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瑜嚇得腿都軟了,扶著身後的沙發,“我沒有!”


    “你說沒有就沒有嗎?”


    子萱笑著,視線往周圍看了一圈,“容嬸不在,家裏司機也不在,老太太一個人在屋裏聽京劇,你這個小園丁起了歹意也不是不可能……你告訴我,我有動機嗎?老太太平日裏對我這麽好,我孝順她都來不及了,我為什麽要害她?”


    方瑜額頭上直冒冷汗,給嚇傻了,“你、你……”


    “方瑜,不如我們來合作一次。”岑


    子萱雙手放下去,笑著走近她,在她麵前站定,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聽說你弟弟在學校成績一直挺好的,怎麽樣,想不想把他送到國外去深造?”


    ……歡


    ……


    諶家二樓。


    幼琳從老太太那邊迴來之後,一直在收拾行李。


    兩個大箱子,一個小箱子,全都是她和小遠的衣物,剩下的那些玩具,她想著有機會再迴來拿。要是不合適再迴來,就不要了吧。


    正望著地上那些公仔和玩具槍發呆,放在床頭的手機響了。


    拿起來一看,是霍家的座機。


    幼琳微一皺眉,不解的接起。


    “喂。”


    “是幼琳嗎?”


    是方瑜的聲音,幼琳有些意外,“是我。”


    “哦,老太太讓你過來一趟呢。”


    “現在嗎?”


    “對啊,就是現在。”


    方瑜說完就掛電話了,幼琳望著手機愣了一下,心想剛剛才迴來呢,老太太又有什麽交代嗎?


    幼琳把最後幾件衣服放進箱子之後就去對麵了。


    她推開院子門,裏麵一個人都沒有,也不知道方瑜去哪裏了。


    容嬸也還沒有迴來。


    主屋大門是關著的,沒鎖。


    幼琳伸手推門,當她從逐漸展開的門縫中看到正對麵樓梯口躺著的那個人,她眼眸一睜,來不及多想什麽就往裏麵跑了進去。


    “奶奶?奶奶?”


    幼琳將老太太抱起來,她跪在地上,讓老太太的腦袋擱在她的腿上,開口叫奶奶,聲音都是顫的。


    意識到事情嚴重,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


    “奶奶你醒醒,醒醒啊……”


    幼琳跪坐在地上,不停的輕晃老太太的身體,並抬頭看向四周,“有人嗎,容嬸,方瑜……你們在嗎……”


    “奶奶,別開玩笑了……”


    “快醒過來啊……”


    就在幼琳哭著叫老太太的時候,方瑜從外麵進來。


    她一臉驚恐狀的跑過來蹲在地上,手伸到老太太的鼻間,然後抬頭狠狠盯著幼琳,“你害死了老太太!你害死了老太太!”


    “不是我……”


    隻見方瑜一下站起來,“還不承認,這房裏就你和老太太兩個人,不是還有誰!”


    門外有了車聲,方瑜轉過頭去。


    沒多久,容嬸就從外麵進來。


    一看到老太太躺在地上,頭枕著幼琳的腿,心下一寒,不好的預感蔓延開來,她想都沒想就把手裏的東西仍在原地跑過來,一邊哭一邊從幼琳手裏接過人,“老太太……老太太你這是怎麽了……”


    “是她把老太太推下樓的!”


    方瑜向容嬸“如實匯報”,她指著幼琳,振振有詞道,“容嬸你前腳剛走,老太太房間裏就傳來爭吵聲,我一進來就看見她把老太太推下樓了。”


    “你簡直是胡說!”


    幼琳站起來,背心已經漸漸冒出薄汗,“方瑜你怎麽能信口雌黃呢!”


    “我信口雌黃?”


    方瑜指著自己,哼了一聲,“我明明就聽見你罵老太太,說要不是她,當初你和首長早就結婚了,我還聽你說老太太心腸歹毒讓你去墮.胎……你一定是記恨老太太當初沒讓你和首長結婚,趁著家裏沒人就對老太太下了毒手!”


    這些事情方瑜是不可能知道的,她能說得頭頭是道,很顯然是從老太太和幼琳的爭吵中得知,那麽,幼琳真的與老太太起了爭執,一時情急就把老太太推下樓也不是不可能的!


    容嬸一直低著頭。


    她將老太太的眼皮抹下來,老太太是死不瞑目,但怎麽也得閉上眼睛呐。


    容嬸悲傷過度,卻是如此平靜,她放下老太太之後緩緩起身,幽怨的眼中沒有絲毫溫度,隻不過眼眶通紅。


    她盯著幼琳,開口問她,“是這樣嗎?還恨她嗎?恨她,所以就要她死在你麵前才滿意嗎?”


    幼琳搖頭,她不可思議的望著容嬸,“容嬸,你居然相信她不信我?”


    “我沒法信你,我找你的時候,你還對老太太心存怨恨!”


