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那我去了,那個改、改天我再來看你。就是、就是有個事,我媽那不是改嫁了麽,同學隻知道我老家在清市,不曉得我在這兒還有個爺爺,所以、所以那個……”


    拿了錢,傅靈看了傅老頭一眼,為難地說。


    傅老頭的笑容淺了下來,但依然嗬嗬地說道:“木事!當你同學的麵,我不說是你爺爺不就成了。”


    “謝謝爺爺了!”


    看到農場裏緩緩駛出一輛小麵包,傅靈不再跟傅老頭說話,而是朝遠處的室友招招手,等她們跑近,背對著傅老頭,和室友們咬耳朵:“我竟然不知道,這農場是我親戚家開的,我在傳達室給他打了電話,他派人送我們去溫泉山莊,咱們快走吧。”


    傅靈的室友們一陣驚喜:“真的呀?那太好了!”


    “傅靈你在京都有親戚咋不早說啊,我看這農場好大,秋天的時候來這兒玩一定很棒!”


    “微農場?我好像在哪兒聽過……”四人中家境最好的女生皺眉想了想說道,“真的很熟悉誒……”


    傅靈怕謊話拆穿,忙說:“你們不冷嗎?站這風口上說話。不如早點去溫泉山莊,一邊泡溫泉一邊再聊吧。”


    “也對!我凍得鼻子都快成胡蘿卜了。”


    “哈哈哈……”


    傅老頭站在窗前,望著遠去的小麵包,老眼一眨未眨。直到麵包車小成了一個黑點兒,長歎一聲,搖搖頭,正要坐迴椅子上繼續聽他的收音機,外頭傳來“叭叭”兩聲熟悉的喇叭聲。


    他抬頭往外看,隻見禾薇從她淺藍色的甲殼蟲車窗裏探出頭,笑著朝他打招唿:“老伯,我又來了。”


    老頭兒忙按下大門開關,然後走出來寒暄了幾句。


    禾薇伸手從後排座椅夠到一個紙袋,下車送給傅老頭:“老伯,我過兩天就迴家了,開年再來看你們,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在這裏提前給您拜個年,祝您身體健康、心想事成!”


    傅老頭受寵若驚,擺手又搖頭,連聲說:“這使不得!這使不得!我哪好意思收東家的禮……”


    “不算什麽禮,您也可以看做是咱們農場的員工福利。”禾薇俏皮地說道,隨即把紙袋塞到傅老頭手裏,轉身鑽上車,透過車窗微笑著朝老頭兒揮揮手。


    霓裳油門一鬆,車子往大食堂方向駛去。


    傅老頭抱著紙袋原地站了一小會兒,眼瞅著風雪能迷住人眼,趕忙掖緊袋口迴到門衛室,遙控關上大門後,坐在軟乎乎的靠背椅上,好奇地打開了紙袋。


    一頂厚實保暖的防風雪護耳冬帽、一對皮革的加絨護膝、一雙防滑保暖的防風雪手套。


    三樣東西,買買的話算不上貴,加起來一百左右的樣子,但勝在這份心意。


    再者,農場的員工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人手一份,幾千塊就去了。


    又不是說員工福利不發了,就發這個。事實上,員工福利早發了,臘八節那天,聚在大食堂喝臘八粥的時候,由老楊分到了大夥兒手上——人手一張五百塊的代金券,市裏市外的百貨大樓、大超市都能用。工人們一拿到手,就興奮地輪批往市區跑,給自己或是家人買點兒平時舍不得買的禮物。


    這又來一份,說不感動是假的。


    傅老頭抿唇歎了一聲。


    從稍顯冷漠的孫女,想到兒子死後跑娘家改嫁的兒媳婦,再想到明明住得不算遠,卻從來沒有主動關心過他的閨女,年關了都不見她來個電話,更別說接他去家裏過年了。說到底,怕他這個一無是處的爹丟她的臉麵啊……


    禾薇和霓裳一起,把餘下的紙袋提到暖氣很足的大食堂裏,由楊嬸、楊叔一個登記、一個發放,如數發到每個工人手裏。


    工人們收到意外的禮物,開心得不得了。輪到值班的不得不迴工作崗位,其他人都聚在大食堂裏,圍著大餐桌,嗑瓜子侃大山,氛圍不是一般的好。


    禾薇朝霓裳眨眨眼,悄悄指了指人前不能更正經的老魏,趕在霓裳反應過來前,借口找楊嬸聊天兒,蹦進了裏間。


    楊嬸站在兩眼灶前,一個大鍋裏炸地瓜球、香芋球、南瓜球什麽的,另一個大鍋在用麥芽熬糖糕。


    看到禾薇進來,忍不住念叨:“這一大包東西值不少錢吧?這麽多人,我估算了一下,少說也要好兩千……你說你這孩子,有錢哪裏不好花,給你爹媽買兩身衣裳迴去也成啊,咋還給我們買年貨了……”


