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柳吐新枝,人們褪去厚重的冬裝,換上輕快又色澤明亮的春衣。百花盛開之際,京城裏相繼曝出了幾樁親事,叫人議論紛紛,而其中最讓人津津樂道的,莫過於安王府與墨翰林家的親事。


    據傳安王爺肅著一張臉進了墨府,半晌才出來,緊接著沒幾天就傳出兩府訂親的消息,說的是安王府的大公子蘇君慎與三姑娘墨卿硯的事兒。


    消息一出,全城嘩然。


    墨卿硯這才剛剛被封了縣主,一時京中側目,再加之她及笄近在眼前,已有不少人心思活絡了起來,開始與墨府走動。蔣氏不愛交際人人皆知,於是一幫老骨頭找上了墨翰林,腆著臉麵要與這位從前不太看好的人物打交道。墨翰林難得被一群眼界甚高的人物和藹對待,心裏不免得意,然而比較了幾下子,終究不得不承認再沒比安王府地位更高的了。


    墨長風曾旁敲側擊能否讓蘇君達聯姻,當下遭到了安王爺的冷眼,一時間冷汗直流。安王爺那也是剿過匪的,與一身弱骨頭的墨長風在身量上就不是一個級別。生怕結親不成反結仇,墨長風就是再不如意也隻得應了。蔣氏的話猶在耳邊,看著眉頭舒展的安王爺,墨長風唯有咬牙,心裏還默默可惜,就算墨卿硯嫁到安王府也幫不了什麽忙。一個瘸子,就算是安王府大少爺又能怎樣?


    隻是一下子計劃又給打亂了,總不能家裏再出哪個姐妹嫁給蘇君達吧?況且一個是大少爺嫡妻,另一個姐妹去給弟弟做妾,像什麽話呢?


    庚帖一換,兩家親事就算是定了,隻等墨卿硯及笄便能成婚。蘇君慎還來不及高興,一張帖子就把他叫到了酒樓裏。


    “對不住!”蘇君慎直直地彎下腰去,整顆頭都貼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你……”大郎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就想將這個準妹夫好好說一通的,誰知這人在自己麵前就從來沒驕傲過,眼下還將姿態擺得低低的,想來進門前就知道自己想說什麽了。


    “唉……”他隻能歎息一聲,把話全給收了迴去。


    蘇君慎立刻就擺著笑臉一點點湊到了大郎身邊,狗腿地為他端茶倒水。


    “行了。”大郎推開他的手,“少來這一套。”他一個站著的人要一個坐著的人為他服務可不像話。


    “大哥……”蘇君慎可憐巴巴的。這聲大哥,他可是喊得理直氣壯的,再不能讓大郎反駁了。


    大郎一想到這親事,心裏就鬱悶得慌,自己的好妹子,怎麽最終還是便宜了這個臭家夥呢。他的妹子,本應值得更好的,如今倒好,一個瘸一個廢,究竟是誰照顧誰呀?這也是這樁親事雖然引起了關注卻更多是被人當成笑話來看的緣故。外頭那些說兩人“門當戶對”的,有多少人就是衝著這點嘲笑的,少有人羨慕墨卿硯,覺得她被坑了的倒還多些。畢竟無塵道長說過她的手能治,而蘇君慎的兩腿已經廢了好多年,也不見好轉的跡象。


    知道大郎在擔憂什麽,蘇君慎抿了下嘴唇,忽然湊近了他,輕輕說了幾句話,就看到大郎的眼睛頓時睜圓了。大郎不敢相信地看著蘇君慎,後者麵色肅然,甚至眼神逼緊了他,這是怕他泄露出去。


    “若真是如此……”大郎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好了。蘇君慎居然能跑能跳?


