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娘追到了墨卿硯的屋裏,扯著她的袖子:“怎麽,生氣了?”


    “能不生氣麽。”墨卿硯氣唿唿地坐下,隨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才喝一口又全給吐了出來,“淡煙!換茶!”


    淡煙看出墨卿硯心情不好,匆匆跑來將茶壺拿走。元娘看著淡煙的背影皺眉:“你這的丫鬟做事也忒不上心,你縱容的?”


    “難得一次,正巧被你撞上了。”她才不會說淡煙確實不喜歡做雜事,更喜歡跟著她習字。不過她不缺伺候的丫鬟,看中的就是淡煙肯學,她喜歡讓淡煙給她念話本。


    元娘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你也別生二妹的氣,你曉得她也不容易。”


    “她不容易,我就容易了?”墨卿硯氣道,“早知道她那副軟乎乎的模樣我又何必為她出頭,白給自己氣受。對了,方才你為何不說她幾句?我是妹妹,可你是姐姐啊。”


    “怎麽,小沒良心的,你還怪起我來了?”元娘說著就要去捏她的鼻子。


    “我哪敢怪你,隻是想著有你在爹爹總不好再那樣事事順著那三人。”


    “就算今日這事成功堵著他們了又如何?”元娘笑墨卿硯還是太孩子氣,“要我說,現在這樣才好,二妹委屈,總有心疼的人。”


    “你要告訴蔡二哥?”墨卿硯睜大了眼。


    “她訂親是遲早的事,難不成這點小賞賜沒了就能掉了她的身價?若容公主早知道手串賞的是誰,也知道四妹是個什麽性子,有她在,就算四妹有理,在皇後娘娘麵前也討不到好。”


    “所以你要帶她去宮裏?”墨卿硯嘟嘴,“若是沒有這茬,陪你進宮的人定是我。”


    “你啊。”元娘還是沒忍住,伸手去捏了墨卿硯的臉,“難道表妹會不帶你?”墨卿硯這才想起,以蔣清的身份定然是能接到公主的請帖的。


    元娘走後,墨卿硯一個人在冷清的屋子裏發了會兒呆,直到春菊推門而入,她才發覺外麵天都黑了。


    “都已經是用晚膳的時候了?”


    “是的,小姐。”


    春菊將食盒裏的東西一樣樣擺在桌上,可墨卿硯看著豐盛的晚餐卻全然無胃口。春菊看得有些心疼:“小姐,您好歹用幾口。”


    “不想吃。”墨卿硯煩躁地推開了飯碗,她是真的沒什麽胃口。


    春菊眼珠子轉了轉,拾起桌上的筷子夾了口菜:“小姐若是不吃,那春菊喂小姐可好?”


    墨卿硯看著春菊亮晶晶的眼睛,打趣道:“我要是閉緊了嘴巴,你待如何喂我?”


    春菊苦惱地看了下手中的碗筷,目光又在墨卿硯嘴唇上流連了一下,這才說道:“那春菊隻好嘴對嘴地喂了。”說完,就要把筷子往自己嘴裏送。


    “停停停!”墨卿硯服了她了,遇上這樣一個全然不怕她責罵的丫鬟,也是她上輩子造下的孽,“我吃,我吃還不行麽?”


    “小姐這才對嘛。”春菊臉上開起了燦爛的花朵,趕緊將被菜塞得滿滿當當的飯碗遞給了墨卿硯。


    墨卿硯掂著沉重的碗筷,哭笑不得。


    一頓吃完,她打了個飽嗝,在春菊憋笑的目光中暗瞪一眼,說:“去把謝笳找來。”


    “謝侍衛?小姐,馬上就要下鑰了,謝侍衛怕是進不來。”


    墨卿硯這才意識到時間已經晚了。


    “罷了,那明早你叫他過來,我有事吩咐他去做。”


    謝笳一家子是蔣氏陪嫁,父親是忠信侯給蔣氏的侍衛,謝笳從小就指給了墨卿硯,做她的專屬侍衛。墨卿硯很少召喚他,一來是確實沒什麽事需要用到他,二來就算真有什麽事,她身邊的春菊也是個可以擔重任的。不過這次的任務她不打算用春菊,想要派給謝笳。


    第二天,墨卿硯從蔣氏屋裏迴來後,謝笳來了,清瘦的少年筆直地站在她的麵前,頭微垂,恭敬聆聽主子的吩咐。


    “謝笳,你去為我查一個人。”墨卿硯說這話時沒有避開春菊。


    謝笳對於墨卿硯難得的召喚有些激動,但在收到命令後又有些吃驚,不過墨卿硯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他隻好領了命去,橫豎主子的心思做下人的也不能胡亂揣測。


    “小姐,為何要查這麽一個人?”春菊一邊為她捶肩一邊問。


    “心血來潮罷了。”墨卿硯笑著說。


    幾天後,謝笳來迴話了,帶迴來的消息讓墨卿硯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安王府蘇二少已失蹤多年,至今沒有消息。


