會成立的。


    隻要擁有了極高的武功內力,那便是整個天下,不管是陸地還是大海,盆地還是沙漠,都是能夠來去自如的!即便是如同此刻的戰場之上,步步皆是敵人,卻也可以仗著高深的武力,於其中揮手間血色連天,自己卻是不會丟下命的!


    靠近城門入口處的裏麵和外麵的地域,一時間都是陷入了短暫而詭異的僵持寂靜之中。


    這寂靜,城裏的人是紛紛浴血成了殺神,靜等著下一批人馬的到來,好繼續開啟殺戮;城外的寂靜,則是因為距離太近,完全的目睹了那場殺伐,太過的震驚,從而導致不敢發出什麽聲響來。


    卻聽城內有著破風聲陡然的傳來,一道略顯稚嫩清脆的女聲,宛如天籟一般,催動著內力,響徹在了這整個戰場之上。


    “生了,孩子生出來了!一男一女,是龍鳳胎!”


    是龍鳳胎龍鳳胎龍鳳胎……


    她的聲音太過的嘹亮,以致於戰場之上太過遠離城門處的廝殺,都是被她報喜的聲音給掩蓋掉了,響亮的迴聲不停的響著。


    戰場上的三軍立時一愣,連遠處正交戰著的也都是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什麽情況?龍鳳胎?生孩子?


    難道說,那些殺神不讓他們進去,就是因為有個女人在城裏麵生孩子?


    果真是因為生孩子沒錯?


    我的娘啊,不就是生個孩子,居然還能讓這麽多的人守著城門。而他們也是因為一個女人要生孩子,就死了那麽多的將士?


    虧大發了!


    和城外三軍的反應截然不同,城內那完全是已經沒有了神智,殺得隻知道不能放過任何一個人進城的一千多號人,被宮涼那一聲給喊得瞬間就清醒迴過了神來,當下怔怔地看著對方,愣了一會兒神後,然後就是猛然的轉過身去,看著那使用著輕功踏空而來的少女,一個個臉上全是狂喜。


    孩子已經出生了?還是非常難得的龍鳳胎?


    那兩個孩子是不是都是非常健康的,爺她自己也有沒有事?


    宮涼飛掠而來,小臉上滿是大大的笑容,眼睛都笑得快成了一條縫要看不見了,是開心到了極點的體現:“生啦生啦!龍鳳胎,母子母女都很平安,什麽意外的狀況都沒有,特別的順利!”


    而且,冷爺大哥哥期間也沒有昏過去,雖然很是痛苦,但冷爺大哥哥卻依然保持著清醒,就連用力的時候也都是根據著醫穀人的指導來發力的,沒有出現任何的錯誤。


    甚至於,兩個孩子接連出生了後,冷爺大哥哥還有著力氣去思考問題,並且給她下了吩咐,要她立即的趕過來,告之這些人喜訊的時候,也和那城外的三軍表明一下意思。


    這樣的冷爺大哥哥,讓得那幾個接生的醫穀人都是感慨,她們雖接生的不多,但也從沒見過有哪個孕婦,是像冷爺大哥哥這樣有這能耐的。


    生完孩子也沒見得身體太過的虛弱,連臉色都是在慢慢的恢複著血色。


    誠然,她們並不知道,冷然的體質能夠如此之好,乃是因為那醫毒改造完成了,是以她生了孩子後,身體並沒有出現什麽問題。


    聽了宮涼的確認,那一千多號人裏不少人當即都是如釋重負,仰頭就是往後一倒,倒進了地上的血泊裏,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恢複著體力。


    若非是宮涼過來通知喜訊,他們的體力早已被消耗殆盡,全都是靠著毅力方才能夠這般支撐著,這樣的繼續殺下去,不知道還要堅持多久,怕是到了最後,都會因為殺了太多人而累得猝死過去吧。


    躺倒著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相視一笑。


    雖然累到身體都能感到受不了,但也值得了,至少爺和孩子都沒事。


    宮炎也是瞬間就背靠在了城牆上。


    此時放鬆了下來,他額頭上的汗水一顆接一顆的流下來,將他那染滿了血的臉龐上,竟是衝刷下了一道道的痕跡,看起來極為的滑稽,卻是沒有人笑他。


    隻因眾人全都沉浸在了冷然平安生產完畢的喜訊之中,誰都沒空再去搭理誰。


    這喜訊來得太過的及時,讓他們都是感到無比的興奮。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就算他們真的殺到累死,那也是絕對值得的。


    見這麽多號人都是累得不行,宮涼也沒再說什麽,轉而就麵向了城外,衝著那還是處在了非常奇特複雜的想法之中的三軍喊道:“墨龍,大炎,天機樓三軍都聽清楚了,這漠城裏麵的人,乃是墨龍的皇後娘娘!之前未能表露身份,隻因你們在開戰,娘娘要生產,不能出任何的意外,因此我們醫穀和華夏閣便是一直在為娘娘固守漠城。現在娘娘已經生產完畢,小皇子小公主也都平安,娘娘便命我來通知你們,白日午後,依舊是在城門這裏,娘娘要親自展開和你們三軍共同的一次針對天下局勢的談判!三軍統帥若有不到者,後果自負!”


    說罷,不等那三軍有何迴應,揚手就將背後的弓弩取來,飛快的搭弓射箭,速度快到仿佛都是在空中產生了幻影一般。


    但見那暗沉的夜色之中,少女姣好精致的眉目銳利到了極點,漆黑的眼瞳中閃爍著的滿是比戰場之上的火光還要耀眼的璀璨色澤。她將箭矢的箭頭對準了目標,不過一瞬後,手指一鬆,彎成了滿月的弦便是瞬間鬆弛了,那離開了弓弩的箭矢,也是“嗖”的一聲,破空而去,射向了目標。


    箭矢一劃而過,還不等順著那箭矢掠去的方向看時,就聽“哢嚓”的響聲傳來,循著那聲音看去,竟是在這漠城城門之前,隸屬於天機樓主要軍隊裏持著的軍旗給從中射斷了。


    整個戰場上立時都是寂靜無聲。


    所有人都是駭然的看著那從中斷成了兩半的軍旗,不自覺的咽了咽唾沫。


    如果那姑娘射的不是軍旗,而是他們中的任意一個人,恐怕沒有極為高深的功夫,誰都躲不過這一箭吧?


    見自己這一箭果真如同冷爺大哥哥說的一樣,一下子就起到了很好的威懾的作用,宮涼微微揚了揚唇,道:“白日午後之前,再想入城者,談判不到者,後果皆是如同此旗!”


    不能入城,不能不到,否則,下場就隻有一個死字!


    怔怔地看著那斷旗,三方大軍皆是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之中,竟都是沒有再繼續的進行戰爭。


    ……


    天色已然大亮,太陽也是高高的升起了,遙遙掛在天邊。


    大軍連續行進了整整大半夜,正是到了該休息的時候。策馬走在最前方的慕楚見前方不遠處正有一條山溪,手下一拉韁繩,胯下渾身雪白的戰馬便是停了下來,他身旁的趙無彥將軍見狀,立即也是讓戰馬停下,同時向後打了手勢,讓得正前進著的大軍也是停止了。


    “通知下去,全體休息半個時辰,吃過飯後,全速前進,爭取中午的時候能趕到漠城。”


    趙無彥接了命令,立即就去傳達了。慕楚打馬到了那條溪流邊,下馬來準備洗把臉。


    漠城那邊的戰爭昨日便已經打響了,他命大軍連夜行進,距離漠城還剩一百裏的路程,


    卻在這時,見到對麵遠處似是有著快馬飛奔而來,他站起身來,看向對麵。


    就見果真是有著一個騎兵飛快行來,到了近處,見到果真是慕楚,忙穿過了小溪,勒馬停下,翻身下來,喘了幾口氣,就跪地詳細道:“啟稟陛下,昨晚我軍同墨龍軍隊聯手出兵,和天機樓對抗,初時損失慘重,派出的軍隊幾乎全軍覆沒,完全無法和天機樓的火槍進行對抗。直至入夜,掌握了天機樓的作戰方式,我軍和墨龍友軍方才勉強能夠應對,損傷減少許多。期間,不管是我軍還是墨龍友軍還是天機樓敵軍,皆在靠近漠城城門之時,被風塵無故所殺,以天機樓靠近城門損失最為慘重。後來才得知,乃是墨龍的皇後當時正在漠城內生產,其醫穀和華夏閣兩方勢力人馬俱是守在城門處,任誰都是無法靠近。直到墨龍皇後於後半夜產下一男一女,醫穀與華夏閣方才停止殺戮,且華夏閣的宮涼副閣主帶話來,墨龍皇後要在午後之時開始和三軍針對天下局勢的一場談判,若有不到者,殺無赦。”


    說完,低下了頭,等著陛下的指示。


    可等了一會兒,依然是沒聽到任何的指示,騎兵詫異的悄悄抬頭去看,就非常震驚的看到,他那尊貴得如同是神明一般的慕帝陛下,此刻正是愣忡著,那素來瀲灩的眸子裏,此時也盡是充斥著滿滿的迷茫之色。


    怎、怎麽一迴事?


    騎兵兀自心驚膽顫的想著,難道是聽到和天機樓對上的結果,不滿意還是太滿意?他們大炎雖然也是有著能夠和火槍相提並論的武器,但那火炮並不適用於昨夜那般的兵對兵將對將的戰鬥,他們也沒法將火炮給運到戰場上去。


    想來陛下也是知曉這個道理的,那陛下是在思考著什麽思考得如此認真失神?


    騎兵還在胡思亂想著,就聽終於是反映過來的慕楚急聲道:“她生了?一男一女?龍鳳胎?生產順利嗎?平安嗎?健康嗎?”


    聞言,騎兵愣愣地點點頭:“是的,一個小皇子一個小公主,是龍鳳胎,聽說生產特別的正常,沒有發生一點意外。”


    說著,心中忍不住的腹誹,陛下怎麽如此關心墨龍的皇後?墨龍皇後生了龍鳳胎,放遠來看,那男孩乃是皇長子,女孩也是墨龍夜帝的第一個公主,如果不出預料的話,恐怕日後的墨龍皇太子就是皇後的這個兒子了,等日後夜帝退位了,那繼位的,就該是這個皇太子。


    這樣說來,陛下如此的關心墨龍皇後,恐怕就是因為她生下了未來的墨龍皇帝吧?嗯,陛下不愧是陛下,不管何時都是以大局為重,實在是聖明。


    騎兵還在對著他英明神武的陛下發自內心的尊崇,卻眼角看到他那英明神武的陛下得到了肯定的迴答後,立即就將隨軍來的四心腹之一的趙無彥喊來:“你們主母生了龍鳳胎,我要快點趕過去,這裏就交給你了,你也盡快的趕過去。”


    言罷,直接是飛身上馬,腳下一踢馬腹,戰馬嘶鳴了一聲,便是朝著漠城的方向飛奔而去。


    愣愣地看著慕楚飛快的遠去了,前來報信的騎兵從地上站起身來,愣愣地問向趙無彥:“將軍,陛下這是……主母?難道說墨龍皇後的孩子其實是陛……”


    “噓。”


    趙無彥此刻也是心情大好,沒想到主母真不錯,一下子就給主子生了倆。他示意騎兵噤聲,然後很是愉悅的拍了拍這個騎兵的肩膀:“嗯,這還是個秘密,在主母脫離墨龍來我大炎之前,暫時不能對外透露。哈,主子今日心情好,本將心情也好,就提拔你做個副將吧,好好幹,主子和本將都會很看好你的。”


    簡簡單單幾句話就將那騎兵給說得一愣一愣,完全的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傳信的兵,居然隻因為一個消息,就被提拔成了個副將?!


    這就是所謂的天上掉餡餅嗎?


    雖說這個餡餅砸得他幾乎都是要眼冒金星,且還須得保守秘密,但他卻也覺得這的的確確是個豬肉餡兒香噴噴的大餡餅。


    簡直太他媽的暢快了!


    騎兵很是興奮得無與倫比。


    而趙無彥覺得主母生了孩子,簡直要比他自己孩子出生還要讓他感到高興,當下就扯著這個剛剛晉升為副將的騎兵去吃飯了,連帶著還喝了幾大海碗的酒,無比的過癮痛快。


    吃過了,趙無彥還不忘讓人將這個天大的好消息給傳迴王都裏去,好讓方彼紫汐和慕千遠那三個沒能跟過來的人也樂上一樂。


    此時,已經是風馳電掣般上路的慕楚,身邊的景物飛速的倒退著,他的臉上滿是喜不自禁的光彩。


    原本先前他還是在擔心著,連著幾日來放飛出去的鷹隼都是沒有迴音,還以為是半途中鷹隼被截了,或是冷然那邊出了什麽事。沒想到,如今竟是來人告訴他,冷然已經生了,並且還是一男一女的龍鳳胎!


