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雕花玻璃茶幾被中年女人掀翻在地的同時,一連串的哭罵咒怨聲便飛旋冒出來。


    “你他媽是什麽鳥醫生?!這年頭阿貓阿狗都可以當醫生了是吧?!”


    “我兒子有病?你才有病吧?我兒子有手有腳哪裏有病了!?”


    “心理醫生?我去你大爺的,我tm心裏想什麽你知道個鬼啊!還心理醫生?我看你就是個騙子!神經病!”


    激烈異常的吵鬧聲從緊閉的101診室飄了出來,不一會兒,從別的診室裏便冒出一個個八卦卻又見怪不怪的腦袋。


    如今醫患糾紛嚴重,心理醫院也不例外,這不,這已經是這個月院裏發生的第三起事故了。


    “你看看,你看看,我說什麽來著,我們院啊遲早要出大事!”


    “得了吧,這都砸起來了,還不算大的嗎?你還想出多大的事?”


    同行的幾個醫生圍聚在門口,小聲的談論著,眼神不自覺的往101的門上瞄。


    “那心理疾病是精神病嗎?真是搞不懂這些家屬有什麽好遮羞的,就怕別人嘲笑她是精神病的家屬,無知!再這麽下去,我都要抑鬱了!”


    “誰管你抑鬱不抑鬱,我隻是心疼101的小季啊。誒,你們知道嗎?聽說這次鬧事的還是他師傅手下一個病人的家屬,你說江老頭退休,也沒把手上的案子解決清啊,就這麽推給徒弟,真是難為小季了。”


    “那個患者啊……”說話的中年女醫生眼睛眯了眯,露出一絲不好評價的表情來:“這事還是怪江老頭子,要不是他非要拿這個患者……誒,我和你們說這些幹嘛?”女人眼裏閃過一抹異常,幽幽的歎口氣。


    “反正我是心疼小季,你說人家一個二十四歲的小年輕,工作還沒一個月,就攤上這事,擱我這兒了估計辭職的念頭都有了。”


    “今晚帶小季出去吃一頓好的,好歹是咱們院裏唯一一個男人,他要是辭職了,307的兔牙妹估計能跳樓。”


    這邊幾個人聊的熱火朝天,那邊101的門終於開了。


    率先走出來的是個中年女人,價格不菲的白色短裙,脖子上奪目的珍珠項鏈,滿身貴氣,細腳高跟皮鞋踩在過道的大理石地磚上“啪嗒啪嗒”的響。


    邊走邊打電話:“小王,對,我讓你聯係的律師你聯係好了沒有?我要告這家醫院,對,我兒子什麽人物,哦,到了他們那裏說精神病就精神病了,什麽傻逼玩意!”


    “公司那邊消息都給我封住了,老爺子撐不了多久了,現在是關鍵時刻,不能讓我兒子在這傻逼醫院裏栽跟頭!”


    “鳥不拉屎的醫院,整天靠著坑蒙拐騙掙錢,家裏人都是怎麽教的,養出這麽一群狗雜碎!”


    話說的很是難聽,圍觀的醫生們臉上都蘊了怒,何姐是她們中年紀最大的,看著這群小年輕個個氣的要跳腳,再不去解決可能真的要出大事,終於忍不住走了過去,抬手把她攔了下來。


    “這位女士。”


    女人把電話從耳朵邊放了下來,濃妝豔抹的臉微微一抖,扯出不屑的笑容來:“幹嘛?”


    何姐鞠著笑臉:“我覺得你剛剛說的話有點過分了。”


    女人翻了個白眼,一手推開何姐:“滾一邊兒待著去,你算哪顆蔥?老娘愛這麽講就怎麽講,你再講一句話,信不信老娘砸了你的這家店!”


    何姐胸口一滯,問候她祖宗八代的話語瞬間湧到嘴邊。


    “黎太太,不好意思。”101鑽出一個年輕的男人來,穿著白色襯衫,看起來很是儒雅,走過去和女人鞠了一躬,堆著笑:“您在這裏鬧也不是辦法,那診斷書是我師傅下的,要修改也得他蓋章才行,我今晚就去找他老人家,明天一定給你答複好吧?”


    何姐看一眼男人,撇撇嘴什麽也沒說,退到一邊去了。


    季蔚禾這個人哪哪都好,就是脾氣太軟,來這裏一個月,被妹子各種使喚抬水抬桌椅,也沒見他有過一句抱怨,如今被人指著鼻子罵,還是客客氣氣的,臉都不帶紅一下,就跟隻小綿羊一樣。


    女人似乎很滿意,冷冷哼了兩聲,踩著高跟鞋“噠噠噠”的走了,氣焰囂張的很。


    女人一走,圍觀的人立刻就把季蔚禾給圍住了。


    “小季,她沒把你咋的吧?”


    “我看這個患者你就別治了,把你師父的診斷書改一改,交給那女人得了,反正她不相信他兒子有心理疾病,你幹嘛死磕?”