    “但我也不至於要害死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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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現在就是死在你手裏啊……”


    容嬸說著又蹲下去,她緊緊抱著老太太,一邊哭一邊說,“你太狠了,老太太都活不久了你就這麽等不及嗎……她有癌症,醫生說她最多還有幾個月可以活,你就不能讓她好好的活過這幾個月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幼琳一聽說老太太有癌,整個人都是崩潰的,眼淚簌簌流下來,耳邊是容嬸的哭聲罵聲,“你太沒有任性了,童幼琳你跟你那個媽一樣,都沒有良心!”


    幼琳捂著臉蹲在地上,這個時候她已經顧不上去解釋是不是自己推老太太下樓的,一想起容嬸那句“你就不能讓她好好的活過這幾個月嗎”的時候,一想起老太太對她說的那句“幼琳你是個有福之人”的時候,她痛哭出來。


    霍澤南是一個小時後趕迴來的。


    彼時他正和陸彥均在一起,本打算今晚去陸家陪叔叔和媽吃頓飯,霍家司機打來電話,在接起之前,他絕不會想到這是一通報喪電話。


    他在迴家途中時,霍舒城和鄭薈茹也在去機場的途中。


    等他滿心沉重的迴到家,看見坐在沙發上紅著眼睛沉默不語的幼琳,都沒來得及叫她一聲,就聽容嬸說,“這個人,就是害死你奶奶的兇手。”


    容嬸的聲音很平靜,她瞪著幼琳那雙眼睛卻不平靜,“澤南,你打算現在報警,還是等你父親迴來再報警?”


    容嬸說這話的時候,諶子萱麵無表情靠在不遠處的窗前,瞧著霍澤南的反應。


    霍澤南看了看現在根本就不想為自己辯解的幼琳,又看了看容嬸,末了,他淡淡的開口,嗓音沙啞道,“我想先看奶奶。”


    老太太被安放在樓上的房間,在等霍澤南迴來的這個過程中,她還沒有來得及給老太太換一身兒漂亮的衣服,老太太安詳的躺在床上,霍澤南上前去看她時,她的身體,已經漸漸在失去溫度了。


    霍澤南坐在床邊,一張平靜的臉沒有起任何波瀾。


    他瞧著老太太許久,俯身,伸手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邊,輕聲道,“奶奶,您打算一句話都不留給我,就這麽走了?”


    容嬸站在霍澤南身後,雙手捂著臉。


    她已經哭過好幾次了,隨隨便便一句話一個動靜似乎都能戳到她的心窩子。


    “她總說自己沒有胃口,吃不下東西,就帶她去又做了一次全身檢查。”


    “是胃癌。”


    “醫生說,活得久的可能最多也就半年吧……”


    “壽宴當天突然昏倒,她就知道自己可能不行了,她覺得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完,心裏放心不下,今天就讓我去找幼琳。”


    “幼琳怎麽就能這麽恨她呢……”


    容嬸一直在哭,她說的話,霍澤南也就撿能聽的聽。


    容嬸也是老糊塗了。


    幼琳什麽性子她接觸了這麽久還不了解?


    幼琳是那種能和人起爭執到要把人推下樓的人?


    霍澤南暫時沒心思去解釋這些。


    他一言不發的,就看著老太太,眼中一直泛著淚,不輕易落下來,可是一低頭去親老太太的額頭,那滾燙的液體就這麽毫無征兆的,落在了老太太的臉上。


    思琦和靜文陸續迴家,老太太的房間裏、宅子裏,除了哭聲沒有其他。


    思琦是多有教養的女孩子啊,然而這一天,她瘋了似的上前揪住幼琳就開始動手,霍澤南想阻攔卻來不及,隻見她一耳光就把幼琳摜倒在地——諶家所有人都在,諶子慎將思琦拉開,幼琳被沈君儀護在懷裏。


    幼琳一動不動,眼中的淚就沒斷過。


    她去沒看霍澤南,她也沒有心思去解釋什麽,甚至她也不想管霍澤南信不信她,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她直到現在都仿佛還待在幾個小時前和老太太在一起的那個房間裏,無法接受原本好好的一個人突然就沒有了的這個現實。


    晚上十點,霍舒城和鄭薈茹抵達c市。


    迴家的路上鄭薈茹就很忐忑,在電話中,是聽家中司機說幼琳和老太太起爭執把老太太推下樓導致老太太就這麽去了,但她不知道兩人是起了什麽爭執。


    老太太和幼琳的矛盾,大抵也是來自八年前,那麽八年前的那些事情,導致幼琳和澤南分開的原因,說到底鄭薈茹自己才是罪魁禍首:要不是因為她,老太太又怎麽可能鐵了心的要分開那兩個人呢??霍舒城滿心沉重的坐在她旁邊,瞧她一張臉就沒展開過,想著她可能和自己一樣因母親的過世而難過,他伸手握住她的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心虛了,鄭薈茹反手緊緊握住了他,一路上沒再鬆開過。


    這天晚上,霍家諶家兩家坐在一起,所有人的眼睛都沒有離開過幼琳。


    這情形,跟審判大會無疑。


    幼琳不急不躁,這陣子過了那股子悲傷勁兒,麵對長輩的“審問”,她都


    隻有那句話,“我進來的時候奶奶已經躺在那裏了,是方瑜撒謊。”


    平日裏方瑜很老實,怎麽看都不像撒謊的人,而且她說得那些話有理有據,要不是知道真相,又哪會編得出來!