    雖然兩個孩子是在漠城裏出生的,而不是在他大炎的王都,想來當時的生產條件和環境都是非常的艱苦。且還是在戰爭開始之後出生的,真是不知為了阻擋軍隊進入漠城裏去,他醫穀和華夏閣裏的人,是做了多少的努力工作。


    真是,真是……


    慕楚激動興奮得不知道說什麽為好。


    他隻得再度給戰馬抽了一鞭,好讓速度更快一些,他好早些見到冷然和他們的兩個孩子。


    這邊慕帝慕楚已經脫離了軍隊,獨自一人飛身上路;那邊也是千裏迢迢在趕去漠城的路上,夜帝夜離絕同樣的也是收到了冷然生了龍鳳胎的消息。


    那報信的士兵不及做任何的歇息,便是跪地大唿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皇後娘娘在漠城成功產下一男一女,是為皇長子和二公主,三人俱是平安。”


    話音落下,夜離絕周圍的其餘人也都是跪地:“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一時間,竟是沒有一個人追問報信的士兵,前方漠城的戰況如何。顯然在他們的心中,陛下有了孩子,那是比戰爭還要讓得他們為之在意的。


    墨龍有後了啊!


    見周身都是跪了一地的將士,滿臉的喜不自禁,夜離絕冷眸裏微微劃過一抹波光。


    那的確是皇長子和二公主,隻可惜,並不是他夜離絕的,而是慕楚的。


    那是慕楚的皇後、皇長子和二公主。他不過是暫時為其負責罷了,這般的說起來,他這不是明擺著戴了個綠帽子?可這綠帽子戴得也太大了點。


    夜離絕難得的感到有些似笑非笑。


    卻也是立即下令,全軍快速前行,不管怎麽樣,那目前還都是他的皇後和孩子,他這個當夫君的,須得有些什麽表示才行。


    於是,一方是南下一方是北上,兩方同由各自的皇帝陛下帶領著的軍隊,浩浩蕩蕩的共同向著漠城飛速前進著。


    而同一時刻,那同為兩人目的地的漠城裏,作為這件事情的主要人物,冷然正躺在床上,懷裏抱了個小嬰兒,正給小嬰兒喂著奶。


    宮涼坐在床邊,兩手托著腮幫子看著,見那小嬰兒張著粉嘟嘟如同花骨朵兒般的小嘴兒,一口一口的吃著奶水,和尋常剛出生的嬰兒不同,那一點也不皺巴巴的、粉雕玉琢宛如是上天送到人間的最好的禮物一般的極為細嫩精致的小臉蛋上,一雙繼承了其父親的琥珀色的眸子非常滿足的眨呀眨,看起來無比的可愛。


    誠然,這個是小丫頭,龍鳳胎裏的妹妹,也就是二公主殿下。


    至於龍鳳胎裏的哥哥,皇長子殿下,則是乖乖的躺在冷然的裏側,同樣是極為精致嬌嫩的臉蛋上,漆黑的眼瞳也是在眨巴著望著頭頂上的帷帳,嫩白的小手還放在了嘴巴跟前,有一搭沒一搭的吮著,偶爾發出了吸吮的聲音,顯然也是餓了。


    不過他似乎很聽話,見到妹妹正在吃早飯,他也沒哭鬧著要一起吃飯,而是乖乖地等著,乖巧得惹人疼愛。


    給小女兒喂完了飯,在宮涼的幫助下,冷然又開始給兒子喂奶。


    低頭看著小家夥同樣滿足至極的表情,她的眸中微微漾起一抹慈母般的笑意,簡直是柔和到了極點,是即便在那所謂的男女熱戀時期,她也從未對著慕楚所展現出來過的。


    幸好體質不錯,奶水也足夠,不然的話,還要想辦法去找來牛奶什麽的,可這漠城如此偏僻幹旱,哪裏又有奶牛的存在?


    覺得這具身體除了能夠引得男人狼性大發之外,從不覺得有著什麽優點的冷然,如今也終於是因了這兩個孩子,而感到了些許的慶幸。


    等小皇長子吃飽了,冷然整理好了衣服,又微微的調整了姿勢半坐半躺著,宮涼這才對著門外喊了一聲,讓哥哥把早飯端進來。


    過了會兒,宮炎便是端著專門給冷然製作的補身子的藥膳進來了。


    藥膳做得很香,被醫穀的小藥童們給做得幾乎嗅不到一丁點兒苦澀的藥味,吃起來味道也很爽口,最是適合冷然這剛生產完的身體。她剛嚐了幾口,轉眼就見到宮涼眼巴巴特別嘴饞的小模樣,停了勺子,道:“你也想吃?”


    被看穿了小心思,宮涼舔舔嘴唇:“嗯,不要!那是給生了孩子的女人吃的,我又沒生孩子,我才不要吃。”


    可是,可是看著覺得好好吃的樣子哦。好想嚐一口試試看。


    嗯,不行,不行,那是給冷爺大哥哥專門做出來的,他們說坐月子的時候吃這個最好。她又沒生孩子坐月子,她才不要去吃。


    不過,嚐一口應該沒有事吧?真的好想嚐一口,看起來味道好好的樣子。


    冷然沒笑,卻是彎了彎眸子:“你跟了我都六七年了吧,如今也成了大姑娘了,再過個兩三年就能嫁人了,到時你若也生了孩子,我親自做給你吃,行不行?”


    一聽冷然說要親自下廚給自己做藥膳,宮涼當即兩眼放光:“真的啊?冷爺大哥哥好像還沒進過廚房吧,你會做飯嗎?”


    “當然會,而且我做出來的,肯定都是你沒見過的。”


    冷然很有自信。


    前世的時候,在有了那個下屬之前,她都是一個人。一個人過生活,怎能不會做飯?直到她創建了自己的殺手組織,生活都有了下屬給安排得妥當,她再也沒有怎麽做過飯,偶爾的做那麽一次,都是被下屬誇手藝太好。


    她那麽多年的廚藝真不是蓋的。


    “啊,那一言為定,以後我成親嫁人生孩子了,冷爺大哥哥一定要做給我吃!”宮涼很認真的記住了。


    冷然淡淡應了一聲,旋即卻睨了她一眼:“不知道你若是嫁人了,小皇帝會怎麽想。”


    大秦的小皇帝。


    那個家夥,可是和宮涼的關係好到不能再好,要星星順帶連月亮也給了,一顆心都是掏出來放她麵前,就差給她個皇後鳳釵戴著了,好向全大秦宣布,她是他的預定皇後。


    說起小皇帝,宮涼頓時就巧妙的變了臉色:“小皇帝啊……嗯,嗯,他啊,他應該不會怎麽想吧,我嫁人了管他什麽事啊……呀,藥膳快涼了,冷爺大哥哥你快吃吧,我不說話打擾你吃飯了!”


    結結巴巴的轉移了話題,宮涼立即閉緊了嘴巴。


    嗯,她成親嫁人什麽的,才和那個家夥沒什麽關係呢!


    懶得去捅破那層窗戶紙,冷然很是細致緩慢的將藥膳給吃完了,末了,還喝了杯專門用來補氣的藥茶,這才又躺下了,準備繼續睡覺。


    先前夜裏頭,光顧著孩子去了,都沒怎麽睡,現下兄妹倆吃飽喝足了準備睡了,她下午才要去進行談判,她也該睡一會兒,養足精神才是。


    於是宮涼收拾了東西便出去了,細心的讓人在外守著,不要發出什麽聲音吵醒裏麵的人。


    許是因為生孩子的時候花費了太多的力氣,冷然這一覺睡得很沉,等她醒來之後,剛給兩個小家夥喂完了奶水,正巧宮涼剛進來準備喊她。


    “談判已經準備好了,就在這家醫館前頭的店麵裏。”宮涼和一個醫穀裏的女子服侍她穿衣起身,小心翼翼的將她扶起來,卻是皺了皺柳眉,“冷爺大哥哥,真要去談判啊?你這剛生完孩子,是要坐月子的,不能有什麽太大的動作。”


    身體現在剛是元氣大損的階段,怎麽就能隨隨便便的動呢?


    冷然沒有迴答,隻讓服侍著她的另一個女子,一會兒給小家夥們準備換尿布,至於宮涼,則是要和宮炎一起護著她去進行談判的。


    談判什麽呢?自然是談判如今這戰爭已經打響,這大陸的東方,到底是該交由誰來管理。


    一番打點整理後,由著宮涼扶著,冷然堅持步行去談判的地點。


    雖然距離她暫住的臥房很近,但畢竟是剛生產完畢的,身體太過的虛弱,這短短的路程對她來說,並不是那麽的簡單。


    於是,那被安排請到了店麵裏的三軍之人,便是見到,墨龍的皇後在侍女的服侍之下,緩慢的走來,麵色雖依舊紅潤,卻是透著淡淡的蒼白,顯然生孩子這個活兒,的確是太耗心力的。


    卻也是都感到了震驚。


    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大將,也有不少都是娶了妻生了子的,自是明白生完孩子後的坐月子對女人來說,是有著多麽的重要,可這墨龍的皇後娘娘,卻是堅持著過來親自要進行談判。


    這份毅力,不可謂不讓人動容啊。


    走過弄堂,到了被作為談判地點的店麵後,冷然微一抬眼,目光便是凝視在了這店麵中的一個人身上。


    墨發飄飄,青衣疏朗,眉目間仿若是如沐春風一般,隻那麽單單的看著,就能讓人感到一股的心曠神怡,是雅致優美到了極點的氣質。而他本人,也的確是如同當初在天機試煉裏所說出來的話一樣,滿滿的儒雅之氣,看起來便是正正當當的一個文人墨客。


    這樣的男人,是不管在何時何地,即便身上隻穿了最為破舊的衣物,也絕對會是所有人目光焦點的聚集之處。


    太過璀璨,太過耀目。


    見冷然第一眼便是朝著自己望過來,天機子手中搖著一把羽扇,笑了笑,笑容也是同樣的優雅至極。


    “冷然,好久不見,細算來,這應該算作是你我第一次見麵。”


    的確是第一次見麵。


    那次在天機主樓裏進行試煉的時候,他隻是說了話,並未露麵。而再上一次,也就是真正的第一次了,那是冷然在洗澡沐浴,他無意中窺見了,當時便是驚為天人。


    “好久不見。”


    冷然收迴目光,淡淡迴了一句,轉而在宮涼的服侍下坐定了,這才抬眼繼續去看其他到場的人。


    顯然夜間裏的時候,宮涼那一箭之威很是厲害,墨龍和大炎到來的人,也都是此處被作為最高將領的存在。


    見到冷然目光掃過來,墨龍將領立即拱手:“娘娘,小皇子小公主可安好?”


    “很好,將軍不必擔憂。”她迴道。


    大炎的那位將軍也是簡單的見了個禮後,談判便是差不多該開始了。


    絲毫不說廢話,冷然橫刀上馬的直截了當道:“其實我一直都很是好奇,天機樓在西方發展得好好的,為何偏要來東方發展,且知想要你們西方的文化滲透進東方來,那可是需要至少幾十年甚至是上百年時間的。你天機子至多也不過活到一百歲,想來你也是撐不到那個時候。”


    她這一番話說得毫不留情,也可謂是有著非常濃重的毒舌成分,可那被她指名道姓說的天機子,卻依舊是一臉如沐春風般的潤和。


    隻是,巧的是,他的潤和與慕楚的溫潤不同。


    他的是如同世外高人般的柔然,似乎是看透了紅塵;慕楚的則是為了隱藏那骨子裏的腹黑,方才下意識展現出來在人前的溫和,乃是翩翩公子如玉。


    是以冷然對天機子很不感冒,當著麵說過看上她的男人,她決計不會給什麽好臉色。加之又是多次想要了她的命,這男人簡直就不是個正常的貨色。


    天機子微微搖著羽扇,神色極為的緩和:“在同一個地方呆得膩了,總想去個新的地方來玩一場探險,人生當如是,這也是挺有意思的,不是麽?”


    “可你有想過,新地方裏的人,並不歡迎你麽?”


    “不歡迎,全殺掉不就行了。”他依舊是笑若春風撲麵,無比的優美,“誰不聽話,殺了便好了,即便是再喜歡的東西,隻要阻擋了前進的路途,無一例外的全都要清除掉。”


    再喜歡的東西,這是在說她麽?


