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收起了心裏頭的那份怨恨,墨卿硯搖了搖頭:“我就不去了,你們好好玩吧。”


    “三姐,你是不願意同我們一起去麽?”六娘皺了下眉頭,有些委屈地看著墨卿硯。


    “你邀請她做什麽?”四娘冷哼,“膽小鬼一個,自從那年出事,她哪一年再同我們一起出去賞過燈?真是沒得自討無趣。”


    “是,我膽小。”墨卿硯坦然承認道,“四妹六妹可也要小心了,我好歹是全須全尾地迴來了,三哥至今還沒被找到。”


    這話讓兩個小姑娘臉色一變。三年前的元宵,墨卿硯出事,如果不是遇到了謹言,她早就被人拐了;兩年前的元宵,三郎墨卿禮在人群中走散,至今還沒找到下落。也因為這個,去年元宵墨府沒準許小輩們出門,大家憋了足足一年,就指望著今天呢。


    四娘漲紅了臉:“誰跟你倆似的那麽沒用,好端端的會走丟了人。”


    “是嘛?”墨卿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我會在府裏祈禱著兩位妹妹不出事的。”


    說完也不管兩人是什麽臉色,拉著丫鬟就走了。


    春菊聽得稀裏糊塗,有心問一問,又被霜月給攔住了,對著她搖搖頭。春菊一肚子的好奇心,偏偏又不能問,嘟著嘴不開心地跟在墨卿硯身後。


    出門的馬車已經備好,趕車的車夫很年輕,一見到墨卿硯等人來了立馬眼睛一亮,卻是盯著墨卿硯身後的春菊的。更準確的說,是盯著春菊胸前的兩朵霸王花。


    車夫偷看春菊,春菊心裏得意,在上車時有意甩了甩胸前的霸王花,隻看得車夫眼睛都直了,這才妖媚一笑鑽進車廂裏去了。


    “你又耍壞了。”霜月壓著嗓子數落春菊。


    春菊笑嘻嘻毫不在意:“好玩嘛。”


    “到外麵去可別這樣,沒得敗壞了小姐的名聲。”


    春菊立刻正了臉色:“我有分寸。”


    自從三年前出事,墨卿硯就提出要學武,先是蔣氏和身邊一些會功夫的丫鬟婆子教她,後來由於墨府地形限製,又把她送到了侯府去磨練。墨卿硯每隔兩天就要上一趟侯府,刀槍劍弓,無所不學,有時候還跟著元娘去馬場騎馬,去圍場射獵。


    完成了一上午的功課,蔣家姑娘蔣清提著鞭子湊了過來:“下午去我那?”


    墨卿硯搖頭:“我還有事要做,改日吧。”


    蔣清是墨卿硯的表妹,本想再撒撒嬌,看墨卿硯臉上是抱歉的神色,翹了下嘴也就放過她了。三年前的事情她也知曉,知道今晚墨卿硯八成是不會去逛街的,也不強求。她說:“後日你可得去我屋裏坐坐,我還有好東西要給你看呢。”


    “好,就這麽說定了。”隻要不是今日,墨卿硯沒有不答應的。


    “小姐,我們接下來去哪?”出了侯府,好奇心滿滿的春菊又問道。


    “去順音寺。”


    今日是節日,上山燒香的人並不少,墨卿硯進了大殿,隻見兩邊都是來上香祈福的百姓。她也在蒲團上跪了跪,虔誠地磕了個頭,燒了三柱香,這才起身走向大殿一旁的小沙彌。


    “小師傅,信女曾在貴寺求過一座長生牌並寄放在這裏,不知可否領我去看一看?”


    對於這樣的要求,小沙彌自然沒有不許的:“女施主請。”


    穿過大殿,又過了一個庭院,墨卿硯等人這才來到後頭一個偏殿中。這裏按照名字密密麻麻擺放了許許多多的長生牌,都是信男信女們為恩公求的,有為在世的恩人祈求安康順遂的,也有為過世的恩人祈求佛祖加持早日去往西天極樂的。


    墨卿硯讓人請來了謹言的長生牌,跪地三拜,再次起身時眼裏已經充滿了冰涼的淚水。她還好好活著,但是救命恩人已經與她天人永隔,她甚至都不知道那人長什麽模樣,唯有那雙入水的眸子一直印刻在她心上。


    在這個時候,就算是沒心沒肺的春菊也知道不好插話,沉默地看著墨卿硯讓小沙彌重新收起了牌位。


    “女施主不把牌位請迴去嗎?”這小沙彌年齡也不大,有些沉不住氣地問道。


    墨卿硯搖頭:“不必了,每年來一趟便是了。”府裏總是擺個牌位,其他人不會樂意的。


    墨卿硯跟隨著小沙彌出了偏殿,才走沒多遠,旁邊一個廂房中出來了兩道人影,一人坐在輪椅上,另一人在後麵推著,兩人均看著墨卿硯的背影出神。


    “少爺,小的打賭,剛才那位小姐是忠信侯蔣家的姑娘。”


    “哦?你見過蔣家姑娘?”


    “小的當然沒見過蔣家姑娘,但是小的知道這滿京城也隻有蔣家姑娘會在腰間掛著把刀誒。”


    “行了,你再大聲小心人家拿著刀子來捅你。”


    “好端端的人家捅小的做啥?”


    “因為你話太多了。還不快走?小爺我要去花風樓。”


    “少爺,您還去花風樓哪?上迴那姐姐不過是想摸一下您的臉蛋香個嘴兒,您就嚇得掀了桌子……”


    “有這迴事嗎?小爺我怎麽不記得了?小爺明明就是那個風流那個倜儻,怎麽……怎麽會做出掀桌這麽沒品位的事呢?肯定是你記錯了!”