    禾薇俏皮地笑笑:“大過年的,談錢多傷感情呀。”


    楊嬸被逗笑了:“得!這還不能說了。”


    禾薇笑咧了嘴,接過她手裏的漏勺,幫忙把飄在油鍋上的地瓜球撈出來,盛到幹淨的淺竹簍裏慮油,看楊嬸把紫色的香芋球、橘紅色的南瓜球一勺一勺下到油鍋裏,這才說道:“這一年,我得了大夥兒很多幫助,譬如從嬸子您這兒學到了不少好東西,楊叔、金叔他們除了忙自己的活,還得幫我們幾個沒事瞎折騰搞出來的菜地打理……總之,給大夥兒平添了不少活,一點禮物隻是感謝,真要論彌補,我這還遠遠不夠呢。”


    “你這孩子!”楊嬸佯裝不高興地說,“這是哪裏話!不就是分內事嘛,怎麽到你嘴裏,咱們幾個都成活雷鋒了。”


    “誰成活雷鋒了?”老楊戴著禾薇送的護耳冬帽,掀開簾子走進來,背著手踱了幾步,問,“不是說在炸地瓜果子嗎?還沒炸好?老金把他藏了兩年的好酒搬來了,咱哥兒幾個先喝上一盅,薇薇你也來,對了,老魏領著他對象跑養殖場裏去了。我說這小夥子也太不會挑地方了吧,哪有人談情說愛跑養殖場的,難怪前頭的姑娘一個接一個的跑,也就這姑娘心大,老魏說啥都沒意見,依我說應該趁熱打鐵把事情辦了,免得……”


    話說一半,見媳婦眼也不眨地盯著他頭猛瞧,納悶地摸摸頭上的帽子,問:“咋地了?這就是薇薇送的那頂呀?我戴上試試大小,不好看?”


    “好看。”楊嬸麵無表情地應了一聲,扭頭朝禾薇擠眼睛:“真成雷鋒了。”


    禾薇憋不住笑出了聲。她從楊叔進來就看到了,別說,還真像。


    ……


    這趟農場之行,基本上是年前最後一趟了。


    拉來了一車年禮,拉走一車時令菜和剖洗幹淨的雞鴨和新鮮的豬羊腿,這是順帶給賀家兩位叔叔帶的。


    老爺子帶著老馮父子倆將和他們一道去海島玩,家裏肯定不留菜了。留了也是浪費。


    至於去海島上的食物,賀擎東一早就交代好了,食材方麵,讓小馮抽時間來農場,把老楊、老魏他們收拾出來的吃食,分兩趟運上遊艇;熟食方麵,除了市麵上買的、老馮用烤箱烤的,再還有委托珍味館大廚做的,蒸熟後抽真空或是速凍,分門別類地裝進整理箱,到時隨車帶上遊艇。


    這次去海島,除了禾薇一家三口、賀擎東和老爺子爺孫倆,再還有老馮父子、霓裳和老魏外,雙胞胎和圓圓也赫然在列。


    這得虧了圓圓同學的死磨爛纏兼三寸不爛之舌。說是老大若是和大嫂單獨出遊過二人世界,他絕不摻合,可這麽多人去,唯獨把他撇下了,這是多麽殘忍、多麽虐心、多麽……無數個多麽,還能不讓他去?他去了,雙胞胎能不去?同為堂弟,總不好厚此薄彼吧。


    至於另一個堂弟賀曜南,完全忘腦後了。


    這讓羅美萍又酸了幾把,在兒子兒媳迴京過年時,明裏暗裏不止一次念叨這個事,使得家裏其他三人聽了都不舒服。


    胡慧私底下忍不住對丈夫抱怨:“媽有些話也沒說錯,爺爺對你確實不公平。我都替你委屈。”


    賀曜南默了幾秒,自我寬慰地笑笑:“算了,我確實不及堂哥出色,爺爺喜歡他比我多些,也是人之常情。”


    聽到小倆口的對話,賀愛國狠瞪了媳婦一眼:“都是你惹的幺蛾子!好端端的,提什麽遊艇、旅遊。曜南在家又住不了幾天,哪怕阿擎邀他去,他也去不了,你何必說這些有的沒的……”


    羅美萍委屈地直抹眼淚:“我就那麽一說,你兇我幹什麽!還有,你就不懷疑爸私底下有沒有貼補你大侄子,我就不信憑你侄子部隊裏拿的那點死工資,能買得起遊艇……”


    “那是跟人合夥買的。”


    “沒個大幾百萬,跟人合夥能買下來?”


