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霍舒城有點躺不住,想出院了。


    鄭薈如不讓他出院,跟他死磕,他近乎惱羞成怒又擰不過她。


    錦年坐在沙發上玩魔方,不時的抬頭看兩個老年人,眼中有著小小鄙夷,不知道他們幹嘛要臉紅脖子粗。


    錦年當然不知道她姑姑談個戀愛把她爺爺氣得住進了醫院。


    護士過來給霍舒城量血壓的時候,錦年彎著唇角衝人家直笑,很禮貌的樣子,很討喜攖。


    “首長,幹活不要那麽旺,生氣的時候看看您的孫女,孫女這麽漂亮,看一眼心情就會好起來。”


    任何人都喜歡漂亮又乖巧的孩子,護士也不例外償。


    錦年看著護士阿姨給爺爺紮針,睜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然後從沙發上下來,走到爺爺床前,“媽媽說生病了就要紮針,紮完針很快就會好。”


    錦年突然說話說得那麽流利,霍舒城聽著那奶聲奶氣的小嗓音,心情舒暢了不少。摸摸孫女腦袋,安心紮針。


    靜文昨天沒來,今天也沒來,她老子被她氣得住院了她打算撒手不管是不是?!


    想到這個,霍舒城就有點氣不順。


    低頭看一眼孫女,心情就又會好一些。於是一整天都在這樣的反複無常中度過,心情不好就看孫女,孫女比吃藥打針還管用。


    錦年今天在病房裏陪爺爺,是幼琳叫她過來的。


    霍舒城被靜文氣到,一時間所有人都處在低氣壓的氣氛中,錦年陪爺爺,倒是能稍微讓他老人家高興一些。


    中午鄭薈如喂錦年吃飯,錦年乖乖坐著,喂一口吃一口,一點不費事。幼琳教小孩還是教得好,錦年不像其他同齡孩子,吃飯坐不住,要大人追著喂。


    錦年胖乎乎的,胃口好,很少生病。


    “肉給爺爺吃。”


    錦年也很孝順,知道要把好的東西給長輩,鄭薈如望著孩子稚氣而懂事的模樣,倍感欣慰,忍不住笑起來。


    “錦年乖,爺爺知道吃。”


    錦年點點頭,又吃了口飯,嘴裏包著飯含含糊糊的,“爸爸說我是小胖妞。”


    小姑娘估計不太懂小胖妞是什麽意思,說著自己就笑起來,露出淺淺酒窩,實在是漂亮得很,像洋娃娃。


    “別聽你爸瞎說,美眉才不是小胖妞,美眉是小公主。”


    “嗯,我是小公主。”


    錦年吞了那口飯,重重的點頭。


    不知道小胖妞是什麽,但知道小公主是什麽。從小被寵溺慣了的孩子,或多或少會有公主病。


    但霍澤南覺得自己的女兒就算有公主病也沒什麽問題,美眉就是公主,是他的小公主,是全家人的小公主,爸媽疼愛,哥哥疼愛,所有人都疼愛。


    小公主吃完飯自己去陽台玩,蹲在盆栽旁邊,數著水裏一尾一尾的小金魚。


    房間裏剩下鄭薈如和霍舒城,霍舒城坐在床上就著桌板吃飯,食不知味。他就想出院,呆在這鬼地方人都要發黴了。


    “吃完飯我陪你下樓走走,順便把孩子給幼琳送過去。”


    錦年一會兒要睡午覺,幼琳拿來的薄被在霍澤南病房裏,所以錦年要去那邊午睡。


    霍舒城埋頭吃飯,沒理會她。


    鄭薈如皺眉,走過去敲了敲桌板,“跟你說話,你別裝聾子。”


    “下樓走什麽,你讓老子住院不就是讓老子一天跟這兒躺著?”他語氣有點衝。


    他就是這個脾氣,這麽多年鄭薈如也習慣了,她也不跟他生氣,隻對他說,“醫生說了,飯後不能立馬睡,容易得糖尿病。”


    “糖尿病個鬼哦。”


    “老霍,你女兒惹了你,你在這裏跟我發什麽火呢?”


    鄭薈如拉過椅子,在病床前坐下來,皺著眉,語氣卻是好的,“靜文年紀也不小了,遇見個自己喜歡的人不容易。十年前我們做父母的拆散了她和聶海堯,她肯原諒我們,我們就已經要謝天謝地了——這次你打算讓靜文多久不迴家一次?一年?三年?還是更久?”


