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頓豐盛的山珍野味並幾壇子“山裏人家”老板娘親手釀製的櫻桃酒,一行人在包廂休息了個把鍾頭,期間說著各家的瑣事,直到兩壺具解酒、消食作用的薄荷花茶下肚,酒意消得差不多了,才收獲滿滿地迴家。


    無奈路上遇到一波大堵車,到文欣苑差不多快五點了,錢多多和徐小青還得返校,在禾薇家樓下話別了幾句,推脫不過地提上兩籃子楊梅,先行離開了。


    其餘人商量晚上吃啥,都說不要大吃大喝了,中午的野味還沒徹底消化呢,晚上再來個大魚大肉節沒過完先胖三斤。要不還是外頭麵館吃碗麵得了。


    禾母就說:“吃麵幹啥去外頭啊,家裏水餃、麵條都有現成的。既然都不想吃米飯,那就煮餃子、下麵條吧。”她還省事兒了,“想吃什麽麵隻管說,家裏醃的雪裏蕻、曬的筍幹、香菇都有,不喜歡鹹菜做的片兒川,就給你們整個清淡點的番茄雞蛋麵。”


    陽台種的大小番茄和綠皮黃瓜能吃了,挑成熟的摘下來,大番茄煮麵、小番茄當水果,黃瓜則切絲涼拌,也是道不錯的開胃菜。


    大夥兒都沒意見,一擁而上賴禾家吃晚飯了。


    錢多多迴頭看禾薇家的陽台,見屋裏有燈光亮起,抿唇一樂,抬胳膊碰碰徐小青,“哎,你說薇薇大概會啥時候結婚?我們說是說了做她伴娘,可伴娘該負責哪些事、穿啥樣的衣裳我都不懂耶。”


    “我也不懂啊,迴去問問我媽,再不行就找度娘,網上肯定有很詳細的教程。”


    “可我現在連看電視都被我老爸老媽管著,上網那簡直難如登天。算啦,改天還是問我堂姐去吧,她給人當過伴娘,對這一套應該很熟。”


    徐小青點點頭,隨即噗嗤輕笑:“你說我倆是不是有毛病呀?薇薇都不急。我倆著急個什麽勁。”


    “這就叫皇帝不急太監急。”錢多多順嘴接了句。


    兩人互看一眼,噗哈哈地笑。


    “話說迴來,薇薇跟她男朋友真的好般配。”錢多多一臉欣羨地說:“我以後找男朋友,也一定要找賀許諾大堂哥這樣的。”


    徐小青抿唇偷笑:“你初一那會兒還說要找冬子哥這樣的呢。這麽快就改變方向啦?”


    錢多多要不是兩手都提著楊梅。都想掐著徐小青脖子堵她的嘴了,“噓——小聲點小聲點!被人聽見那可丟臉丟大發了。我當時不過就那麽順嘴一說,而且你不覺得冬子哥跟我們太熟了嘛,感覺和自己哥哥沒啥兩樣。當男朋友的話,總覺得缺了點啥……”


    “缺啥?”


    “就感覺……好哇!徐小青你拐著彎套我話呢!”


    “噗哈哈哈……”


    倆姑娘正笑鬧得起勁。驀地,徐小青的笑聲戛然而止,瞪著小區門口的某個點,眉頭打成結,嘴裏嘀咕:“她怎麽在這兒?”


    “誰呀?”錢多多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時近黃昏,又隔著一座小花壇,隻能隱約認出是個女生。


    “就我跟你們說的,我大伯家的繼堂姐唄。”徐小青皺皺眉,“也不知道站這兒幹嘛。我可不記得她在文欣苑有什麽親戚朋友。”


    “會不會是來接你的啊?你有跟家裏說這個點迴去嗎?”錢多多絞盡腦汁猜道。


    “怎麽可能啦!我剛在車上用薇薇的手機給家裏打過電話,我媽讓我打車迴去,她在小區門口等我,到了就送我迴學校。哪可能找大伯家的人來接我。”徐小青說完,又咕噥了一句:“又不是很熟。”


    “反正就在眼前了,過去打個招唿問問唄。”錢多多說完,看到她爹的車子了,蹦跳著對徐小青說:“我爸到了,要不你跟我一起上車,我先送你迴家?省得你打車了。”


    “不用不用。你們學校跟我家完全兩方向,一來一去多費工夫啊。你快去吧,我打車就行了,這附近打車還是蠻方便的。”