    冷然眸子微微波動了下。


    旋即又道:“可這裏的確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假若你不是西方人,而是大漠人,你想要占領中原來稱霸東方,我恐怕是不會有什麽想要插手的心思,畢竟同為東方人,最強者上位,誰來統領都是一樣的道理。但很可惜的是,你不是大漠人士,你是遠在西方的人,根本不該在不屬於你的地盤上撒潑。我建議,你還是哪來的迴哪去,畢竟,我這個人,雖然被你喜歡,但我身心都已是別人的,孩子也都出生了,你對我這個已婚婦女應該不會再有什麽興趣,你在想殺我的時候,我也會拚著命反著來殺你,拖著你一起下地獄。”


    至少,這裏有她的男人和孩子。


    是她想要傾盡一切力量去守護的地方。


    絕對不能容許任何人前來染指,不論來者是何人,殺、無、赦。


    聽著冷然那明晃晃的威脅,甚至還帶了些自戀的意味,在場的人都是訕訕著不敢插話。


    這裏在座的,除了天機子,也沒誰的身份重到能和冷然如此進行對話。


    果然,聽到冷然說自己身心都已是屬於了別的男人,天機子臉色變了變,笑容裏似是隱藏了一抹戾氣:“看上別人的東西,真想要搶來的話,殺了別人便好了,東西能不能屬於自己,多磨一磨,誰能知道結果會變成怎樣呢?冷然,你太小看你的魅力,我覺得,現在生了孩子後的你,比起以前還要更加的耐看一些,我覺得我越看你,便越喜歡你了,恨不得現在就能殺了一切阻攔我的人,將你給搶到手。”


    他這一番大言不慚的告白,聽得墨龍的將領當場便是要發作。


    膽敢如此覬覦他們的皇後娘娘!


    冷然聽了,也不發怒,竟是輕輕的笑開了。那笑意很淺,極淡,卻是襯得她那本就美麗的容顏,愈發的豔麗,絲毫看不出來,她已是一位二十多歲、生了兩個孩子的婦人,看起來還是和那年少之時的清麗相差無幾。


    依舊是那麽的讓人心動。


    在場不少人都是感到心髒砰砰直跳,當下都是極為狼狽的轉移了視線,不敢再去細看。


    誠如天機子所說,這生了孩子後的冷然,的確是更為的耀眼了,甚至連在戰場上已混了十幾年的老將,都是感到了極度的驚豔。


    她太美,美得連唿吸之間,充斥著的都是她那妖嬈而淡雅的體香。


    “那你快去動手吧,他應該快要到了,趁他長途跋涉趕來,身心俱疲的時候,你去下手,這是再好不過的時機。”冷然微笑著道,提供了個最好不過的方法,“我現在就想看看,你若是真的殺了他後,是否能將我搶到手。”


    似乎對冷然提供的這個方法很是滿意,天機子頷首笑道:“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永遠都是這麽的真知灼見,實在是太讓我滿意。冷然,這天下間,能入了我眼的女人,怕是隻有你這麽一個了。”


    “是麽,那真是我的榮幸了。”


    冷然淡淡迴了一句,端起桌上專門為她準備的藥茶,飲了起來。


    卻在下一瞬,居然是一把就捏碎了茶盞。


    隻因天機子又道:“不過,殺了他還不足夠,你還有他的孩子,我應該順便將那兩個孩子也殺了,這樣,你才能夠什麽都沒有了,便可安心的呆在我身邊。”


    他話音剛落,便聽一聲“哢嚓”的清脆聲響。


    眾人當即一驚,循著聲音望去,就見冷然麵無表情的捏碎了手裏的杯子,但那杯子卻是沒有真的變成碎片掉落下來,而是依舊保持著原來的樣子,裏麵的茶水也是絲毫沒有灑落下來。


    那是內力太過深厚的體現。


    她轉手將茶盞放到桌上,剛一鬆手,看起來完好無損的茶盞立即碎成了粉末,黑褐色的藥茶流了一桌。


    冷然卻看都不看一眼,隻兀自輕聲道:“天機子,你敢。”


    說話間,就又聽一聲“哢嚓”的聲響,眾人再度心驚膽戰的望過來,就見那冷然身旁根本沒有觸碰到的桌子,轟然間倒塌了開來,變成了一地淩亂的木頭。


    ——是她之前放下茶盞的時候,借著茶盞來發動了內力的。


    她發怒了。


    “隻要你敢動那兩個孩子,天機子,我就算拚著天道逆轉我活不下去了,我也勢必會廢了你和你的天機樓。實話告訴你,你天機樓裏發明出來的東西,實在是入不得我的眼,同樣的,你這個人,也實在是入不得我的眼,我想要廢了你那發展到了頂點的西方,也實在是輕而易舉。”


    她輕聲說著,麵色也是依舊的平淡,但離她最近的宮炎和宮涼卻是細心的察覺到,她的身上,在天機子那威脅的話說完後,陡然間便是爆發出了一股極冷極冰的煞氣,刺得連他們都是感到了皮膚仿若是被刺痛了一般,極為的難耐。


    那雙因著有了孩子,變得越發平和的鳳眸,也是突然間的就變得深邃了,本就漆黑的瞳色,看起來更加的濃鬱,仿佛是擁有著強大吸力的黑洞一般,隻讓人看上那麽一眼,就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深陷進去,再出不來。


    微微抬眸,那眼中閃爍著深不見底般的光澤,有著極為濃重的血氣在裏麵開始升騰,嗜血不已:“天機子,隻要你敢,那代價,是你絕對承受不起的。”


    天機子臉上的笑容終於是緩緩的凝固了。


    他凝視著冷然,看著後者那很是淡然,卻極為認真的在發泄著怒火的臉容,有史以來第一次開始認真的思考著,他天機樓前往東方來發展,是對還是錯。


    思考著,他想要不顧一切的將冷然給掠奪到自己的手裏,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


    冷然在發怒著,天機子在思考著,旁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早知當年的那位冷爺即便是如今身為皇後,那於太多的殺戮鮮血之中超脫而出的戾氣和威嚴,以及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固執性子,也是從來都不會消散的。


    如今一看,果然如此,那氣勢讓他們誰都不敢是上前去拭其鋒芒。當真是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冷爺一怒,閻王升天啊。


    卻在這時,宮涼眼尖的看到冷然身下的衣裙上,緩緩的滲透出了一絲鮮血。


    且那鮮血滲透出來的速度,也是變得越來越快。


    她悚然一驚。


    生孩子的時候沒有血崩,現在被天機子給惹怒了,一時太過的激動憤怒,居然就血崩了?!


    “冷爺大哥哥!”


    她驚叫一聲,也不顧外人在場,是該喊娘娘的,臉色瞬間變得雪白:“血、血,流血了,你血崩了!”


    血崩!


    所有人也都是一驚。


    轉眼一看,果見冷然端坐著的身體下方,那緋紅的衣物上,已是有著略顯濃重的色澤掩蓋其上,空氣中,也是開始彌漫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的確是血崩了!


    宮炎的臉色也是瞬間變得難看了。


    即便如他,也是明白,血崩對於一個剛生產完的女人來說,那是意味著什麽!


    那是足以能要了人命的!


    明知醫穀的人全都在這裏,冷然自己在醫術上也是有著不低的造詣,但他還是立即上前就要去扶冷然,卻被她微微一抬手,製止了。


    他緊了緊唇角,收迴手,靜等著冷然接下來的話。


    冷然麵色依舊是淡淡,感受著體內血液的流失,也並未有著什麽動靜,隻淡淡看著天機子,道:“天機子,我話就說到這裏,是成佛還是成魔,我等著你來動我的孩子。”


    話音落下,卻聽醫館之外傳來一道溫潤的笑聲,是怒極反笑。


    “敢動我和冷兒的孩子?天機子,你膽子不小,也不怕我再不和你周旋,直接上火炮轟了你在大漠裏的據點。”


    說話間,有人從外麵的街道走進了來,銀白的輕甲,雪白的長發,赫然正是慕楚。


    此時的他,也不去看醫館裏那因他的話語和白發各自震驚的人,上前來,三步並作兩步,便是到了冷然的身前,一把就將她給抱起來。看著那粘連著滴落下來的濃稠鮮血,染得他的鎧甲之上都是鮮紅一片,那本就已是在緊皺著的眉頭,愈發的緊了,再不說話,橫抱著她便是在宮涼的領路之下,拐進了店麵的後院。


    一屋子裏的人都是怔怔地看著他抱著冷然離去的背影,滿腦子裏都是盤亙著剛才他的那一句話。


    什麽叫“我和冷兒的孩子”?


    這話是什麽意思?


    難道說,冷然夜裏生的那兩個孩子,不是夜帝的,而是他慕帝慕楚的?


    他給墨龍夜帝戴了頂綠帽子?


    卻也有人細心的將慕楚那頭白發給聯想起來,這才恍然,原來醫穀的那位神秘至極的醫聖,便是他的另一個身份!


    好像幾年之前的一次華夏閣的群宴之上,便是有提起過,冷然的師傅醫聖,對她很是寵愛?如今看來,其實早在那個時候,冷然和慕楚就已經有著這般的關係了麽?


    那夜帝呢,夜帝在這裏麵,又是個什麽角色?


    這三個人的關係,也實在是有些太亂了吧。


    眾人還都在驚疑不定的思考著,這時,又有人進來了,轉頭一瞧,正是夜離絕。


    “陛、陛下!”


    這時,墨龍的那位將領終於是開口了,臉上布滿了震驚之色:“皇後,皇後娘娘和小皇子小公主……”


    夜離絕未說話,隻冷冷看了他一眼。


    將領立即被那一眼駭得不敢再說話,暗自心驚著。


    看來陛下早就知道了!


    “剛才發生的事,朕都知道了,讓諸位看笑話了。”夜離絕冷冷的掃視了一圈屋裏的人,冰冷沉凝的目光在天機子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仿佛隱有深意,“正如諸位所猜測的那般,朕的皇後,的確不是朕真正的皇後,隻是代為慕帝照顧,皇後所生的皇長子和二公主,也實為是慕帝的骨肉。朕與皇後,並無任何肢體之上的關係,這消息要如何傳出去,想來在座的諸位也都是一清二楚的。既然皇後身體抱恙,這談判便就此結束吧,好走不送。”


    說罷,也是隨著之前慕楚和冷然離開的方向走了。


    留下一屋子尚還在兀自震驚著的人。


    天機子坐在原位,眸子注視著冷然那留下了不少血跡的椅子,目光深深,不知深淺。


    ……


    醫館後院。


    還是那張之前冷然睡了個覺的床上,兩個小家夥都被宮涼給抱去了別的地方,冷然獨自一人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都解開了,慕楚正給她施針,解決那身下不停流著的血。


    眼前玉體橫陳,無與倫比的極致美景。已經禁欲將近一年的慕楚,卻是沒那個心思再去進行那些旖旎的浮想聯翩,吃一點豆腐占一點便宜,而是銀白的輕甲都給隨手脫掉了,袖子也是挽了起來,細致的對準那些穴道下著針。


    他下針極為的仔細,手也是極穩,生怕造成那麽一丁點兒的失誤。


    因為距離太近,唿吸間滿是腥澀的新鮮血液的味道,慕楚換穴道下針之時,偶爾見到了那些染紅了床單的血,都是覺得心疼不已,對天機子的憎恨更加的深了。


    該死的天機子!


    要不是他拿孩子來威脅冷兒,冷兒這麽好的身體,又怎麽可能會被氣得怒火攻心,氣血上湧,直接來了個大出血?


    以後倒是不僅要將他的眼珠子挖出來當球踩,更要連那嘴巴和心髒都給碾碎了!