    霍舒城嘴裏嚼著蔬菜,沒吭聲。


    鄭薈如歎了口氣,“你看,你年紀大了,家裏孩子基本上都是事事順著你的意思,你不高興的事,孩子們盡量不做。這都是他們能力範圍內的。但是感情這種事啊,是不能勉強的,靜文喜歡喬止非,願意嫁他,你再瞧不上喬止非就當是看在澤南的麵子,同意他們兩個吧。”


    鄭薈如看他,他依舊是沒反應,嘴裏嚼著飯菜,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鄭薈如歎了口氣,“老霍啊,你看你當時那樣阻礙幼琳和澤南,他們倆非要在一起,這也是你沒辦法阻止的事,年輕人逼不得,真逼急了說不定就自己在外麵結了婚也不通知你,自己過日子,以後跟咱們斷了往來。”


    “她敢!”


    霍舒城重重撂下筷子,“沒有老子的同意,霍靜文她敢結婚!”


    鄭薈如笑,“這可不好說。爸媽都是要老死的,最後陪她度過餘生的始終是自己丈夫,難道不是嗎?”


    “你他媽撞什麽邪了?哦,我在逼她,現在你不是在逼我?”


    “我逼你什麽了,我這不是在跟你商量嗎?”


    “跟我商量!”


    霍舒城冷冷哼了一聲,一張臉鐵青,“你哪裏是在跟我商量,你就是跟你女兒串通一氣達成共識之後來通知我讓我準備嫁妝!”


    姓喬的底細幾年前他就查得一清二楚,十幾二十年前本市最大的社團被警方一窩端,話事人就是喬止非的父親。


    那個年代啊,他父親幹的都是些傷天害理的勾當,走私販毒倒賣軍火,開公司洗錢什麽的不在話下,這樣的人生的兒子能是好人嗎!


    霍舒城沒有奢望自己的女兒能嫁一個多有本事的男人,但他霍家一代軍人世家,就是他爸在,也不會允許自己的孫女嫁給這樣的人。


    靜文可以找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外形可以不用太好,家裏不用太富有,但背景一定要幹淨。


    而那個喬止非,不僅父母是黑澀會,他還有個舅舅,那個舅舅有而不是什麽好人,道上的稱龍爺,這個龍爺早年不也是跟著他爹媽在泰國幹見不得人的勾當嗎?


    如果霍家跟這樣的人結了親,傳出去他那張臉該往哪裏放!


    黑道上的人他不想招惹,喬止非那個舅舅他也不想要認識,那種人出門前後幾輛車幾十個保鏢,那個架勢他姓霍的也招架不住。


    “喬止非跟澤南他們合起夥做生意?還有許磬?顧簡?”


    霍舒城蹙著眉宇,突然問了鄭薈如一句。


    鄭薈如沒料到他會問這問題,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訥訥的點了下頭,“聽靜文說起來,好像是這個麽意思。”


    霍舒城沉默了一陣,又問,“我要是同意霍靜文跟他談,他能不能答應我跟他舅舅撇清關係?”


    “……”


    “以後跟道上的人不來往了,做正經人,做正經生意,隻要他能做得到,我就能答應他倆的事。”


    “老霍,那是喬止非親舅舅,你這樣要求他,是不是有點……”


    “有點什麽?”


    霍舒城拍桌子,嚴肅又不容商量的道,“這個事情做不到,想結婚沒門!”


    ……?……


    …………


    錦年從陽台上探進個腦袋,看著坐在病床上極為惱怒的爺爺。


    爺爺看起來很生氣,錦年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生氣。


    每次去軍屬大院過周末,爺爺都會笑臉迎人,還會抱著她在院子裏轉圈,別提多和藹可親了,怎麽這會兒看起來這麽兇。


    這樣子的爺爺讓錦年有些害怕,她跑過去拉鄭薈如的袖子,“姥、姥姥,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錦年癟癟嘴,就要哭了。


    鄭薈如起身一把抱起孩子,迴頭瞪霍舒城,“你瞧瞧你,把孩子都嚇到了!”


    霍舒城看孫女嚇得趴在她姥姥肩上都不敢看他了,這才收起那張黑臉,伸過雙臂,語氣變得溫和了許多,“美眉,過來爺爺抱。”


    “不要爺爺抱,爺爺兇。”


    “……”


    “都說了別在孩子麵前大小聲,嚇到了孩子,孩子晚上都睡不安穩。”


    鄭薈如最後瞟了他一眼,抱著錦年就往外走,“我給幼琳送過去,馬上迴來。”


    “美眉不陪爺爺了?”某個老年人試圖挽留他的小乖孫。


    壓根就沒人迴應他,美眉已經被姥姥抱著出了這間病房。


    在電梯裏,鄭薈如看錦年,看著孩子眼睛都紅了,被她爺爺嚇壞了。


    “爺爺很兇是不是?”