    那雙和蘇大少如出一轍的眸子,墨卿硯一直惦念不忘,加之京中幾乎沒有傳出過蘇二少的消息,讓她產生了懷疑。沒有人主動問起過蘇二少的情況,這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蘇二少是在去外地莊子上修養時失蹤的,為此王妃娘娘自責了很久。”謝笳說。


    “這世道果然亂了。”墨卿硯揉著眉眼歎息道,“邊境戰爭不斷,京城人販子猖狂,燒殺搶掠防不勝防,沒想到安王府二少爺竟然也遭了難。”


    這是她對謝笳和春菊說的,但是心底裏她幾乎可以肯定了,那個失蹤多年的蘇二少就是謹言。蘇二少年齡與謹言看起來差不多,又聽謝笳說他身上功夫了得,是安王爺親自教授的,為人又溫和有禮,這可不就是謹言麽?


    “對了,他叫什麽名字?”謝笳臨走前,墨卿硯最後問道。


    “蘇君行。”


    蘇君行,這就是救命恩人的真名。墨卿硯想,她一輩子也忘不了這個名字了,就如同一輩子忘不了謹言一樣。她有些猶豫要不要將蘇君行已慘死的事情告訴安王府,但想到方才謝笳說王妃哭得差點一病不起,又有些不忍心了。迴頭告訴大伯母吧,想必蔣家人比她更清楚是否該告知安王府。


    轉眼四月間,麓久書院招收女學生的工作開始了。墨家女兒除了年幼的七娘都興致勃勃地準備一試,有二娘這樣勢在必得的,也有墨卿硯這樣純屬被蔣清拉著去湊熱鬧的。


    四娘這段時間過得並不好,她發現蔡二郎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冷,而原先幾個與她還有點頭交情的世家貴女也開始疏離了她。一切都是進宮給若容公主過壽開始的,自那以後旁人看自己的眼光就帶著明顯的意味深長之意。


    四娘氣得撕爛了自己剛畫好的一幅畫,坐在椅子上生了半天的悶氣。


    “我的乖乖兒,這是誰給你氣受了?”柳姨娘跨進屋來就瞧見丫鬟拿著被撕爛的紙頭在火盆子裏燒,一看就知道又是四娘在生氣了。


    “娘!”四娘趕緊衝上去抱緊了柳姨娘。


    “乖乖,讓娘好好抱抱。”柳姨娘收緊了胳膊,讓四娘將頭埋在自己馨香的懷裏。四娘私下都是管柳姨娘叫娘的,大膽的時候在墨長風跟前也這麽叫,從未被墨長風阻止過。


    “還能是誰!”四娘上眼皮一翻,“自然是那邊兩個了。”手指了指墨卿硯和元娘住的那個跨院。


    “娘這裏有個好消息,你要聽麽?”柳姨娘拉著四娘重新坐下,拍了拍她的手背。


    “什麽好消息?”


    “你可知這次麓久書院招收女學生還請來了書院以外的人做評審?”


    “聽說了,不過這算是什麽好消息?”


    “傻孩子。”柳姨娘笑容滿麵,用手點了點她的額頭,“這評審裏啊,就有一位吳翰林,是你爹爹的同僚,兩人關係親近不說,那吳翰林還非常看重你爹爹的才學,有心要推薦他升官呢。”


    “真的?”四娘臉上布滿了喜悅。


    “你爹爹方才同我說了,他會去同吳翰林打聲招唿,隻要你不出錯,這進書院的把握可就大了好幾分。書院裏學習要三年,三年後你出來,正巧趕上及笄,到時候你還怕找不到一個好婆家?”


    “娘啊。”四娘羞紅了臉,“我不嫁人的。”


    “胡說,那蔡家二郎你也不嫁?”


    被人當場戳穿心事,四娘更是羞臊地無處躲藏,隻能拽著柳姨娘的袖管撒嬌。


    “前陣子蔡侍郎已經同你爹透露了意思,想要同我們墨府結為親家,你爹很高興,不過出於麵子並沒有一口答應。你且放心,你的心事你爹都記著呢,待你及笄後定叫你風風光光嫁給蔡二郎可好?”


    四娘聽了滿心歡喜,隻是一想起蔡二郎的目光一直留戀在另一個人身上,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蔡二哥他,他對二姐……”


    “你二姐算什麽?”柳姨娘又柔聲哄著,“一共才招收二十名學生,哪家也做不到同時進去兩個,你進了,她就進不了,到時候蔡家還不明白該選誰做最合適的兒媳麽?何況蔡二郎還未中舉,蔡府怕是也要等他高中之後再正式提親呢。”


    這麽一想,四娘頓時憂愁盡散。她爹是有名的才子,未來定會高升,蔡家定是看中這點才會結親,與二娘又有何關係。


    母女倆又互相說了一會兒話,這才散去。丫鬟們重新進屋伺候時,四娘已經不再亂發脾氣,而是趴在桌前認認真真繪起了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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