    慕楚咬牙切齒的想著,手下動作卻是極盡的柔和穩妥。


    很快,冷然那不停流血的勢頭便是緩下來了,他見了,又是在她身上施了整整一排的銀針,那血的勢頭才真正的停了下來,血崩止住了。


    他鬆了一口氣,轉手接過來宮涼剛讓人熬好的藥,一點點的喂著冷然喝下去。


    宮涼在旁邊看了看,見冷然的身上紮滿了不下五十根銀針,顫巍巍的紮在那皮膚之上,看得她都是感到渾身猛地一個激靈,兀自覺得好像自己的身上也紮了那麽多的針,細細麻麻的疼。


    慕楚喂冷然喝完了藥,將空了的藥碗遞給她時,見到她那副毛骨悚然的模樣,當下沒好氣的就要將她給趕出去,別在這裏礙他的事。


    宮涼衝著他皺皺鼻子吐吐舌頭,道:“好像拿冷爺大哥哥來認穴道一樣,冷爺大哥哥才不是你們練針法時候的小銅人呢,哼,真是不知道憐香惜玉,你們男人啊,都是這樣的。”說完,笑嘻嘻的就跑出去了,也不擔心冷然的身體了。


    有醫聖大哥哥在,就算是冷爺大哥哥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了,想必也是會被救活的吧。


    宮涼邊跑出去邊想道。


    看著小姑娘飛快溜出房間的身影,慕楚無奈的搖搖頭,轉而去將旁邊水盆裏的巾帕給擰得半幹,過來給冷然擦洗身體。


    和剛才施針之時一樣,他為她擦身的時候,也很是細致而輕柔,表情認真得仿若是在做這世間對他來說最為重要的事情,容不得半分的懈怠。


    冷然睜開眼來,看著他。


    他卻似是沒有察覺到一般,依舊是溫柔的為她擦洗著身上的血跡。


    換了幾次水,將她身上徹底的擦幹淨了後,慕楚這才將那些銀針都按著穴道一根一根的取了下來,又讓她吃下了一小塊的參片,這才幫著她將衣服給穿好。


    穿衣之時,手不經意的撫過那瑩白滑嫩的肌膚,慕楚眸子裏微微的加深了,卻是不動聲色的繼續著動作,心中暗暗的比較開了。


    嗯,和懷孕之前相比,冷兒是胖了不少,但也隻是豐腴了一些而已,並不算得太胖,顯然懷孩子的時候補品吃得不是很多,應該是很注重膳食的搭配。摸起來雖然有了那麽一點肉感,但那胸部,還是最讓他滿意的,比起以前好像又大了不少,是因為要喂奶的緣故嗎?


    一本正經的給冷然穿著衣服,慕楚的心中滿是心猿意馬。


    冷然自是也看見他那眼底裏狼一般的目光,懶得說破,等衣服穿好了後,才讓他去臨屋裏把孩子給抱過來。


    慕楚依言親自過去了。


    等他過來的時候,一手抱著一個小家夥,動作看得出來很是生疏,是剛剛宮涼教的。


    隻是,動作雖然不利索,但他低頭瞧著兩個小家夥的時候,能看見那眼裏滿滿的笑意,是極為滿足和喜悅的,是初為人父的興奮感。


    這是他的孩子,他第一個兒子和第一個女兒。


    是他和冷兒共同的孩子,懷胎十月方才在那般險惡的環境之下出生的孩子。


    他低頭給兩個小家夥各自親了一口,柔情滿滿。


    到了床邊後,冷然接過小女兒來,見小丫頭臉上還殘留著因為被慕楚抱得不舒服,而撅起了小嘴巴的表情,她無語的看了慕楚一眼:“平時抱我怎麽抱得那麽熟練,到了現在,卻連孩子都不會抱。”


    ……被冷兒給鄙視了。


    慕楚坐在床邊,歎息道:“你人這麽大,這兩個人這麽小,怎麽能相提並論,你太高看我,我又沒抱過這麽小的,便是抱了當年的你,也都是會背詩彈琴了,比這兩個大了太多。”


    冷然直截了當的翻了個白眼給他。


    都是借口。


    看著冷然抱著小女兒的姿勢,慕楚小心翼翼的調整了抱兒子的動作。虧得兒子一直都很乖巧,被他之前抱得不舒服也隻是皺了皺小眉毛,嘴裏還是在吮著手指頭,顯然是又餓了。


    慕楚不知道孩子餓的時候,都是喜歡找什麽東西來吮著,他以為兒子這是個不好的習慣,就撈出兒子的手指,兒子卻不聽話,又將手指給塞進了嘴巴裏,甚至還吸得嘖嘖有聲,好像那手指頭是什麽美味的食物一樣,吃得那叫一個香甜。


    慕楚高高的挑了挑眉,這壞習慣可不能留下來,便又撈出兒子的手指頭來,兒子卻依舊不合作,又吃了迴去。


    他繼續撈出來,兒子繼續吃迴去。


    又撈出來,又吃迴去。


    一大一小較上勁了。


    冷然連白眼都懶得翻給他看了:“兒子餓了,吃手指很正常,你小時候也是這樣。”


    慕楚聽了,抽了抽嘴角:“我小時候肯定沒這麽讓人糾結,這絕對是仿你,肯定不是仿我。”


    老頭兒都說他小時候特別聽話,怎麽可能會有餓了就吃手指這樣的壞習慣。


    卻聽冷然道:“是,全都仿我,沒一點仿你的。”


    “嗯,有仿我的,有仿我的。這是咱們的孩子,絕對有仿我的。”慕楚立即坦誠自己的錯誤,不帶半點思考時間的。


    兒子餓了,冷然瞧瞧小女兒,小女兒也是餓了,這已經是差不多快要到了傍晚,距離上一次喂奶已經過了兩個多時辰,是該餓了。於是她又解開剛穿好的衣服來,給孩子喂奶。


    依舊是妹妹先吃,哥哥排後。看兩個孩子吃得津津有味,隱隱有著乳白的奶液從縫隙裏流下來,沿著女子那美妙至極的曲線蜿蜒著,看得慕楚眼裏倏然的劃過一抹熾熱,不自覺的舔了舔唇。


    嗯,他禁欲了也快一年了吧……


    真是快要憋死他了,等冷兒月子坐完了,他一定要找機會好好犒勞一下自己。


    冷然眼也不抬,就知道他腦子裏現在是在想著些什麽,道:“這個時候還亂想,你還不如好好想想給孩子取什麽名字。”


    對,取名字,孩子還沒名字。


    可給孩子取名這個事兒,實在是個太難的問題。


    慕楚拋棄了那些暫時還無法去施行的小心思,盯著兩個孩子,就開始絞盡腦汁的想名字了。


    叫什麽好呢?


    起一個字的還是兩個字的?起文藝一點的還是瀟灑一點的?


    慕楚各種的想,想得頭都快要大的時候,不經意的一抬眼,就見到冷然低頭看兩個孩子的目光。


    雖然依舊是平和,依舊是冷靜而淡然,依舊是天下人皆知的冷爺的目光,但那漆黑的瞳孔裏,卻是盈滿了堪稱為柔和的光澤,無比的璀璨,瀲灩而動人。


    慕楚看得心中產生了些許的悸動,為人妻為人母的冷然,實在是有了不小的改變。旋即腦中靈光一閃,名字有了。


    “兒子叫慕漣,女兒叫慕灩?怎麽樣?一聽就知道是一家人。”他很是認真的道。


    冷然想了想,不怎麽滿意:“兒子叫慕漣的話,會不會有點太女性化?而且慕灩,你見哪個公主名字裏麵會帶個‘豔’字。”


    叫什麽豔的,一般不都是花樓裏的女人?


    雖然“灩”並不通“豔”,但她女兒怎麽能叫和“豔”相近的名字!


    慕楚卻是就這樣定下來了:“嗯,就叫慕漣和慕灩,瀲灩瀲灩,這不繼承咱兩個麽。”


    那一身瀲灩生香的體香,那一雙瀲灩生輝的眸子。


    這實在是再好不過的名字了。


    “而且,你想啊,老頭兒給我取名字的時候,都是拿著‘朝秦暮楚’這個坑爹的詞語來取名的,後來還跟我說,他這是想讓我早晨在大炎,晚上在墨龍,這是對我能夠一統天下的希望的象征。咱兒子和女兒也是,我剛才就是覺得瀲灩這個詞挺好,很適合,就拆開來取名,很有喻意不是嘛。”


    說得似乎有那麽點道理可言。


    冷然記起夜離絕的名字,離絕離絕,離世絕俗,也是個詞語。


    慕漣,慕灩,瀲灩。


    多念幾遍的話,覺得還是勉勉強強差強人意吧。


    冷然勉為其難的同意了。


    於是兩個小家夥的名字就給定了下來。


    等小家夥們都吃飽了,躺在床裏睜著眼睛到處看,乖巧得也不張嘴啊啊亂叫的時候,慕楚終於逮著機會能和分別了將近一年的媳婦好好溫存了一下。


    他攬過冷然的肩,極為柔情蜜意的吻了吻她的唇,才低聲道:“我不在你身邊,讓你和孩子受苦了。”


    “還好,也沒折騰我,生的很快,也不怎麽鬧。”冷然道。


    經了藥毒改造的身體,體質極好,即便是生了孩子,又血崩了,冷然的氣色看起來也不是太差,精神頭還是可以的。


    “現在和天機樓已經開戰了,怕是不打個兩三年,天機子那種人,是不會罷休的。”慕楚說起了正事,“盡管警告了他,但以他的性格,他決計不會善罷甘休。”


    本來慕楚沒有再給頭發進行染色,就是打算慢慢的將自己和冷然的關係揭露出來,卻是沒想到,剛到這家醫館,就聽見天機子那極為囂張狂妄的言論,當下便是什麽都顧不得了,先了夜離絕就先進來,將兩人的身份以能夠讓人感到極度的震驚的方式,八卦一樣的暴露了出來。


    不過想來也是,天機子都說那種話了,慕楚再沒什麽點過激的反應,那還真是奇了怪了。


    是以當時的夜離絕,也並未有著什麽太過詫異的想法,甚至是還默認了他的舉動。


    “嗯,那就和他打吧,打得最好讓他認清事實,永遠都不要讓天機樓再來了。”冷然也不反駁,“這是你和夜離絕的事,我不想管,今日能和他把話都攤開來說,已經是我做的極限了。”


    慕楚卻是皺了皺眉。


    “你還是要迴墨龍去?”


    “是,你要忙打仗,孩子還是由我先來帶著吧,什麽時候你們打完了,我再來大炎。”冷然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我迴醫穀去,那裏山清水秀,最適合孩子成長。”


    慕楚的臉色立即變了一變:“萬一真打了個兩三年,我豈不是要幾年見不到你和孩子?”


    “這樣才能更好的鞭笞你,讓你早點將戰爭給結束。”冷然很是理所當然。


    打仗期間,不管是墨龍還是大炎,一個京城一個王都,這兩個地方都絕對不是適合孩子初期成長的,接觸不到醫穀的那種鍾靈毓秀,怕是對心性有什麽不太好的影響。


    畢竟那皇宮裏麵,即便後宮裏頭沒什麽人,也還是個吃人的可怕存在。


    他聽了,咬了咬牙:“我本來就一年都沒碰你了,你還忍心讓我連著幾年不碰你?就不怕我忍不住了找來別的女人?”


    一說起這事,慕楚都是感到牙癢癢。


    好歹他也是個風華正茂正值青年的男人,活了二十多年了好不容易才開了葷,如今讓他一年都吃素,這已經很是了不得了,居然還要讓他繼續當幾年的和尚?


    真是不敲打敲打冷兒就決計是對不起他吃的那一年的素。


    “找別的女人,可以。”原本慕楚還以為冷然聽見這話會生氣的,豈料她點了點頭,很是讚同的樣子,“隻要你敢找,從此以後我和孩子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省得還要和你找的女人來鬥智鬥勇,不定什麽時候孩子還被那些女人給害了,這太不好。”


    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女人和女人之間的戰爭,永遠都是比上戰場還要可怕的。


    如果慕楚真的隻是因為身體的生理需求,就去找別的女人,那她自認倒黴,跟了個如此的男人,分手就成了,反正還沒結婚,這裏若要離婚的話,寫一封休書就好,也不需要去法院打官司分財產那麽麻煩。


    見冷然很是認真的模樣,慕楚終於覺得自己那話是說錯了。


    他怎麽就忘記了,他是和她一同進過她曾生活的世界的幻境裏的,那個世界裏的生活習俗,他當時多多少少也都有些上心。冷然生活在那樣的世界,自然觀念和這裏的不同,更何況她從不會說那些甜言蜜語的情話,也無非會直接這樣理智的迴答,而不是他所想象的那般柔情款款的安慰。


    唉,能把冷兒追到手又生了孩子就已經是不錯了,他就不要再指望那些有的沒的根本不可能會實現的了。


    慕楚當下就哭喪了臉,可憐巴巴道:“我絕對不會找別人!我隻要冷兒一個便夠了,其他女人我誰都不要。不就是兩三年,難道我還忍不了,冷兒,你一定要相信我對你的堅貞。”


    說著,還象征性的舉手來發誓,那叫一個信誓旦旦。


    冷然輕飄飄瞥了他一眼。


    居然還敢用激將法,真是給他一點好臉色就知道去開染坊了。


    隨後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慕楚便起身來,操著一口酸到了極點的語氣道:“你目前的正牌夫君還在外麵等著,我現在可沒名分,才不敢和人家爭寵。”


    看著他好像是吃了一大桶醋的那副小樣子,冷然深覺詫異。


    他自己都已經把關係給扯出來講明了,現在還好意思在她麵前提名分?且知三個人裏麵,最丟臉的是她這個女人行嗎?


