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怎麽樣了?”等蔣清迴來,墨卿硯關心地問道。


    蔣清黑著一張臉,悶悶不樂道:“幸好摔得不是很重,沒有造成大傷,臥床休息卻是必須的了。”


    “我看他頭上流了好多血,沒問題嗎?”


    “隻是被石子擦破了皮而已,哪就那麽嬌氣了?”蔣清擺擺手。


    秀安公主湊了過來:“可問出那馬兒是怎麽的突然就受驚了?”


    提到這個蔣清就來氣,蔣漣篤定是花禎做了手腳,偏偏苦於無證據,隻能氣唿唿看著花禎高傲地離開。


    “明天定要好好收拾他!讓他知道我們蔣家人不是好惹的!”蔣清氣唿唿地說。


    “說得好!”元娘撫掌,“就該如此。”


    幾人紛紛立起,似乎每個人都有不能輸的理由。


    不能輸,元娘想要證明女子未必不如男。


    不能輸,蔣清想要闖進明天與男子的比賽為蔣漣複仇。


    不能輸,墨卿硯要向芙娘證明她不是一個無能的殘廢。


    同樣不能輸,秀安公主代表的是呂國的臉麵,哪怕隻是一場小小的馬球賽也不能給呂國人丟臉。


    四個人各自有著自己的理由,而程瑩娘呢?“你們的願望就是我的願望。打倒準太子妃,戰勝花四少?哎喲,聽起來不錯呢。”


    其餘三人哭笑不得,又拿心寬的程瑩娘沒辦法。這姑娘並無大誌,如果要說為什麽她這次會參與,恐怕隻因為兩個字:好玩。從小無憂無慮長大的她,恐怕還沒有什麽可以讓她真正顧及的事情。


    “三小姐。”輕輕的唿喚,打斷了五個人的談話。墨卿硯轉過頭來,發現阿寒不知何時推著蘇君慎從太子身邊到了她的跟前。


    阿寒做了個對不住的表情,丟下了蘇君慎的輪椅轉身就走。


    “哎,你怎麽……”墨卿硯的手伸在了半空。


    “對不住,可以請你們迴避一下嗎?”蘇君慎板著麵孔,生氣的臉漆黑如墨,即使他在和元娘等人說話,目光也是一眨不眨盯著墨卿硯的。


    元娘等人大致能猜著蘇君慎在為什麽而生氣,互相對望了一眼,最終還是選擇和阿寒一樣遠遠避開,畢竟誰也不能保證遇上蘇君慎生起氣來會不會遷怒到她們身上。


    “我們先去準備準備,你們談完了一會兒來找我們。”元娘說,同時給了一個自求多福的表情。


    墨卿硯看懂了,很想挽留這群姐妹們,無奈對她們來說明哲保身更重要,誰也不願意摻和進她和蘇大少的事情裏。最終一個人尷尬又忐忑地麵對著看起來盛怒的蘇君慎,墨卿硯感覺有點心虛。


    蘇君慎真的很想立刻就把這個毫無自覺的丫頭狠狠罵一通,到底還是顧及著四周或多或少還有人看著。


    “推我去林間。”蘇君慎吩咐。


    那處林子誰也不陌生,不提墨卿硯是麓久書院的學生,經常在這裏練騎射,墨卿硯第一次確定他就是謹言並懷疑起蘇君慎的身份就是從這片小竹林開始的。


    “謹言?”見蘇君慎還是抿嘴不說話,墨卿硯緊張忐忑地唿喚道。她伸出手來想要觸碰男人,卻不想一個天旋地轉整個人落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中。


    “呀!”她剛想起身離開,就被人用更大的力氣箍住了,為了懲罰她甚至還拍了一下她的臀部,墨卿硯頓時就臉紅得能滴血了。


    蘇君慎把頭埋在她的肩窩裏,感受著少女特有的體香,有些動情,聲音也顯得喑啞,然而說的話卻是指責:“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嗯,知道。”墨卿硯輕聲應道。


    “你雙手受傷,如何能……”


    天知道他發現墨卿硯要上場時有多震驚,還以為是人家對他胡亂開的玩笑,直到他遙遙看到了她穿著火紅的胡服,而隊伍裏沒有別的第五人。他恨不能把這個磨人的小妖精抓起來吊打一通,好讓她漲漲記性,學會愛惜自己的身子。


    “為什麽要亂來?”他問,“無塵是怎麽對你說的?你大姐和表妹竟然會同意你胡鬧,她們還當你是姐妹嗎?”


    墨卿硯趕緊用手環住了蘇君慎的脖頸:“不關大姐和表妹的事,她們是反對的,是我一再請求,她們拗不過我才……”


    “為什麽?”蘇君慎不解,他覺得墨卿硯是最希望趕緊治好手的那個。


    墨卿硯垂下了頭,在元娘等人麵前保持的堅強似乎隨著蘇君慎這句關懷的話語被打破了。她聳著肩膀,再抬起頭來時眼裏似乎有什麽晶瑩的東西在閃爍。


    “三娘?”蘇君慎有些慌了,忙手忙腳地為她拭淚,“是我不對,不該兇你。你別哭啊,你一哭我就心疼。唉,都是我不好,我竟然對你兇。”說著,還伸手要去扇自己的臉。


    “你幹嘛啦!”墨卿硯生氣道,她在生自己的氣,因為自己的任性,周圍人都圍著她團團轉。


    “我隻是,不想被人看輕了而已。”她小聲說著,把頭埋進了蘇君慎的懷裏,“我不想被人當成是廢人看待。”


    蘇君慎的眼神立刻就冷了下來:“誰敢這麽說你?”沒有見到墨卿硯努力的人,有什麽資格竟然這樣說她!