    “嗯。”


    “還跟爺爺玩嗎?”


    “要。”


    鄭薈如看著孫女被爺爺嚇到了但還是喜歡爺爺的這個小模樣,忍不住笑著捏她的肉臉,“還真是親生的呐。”


    “爺爺為什麽生氣?”錦年雙手搭在姥姥肩上,問道。


    “姑姑惹爺爺生氣了。”


    “姑姑為什麽惹爺爺生氣?”


    “因為姑姑長大了,姑姑是大人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她的想法讓爺爺不高興了。”


    “為什麽讓爺爺不高興了?”


    “……”


    鄭薈如迴答不上來了,孩子到了十萬個為什麽的年紀,還真是磨人的小妖精啊。


    突然就想起幼琳。


    幼琳在錦年的這個年紀,兩歲多一點,那個時候她已經和童偉民離婚了,並且也已經嫁給霍舒城。


    幼琳在兩歲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像錦年一樣,整天纏著她爸爸問這個為什麽,那個為什麽……


    鄭薈如想起自己這一生對幼琳的所有虧欠,不禁雙眼酸澀,避開了錦年的注視,抬手抹去了眼角濕潤。


    ……


    ……


    霍澤南最近就要出院了,心情還算比較好的。


    鄭薈如帶錦年去的時候,他正坐在沙發上接電話。


    是公司下屬打過來的,在匯報工作。


    幼琳坐在沙發另一端看雜誌,門推開了,鄭薈如牽著錦年進來,幼琳便起身迎上去。


    “媽媽。”


    來到這個病房,錦年肯定是要開心許多的,因為爸爸媽媽都在這裏。


    錦年一看見幼琳就咧嘴笑起來,笑得可甜了。


    她從姥姥這邊走到媽媽那邊,張開小小雙臂抱著媽媽的腿。


    “澤南他爸在發脾氣,把孩子給嚇到了。”鄭薈如歎氣說。


    “怎麽了,發什麽脾氣?”


    幼琳問這話的時候,霍澤南接著電話往這頭看了一眼。


    “還不是因為靜文和她對象的事情,澤南他爸不同意。不過這會兒鬆口了,說是如果喬止非能和他舅舅那邊斷了關係,就同意他和靜文結婚。”


    “這種要求有點過分啊。”


    幼琳不是很清楚喬止非的家庭狀況,但早些年喬止非父母是什麽人她有聽霍澤南說過。


    但父母是父母,子女是子女,喬止非現在做的是正當生意,如果澤南他爸要他跟自己親戚不來往,喬止非估計是不會答應的。


    幼琳輕輕搖頭,歎了歎氣。


    “澤南在談公事?”


    鄭薈如見霍澤南一直在講電話,也沒打擾他,問了幼琳一句,幼琳說是,她便轉身要走了。


    “他爸剛吃完飯,該叫他吃藥了。”鄭薈如對幼琳說。


    “好。”


    幼琳抱起錦年,送母親到了門口,“靜文的事情還麻煩你跟爸爸多溝通,他也不是完全鐵石心腸的人。”


    “我會的。”


    “媽,那你慢走,我就不送了。”


    幼琳在病房門口止步,鄭薈如轉身瞧著她,也瞧瞧自己的外孫女,心裏一陣暖流淌過。


    她伸手握住幼琳的手,笑起來,不會像麵對其他人時那麽自在,她說,“等澤南出院了,你們兩個,還有孩子,容嬸,全都迴家住好嗎?”


    幼琳唇邊掛著笑,一時間沒有給她答複。


    “澤南姥姥的那幢老宅子被政府規劃了,我也知道了,翻幾倍的價錢,拿到手就是兩億多,你可以說媽很現實,但錢誰還不喜歡?你迴頭跟澤南說說,政府的項目也不可能不做,那邊賣了以後迴家來住,他爸年紀大了,思琦嫁人了,靜文總歸也會嫁人,家裏就我和他兩個老人,一到晚上夜深人靜挺寂寞的。


    他爸雖然不說,但他心裏肯定是希望你們迴來住,有小遠,有錦年,家裏有孩子總會熱熱鬧鬧的,他爸就是喜歡熱鬧。


    幼琳,媽自認沒有資格求你做什麽事,霍家房子是姓霍的,以後我和他爸走了,那房子還不是你們的。而且你們迴家住,讓他爸高興高興,指不定靜文的事情也就有希望了。”