    許是冷然的目光太過的詭異,慕楚小意的哼了一聲,扭頭出去了。


    過了會兒,夜離絕便是進來了。


    他步伐沉穩,來到床邊,垂眸看她:“好點了?”


    “嗯,已經沒事了。”冷然應道,旋即頓了頓,語氣低沉,“夜離絕,謝謝你。”


    夜離絕冷眸微微波動了下,卻沒有說話。


    謝什麽?


    謝他肯在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便將她救出了地牢,謝他肯親自的去帶她治傷,謝他肯在夜天耀的施壓之下並不追究她的逃離,謝他肯在容禦設下的圈套裏阻攔她一腳踏入,謝他肯違背了夜天耀的旨意放她和慕楚離開,謝他肯在華夏閣初立門戶之時派人為她助勢,謝他肯在當年那個極為緊張的時候娶了她做王妃,謝他肯為了她和然兒的交易並未阻止她對夜天耀的毒殺計劃,謝他肯在身中蠱蟲的時候還為她擋了蠱王,謝他肯在和天機子對上之時共同的陪伴在她的身旁,謝他肯不反對慕楚將他們三人之間真正的關係給挑明於世。


    要謝他的太多太多,幾乎從遇到他開始,一直到得如今,全都是要對他說謝謝的。


    這個男人,雖冷如冰山,但那一顆心,卻也是會融化的。


    或許對於那位待月郡主來說,他早已變了,再不是當年那個會抱著小郡主上馬的少年,但在冷然看來,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卻是依舊如同當年初見,一身冰霜冷凝而肅殺,雨水從他的臉頰上滑落下來,卻也帶起了一絲冰雪融化了的柔和。


    夜離絕,並非是絕決,而是離世絕俗,方才是他這般的。


    這樣的一個男人,能遇見他,實在是她的榮幸。


    “等戰爭徹底開始之後,我會帶著孩子們迴醫穀。”冷然將床裏側的兩個孩子抱來給他看,小家夥們粉嘟嘟的,圓潤的小臉蛋嬌嫩精致,很是可愛,“那裏適合孩子們成長,大陸上的事,我不會再插手了。”


    “嗯,亂世是不適合孩子的成長,醫穀那裏,挺好。”


    他說著,動作略顯笨拙的接過其中的小女兒慕灩,見後者睜著琥珀色的大眼睛,直直的望著他,大眼睛好像小鹿那般濕漉漉的眸子,異常的靈動。


    小慕灩看著他,小嘴兒嘟成了花骨朵一樣,然後“咯咯”的笑出聲來,很是開心的樣子。順帶還伸出了小手來,軟軟的手指碰了碰夜離絕的臉,笑得更加的開心了,大眼睛都彎成了月牙一般,那琥珀色的色澤看起來也是宛如水晶一般璀璨。


    冷然看了看,眼裏漾起一絲笑意:“慕灩很喜歡你。”


    “慕灩?”


    麵對著小丫頭天真無邪的笑容,夜離絕也是難得的對著她迴了個笑:“兒子叫什麽?”


    “兒子叫慕漣。”冷然將小慕漣抱到他麵前,讓他也看一看,“不如你給他們當幹爹吧,有人罩著,幹什麽也都有你給擦屁股,我就不用太操心。”


    夜離絕表情登時一滯。


    讓他給她的孩子當幹爹……


    就為了讓他也來給以後幹了壞事自己搞不定的孩子們擦一擦屁股?


    讓一國之君來做那事,不覺得太憋屈了點嗎?


    不過顯然夜離絕還是事事都向著冷然的,幹爹這個事兒,最終還是應了下來。


    兩人簡單的再說了兩句,見天色有些暗了,差不多可以用晚飯了,夜離絕便要出去了。走前,卻是深深看了一眼冷然:“好好帶孩子,一切都有我在。”


    說罷,毫不拖泥帶水的開門走了。


    冷然卻是微微的笑了。她低下頭來,親了親小慕漣的額頭,後者眨巴著漆黑的眼睛瞧著她,然後居然也是嘟著小嘴巴要親冷然的臉,和她很是親近。


    她笑著側過臉,讓兒子親一親。


    是,一切都有他在。


    她什麽都不用擔心。


    ……


    自深秋某日,於漠城之處,墨龍與大炎聯手,共同對抗天機樓開始,三方之間的征戰,終於是徹底的展開了。


    而隨著戰爭在大陸之上爆發開來,隨之一個重量級的消息,也是如同那戰爭爆發的速度一般,極為兇猛的在大陸上流傳了開來。


    那消息,自然便是墨龍夜帝、大炎慕帝兩個男人,同墨龍皇後之間的糾葛。


    這等八卦在民眾之間是如何流傳的,流傳成了什麽樣的地步,自是不用多說,總之當時連著那數日的時間裏,滿大街小巷都是在討論著這事兒,流傳的速度如同是颶風一樣,颶風過境之處,全都是在談論著。


    甚至是連天機樓的老巢,遠在大漠向西的西方,也都是略有耳聞,大略的都能說出來個鼻子眼。


    不過,八卦終歸隻是八卦,隻能博得短時間內的關注。很快,三人的八卦便是緩了下去,民眾們最為關心的,還是墨龍大炎同天機樓的戰爭。


    此時的天機樓,乃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即便是兩三歲的小孩子,也都是知道,天機樓是最為可恨的,在自己的地方好好的發展著,卻還偏要到他們這裏來,想要攻占他們的土地和國家,讓他們都成為亡國奴。


    於是,當初天機樓在大漠之中所造就的名聲,不堪一擊的便是被粉碎了,墨龍和大炎的境內,無數的青年壯年都是報名加入了軍隊,上了戰場,好為自己的國家盡一份力。


    墨龍和大炎如此的來勢洶洶,天機樓自也不甘示弱。


    隨著戰爭的進一步爆發,天機樓所憑借著石油的發展,研製出來的許多在東方可謂是極為新奇的武器,全然的出動了,在最初的戰場之上,簡直是無往不勝,士氣高到了極點。


    隻是很快,墨龍和大炎搬出了火炮,立即將那戰局給扭轉了迴來。


    你打我的軍隊是吧?那我就轟你的老窩!


    如此一來,往往都是天機樓在正麵的戰場上贏得了不少的勝利,但迴過頭來一看,得,老窩被霸占了,他們沒窩呆了。


    可沒窩迴了,他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啊,隻好打遊擊戰一般,一路打過去,打到哪就呆在哪裏,極為的難纏。


    就這般,三方的戰事僵持了下來,誰也奈何不了誰。


    直到了這個時候,慕帝慕楚方才鄭重的將最終武器給推了出來。那是他那名義上是別人家裏的媳婦帶著孩子避世前留給他的,說是如果戰事僵持了,就用這個,絕對能一舉攻破天機樓。


    那最終武器不是別的,正是冷然千辛萬苦命人做出來的升級版火炮,威力堪比現代社會裏的小型導彈。


    由於大陸東方的材料有限,升級版火炮的大部分材料還都是取自天機樓那邊,技術又有限,冷然勉勉強強隻製造出了一台來。


    不過僅僅隻是這一台,也已經足夠了。


    推出了這台火炮,果真如同冷然所說,天機樓幾乎是被壓著打,占領的各種城鎮據點都是被墨龍大炎給奪了迴去,天機子無論想出怎樣的辦法來抵抗,卻都是無力迴天。


    天機樓失勢!


    到了這時,天機子方才真正的明白,冷然當時所說的他絕對是承受不起的代價,是什麽。


    是在她那所製造出來的武器的轟炸之下,讓他與天機樓,都是徹底的覆滅!


    冷然這個女人,當真是太過的可怕!放眼全天下,能夠與她相提並論的人,怕也是隻有那立於巔峰的幾個男人了吧,女人能做到如此地步,實在是太過的少見難得。


    隻是很顯然,這個時候天機子才明白,已經是晚了。


    隨著天機樓的逐漸潰敗,大陸之上的戰火也緩緩的平息下來,墨龍和大炎開始收兵召將,集中了戰力最為強大的軍隊,準備對天機樓進行最後的打擊,同時,也在準備著對互相的戒備和警惕,以防對方突然的於後方偷襲自己,一統整個東方。


    最終,已經窮途末路還被堵了迴老巢路的天機樓,無奈之下,隻得再度的深入了大漠,企圖借著沙漠的地形和環境,能夠休養生息一段時間。


    沙漠太過的浩瀚,蹤跡難尋,墨龍和大炎也未追著進去,而是派遣了那兇名赫赫的狼族,讓擅於在沙漠裏生存的狼,去尋找著天機樓的蹤跡,墨龍和大炎的兩位皇帝,則是都心照不宣的迴了各自的國家,繼續了那安靜表麵之下的密切敵視。


    而此時,距離戰爭開始的那日,已經是三年的時間過去了。


    三年,剛出生的嬰兒都長大成了小孩子,剛懷春的少女都嫁人做了他人婦。


    時光飛逝,世事變遷。


    這日,墨龍的南北交界之處,華城。


    由於戰火並未燒到這裏來,華城依舊是極為的熱鬧,繁華依舊。然而這日上午,主街道上,不見人來人往的景象,街道兩邊都是被重兵把守了起來,百姓們被攔在了街邊,卻是絲毫沒有不高興的神色,一個個都是踮腳探頭,試圖能夠看到自那城門口駛來的車隊。


    “哎,你看見沒?那第一輛車,金燦燦的,就是夜帝陛下的坐輦!”


    “看見了看見了!你瞧清楚裏麵的夜帝陛下了嗎?我這被人擋住了,根本瞧不見!”


    “笨啊,你換個位置不就能瞧見了?來,過來,從我這裏看,看到沒?裏麵坐著的那位,就是咱們的夜帝陛下!”


    “嘿,終於見到夜帝陛下了!陛下萬歲!”


    諸如此類的對話屢見不鮮,當然,卻也有著不同的對話,在人群之中悄悄的進行著。


    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穿著雪白的衣衫,從出生起就留的長發被妥帖的披在肩後,頭頂小小的發髻上別著一枚精致的蝴蝶花樣的玉簪。她的眼睛很是漂亮,大大的圓圓的,尤其那如同琥珀的色澤,璀璨得仿若是琉璃水晶,讓人隻看了那麽一眼,就忍不住要被吸引了進去。


    有著琥珀色眸子的小女孩約莫是三歲的年齡,個子很是嬌小。此時的她,卻正騎在一個人的肩頭上,努力的昂著小腦袋,想要看清楚那坐在金黃坐輦裏可謂是傳說之中的人物。


    但很可惜,被她騎在肩頭上的小男孩也是個太小的個子,兩個小孩子加在一起,視線還是被前麵的人群都給擋住了。


    小女孩嘟了嘟嘴唇:“哥哥,還是看不到,都被擋住了。”


    下方的小男孩聞言沉思了一會兒:“嗯,你先下來,我有辦法能讓你看到。”他也是穿著同樣雪白色的衣服,墨發被梳理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能看得出家中教養很是不錯。他的眸子卻是和妹妹截然相反的黑色,漆黑的宛如是黑曜石一般,極為的耀眼。


    “嗯,哥哥最好了。”


    小女孩依言在他的幫助下站到地麵上來,大眼睛歡欣崇拜地看向自己的哥哥。


    哥哥永遠都是對她這麽好,最喜歡哥哥了!


    不過,不知道哥哥是有什麽辦法能讓她看到呢?


    小女孩很是苦惱,她沒有哥哥那麽聰明,也沒有哥哥懂那麽多的知識。因為娘親說,她這一輩子隻需要過得開開心心就好,那些煩心事,讓哥哥來處理便可。


    哥哥那麽聰明,肯定是個好辦法!


    果然,小男孩握住她的手,在前麵人群的縫隙之中,見著那車隊緩緩駛來了,立即就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要綁架小孩子,要抓去賣錢!”


    有小孩子要被綁架!


    他這一嗓子喊出來,圍在前麵的人群立即就都望了過來,連那正在行進著的車隊,也都是停了下來。那金黃的坐輦旁,更是有著公公上前去,向那坐輦裏的人稟報。


    誰膽敢在天子來時進行綁架,活得不耐煩了麽?


    在人群都是看過來的時候,那坐輦的簾子也是被掀起,裏麵的天子循聲看過去。


    卻見兩個精致可愛得宛如是觀音娘娘身邊的小仙童的小小的孩子,正都是彎著漂亮的大眼睛,笑嘻嘻道:“裏麵的那個人,你是不是我們的幹爹呀?娘親說,坐在第一輛車裏的人,是我們的幹爹!”


    聞言,旁邊的人群都是一下子哄笑開了。


    幹爹?