    “真不用啊?”錢多多看到她爹不熄火地停在小區門口。搖下車窗朝她猛力招手,肯定是在催她快點。


    徐小青也看到了,忙說:“真不用,你趕緊去吧,我跟她說幾句也馬上迴家了。”


    這時,傅靈看到徐小青了。淑女地提著連衣裙裙擺,邁著碎布跑過來:“青青。”


    徐小青無奈地朝錢多多聳聳肩:“看吧,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錢多多吐吐舌:“那我先走啦,迴頭咱們再聯係。伴娘的事等我問問我堂姐啊,等暑假碰頭咱們再定具體章程。”匆匆說了幾句,提著楊梅籃噠噠噠跑了。


    傅靈迴頭看了一眼跑遠的錢多多,認出錢多多身上的t恤最起碼得幾大百,氣息有些不穩地問:“青青,她也是你同學嗎?跟你一個學校的?”


    徐小青趕著迴家返校,邊往小區門口走,邊說:“初中同學,現在不在一個學校。你找我幹嘛?對了,你在文欣苑幹嘛?”


    傅靈不知是跑急了熱的,還是羞的,總之臉頰泛起紅暈,追著徐小青的步頻小聲說:“那個,你能幫我遞封信給禾薇她大哥嗎?”


    “哈?”徐小青懷疑自己聽錯了。要不是兩手都沒閑,她想當街摳耳朵了。肯定是有耳屎堵了她耳洞,聽岔了吧。


    “就遞一封信,沒別的事,你應該剛從禾薇家出來吧?手裏這是什麽?我幫你提……”


    “不用不用。這是薇薇送我吃的楊梅,而且我趕著迴學校,沒時間幫你。”徐小青才不想把好朋友送自家的楊梅分一半給大伯家,舉高雙臂,避過傅靈的自來熟,同時狐疑地打量著傅靈,戒備地問:“你送信給薇薇大哥幹嘛?該不會是情書吧?”


    雖然被徐小青一語道破了心思,但傅靈並不想承認,誰知道這個便宜堂妹會不會轉身告訴她媽,於是扯了個謊:“你別亂猜,我就是想問問他關於京大的一些事,你也知道我的成績考京大基本沒問題,馬上就要升高三了。我想提前做點準備……”


    徐小青一臉“你騙誰哪”的表情,忽而笑問:“誒,你確定你想找的是冬子哥?而不是賀許諾的大堂哥?可我看你清明節那次,明顯在追著賀許諾的大堂哥問這問那嘛……”


    傅靈的眼神有些呆滯:“清明節那次……我問的不就是你同學的大哥嗎?”


    “噗哈哈哈……”徐小青就知道她搞錯對象了。狂笑一陣說:“那是賀許諾的大堂哥好不好,比我們大八九歲呢,冬子哥才是薇薇親大哥。哦,我想起來了,冬子哥當時抱著烏龜放生去了。你沒和他說上話很正常。”


    傅靈臉色一白,難以置信地問:“你的意思是,在京大讀書的不是那個……是另一個……”


    “當然啦,冬子哥大我們兩屆,去年考上的京大金融係。賀許諾大堂哥哪個學校畢業的我就不清楚,不過他是京都人,而且是部隊軍官,聽賀許諾說今年都升少將了……哎,我說你那是什麽眼神啊,居然能把他誤認為是薇薇親哥。差的也太多了吧,噗……”


    傅靈隻感覺兩耳輪番耳鳴。


    她居然認錯了,鬧了個張冠李戴。


    可是不對,她定了定心神,抬頭看徐小青:“我那天明明聽你喊他禾大哥來著……”


    “你聽錯了吧?他姓賀,就算我跟著薇薇喊,那也是喊他‘賀大哥’好不好。”


    徐小青看她那副大受打擊的可憐樣,抽了抽嘴,有點心軟地提醒:


    “搞清楚那就行啦,迴去吧。送什麽信呀,就算有什麽想問的,等真考上了京大再找人問也不遲啊。現在離高考還有一年呢,你想的也太多了吧。還有。賀許諾的大堂哥可是薇薇對象,兩人以後要結婚噠,我跟多多都約好做她伴娘了,你別剃頭擔子一頭熱地栽進去,影響了高考可別哭……哎呀呀,這都五點多了。我得趕緊迴家了。”


    反正該說的說了、該勸的也勸了,聽不聽得進去她可管不著,又不是傅靈她媽,誰愛鹹吃蘿卜淡操心啊。


    徐小青提著兩籃楊梅,哧溜一下滑出小區門,打車迴家奔學校。


    留下傅靈神色慘淡地在文欣苑的小區花園裏發呆。


    直到耳邊嗡嗡嗡的蚊子聲越來越多,胳膊上、腿上被咬了無數個蚊子包,神思才拉迴到現實。


    撣了一陣討人厭的蚊子,傅靈攥緊了拳頭。


    那個人,竟然不是禾薇的大哥,而是她對象,可禾薇不也才高二嗎?這麽早就談對象,她家裏能允許?