    賀愛國氣得不想搭理她。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今年這個年,對他們一家來說,簡直就是災難年,過得沒意思極了。


    相比之下,賀戰國倆口子瀟灑多了,老爺子不在,雙胞胎兒子也蹭著大侄子的風頭出去野了,倆口子去丈母娘家拜過年後,趁著過年人少,挨個兒地把京都一係列景點玩了一遍,七天長假下來,感情升溫不少。


    賀遲風倆口子也差不多,把兒子扔給大侄子後,沒心沒肺地賴在丈母娘家過了個安逸年。期間聊到最多的話題,除了股票、房產,就是跑海島玩的禾薇等人了。以至於遠在孤島上的一行人,時不時來個響嚏。


    禾薇一行人年前兵分兩路,她和賀擎東臘月廿七這天先迴了清市的家,接上爹媽後,到海城的遊艇碼頭,住了一晚,等到了直接從京都出發的老爺子等人,匯合後再一路南下。


    這一年間,蔣佑銘真的率人在海島上造起了一溜度假小屋,還給自己圈了片模擬原始森林的影視基地,年後就準備在這兒開工拍攝靈光一閃、繼而腦洞大開想出來的穿越原始社會一類的玄幻片。


    蔣佑銘監工督造的度假小屋,是呈扇形的,以當初發現的淡水湖泊為圓心,往西北向散開。度假小屋的後背,就是參差不齊又茂密的果樹林了。


    度假小屋暫時造了十二間。另外還有兩間是男女廁所和簡易淋浴房。


    廁所別看造型簡單,那可是高科技的產物。通下去的排泄物,經太陽能分解、發酵,轉化為有機肥,正好用來給果樹林施肥。


    住屋的麵積有大有小,不像那些開發成熟的海島,推出來的度假屋無論造型還是內設,全都一個樣。


    這裏的小屋,最大的有三四十方,主臥、客臥、起居室、廚房齊全;最小的卻隻有十來個平方,放下一張雙人的木質榻榻米後,剩下的空間就夠放兩把椅子的。


    之所以會這樣,主要是為了不破壞現有的空間格局和生態平衡。因為要整成一樣大小的度假屋,就得砍掉一些樹木,經幾個股東商量後,決定還是因地製宜,怎麽環保怎麽來。


    禾薇小倆口來之前就商量好了,最大的木屋給老爺子和老馮父子住,這不有個起居室嘛,其實就圍著三麵牆做了三排凳子,往外能欣賞美景,往內,圍著居中的大茶幾,用來開座談會最方便不過。


    禾父禾母、賀擎東和禾薇、老魏和霓裳,倆倆一間毋庸置疑。剩下雙胞胎和圓圓,合住一間相對比較開闊的小屋。


    住哪兒分派好後,大家拿著行李搬去各自的木屋,完了聚到老爺子那屋開碰頭會順便解決上島後第一頓晚餐。


    禾母三步一迴頭地看著閨女被毛腳女婿牽進隔壁的小屋,恨不得跑過去把閨女拉到自己屋裏來。


    “你說他們倆,該不會從訂婚後,就成天膩一塊兒了吧?”


    禾父正忙著打量度假小屋內裏的布置,聞言,頭也沒迴地說:“這有啥,婚都訂了,就差一張證了。”


    “就是因為證沒領才擔心啊。”禾母小聲咕噥,末了伸手在禾父的腰間擰了一把,看他疼得齜牙咧嘴,沒好氣地道,“你這爹當的可真省心,閨女被人拐跑了都不著急。”


    “你讓我著急啥呀,當初我說吧,不忙著訂婚、考驗一陣子再說,是誰成天嘀嘀咕咕的,說不訂婚,這麽處著多不像樣……現在婚訂了、人光明正大地和你閨女處對象了,還擔心,真搞不懂你們女人的心思……”


    禾母被堵得說不出話,嗔怪地睨了禾父一眼,扭身去裏間擺行李了。


    禾父憨笑著跟進去:“你呀,兒孫自有兒孫福,隻要閨女開心就好了嘛。阿擎這麽好個女婿,你也說打著燈籠都難找,還有啥不放心的?”


    “哎呀行了行了,我說那麽一句,你頂我三句,誰說你老實本分話語少的,我跟誰急……”


    “嘿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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