    這天下間,誰敢認夜帝陛下為幹爹,這孩子的母親也太會妄想了吧。


    希望夜帝陛下能看在這兩個孩子年紀太小的份上,能夠諒解這兩人的過失。


    卻是和百姓們想的不一樣,聽見兩人的話,那金黃坐輦裏的人,竟是毫無預兆的出來了。


    冰冷的麵容,高貴的氣質,渾身上下皆是透露出一股威嚴,正是夜帝夜離絕。


    夜離絕出了坐輦,遙遙看著那兩個孩子,冷凝的眸子裏,倏然的劃過一抹柔和之色,旋即,微微開口:“你們娘親在哪?”


    果真是如同當年所說的一樣,戰爭幾乎是都要結束了,方才帶著孩子們出世。


    “娘親正在酒樓裏喝酒!”兩個孩子異口同聲的答道,隨即便是在百姓們詫異而震驚的目光之中,朝著夜離絕跑了過去,仰頭看他,天真的道,“我們是偷偷跑出來的,幹爹和我們一起去找娘親好不好?我們怕娘親會揍我們。”


    夜離絕自是點頭道好。


    於是在百姓們仿若是見鬼了一般的目光之中,他們威武霸氣的夜帝陛下,居然是棄那貴重至極的坐輦不坐,直接是下地步行了,甚至還一邊各牽了那兩個孩子的小手,在孩子們的指引下,向著一家酒樓走去。


    我的個親娘啊,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陛下怎麽會相信那兩個孩子的話?


    陛下什麽時候認了這樣兩個幹兒子幹女兒?


    百姓們深感難以置信,忙不迭的都是跟著過去了,想要看看培養出了這樣兩個孩子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酒樓並不遠,走了一條街,再拐個彎,就到了。


    一眼就瞧見了那正坐在二樓靠窗喝酒的紅衣女子,兩個小孩子都是忍不住的縮了縮腦袋,躲到夜離絕的身後,道:“幹爹,娘親就在那……嗯,幹爹記得給我們說點好話,娘親要是生氣了,好嚇人的!”


    夜離絕轉手拍了拍兩人的小腦袋瓜,然後便是在眾多的視線之中,進了門,上了二樓。


    兩個小孩子自也是跟在後麵。


    他前腳剛進去,後腳便是有著士兵將酒樓給守住了,百姓們進不去,隻好都圍在了樓下,揚著脖子看那二樓正在自斟自飲的紅衣女子。這般離得近的看,方才驚覺,那女子竟是容顏絕色,喝酒姿態極為的瀟灑寫意,無愧於是風華絕代。


    察覺到樓下太多人的目光,那紅衣女子卻依舊是麵不改色,再喝了一杯後,動作停了停,放下手中的小酒盅來,拿了一隻新的酒盅,給斟滿了酒。


    那酒顯然是陳釀的好酒,即便是在樓下,百姓們也都是能聞得那醉人的香味。


    兩隻酒盅剛被滿上,那領著兩個孩子上樓的夜離絕,也是出現在了百姓們的視線之中。


    他的目光在紅衣女子的臉上停留了一瞬,便是看向那斟滿的酒盅,而後二話不說,在她的對麵坐了下來,抬手便是飲了一杯,滴酒不剩。


    這才開口道:“他們兩個這樣冒冒失失跑出去,你也放心?”


    樓下耳尖的人聽見這話,當即都是詫異了,聽這話,顯然夜帝陛下是和那女子熟悉的,難不成,那兩個孩子,當真是認了他當幹爹的?


    天啊,那兩個孩子是誰,那女子又是誰?


    居然能和夜帝陛下有著如此親密的關係?


    “有人在暗處跟著,能不放心麽。”她答道,又給他滿上了,“難得又見到你,陪我多喝幾杯吧,過會兒我便是要啟程了,在這裏已經等了好幾日了,這一走,怕是以後就真的不容易見到了。”


    夜離絕自是道好,無需問原因,便是知道,她這是要去大炎了。


    大炎那懸空太久的皇後之位,終於是要被她接管了。


    於是,在百姓們驚異的目光之中,兩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著,偶爾說著那麽一兩句話,完全無視了那站在旁邊囁囁喏喏的兩個小孩子。


    站了會兒,感到腿有些麻了,慕灩委委屈屈的癟了癟嘴:“娘親,腳麻了,我和哥哥能坐下來嗎?”


    冷然眼也不抬:“我沒讓你們倆站著。”


    兩個孩子立即撒歡一樣的跑到夜離絕旁邊坐著,扒著桌子看他,大眼睛閃閃亮的:“幹爹,你和宮涼姨姨說的一點都不一樣呢,根本就不像冰山嘛,幹爹好帥的。”


    夜離絕嘴角似是抽了抽:“哦,你們宮涼姨姨沒說錯,朕的確是冰山,比不得你們父皇。”


    父、父皇?!


    底下的百姓們當時就驚恐了。


    這天下間,除了夜帝陛下的孩子能稱他為父皇之外,也就隻有大炎的慕帝陛下的孩子,才能稱慕帝為父皇吧?


    可慕帝至今尚未充盈後宮,一個妃嬪都未納,哪裏有的孩子?


    有人立即將慕帝的八卦全給翻了出來,這才明白,原來這兩個孩子,的確是慕帝的!不過,名義上卻是夜帝的,那紅衣的女子,也是名義上夜帝的皇後!


    那是冷然!


    是當年叱吒江湖的冷爺!


    沒想到這麽多年了,江湖上都是未再傳出她的消息,如今這再行出世,竟是以這般的姿態!


    百姓們還正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當年的八卦,就聽那樓上的人又說話了。


    “可我們還沒見過父皇呢。宮涼姨姨說,我們滿月後不久就被娘親帶迴了醫穀,這麽久以來,父皇和幹爹一樣,都沒去醫穀看過我們。”


    這話顯然是證實了百姓們的猜測。


    那女子,果真是冷然沒錯!


    卻見夜離絕抬眸看向冷然:“慕楚真沒去看過你們?”


    “嗯,我不讓他去醫穀。”冷然雲淡風輕的答道,似乎一點都不覺得三年不讓孩子見自己的親爹,不會產生一點不好的影響,“他忙著和你一起打仗,我也不想讓他分心,省得一個不注意就被你給打了他的老巢,到時我去找他,他成了個亡國皇帝,我還沒地方住。”


    她這話說得極為的聳人聽聞,夜離絕卻是接話道:“怎麽會。你知道朕,從未有過那種想法,甚至連這皇帝,朕也是一直都不願意去當的,索性等將天機子殺了,找個機會,將墨龍送給慕楚好了。”


    “那是你們男人之間的事,我管不著。不過說起天機子,我聽說他躲進了大漠?最近有找到麽,我這次去大炎,會經過漠城,也想進大漠裏去將他給揪出來。”


    “嗯,朕派了狼族去找,找了半個月了,想來過不多久,應該便能找到了。大漠就算再大,以狼族的能力,幾個月的時間還是能夠全都找一遍的。”


    “能找到便好,記得讓人通知我,我實在是想親手殺了他。”


    “朕也想親手殺了他,慕楚恐怕也是想手刃了他。不如到時我們三人一起?”


    “聯手麽?我記得當年我們三人聯手,還是在天機主樓裏吧,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兩人淡淡的聊著,渾然不覺他們之間的對話,讓得樓下圍觀的百姓們產生了多麽巨大的轟動。


    聽聽,聽聽!


    這簡直是字字珠璣句句箴言!


    幾乎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裏頭,都是包含著多少層的意思,數都要數不清了!


    無愧是站在了大陸巔峰的絕世人物,那般浩大的戰事,萬裏的江山,在他們兩人的眼中,卻都隻是如同浮雲一般的輕巧!


    什麽叫天地之間的至尊,這便是了!


    唯有這般的強者,眼中才能裝得下那盛世江山,才能有著如此遼闊的胸襟!


    兩壺上好的佳釀在聊天之中一杯接著一杯的喝完了,冷然站起身來,兩個小孩子也是立即跟著從凳子上爬下來,乖乖的站到她的旁邊,一人伸出一隻手來,讓她給牽著。


    她隨手扔了枚銀子擱在桌上,牽了兩個孩子的手,便是平靜道:“那我便走了,到時大漠見。”


    夜離絕頷首,隨著她一同下了樓。


    這時,樓前被士兵們圍著的圈子之中,宮炎和宮涼已經將馬車趕過來了,見到夜離絕出來,都是拱手抱了拳,簡單的見了個禮。


    冷然也再不廢話,將孩子都給一個個抱上了馬車,自己也坐了進去,宮炎一抽馬鞭,駿馬揚蹄嘶鳴了一聲,便是在眾多的視線之中,“踏踏”著向著出城北上的方向離去了,期間,再不多說一個字。


    夜離絕目送著馬車的離去,轉而也是坐上了金黃的坐輦,繼續南下向著京城進發。


    一場酒,一席話,各奔南北。


    ……


    最近的大炎,很是詭異。


    詭異在何處?隻因那自少年時期便已是聲名鵲起、縱橫沙場,之後更是執掌了王朝上下幾乎全部的兵權,再到後來,繼位登基,身披龍袍禦駕親征,同那自西方而來的天機樓,展開了正麵的較量,在和墨龍的聯手之下,一路將天機樓逼到了大漠深處的慕帝陛下,已是連著十幾日未曾上朝了。


    看清楚了,是十幾日,不是幾日。


    若是說幾日還好,許是身體抱恙正在治病,但連著十幾日……


    大炎的群臣們都不知道是該往好處想還是往壞處想了。


    直到今日,群臣按時到了上早朝的大殿,眼看著時間早已過了一炷香的時辰,陛下卻還是未出麵,有臣子終於是沉不住氣了,問向慕帝四心腹之一的慕千遠。


    “敢問慕大人,陛下這些日子以來,可是有著要事在操勞?否則的話,怎能接連這麽久沒來上朝?難道說……”


    難道說,陛下病重了,還是,失蹤了?


    這句疑問,臣子們不敢說出來,生怕被拉下去砍頭。


    慕千遠聽了,眸子一閃,唇邊揚起一個儒雅至極的笑,心中卻是暗暗的算了算時間。


    料想這麽久了,主母也是該帶著兩位小主子到了王都吧?


    紫汐應該也是要將人給接進宮裏了吧?


    還在想著,便聽殿外太監高聲的唱喏:“皇後娘娘到,皇長子殿下到,二公主殿下到——”


    群臣一愣,哪裏來的皇後皇長子和二公主?


    陛下還不是一直都未曾選秀納妃麽?


    這變化來得太快,群臣一時間還是沒有想起三年前有關他們陛下的八卦。


    卻見慕千遠立即跪下來,恭敬道:“微臣參見皇後娘娘,皇長子殿下,二公主殿下,娘娘萬安,殿下金安。”


    連慕大人都是如此了,難道這皇後三人還能有假不成?便是有假,那也絕對是以假亂真!


    尚還未反應過來的群臣們也是立即下跪,大唿萬安。


    冷然領著兩個孩子嫋嫋行來,一路直走向那高高在上的龍椅。行走間,麵色平和,毫無一點的不適,慕漣和慕灩也都是乖巧得一如平常,絲毫不見慌亂。


    待坐上了金黃的龍椅,兩個孩子也是一左一右的坐在她的腿上,她才淡淡道:“眾卿平身。”言語雖淡,卻是滿含著一股身居上位多年,方才能夠擁有的威嚴。


    下方的慕千遠聽了,忍不住的暗暗點頭。


    主母不愧是主母,僅僅是這幾個字而已,便已是讓人感到不由自主的想要臣服。


    “謝娘娘。”


    群臣們這才起身來,抬眼一看,當即都是大驚失色。


    那,那可是隻有陛下方才能夠坐的龍椅,即便這三人真的是陛下的妻女,但也不該如此的褻瀆皇位!


    可他們豈又知道,冷然尚還在大秦之時,身居攝政王之位,小皇帝的皇權在被她為他掌控得牢實之前,那龍椅分明就是小皇帝讓給她坐的,甚至於還想將皇位也讓給她來,不過被她拒絕了,隻因她能給他當攝政王便已是受了太後臨死之前的請求,已經是極限了。


    當然,冷然在大秦裏的事跡,大炎這邊一點都是不知情的。


    於是,有著權高位重的老臣,出列來,剛想斥責冷然,便聽冷然開口問道:“慕千遠。慕楚人呢?”


    聽著她直唿陛下的名號,恪守禮教的年老大臣們,更是感到此女實在是孺子不可教也。


    陛下乃是九五至尊,命定天子,身份是全天下最為高貴的存在,誰敢直唿陛下的名號?且看慕大人該如何的斥責她。


    卻見慕千遠上前幾步,恭敬迴道:“啟稟主母,主子這半月來,皆是不在宮中,也不在王都,確是不見了人影。”


    半個月來……都是不見人影?