    可是由不得他不信,蘇君慎已經自個兒從輪椅裏站了起來,至少從外表看不出什麽不妥當的地方。


    “除了花四,就隻你知曉了。”蘇君慎強調。這事,連他自己的親人都瞞著,花禎那是個意外,被他撞見了自己沒有坐輪椅的一幕,無奈隻能合盤托出,也因為這個,花禎是最早知道他對墨家三娘的心意的。


    能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訴自己,這就是最大的信任了,大郎再怎樣也不能說蘇君慎要娶自家三妹是沒誠意的事。尤其看蘇君慎小心翼翼生怕他這個做大哥的不喜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個故意拆散人家有情人的惡人。


    “罷了。”大郎無力地說,“隻要你待三妹好,我也就無話可說了。”想了一晚上的話,臨到頭來全無用,大郎心裏也是憋屈。


    墨府裏,暗查了幾日的謝笳正站在屋子裏與墨卿硯迴話。經過一番曆練,原先青澀的少年如今也成長起來了,因為好幾日沒有認真打理,嘴唇上漲了一圈細細密密的胡須,看起來平添了幾年歲數。


    “確實有個人,這幾日總是在雪春堂附近徘徊。”謝笳說。


    墨卿硯眯起了眼睛:“可看清楚是什麽人?”


    “確實往牛家去了,該是牛家的人。”六娘說過,那是牛家的遠方親戚的。


    “小姐,是不是二少爺還未發覺?”春菊緊張地問。


    “難道真是一個對茜娘上了心的?”墨卿硯自言自語。這六娘,究竟打著什麽盤算呢?


    “小姐,依屬下看,那男人在意的恐怕不是那位姑娘。”謝笳插嘴。


    “哦?”


    “屬下看著,他更在意的是二少爺。”


    “什麽?”墨卿硯忍不住打個冷顫。莫不是六娘搞錯了,那人是個斷袖?


    “繼續查!”她咬牙命令,“如果有人敢覬覦二哥,就把他給打趴了。”她如今可是縣主,誰怕誰呢。


    謝笳嘴角一抽,領了命令就要離開,又被墨卿硯從後頭叫住了。


    “這是古月閑來無事做的一雙鞋,你拿去穿吧。”從霜月手裏接過一雙針腳細密的鞋子,她親自交給了謝笳。


    謝笳愣在當場,傻傻地接過鞋子,不解地看著墨卿硯。


    “她休養那陣子總是不安分,要來伺候我,我瞧著你腳上那雙鞋也破舊得很了,幹脆叫她為你做了一雙。你試試大小如何,若是不合腳我叫她再改。”


    “不用了。”謝笳飛快地拒絕,臉上騰起一團紅雲。


    墨卿硯含笑看著他,眼裏明顯的捉弄讓謝笳慌得無法自持,手上的鞋子像個燙手山芋一樣,想丟,但又丟不掉。


    “屬下謝過小姐關懷。”


    “謝我做什麽?我不過隨口一說罷了,你該謝古月的。”


    “屬下……多謝古月姑娘。”謝笳艱難地吐出話來。


    墨卿硯與幾個丫鬟齊齊笑出聲來:“你說了人家也聽不到,不如你親自去與她說?”


    謝笳顯得更加無措,口不擇言:“我……屬下……這不合適。”


    這個時候再聽不出墨卿硯的意思,那就是蠢的了,人家這是要為他和古月做媒呢。其實倒也不是墨卿硯苛待丫鬟,叫一個養傷的丫鬟給自己的侍衛做鞋子,而是春菊無意撞見古月偷偷做著,告訴了墨卿硯。丫鬟和侍衛私下相好可不是什麽好事情,不如攤到了明麵上,謝笳收的時候也好有個說辭。看得出古月對謝笳挺滿意的,就不知這少言寡語的侍衛是怎麽想的。不過就剛才這反應,想來也是不排斥的了。


    “不合適?”墨卿硯秀眉一挑。


    “啊。”謝笳慌張地張嘴,“不是,屬下是說,屬下一個外男,難得進院子一次,也見不到古月姑娘。”


    不是不想見,是見不到。墨卿硯滿意了,也不繼續捉弄,揮手讓他下去,看著謝笳落荒而逃的模樣,臉上促狹之意盡顯。


    “春菊瞧著,謝侍衛該是不反感古月的。”春菊歡喜地說。


    “那就是好事一件了。”墨卿硯說,“你們這幾個丫鬟的事情,我都放在心上的,有看中的人就大膽與我說,可別再偷偷摸摸的了。”


    說著,她還悄悄觀察了一番春菊的表情,見她沒有什麽反應,不由失望。蘇君慎悄悄透露過,他身邊的阿寒,似乎對春菊挺上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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