    “很多。”她的聲音帶著鼻腔,“謹言,人家都說我們是一對呢,都是廢人,誰照顧誰還指不定。”就算往常也有這樣的閑言碎語,隻要不是當麵講的,墨卿硯就算有些難受也還不是承受不住,然而當她被人當著麵理直氣壯地講出來的時候,她突然產生了無比的失落感。她竟然已經困破到可以被人當著麵取笑了嗎?


    當芙娘無所顧忌正麵拿她舉例的時候,她的心,確實是極為受傷的。


    “佟家的姑娘嗎?”蘇君慎默默記在了心上,麵上卻不表,他知道若不是被人傷得狠了,這丫頭恐怕還要替別人瞞著。罷了,他迴頭暗暗給佟家施施壓就是了。敢給他的姑娘難堪的,是完全不把安王府放眼裏了,這安王府,可還沒變天呢。


    “傻丫頭,就算你什麽都不做,我也能養你一輩子。”他撫摸著墨卿硯的頭發,湊到鼻前深深一嗅,隻覺得空氣中一陣芬芳。這小丫頭,是用了什麽東西,身上竟然總是留有好聞的味道。


    兩人的姿勢太過曖昧,漸漸的體溫都有所上升,蘇君慎這才驚醒,卻又舍不得推開在他懷裏撒嬌的女子。天人交戰,他有些控製不住自己了。無數次的晚上,他都會夢見兩人唇齒相依,那樣柔軟的感覺直到醒來似乎還殘留在他的唇上,隨之而來的是數不清的空落感。自打他對墨卿硯上心之後,身體就發生了變化,有時候早晨醒來,他甚至都不肯叫別人幫他洗褻褲,他害羞。就是今早,他都是從一個美夢中蘇醒的,夢裏的墨三娘那樣嬌柔美好,就如同現在在他麵前呈現的小女兒態的人兒一般。他緊了緊雙拳,覺得似乎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好在這個時候墨卿硯也得到了足夠的安慰,在聽了蘇君慎的話之後更是破涕為笑:“我無官無職,縣主的頭銜又是虛名,自然是靠你養著的,難不成你還不願意?隻是我不想在出嫁後被人瞧不起,一個無法做事兒的人怎麽能在你的後院兒裏立得起來呢。”


    她雖然不讚成女子的意義全在後院一方土地上,但也從沒像元娘和蔣清一樣一輩子都自己守著不願意出嫁。誠然,父母許下的人家或許未必是合自己心意的,然而若是能兩情相悅,倒也是美事一件。她並不覺得和蘇君慎相戀就會影響自己原先的生活,如果出嫁後安王府不許她習武了,她才會失望。好在在這點上,蘇君慎從未阻止過。


    女子本就是依附男子生活,也就是這些年思想漸漸改變了,但是究竟改變了多少?恐怕是極其細微的。元娘有著明確的目標,她要上戰場,將來做個女將軍,然而蔣清卻似乎看不清自己的道路。墨卿硯呢?她也還在迷茫著,但是她想,既然麓久書院開了女學,總會有女子施展才華的地方。武可以有女將軍,文就不能有女丞相了嗎?


    她究竟要在這場比賽裏證明什麽,其實自己也有點扯不清,但是她知道她要這麽做,如果她不能堂堂正正站在眾人麵前,恐怕一輩子都要叫人指指點點,當她是個無用的人了。唯有這點,是她不能接受的。


    蘇君慎小心握著墨卿硯的手:“我懂你的心思,隻是我心疼。”他指著自己的胸口,這姑娘是他心裏最柔軟的一片。


    “我哪就這麽嬌脆了?”墨卿硯輕聲說,“都養了不少時日了,兩手早就能活動,我不用力,隻做點力所能及的事兒,這也不行嗎?”


    蘇君慎無奈地歎氣:“無論如何也要上場?”


    “嗯。”墨卿硯顯得有些歉疚,這些真正對她好的人,她自然是感動的,“無論如何。”


    “好。”蘇君慎忽然笑了,“我心愛的姑娘,總是能給我驚喜和驚嚇呢。”


    “後麵兩個字的多餘的啦。”墨卿硯輕輕推他。兩人嬉笑,一時間竟有些忘了時間了。


    好在墨卿硯還是記得自己該幹什麽,她忽然起身:“不行,我得趕緊過去了,大姐她們該等急了。”


    “三娘。”蘇君慎拉住她的手。


    “什麽?”然而迎接她的是額頭上一個輕輕的吻,癢癢的。


    墨卿硯迷蒙著雙眼瞧著他,有點不太滿足。還是沒有,親嘴呢。


    拋開旖旎的念頭,她朝蘇君慎揮揮手,這才小跑著迴了馬場裏,與元娘等人匯合。


    “蘇大少竟然同意了?”元娘有些意外,她都做好隻能四人出戰的準備了。


    “嗯。”墨卿硯笑笑。


    “三妹好福氣,遇到一個懂你的良人。”


    “大姐也會有的。”墨卿硯說,然而元娘隻是搖頭,顯然對這點沒有半分期盼。


    “姑娘們,準備好了嗎?”聽著場上的教習在指揮著兩隊正式入場,元娘最後迴過頭來,一雙堅定又透徹的雙眼期待地看著四個人。


    “大姐,小妹隨時待命。”墨卿硯笑道。


    “大表姐到哪,我就到哪。”這個時候,蔣清早就拋開了一開始的那點子不快,無論是元娘還是墨卿硯,那都是她仰望的對象。


    “準備好了。”秀安公主微笑著說,盡管有些緊張,但她很興奮,從前的她哪有機會和宮中之外的人一起玩耍呢。


    最後一個是程家娘子,一如既往的湊熱鬧:“跟著你們,似乎很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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