    鄭薈如說完,緩緩收迴自己的手。


    幼琳站在原地,鄭薈如的意思她明白,但霍澤南姥姥的宅子霍澤南是真心不想賣,兩個多億誰都動心,目前崇達的重新整合也需要這筆資金,但霍澤南是個念舊的人,那房子的存在,對他而言就像是他姥姥姥爺一直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一樣,他是不舍的。


    許久,幼琳點了點頭,“我找機會跟他說一下。”


    話是這麽說,但澤南他爸是個相當不好搞的人,澤南就算從湖邊宅子搬出來了,也不見得會搬迴軍區大院去。


    當然,他爸難搞這事兒幼琳可沒好意思在鄭薈如跟前說。


    鄭薈如走後,幼琳抱著孩子迴病房。


    霍澤南還在講電話。


    他這通電話都講了快半個小時了,剛才媽媽進來,他也隻是站起來跟人點頭微笑了下。


    錦年已經在打哈欠了,她走到霍澤南麵前,想要爸爸抱。


    霍澤南彎腰,單臂摟起錦年的小小身子,把她抱起來讓她坐在腿上。


    錦年肉乎乎的小手摸爸爸才長出新頭發的腦袋,腦袋上還有一圈手術傷口,看起來真難看。


    錦年趴在爸爸肩上,困意襲來,就快要睡著了。


    霍澤南換了隻時候拿手機,對那頭的人說,“先這樣,我女兒要睡覺了。”


    電話那端的人明顯怔了一下,估計是在想他們的霍總也算是一個合格的奶爸了,要賺奶粉錢,還要負責哄孩子睡覺。


    終於掛了電話,霍澤南把手機扔在一邊,雙臂放在錦年的腋下將她高高舉起來,“來來,我們幾個小時不見,讓爸爸看看美眉有什麽變化沒有?”


    錦年咯咯的笑,最喜歡被爸爸舉高高了。


    一旁的幼琳卻在心裏翻白眼,幾個小時能有變化?


    “想爸爸沒有?”


    霍澤南縮迴手臂將女兒擱在身前,跟她額頭貼著額頭,兩雙大眼睛你看我,我看你,錦年被爸爸嘴裏嗬出來的熱熱唿吸弄得臉上很癢,就伸手去推爸爸的臉,“想媽媽多一些。”


    “哦,想媽媽多一些啊。”


    轉頭看了一眼一直站在旁邊沒事幹的人,男人心裏起了落差,憑什麽想媽媽多一些啊,平時不都最愛老爸的嗎。


    錦年雙手捏著爸爸的耳朵,“也很想爸爸啊。”


    男人微笑。好吧,略感欣慰。


    “好了,你倆別肉麻了,錦年到媽媽這邊來,洗洗手漱個口睡午覺了。”


    幼琳伸手要接過孩子,錦年趕緊抱緊了爸爸的脖子,“爸爸還要抱。”


    “……”


    幼琳扶著腰,皺眉叫她名字,“霍錦年?”


    “和爸爸睡。”


    錦年怯生生的迴頭看了幼琳一眼,那小眼神兒竟然生出一些孩子跟爸媽玩花樣時有的狡黠,幼琳拿她沒辦法,隻好對霍澤南說,“你帶她去漱口洗手洗臉。”


    “行。”


    霍澤南對女兒很耐心,照顧女兒毫無壓力。


    錦年剛出生的時候,幼琳坐月子期間,晚上都是他起來給孩子換尿布,兌奶粉,幼琳母乳不算多,錦年混合喂養的。


    孩子屁股上長疹子什麽的,霍澤南也能很熟練的處理,並且不急不躁,非常有耐性,從不會為孩子的事發火,絕世好爸爸。


    霍澤南把孩子抱到了洗手間,給她清洗幹淨了再抱出來,幼琳已經拉上了房間裏的窗簾了。


    錦年睡在爸爸的病床上,聞著四周的消毒水味道,聽著爸爸講的故事很快就入睡了。


    父女二人躺著,幼琳坐在沙發上瞧著。


    看著生活在蜜罐裏的女兒,幼琳會想起另外一個孩子。


    幼琳和小遠生活在美國那些年,那孩子一定也像現在的錦年,享受著這個男人偉大的父愛。


    她現在還好嗎,成長在諶子萱的身邊,會幸福嗎?


    ……


    ……


    美國洛杉磯,當地時間淩晨十二點四十。


    宜甄跪在媽媽麵前,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稚氣的童音都在打顫,“媽媽,我錯了。”


    諶子萱雙腿輕疊坐在單人沙發裏,指尖夾著根煙,吞雲吐霧看著跪在地上那孩子,“錯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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