    群臣們也顧不得對冷然如何了,都是震驚著陛下半月未曾出現,原是真的失蹤了?


    可為何慕大人未曾將這個消息告之於他們,反而是等到這所謂的皇後和兩位殿下來了,方才說了出來?


    等等,他們似乎隻顧著看冷然的那些舉動不合教法,倒還未仔細的去看她是誰。


    不看還好,這一看,當即有著不少臣子都是被嚇了一跳。


    天,那不是墨龍的皇後麽?!怎麽會出現在他們大炎的境內,還被慕大人尊為他們大炎的皇後娘娘?!


    再將往事給翻了出來,群臣這才驚覺,原來是那位被稱為是殺手王者的冷爺!


    這真的是他們大炎的準皇後!


    知道了冷然的身份,群臣也不敢妄動了,生怕惹怒了這位祖宗,就全家都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隨後便聽冷然竟是一點都不訝異於慕楚的失蹤,隻繼續問道:“不見了?去了哪?”


    “迴主母的話,半月前,主子上朝結束迴宮的路上曾遭遇暗殺,刺客有意將主子引走,自那之後,主子便是一直都未見蹤影。”


    暗殺?引走?


    冷然思索了一下,覺得能被慕楚親自的追過去,這世間,怕是也隻有天機樓了吧。


    “是天機子親自下的命令?”她問。


    這問題問得驢唇不對馬嘴,慕千遠卻是迴道:“的確是天機子。主母,主子曾言,若是主母來了大炎,不見主子,去找天機樓便可。”


    果然是天機樓不想坐以待斃,便是派人想要引慕楚離宮。


    不知夜離絕可是也在華城和她分手之後,遭遇了同樣的事件?


    她還在想著,又道:“墨龍那邊,夜離絕可也被天機子給請了去?”


    “主母聖明。”


    於是冷然抬手揉了揉眉心,僅是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卻生生被她做得風情萬種,無比的魅人,看得群臣之中有年輕的臣子們,都是忍不住的眼睛看直了。早知他們大炎的準皇後那堪稱是波瀾壯闊極具傳奇的一生裏,在殺手身份被揭露之前,曾是一位絕代舞姬,美得天怒人怨,卻不曾想,竟是這般的美到了極點。


    真真仿若是天上來的神仙妃子,一舉一動,都是無比的吸引著人的視線心神。


    完全無視了下方數十道炙熱的目光,冷然兀自揉著眉心,慕漣和慕灩見了,都是乖巧的從她腿上挪到龍椅上,幸而這龍椅足夠寬敞,他們三人坐著也不嫌擁擠。坐下來後,兩個孩子都是不約而同的給她捏胳膊捶腿,乖得一比那啥。


    直看得群臣們眼角直抽,這得有多大的本事,才能將這麽小的孩子給教導得如此聽話?真想找個機會去問一問娘娘,她是怎樣教導出來這樣聽話的孩子的?


    冷然安心的享受著,思索著天機子這是又要做什麽。


    天機子這是何意,將兩位帝王全給引去了,和他敵對的,就差她一個了是麽?


    那她便過去最後的會一會他吧。


    思及於此,冷然下令道:“慕千遠,本宮命你,在本宮和陛下迴來之前,務必將朝廷上下管理妥善,若有製造謠言危及朝政者,格殺勿論,無需留情。另外,兩位殿下便也是留在宮中,務必將兩位殿下照顧妥當,出了絲毫差錯,本宮拿你是問。”


    “謹遵主母鳳喻。”慕千遠立即一拜到底。


    於是冷然連這龍椅還未坐熱,便又起身來,出了宮,一馬當先的隻身前往位於王都西南的大漠。


    恭送皇後娘娘離開後,群臣們這才敢仔細的看冷然離去的背影,一個個都是忍不住的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


    娘娘無愧是當年的冷爺,即便是在這朝堂之上,也是如此的鐵血威嚴,雷厲風行。


    ……


    一路直出王都,按著地圖上的標示,冷然未作太多的歇息,便向著西南前行。


    胯下是日行千裏的汗血寶馬,每到一處驛站,皆是有著早已準備好的新的馬匹來供她換乘,在這般的速度之下,沒過幾日,她就到了大漠。


    抬眸看著前方浩瀚無邊的黃沙,冷然撫了撫被風吹得有些淩亂的麵紗,墨發紅衣白紗,緋紅色的繁華而貴重的裙擺在漫天的風沙之中高高揚起,顯得無比的令人感到驚豔,尤其那一雙未被麵紗遮住的雙眸,更是冷靜淡漠如同是暗夜之中的明月,在這大漠之中美得灼灼生輝。她大概的打量了一下大漠,腳下一踢馬腹,便是要繼續前進。


    卻是又一拉韁繩,停了下來,目光直視著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小沙丘。


    果然,在冷然的注視之下,那小沙丘後轉出來幾人,下馬作揖道:“參見皇後娘娘。陛下命我等在此等候已經多日,請娘娘隨同末將去往陛下暫住之地。”


    是慕楚手下的一個將領。


    冷然頷首,那幾人便上了馬,領著她深入了大漠。


    行了不過半日,冷然等人就到了一個小綠洲,馬匹換了駱駝,水囊裏也是都灌滿了水,帶了些許的幹糧,方才繼續上路。


    大約行了將近六七日的時間,到達了又一個綠洲之後,才是未再繼續前行。冷然剛被引進那建在綠洲裏的軍營營門,就見裏麵有人迎出來,單膝跪地道:“末將趙無彥參見主母。主母日夜兼程,趕路辛苦,且先去休息片刻,稍後末將再來與主母商討。”


    冷然應下,下了駱駝就去了早為她準備好的營帳梳洗用飯。


    簡單的洗了個澡,看著那即便是在行路之時渾身上下都被裹得嚴嚴實實,但還是洗出了一身泥黃細沙的洗澡水,冷然暗暗搖頭,這沙漠根本就不是人能呆的地方,環境實在是太惡劣。


    用過了午飯後,趙無彥方才進來,不複剛才在將士麵前嚴肅威嚴的模樣,而是兩眼放光,像是餓狼見到了獵物一樣,嘴饞得厲害:“主母,您可來了,屬下等得花都快要謝了。”


    “有事快說,我沒時間在這裏陪你侃。”冷然絲毫不給麵子。


    於是趙無彥立即正了麵色,上報道:“二十多日前,主子在王都被天機子派出的人給引走後,一路追引,竟是到了天機樓龜縮的地點。主母從王都啟程之時,夜帝陛下也是被引來了,同主子一起在天機樓裏住下了,說是天機子拿他們當人質,要和主母您進行談判。”


    這算是綁架?


    心知已經是無力迴天,就想利用慕楚和夜離絕來逼她放他迴西方?


    冷然眼裏閃過一抹冰冷的光澤。


    天機子,膽子當真不小,不敢動她的兩個孩子,就敢動她的這兩個於她而言皆是極為重要的男人?


    看來真是老娘不發威,他就當她三年前那話隻是說著玩玩的了!


    冷然的身上立時就湧出了一股戾氣,狠辣兇殘嗜血至極,駭得連趙無彥這等隨著慕楚南征北伐的悍將都是感到了一絲懼意。她眼裏的漆黑漸漸的深了,仿佛一個漩渦一般,任何的東西被吸進去,都是會被攪得分毫不剩:“天機樓離這裏多遠?”


    趙無彥立即迴道:“不遠,就算是步行,一日的時間也就夠了。”


    “夜離絕的狼族和軍隊呢?”


    “迴主母的話,夜帝陛下的人就在我們前方的五裏之處。”


    冷然聽了,下令道:“和墨龍的人通知一聲,用過晚飯後全軍拔營,打過去救人。敢綁架我男人,看來天機子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趙無彥聽了,當即肅正軍容,高聲應是。


    命令下達後,冷然怒哼一聲,在趙無彥小心的作陪之下去了另一處主帥和將領們用來議事的營帳,去觀看這片綠洲的地形,以作出攻打天機樓的作戰方案。


    大漠的天色暗的很快,同樣的時間裏,在大炎王都還是剛剛夕陽西下,這裏就已經是夜幕降臨,氣溫也變得低了。


    晚飯過後,大炎的軍隊拔營而起,與此同時,墨龍也是提前準備好就過來了,兩軍匯合之後,無需多言,目光皆是停留在了那最前方紅衣女子的身上。


    夜風吹起冷然的墨發和衣擺,那雪白的麵紗服帖在她的臉上,襯出一抹美好的線條弧度。她聲音低沉,卻是極為清晰的響徹在了每一個將士的耳邊:“你們的皇帝都被綁架了,你們該怎麽辦?”


    “殺過去!”兩軍將士想也不想的答道。


    “很好。”


    冷然隨手拔出一把長刀來,“嗤”的一聲,長刀刀鋒倒豎著刺入了她腳邊的地麵,她麵容冷凝肅殺得仿若是一尊真正的殺神,唿吸間,連那淡雅的體香,都是變得冷血一般:“那就跟著我殺過去,救不迴來你們的皇帝,這刀就永遠的留在這裏!”


    兩軍將士被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給說得登時熱血沸騰,不由都是大喊道:“遵命!”


    他們看著那耀眼如同是夜空星辰的女子,恍惚之中,竟覺得他們仿佛是在被各自的皇帝給帶領著上陣殺敵,那等囂張狂傲至極的姿態,並不讓他們感到對她產生頂禮膜拜的心思,是有著如何不妥的。


    兩句話便是帶動了兩軍的氣氛,冷然再不多說,一揚馬鞭,趁著夜色朝天機樓的方向進發,身後兩軍立即跟進。


    由於這裏算得上是大漠的深處,本該是滿眼的黃沙,但卻因著天機樓的存在,生生給創建出了不少的綠洲。因此,在以冷然為首之下,兩軍並未在沙丘之中前進太久,常常都是爬過幾個小沙丘,就到了一處綠洲,還未到淩晨時分,依舊是夜深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能看到天機樓營地的火光了。


    下令原地休整片刻,冷然立於高處,居高臨下的觀察著天機樓營地的地形,而後便和將領們製作了作戰計劃,待得將士們都歇息好了,一聲令下,兩軍的將士們皆是嘶吼著衝了過去。


    “殺!”


    伴隨著這字而來的,是那遙遠的天邊一抹乍然而出的白光,如同是誰的手撕裂了那漆黑的暗幕,帶給人間耀目的光明。


    這一仗可謂是打得天機樓措手不及,因為兩軍是以火炮開路的,像是不要錢一樣的不停的發動著炮彈,一炮就轟掉了天機樓的一隊士兵,挺進得極為的順暢,將士們都是大殺四方,士氣高到了極點。


    隨著戰役的開始,天色也是漸漸的亮了。


    冷然並未隨著士兵們上場殺敵,而是逮了幾個天機樓的人,嚴刑拷打問出兩位皇帝的下落後,便是立即隻身潛了過去。


    誠如冷然所想,對待慕楚和夜離絕這兩位人質,天機子不可謂不是用心的。


    就見這綠洲裏的一座很是難得的小山裏,人工挖掘出來的山洞內,兩人身著一黑一白極端對比明顯色彩的衣服,正麵對麵坐著在下棋,神態都是極為的悠閑和閑適,甚至還在皺眉思考著下一步棋該如何的走。而將他們引來的天機子則是立於洞口,等著冷然的到來。


    冷然見狀也不再潛行,直接是現身出來,身後背著的紅纓長槍被她拿過來後,一把就刺入了腳邊的石麵,槍尖深深陷入石頭裏,力道大得連周圍的地麵都是出現了不小的裂痕,可見她怒火極盛。


    “砰!”


    槍鋒刺入地麵的這一聲太過響亮,將那正沉浸在下棋之中的兩人給驚醒,也將天機子的目光給吸引了過來。顯然他們三人竟是都未察覺到冷然的到來,可見冷然如今的武功內力,已經能夠讓得她的潛伏達至登峰造極的地步。


    慕楚抬頭一瞧,他家那三年不見的媳婦正俏生生立在山洞外頭,一臉極為憤怒的陰鬱,眼裏幾乎都能怒得是冒出火來,卻更襯得她明眸皓齒,麵容美豔到了極點。


    他當下看得眼都是直了,也不再理會麵前還未下完的棋局了,手肘抵在桌麵上,毀了棋局,撐著下巴就感歎道:“先前每次都是我去英雄救美,如今終於也是體驗了一把美救英雄,嗯,感覺還不錯,真希望以後能多來幾次。”


    他對麵的夜離絕也是抬眸看向冷然,見到後者那極為難得的一臉怒意,毫不收斂的非常憐憫的看了眼天機子:“朕還從未見她發過這麽大的火。”


    放在以前,冷然再過生氣,也從沒將怒意真真正正的擺在臉上過。


    如今這般模樣,倒是真的發大火了。


    不過冷然也的確是心中怒意橫生,見那兩人好像沒什麽事兒,轉眼看向天機子,唇角上揚,笑得極為的燦爛,是她從未如此的笑過的:“天機子,你有種,不通知我一聲就請他們兩個來做客,真不愧是從西方來的人,一點都不懂我們東方的規矩。”


    天機子的目光在她臉上梭巡了半晌,聞言才笑了笑:“客隨主便,這個道理,你也該懂。”


    “好一個客隨主便。”


    卻見冷然笑得更歡暢了,眼角眉梢俱是飛揚肆意的風采,墨色的瞳仁裏波光流轉,本就絕美的臉容上滿是風情:“那麽,我今日來,你是要跟我講道理的了?”