    眼下的情況,已經不是老太太是怎麽死的這麽簡單,因為霍舒城已經很清楚了幼琳和老太太的“恩怨”,也就是說,鄭薈茹是幼琳母親這件事情,在座的,也都全部知情,也包括諶家夫婦,諶子萱,以及霍澤南,霍靜文兄妹。


    老太太的死,將一直掩埋在地底下見不得光的事情公之於眾,霍舒城就像是被人戴綠帽帶了幾十年,他的對手諶啟良就坐在他麵前,這件事讓他丟盡了顏麵。


    這天晚上諶家也不平靜,因為諶遠不是諶子慎的兒子這件事也被攤牌了,沈君儀接受不了,看幼琳的眼神也發生了變化。


    自己一直以來心心念念疼愛的媳婦兒,竟然給別的男人生了兒子!


    諶子慎帶著幼琳一踏進家門,都還沒來得及看清麵前的人,臉上就狠狠結實挨了一個耳光,沈君儀痛心疾首的問他:“諶子慎你最好把話跟我說清楚,你們兩個到底要如何!”


    男人半張臉已經麻木了,佇立在原地許久,他答,“是我橫刀奪愛,罪有應得!”


    他說完就拉著幼琳上樓了,他走得快,幼琳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


    等到迴了房,他雙手捧著幼琳的臉,還沒說話眼中就模糊了,“你說話啊,你怎麽就躺了這趟渾水呢?”


    諶子慎那麽驕傲的人,一般不輕易落淚,現在幼琳有可能要吃牢飯了,一想到幼琳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的可憐樣子他就受不了,說著話聲音都在發抖,“嗯?你不想活了麽?”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方瑜打電話讓我過去的時候奶奶已經出事了。”


    幼琳這個時候才開始害怕,眼淚直流,雙手按在臉上諶子慎的手背上,“我怎麽可能殺人呢,子慎你看看我,我像是要殺人的人嗎!”


    諶子慎將她抱在懷裏,望著上方唿氣,讓自己冷靜,“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


    ……


    深夜,霍家。


    安靜的書房裏,霍舒城指尖夾著雪茄坐在那裏已經很久了。


    霍澤南一直站在他的書桌前,他卻無動於衷,瞧都不瞧一眼。


    老太太就躺在隔壁,眼下,霍家是要準備辦喪事了。


    霍澤南情緒歸於平靜,此時此刻,他比誰都理智。


    他瞧了一眼牆上掛鍾,他已經在這裏站了快一個小時了,而父親那盒雪茄,也抽得差不多了。


    在霍舒城蹙著唇抽完手裏最後一根煙之後,他終於抬眼看了一眼霍澤南。


    “你自己報警,還是我來?”


    “荒唐。”


    麵對父親的詢問,霍澤南隻淡淡笑了一下,“你要她去坐牢?不如讓我去給奶奶陪葬。”


    霍舒城垂眼,摁熄雪茄,“沒出息的東西!”


    “是,是。”


    霍澤南點頭,抬手摁了摁眉心,“您喜歡怎樣教訓都可以,但我想問問你,是不是真要你孫子的媽去蹲監獄啊?”


    “……”?霍舒城眉心擰得更緊了。


    “你別跟我提這茬。”他有些氣急敗壞。


    “不提?不提打算逃避是吧?”


    霍澤南站得筆挺的,不過他此時跟霍舒城說話這態度,不像兒子對老子,更不像下級對上級——


    他問坐在對麵低垂著眼瞼正在沉思的男人,“能不能先處理完奶奶的事再去處理別的?”


    霍舒城緩緩抬眼,瞅他。


    這時候霍澤南才覺察到,父親在這幾個小時裏,像是老了好幾歲,此時此刻,父親心中壓抑不比他少。


    當初父母離婚,父親在婚姻中犯了錯誤,霍澤南是可以怪責他的,但畢竟長輩的是非好像又不該他們下一輩的去評判對錯,一直以來,霍澤南沒有開口提過此事。


    但是鄭薈茹竟然結過婚。


    這個女人她太厲害,霍澤南簡直想象不出她是怎麽做到在霍家麵對自己女兒的時候是如此淡然處之的。


    他心下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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