    “是是是,少爺您說的是。少爺風流少爺倜儻少爺英俊少爺瀟灑,少爺……”


    “嗯?怎麽不說了?”


    “少爺,下雪了……”


    “小姐,下雪了呢。”春菊興奮地掀開了馬車的窗簾,迴頭喊道。


    “是啊,下雪了。”墨卿硯透過春菊拉開的空隙朝外望去,臉上也蕩漾起一絲微笑,“這樣的日子,酒肆裏的掌櫃們該高興壞了。”


    燈會照舊,煙火照舊,但是酒樓的生意會因為這場雪變得更加紅火。想到那兩個要俏要幹淨的妹妹,墨卿硯輕聲一笑,那兩個人可不會樂意在雪裏麵玩耍的。


    “喲,三小姐迴來了啊。”剛迴到府裏,墨卿硯就撞見最不想見到的人。


    墨卿硯對說話的人不理不睬,倒是對她旁邊的人伏了下身:“爹爹。”


    “嗯。”墨長風臉上看不出笑容,對著墨卿硯的眼神裏甚至有些厭棄,“聽說你今日不願出門,那就好好待在屋子裏哪也別去。”


    這就是她的親爹,當年的俊俏探花郎,如今的翰林院侍講。


    墨卿硯收起那虛偽的尊敬,迎麵看向一臉得意的柳姨娘:“爹爹說的是,三娘會待在屋子裏祈求眾人平安迴家。姨娘可要好好看緊了四妹和六妹,她們貪玩,慣會亂跑的,可不是每個人都有三娘的福氣可以出了事還好好的迴來。”橫豎為了府裏姑娘們的名聲,也沒人敢把墨卿硯當年出過事的事情到處亂傳,不過家裏說說,還能給柳姨娘添添堵。


    柳姨娘笑容一僵,看了墨卿硯好一會兒,這才迴話:“多謝三小姐提醒。”


    “我們走。”墨長風不願意看見這個女兒,握緊了柳姨娘的手便走。


    墨卿硯沉默地看著兩人離去,眼裏的小火苗在燃燒。總有一天,她會想辦法趕走這個柳姨娘!


    到了晚上,一家人都出去了,唯獨留了墨卿硯和年齡還小的七娘墨卿文在府裏。墨卿硯把墨卿文叫到自己屋子裏,為她念話本上的故事。


    “三小姐念得真好聽,文娘可喜歡了。”七娘的生母雲姨娘停下手中的針線誇道。


    墨卿硯摸了摸七娘熟睡的臉,對她說:“比不上二姐。”二娘墨卿琴,是這府裏最有才華的一位姑娘,詩詞歌賦均有涉獵,還拜了一位頗受聖上喜愛的宮廷樂師為師。二娘與七娘,都是雲姨娘所出。


    墨卿硯就著燭光看向安靜的雲姨娘,一身湖碧色裙襖將她襯得恬靜淡雅,倒真是個難得的美人,無怪乎這府裏除了柳姨娘,就隻有她能生下兩個孩子,可惜都是女孩。


    “姨娘若是累了,就先迴去吧。”墨卿硯心疼雲姨娘這麽暗的光線還要縫補衣裳。


    “那就多謝三小姐關心了。”想著外出的人也該迴來了,雲姨娘也不堅持,收了針線,吩咐奶娘將熟睡的七娘一起抱迴去。


    雪越來越大,墨卿硯估摸著今日大夥兒會提早迴來,果然不多久,就有人迴府了。首先迴來的人是最早出門的元娘。聽著院子裏有動靜,墨卿硯推開門張望了一下,一眼就看見元娘那身火紅的胡服在白雪中如同燃燒的火焰一般耀眼。


    “大姐迴來了?”


    “是啊,雪越來越大了,怕是一會兒不好走路,就先迴來了。”


    “今日玩得怎麽樣?”


    元娘滿不在乎地甩了個頭:“贏了。”


    墨卿硯嘴巴立刻成了“哦”型,還不忘拍拍元娘的馬屁,元娘麵上高冷,內心卻是得意的,走上前點了點墨卿硯的額頭:“你也好好練,迴頭我們姐妹倆再去馬場較勁一番。”


    “好。”


    姐妹倆站在門口說了會兒話,突然院中那棵大樹上傳來輕微的響動。


    “什麽人?!”姐妹倆同時迴頭,一個抽出腰間的太刀衝向了樹幹,在樹上一蹬就輕盈地上了樹。另一個手向後一伸,迅速地將還未放下的弓箭取出,三兩下就裝好了箭矢,滿弓待發。


    樹上的人顯然沒想到姐妹倆反應這麽快,急速漂移,從樹上一躍到了屋頂上。


    墨卿硯大驚,沒想到潛伏到墨府裏的竟然有兩人,此時兩個黑影分散開來,她也沒有分.身術,隻能一咬牙認定了其中一人追過去。元娘的功夫相對她來說隻強不弱,並不需要她擔心。


    那人很快就跳出了墨府,沿著街邊的屋頂飛簷行走。墨卿硯一身輕巧,冒著越來越大的雪花急速跟行,卻眼睜睜看著那人越跑越遠。


    該死!墨卿硯暗罵一聲。


    就在這時,那個黑影突然間停下了腳步,還轉過了頭來,露出了那張之前未曾看清的臉。墨卿硯雙眸倏然睜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人,一個不留神從屋頂上栽了下去。


    好在她下落時極力穩住了身形,這才能安全著地,隻是在想再追上那人卻是不可能了。對方隻是默默看了墨卿硯一眼,隨後縱身一躍,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墨卿硯傻愣愣地看著空無一人的屋頂,直到春菊找來,她都沒能緩過神來。


    銀色麵具,為何那人會帶著銀色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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