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小插曲沒有帶來什麽實質性的影響,我和陳諍還是和以前一樣相處。

    但我心裏一直覺得過意不去,於是我向陳諍道了歉。

    時隔一個月,他已經不太記得那件小事了,隻說:“沒關係,在我這裏,你不用說對不起。”

    看來他的確不怎麽在意我對他的態度如何,我道歉反倒畫蛇添足了。

    其實我早就想明白了不是嗎?如果沒有愛情,無論和陳諍結婚的是誰,他都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我迴憶起我第一次見到陳諍時的場景。

    說來奇怪,小時候許多記憶隨著漸漸長大都慢慢丟失了,和陳諍見麵的那一段倒是記得很清楚。

    我剛到李家時,小小一個五歲孩子,不愛說話,大家都逗著我說。

    我不會說爸爸媽媽,隻會說芳芳,爸媽一遍一遍教我,過了兩個月,終於學會了。

    以上是我媽跟我叨叨的,我自己沒印象。

    我大概七歲時,隔壁換了個新鄰居,就是陳諍一家,這鄰居一做就是幾十年,直到現在我們兩家還是鄰居。

    但我和陳諍關係卻不是很親密,原因在於,他比我大四歲,我和他玩不到一塊兒去。而且我幼時內向沉默,我表姐見到他會甜甜喊他哥哥,我見到他就隻會傻笑。

    等到長大,我們每次在樓道裏遇見,我喊他諍哥,他點點頭就算是迴應了。

    李陳兩家關係很好,陳諍父母也對我很好。他們不介意我是李家的養子,用他們的話來說,如果陳諍非要是個同性戀,那對象隻能是我李昱元。

    我第一次見陳諍,是他敲門來我家借打火機,他們家的天然氣灶壞了,得用明火點上。

    我媽讓他在客廳吃點水果,他不進來,我坐在沙發上和他大眼瞪小眼。他誇我可愛,我媽就讓我叫他哥哥,我不叫,然後我媽把他打火機給他,他就走了。

    我和陳諍的初遇就是這麽一件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小事。

    ……

    快到元旦了,兩家父母合計著訂一桌酒席,一家人一起吃個飯,我和陳諍當然得去。

    我們的元旦計劃是這樣的:

    上午去商場逛街,添置一點新衣服。我還想在臥室裏放個好看的花瓶,每天訂新鮮的玫瑰擺著看,給臥室增添一點浪漫氣氛。

    下午去電影院看新出的喜劇大片,看完電影,我們

    再去中心廣場看音樂噴泉,每逢節假日,噴泉秀會特別漂亮。

    這個完美計劃的主要製定者是我,陳諍隻會說“好”,“可以”。

    元旦節前其實還有個聖誕節和平安夜,但我們公司聖誕節不會放假,陳諍的事務所也不會。

    平安夜那天下午,我們公司可以提早下班,方便大家約會,我提早下班了,但陳諍不但沒有,還要加夜班。

    我實在不甘心這樣一個情侶聖夜又被浪費掉,所以我一衝動,開車去了律所。

    律所的合夥人之一是我爸,小時候我常被我爸帶到所裏。在我讀大學時,律所租了個更高檔的寫字樓,我爸的工作重心幾乎全放在授課上了,不怎麽管生意上的事兒,我也就很少去了。

    進了門,我問前台,陳諍陳律師在哪,我是他對象,我要找他。

    前台是個新麵孔,不認識我,就讓我自己打電話讓陳律師出來。眼看著我打了好幾個都沒打通,前台小姐的表情變得很懷疑。

    我有點尷尬,這時老鄭出現解了我的圍,他真是我老大哥。

    老鄭向前台解釋一番,帶我去找陳諍,路上他問我:“和老陳約好了平安夜出去約會吧?”

    “沒。”我搖頭,“我知道他忙,我就是過來看看他。”

    老鄭嘖嘖一聲說:“老陳就是太敬業了,今天我們所好幾個有對象的都提前走了,大家互相體諒一下嘛,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喏,老陳就在那兒和我們新來的同事討論案子呢,你要不在這坐一會兒,等他出來就直接把他帶走吧。”

    我順著老鄭指的方向看過去。

    小會議室的場景穿過透明的玻璃,在我的瞳孔裏映得清清楚楚,陳諍和另一個年輕男人坐在一起,他們談笑風生,那年輕男人講到激動時,還用手比劃著什麽。

    陳諍表情生動,帶著我很少看到的朝氣。

    ——那個男人是遊羽!

    遊羽迴來了!這個認知讓我惶恐無比。

    我停下腳步,僵硬地佇立在那兒,靈魂像被瞬間抽掉了。

    腦子裏有兩個聲音在吵架,一個勇敢的我已經躍躍欲試地要衝進去斥責他們了,而這個懦弱的我隻想逃開。

    我強扯出笑容,對老鄭說:“老鄭,我突然想起我公司還有一點事情,就先走了。”

    我逃之夭夭。

    坐在寫字樓下的咖啡廳裏,

    我點了一杯咖啡,慢慢地喝。

    沒加糖的咖啡很苦,還燙到了我的舌頭。我緊皺眉頭,努力不讓眼眶裏的淚掉下來。

    突然,眼角餘光掃到黑色西裝褲的褲邊,是桌邊多了一個人,我抬頭一看——是陳諍。

    陳諍坐到我對麵,他應該是跑下來的,還喘著粗氣,“元元,老鄭說你來找我,你看到我,怎麽不喊我出來?”

    我一時不知該怎麽迴答。

    難道我要直接說,我看到你和你初戀男友在聊天,不敢打擾你們嗎?

    我隻好沉默。

    陳諍又說:“我本來是不過洋節的,你也知道,我們以前也沒有過。你現在來找我,是……想和我約會嗎?那你想去哪兒?”

    他這話在我看來帶有很強的迫不得已的意味,好像是我要強迫他去似的。

    我有些委屈,也有些生氣,“我隻是來看看你,看過你了,我就要走了,你迴去工作吧。”

    陳諍明顯不相信,他說:“那我們一起迴家,反正我也快下班了。”

    “真不用,你今天不是給我發了消息,說你要加晚班嗎?”我堅持要一個人走,“我開車來的,自己迴去很方便,你就快迴去工作吧。”

    陳諍走後,我給宋致遠打了個電話。

    “喂?宋致遠,現在出來陪我喝點酒唄?”

    哎,做個懂事的老公真難。

    作者有話說:

    關於諍哥的職業:作者是個門外漢,一切為了寫文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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