    轉念一想,也許是那人的家世背景不普通呢。


    京都人、又是軍官,且這麽年輕就升少將,肯定脫不了家庭背景的因素,搞不好就是個紅n代。難怪禾家人都不反對,換做自己,歡喜都來不及呢。


    傅靈深深地嫉妒了。


    同時又替自己尚未來得及綻放就已凋零的愛情悲哀。


    為什麽同樣是高中生,禾薇能談對象,因為對象的條件還得到家裏的支持;自己卻連喜歡一個人都隻能偷偷摸摸,出個門還要趁她媽下樓的時候。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這世道就那麽不公平!


    第n次罵老天不長眼、不公允的傅靈,垂頭喪氣地迴了家。


    到家第一時間,就被她媽揪著耳朵一通罵:


    “這麽晚你跑哪兒去了?媽就下樓扔個垃圾,轉眼就不見你影了。作業都趕完了?預習都做好了?月底就要期末考了,你怎麽還有心思出去溜達?這裙子新買的?”


    郝彩珠罵著罵著看到女兒身上的連衣裙,上下打量了一遍,沉著臉厲聲質問:“你哪兒的錢?不是說壓歲錢都存銀行了嗎?那是給你讀大學用的,你別不是偷偷拿出來花了吧?”


    “沒有!”傅靈頓感委屈,衝郝彩珠大聲吼:“存折不是你拿著嗎?沒存折我怎麽去銀行拿?”


    “那這裙子哪兒來的?沒見誰送你衣服啊。”說到這個,郝彩珠也挺氣憤,這幾天輪著去妯娌、小姑家吃飯,就沒見誰送女兒衣服啥的。雖說女兒是前夫生的,但怎麽說也是第一次見吧,一點表示都沒有也太說不過去了。


    就在郝彩珠咬牙暗罵時,傅靈說:“徐叔叔給我的零花錢,我見夏天的衣服不夠穿,就去買了條裙子。媽,你下迴別逼著我學習行不行!想學我自然會學,學累了出去走走也是我的自由。我不是小孩子了,你越是管得嚴我越是學不進去。你要有那麽多外國時間,就給徐家生個兒子吧。徐叔叔一定很開心……”


    憋心裏老久的話一股腦兒蹦出嘴,隨後房門“砰”地一摔,傅靈把自己鎖在屋裏頭,趴書桌上嚶嚶嚶地流淚。


    郝彩珠又氣又急,從來不知道女兒心裏居然這麽怨她這個媽,她自詡這個媽當得夠稱職的了。打從前夫過世,她一個人省吃儉用將女兒拉扯大,一心盼著她出息,這有錯嗎?可聽到女兒房裏傳出的哭聲,不禁心軟了,砰砰砰地捶門板:“那你飯總該出來吃吧?”


    “我不餓,你別管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傅靈收住眼淚,決心迴到清明節之前的狀態。


    京都……天子腳下……


    她就不信考不去那裏。


    可一翻開數學書,夾在裏頭的單元測試卷掉出來,猩紅惹目的“63”分刺地她雙眼發疼。


    失聲尖叫著把書桌上的文具全數掃落在地。


    在門外聽動靜的郝彩珠更擔心了,一邊拍門一邊勸:“好啦好啦,媽以後不看你看那麽緊了,隻要你自己知道要學就行了。出來吧,老徐迴來咱就開飯……”


    一通發泄之後,傅靈的生活重又迴歸清明節前那種“學學學”、“考考考”的填鴨式狀態,並誓要將落下的功課全數補迴來。


    父親早逝、自小身在單親家庭的她,顯然比同齡人早熟的多,所以才會對賀擎東那樣的男人一見鍾情。


    但要說完全迴歸也不盡然,無非是將那叢欲|望苦苦壓製在內心深處罷了。一旦有機會放縱,沒準比任何一個人都來得瘋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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