    說著,一手將深陷石麵裏的長槍提起,轉手握住長柄,一抖,便是震出來一個槍花。她單手持槍,槍鋒直指天機子:“若是要講道理,那想來你對東方這麽了解,應該也聽過一句話。”


    天機子挑眉:“什麽話?”


    “千萬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話音落下,她倏然朝前一個跨步,長槍直攻而去,快到空氣中都是留下了一連串的虛影。


    她槍勢極為的淩厲,且殺伐,勢如破竹勢不可擋一般,直刺天機子的胸膛。


    天機子一個側身,便是躲過了,剛想要開口說句什麽,卻見冷然這明顯已經無法收迴勢頭的長槍卻猛地槍身一蕩,一股極為渾厚的內力所凝成的氣浪便是散開來,直奔天機子大開的前門。


    察覺到危險,他抬手一拍,同樣是動用了內力的掌力將那氣浪給拍散,隨後腳下生風,立時退開了幾丈遠,這才又道:“冷然,我不是要和你講道理,也不是要和你打的。”


    冷然停了攻勢,一槍又是陷入了地麵:“那你要幹什麽?和我談條件?以他兩個的命來要挾我,放你迴西方?”她微微眯了眯眸子,渾身的冷意都是抑製不住的散發出來,“不過這可能麽,天機子?且不說你綁了他兩個來,便是你將醫穀給滅門,又三番兩次的想要我的命,你覺得我會放過你?即便我真放過你,他兩個也會放了你?天機子,不要想著迴你的西方你還能東山再起幾年後再攻過來,你沒有這個可能的。”


    說完,看了看那兩個依舊是在保持著圍觀狀態的男人,沉吟了一瞬:“你如今四麵楚歌,卻還如此鎮定的與我對峙,他兩人至今都沒有任何的動作,怕是你就是借著給他兩個下了毒,才敢這樣在我麵前大放厥詞?”


    天機子沉默不語,卻儼然已經是一副默認的姿態。


    他天機樓的發展超脫大陸,不僅是研製出來的大型弓弩和火槍,都是超出了大陸上的認知,就連他們對毒藥的製造,也是要先進了太多,他們所用的毒藥,都是連慕楚這等醫聖都是束手無策。


    是以他很有自信。


    以慕楚和夜離絕對冷然和大陸的重要性,她絕對會與他達成協議。


    屆時,他先退迴西方去,待得實力雄厚了,再行卷土重來,這富饒美麗的東方,他一定是要牢牢掌控在手中的,也不枉那麽多年前對大陸格局的控製和布局。


    可冷然卻再度的笑了。


    笑意冰冷而譏諷。


    “看來真是打仗打了三年,不僅將你給打得西方都迴不去,連智商都退步了。”她鬆開手,退後幾步,憐憫的看著他,“慕楚和我都曾出過海,這片大陸上沒有的,難道另一片大陸上也就沒有麽?天機子,你真是越活越過去了。”


    或許慕楚的那頭白發,是一直都不會變迴黑色的了,因為毛囊裏麵被破壞了,頭發的顏色隻能如此。或許夜離絕那冷冰冰的心性,也是一直都不會變成待月郡主所希望的那般,因為心性使然,他已經成了這種的性格。


    但天機樓其餘的毒,自出海歸來後,慕楚也曾是忙裏偷閑,花了不少的時間來研究解藥。


    所以冷然才會無所顧忌的前來直攻天機樓。


    所以這個時候她才會退後,將接下來的時間和空間,留給那自棋局前站起身來的兩人。


    “真是知我者莫若冷兒啊,心有靈犀便該是如此的吧。”慕楚歎了一聲,和夜離絕並肩悠悠而來,直逼天機子。


    他依舊是笑得溫潤如春日和風,夜離絕依舊是冷冰冰的如同一座冰山。


    這副悠閑的模樣,何來是中了毒的?分明早已解了。


    天機子一聲慘笑:“我敗了。”旋即深深的看了眼冷然,“但是,冷然,我雖敗猶榮,至少……”


    至少,敗前,他曾如此的靠近過她。


    那一襲瀲灩了世間的雅香啊。


    冷然垂眸,再不去看他。


    卻是在那麽一瞬間裏,有晨風吹來,金色的陽光傾灑在那女子的身上,襯得她那一身張揚而飛的紅衣,迎著光斑翩躚而舞,她的麵紗也是隨之輕微舞動著,無比的耀眼和璀璨。


    這一幕太過美麗,如同烙印一般,深刻的融入誰的眉眼之中。


    烙印深深。


    深入骨髓。


    ……


    數月後,大炎王朝,王都宮城。


    這日,皇宮內到處都是紅綢彩花,裝潢得極為的喜慶,宮女們太監們也都是換了連月趕製的新裝,臉上俱是揚著燦爛的笑容,前前後後的忙活著,卻絲毫不覺得累。


    隻因今日,是他們陛下和皇後娘娘的大喜之日!


    不過清晨時分,臣子們都是攜著家眷紛紛入宮來,一抬接一抬的賀禮也給駛進了宮門,向著那用來舉辦婚禮的禦花園而去。


    此時的禦花園裏,為了今日的婚禮,特意的清理出了一個極為寬敞的空地。在那空地之上,桌椅擺放得整整齊齊,桌上的糕點茶水也都是精心準備的,甚至在那茶點之中,還都擺了時下的鮮花,或白或粉或黃或紅,將本就雅致的桌麵給點綴的極為漂亮典雅,看得女眷們都是心中一喜,這個小細節真的是很不錯。


    臣子們和女眷分開來坐,卻也沒有隔著屏風。眾人輕聲的互相攀談著,等候著那吉時的到來。


    時間過得很快,沒多久,就聽公公高聲唱喏:“陛下駕到,娘娘駕到——”


    眾人皆是立即起身下跪:“參見陛下,參見娘娘,恭祝陛下娘娘百年好合,恩愛白頭……”


    各種各樣的恭賀詞不絕於耳。


    有未曾來過宮裏的人悄悄的抬眼去看他們的陛下和皇後娘娘,當下就是極為震驚的看到,兩人皆是身著大紅的喜服,一方繡著五爪金龍,一方繡著七彩金鳳,都是尊貴到了極點。


    而那身穿喜服的兩人,一位頭戴十二珠金冕,一位頭簪金鳳朱釵,攜手緩步行進之間,麵容都是同樣的美麗而耀眼,有著一股極為高貴威嚴的氣質,自兩人身上淡淡的散發出來,恍惚間,都是讓人不敢直視。


    在這對璧人的身後,則是跟著兩個粉雕玉琢的孩童,同樣也是穿了大紅漂亮的新衣,將那本就精致嬌嫩的小臉,映襯得更加的嬌豔可人了,正是皇長子殿下慕漣,與二公主殿下慕灩。


    四人緩步向著前方的龍椅鳳位行去,待坐定了後,慕楚方出聲道:“今日是朕與皇後大喜之日,眾卿無需多禮,快快平身。”


    眾人立即大唿萬歲,這才起身來,重新的坐好。


    由於冊封儀式,早在婚禮舉辦之前便是已經舉行過了,所以今日這婚禮,便隻是像是尋常人家成親的喜宴一般,臣子們將精心挑選準備好的新婚禮物都是奉上,說著各種恭賀的語話。


    卻在這時,隻聽喜宴入口處高聲的唱喏:“墨龍夜帝陛下賀禮到——”


    宴上立時都是微微的安靜了下來,轉頭去看那被抬送進來的夜離絕贈的新婚賀禮。


    但見那些看起來非常沉重的箱子一抬接一抬的被打開來,墨龍的使臣念道:“我國陛下恭祝夜帝陛下與皇後娘娘新婚,特送上城池十座,翡翠玉如意十對,深海夜明珠十顆……”


    使者將禮物一個個的念出來,居然都是以十為單位的。


    末了,使者一躬到底:“如此,便是十全十美。”


    眾人都是悄聲讚歎,這夜帝陛下心思當真細膩,十全十美,喻意極為的不錯。


    慕楚自也是笑著收下,就聽又一聲唱喏:“大秦陛下賀禮到——”


    冷然一抬眸。


    小皇帝的賀禮到了。不知道那個害人精,他會送些什麽給她?


    但見一輛輛車行駛進來,那為首的使者念道:“我國陛下恭祝夜帝陛下與我國攝政王結為連理,特送上十年佳釀九壇,百年佳釀九壇,千年佳釀九壇……”


    使者報了極長的一連串的名字和數字,居然全是美酒,且都是以九為數字。


    最後,還道:“攝政王,陛下言,這車車皆是承載了九壇各色的美酒,還望攝政王慢慢品嚐,陛下永久都不會忘懷攝政王對陛下的一番厚愛。”


    說罷,退下了。


    宴上眾人卻都是震驚不已。


    攝政王?


    他們的皇後娘娘,居然是這個鄰大陸國家裏的攝政王?


    細想來,是了,皇後娘娘曾出海去尋藥治病,想來便是在尋藥之時,曾幫助過大秦的皇帝陛下,從而擔任了攝政王一職吧。


    這廂眾人還在感慨著皇後娘娘那極具傳奇的經曆,作為今日婚禮主人公的冷然,卻是挑了挑眉梢,看向坐在女眷之中的,已然是成了個標致大姑娘的宮涼。


    宮涼正笑得臉上開了花一樣,極為的燦爛,察覺到冷然望向自己的目光,她不僅沒收斂,反而是笑得更加的歡樂了。


    唔,和她想的一點都沒有錯,小皇帝果然對她當年的告密耿耿於懷,惦記著冷爺大哥哥當初從大秦迴墨龍之時,將他送冷爺大哥哥的酒都轉手送給了墨龍的水軍,一點都沒將他的心意給放在心上。


    所以冷爺大哥哥成親了,小皇帝立即就遣人渡海來送上這麽多的酒。


    哎呀,小皇帝真是太可愛了,等婚禮結束了,她也要跟著大秦的使者渡海去大秦看他去。


    看著宮涼那笑得像偷腥了的貓一樣,冷然轉頭道:“慕楚,我覺得我好像被坑了。怎麽辦?”


    慕楚摸摸下巴:“那就坑迴去,禮尚往來。”


    “怎麽坑迴去?”


    “不要讓宮涼去大秦,趕緊給她安排相親。”


    “這主意挺好。”


    冷然深覺相親這活兒很不錯,絕對能將那小皇帝給逼到大炎來。


    於是,大炎皇帝與皇後的婚禮剛過,王都內便是又掀起了一陣颶風,說是皇後娘娘親自為她的華夏閣副閣主宮涼舉辦相親宴,要為她的副閣主尋一優良夫婿,要為她成家立業。而聽聞了這個消息的大秦小皇帝,是如何的飛快趕來,如何的將宮涼給搶走,卻是不得而知了。


    眼下,麵前宴席上皆是其樂融融,觥籌交錯,那坐於高位上的兩人,輕聲的說著悄悄話,看似威嚴的眉宇之下,盡是隱藏著你儂我儂的深切情意。


    有人細心的察覺到,都是微微的感歎。


    誰說江山美人不可兼得?


    這不,眼前不就是一個成功的典範,坐擁江山,懷抱美人,且有幼兒伴於膝下,人生如此,何不快哉?


    ------題外話------


    啊,我辛辛苦苦寫了一個星期的結局……尼瑪終於寫完發出來了!淚奔,冷爺這本終於在承諾的最後一個月時間內結文了,我可以好好的休息幾天,然後就要繼續開新文了噗。


    嗯,新文是女強玄幻爽文,比較經典的那種修煉體係,大概是十幾號左右開坑,到時候會來發新書通知的,還是和君雙《萌寵之天降妖妻》那本一起連載雙開,希望大家可以繼續支持我,畢竟我覺得我坑品還是可以的,雖然咱寫古言和現代異能可能真的不拿手,但寫玄幻還真的是靠它來吃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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