    季蔚禾被圍在中間,太陽穴突突的跳著疼,瘦削的身出了薄薄的一層汗,襯衫濕了,黏在後背上,濕噠噠的,很不舒服。


    他的確沒打算再管這個患者,患者家裏有點背景,他一個小醫生可惹不起,這年頭,大部分人都會把心理疾病與精神病劃上等號,尤其是像這個患者所處的圈子,這種事傳出去,這個患者多半就毀了。所以,這個女人才會來醫院鬧事吧?


    “小季,我跟你說,這事你可不能鑽牛角尖啊,我上次還聽說市立醫院被人捅死個醫生,你得注意點明白嗎?”何姐語重心長,特別像個老媽子。


    “知道了,知道了,我今晚就給我師傅打電話,跟他說診斷書的事。”


    何姐點頭:“這就好,也就一筆錢的事,我看那女人家挺有錢的,說不定治療費還是會付給你。”


    季蔚禾不置可否的撇撇嘴,他倒是不在乎錢,隻是他師傅江健是業內有名的心理醫生,從業幾十年,就沒見過誤診過一個人,讓他改診斷書,季蔚禾心裏還真是有點不舒服。


    不過,介於今天他損失了一個五千多大洋的茶幾,他還是覺得這個患者碰不得。


    碰不得,那就得躲。


    季蔚禾和何姐幾個打了聲招唿,低著頭微微弓著腰往101走,裏麵一片狼藉還等著他收拾呢,下午三點預約了一個受到家暴有點抑鬱的小姑娘,看到麵目全非的診室,估計得嚇出翔來。


    推開門,腳邊就是鋒利的玻璃碎片,季蔚禾心疼的直皺眉,踮著腳尖小心的走著,拿起掃帚準備把碎片聚在一起。


    眼神忽的一轉,看到真皮沙發上坐著的男人時,他驚訝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手一抖,掃帚滾在地板上。


    “你怎麽還沒走?”


    黎原崇懶洋洋的靠坐在沙發上,微微歪著腦袋,兩條腿長的無處安放,幹脆自然的交疊在一起。


    聽見季蔚禾的話,他不由的皺眉迴答:“我在等你。”


    他的臉很白,卻沒有病態的那種無力感,頭發很短,露出的額頭上有著一個一元硬幣大小的疤痕。


    據他自己說,是燒傷,十幾年前留下來的。


    季蔚禾彎腰把掃帚撿了起來:“得了,你媽差點就把我這給燒了,你還是趕快走吧,免得一會兒再鬧起來,我這兒簡陋的很,實在是沒什麽給你砸的。咱們啊,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了,行不?”


    黎原崇動動身子,坐的筆直,一臉嚴肅的問:“醫生,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有病?”


    季蔚禾抬頭,靜靜的望著他,他師傅說黎原崇患有嚴重的心理疾病,不過他見到黎原崇還不超過一個小時,至少現在,這個男人看起來很正常,白皙的麵頰,立體的五官,長得很漂亮,就衝著這一點,也讓他比一般的男人看上去,更優秀。


    季蔚禾直起腰,收迴眼底的那絲異色,板著臉迴他:“有沒有病得我測試過才能告訴你。”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測試我?”黎原崇把腿從另一條腿上拿了下來,往前微微弓了弓身子。


    這個動作很危險,黎原崇做,更顯誘惑,季蔚禾感到喉嚨幹澀無比,忍不住的舔了舔舌頭。


    “我不打算測試你,你沒聽你媽說嗎?你和我們院的療程合同已經結束了。”


    “哦,這樣啊。”黎原崇異常平靜的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看不到表情,語氣也無喜無悲,聽不出個所以然來。


    季蔚禾把碎片堆在牆角,用垃圾袋裝好,掃帚放迴原處,房間這下總算順眼多了……除了那個看上去一點想要走的*都沒有的男人。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兩點半了,那個輕度抑鬱的小姑娘一會兒就要到。


    季蔚禾決定下逐客令:“黎先生,我馬上要接診了,你看你是自己走還是我送你?”


    黎原崇把頭抬了起來:“不麻煩你,隻是我媽要是再來找你麻煩,你就給我打電話。”


    他從口袋裏掏了張名片,黑底金字,燙著花邊,隻寫著姓名和電話號碼,一看就是極其私人的。


    “那我就先走了,這個我幫你扔掉。”他跨步走到牆角,把裝著玻璃碎片的垃圾袋拎了起來,隻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撚著垃圾袋的一角,看起來很優雅。


    關門的時候他又頓了一下,半個身子重新擠進診室:“這張茶幾我能給你找到一樣的,明天我就讓人給你送來。”


    說完,黎原崇從外麵把門輕輕一帶,走了。


    剛走,季蔚禾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那個小姑娘的媽媽打來的。


    “醫生,媛媛剛剛跳樓了,現在在醫院搶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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