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關,他再走到老太太身邊,那張不正經的臉,已經變了。


    老太太自然是猜到他有事才來找她,她拍拍床邊,示意他過去坐。


    諶子慎倒也沒真的坐在老太太床邊,他拉了一條凳子,這才坐下。


    醞釀片刻,諶子慎開口,“奶奶,您該知道,我是有事才來找您。”佐


    老太太扶了扶老花眼鏡,哼了一聲,“你們兄妹二人,成天往我這裏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你們的親奶奶。”


    “嗬嗬。”


    諶子慎笑了兩聲,“我也不跟您拐彎抹角了,奶奶,幼琳和澤南的事,您都清楚?”


    老太太歎氣,“我就知道你是為了這件事來的……渤”


    “我愛幼琳。”


    “……”


    老太太話都沒說完就被他打斷,然而他一開口,老太太就被震驚到了,“你……子慎你……”


    他一臉苦笑,伸手捏了捏眉心,“我想得到幼琳,我想要和她結婚,並且,也隻有她嫁給了我,澤南才會對她死心。”


    老太太張著唇,好半晌,才緩緩開口,“可是,幼琳懷著澤南的孩子啊。”


    “不要就是。”


    “子慎你……”


    老太太的臉一下就白了,諶子慎上前握住她的手,“奶奶,我父親那個人,您也明白,如果真為了一個幼琳,搞得兩家人不再和睦,這對叔叔,以及澤南,都不是好事。”


    老太太不再開口,心中已經權衡利弊,她看著諶子慎,她眼中有焦慮,而諶子慎太明白這焦慮為何而來。


    諶子慎善於攻心計,這跟他做生意多年不無關係,這個時候這位老人無疑是最脆弱的,一邊要擔心兒子孫子的前程厲害,一邊又要擔心幼琳肚子裏的種……他語重心長的勸誡,“奶奶,澤南和子萱會有很多孩子,他們的孩子,才是名正言順的霍家的孩子,而幼琳肚子裏那個,什麽都不是,您說,對不對?”


    老太太坐在那裏,好半天沒有出聲,她看著諶子慎那雙老謀深算的眼睛,她好幾次張唇,又合上,最後她說,“那,我讓容嬸帶幼琳去把孩子做掉。”


    諶子慎微笑,他上前擁抱老太太,“過不了多久,咱們兩家就要辦喜事了。”


    ……


    四月中旬,幼琳領到了這個月的工資,而這也是她最後一次領工資。


    毫無征兆的,幼琳被叫到領導辦公室,領導麵露難色,將一封解雇信遞到了她的手裏。


    幼琳並沒有問及原因,甚至她隻對領導說了一句“謝謝您長期以來的照顧”,就這樣離開了。


    王主任追出來,因為平時很疼幼琳,幼琳突然要走,她一時接受不了,都急哭了。她問幼琳怎麽會突然被解雇,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難道是上次那位馮局長?


    幼琳笑著搖搖頭,“不是,沒有得罪誰,是我自身的原因。”


    其實幼琳清楚,以霍奶奶的本事,要讓她離開藝術中心,甚至要她離開這座城市,又有何難?


    迴去的地鐵上,幼琳想了很多很多,她輕輕摸著尚未突起的小腹,那裏,有她和澤南的孩子,一想到那個孩子會有澤南的眉眼,幼琳就什麽都不怕了。


    他不在,她等他就是。


    這座城市容不下她,那她迴桐溪,懷孕沒法跳舞了,那她還可以和爸爸一起做園丁……有一口飯可以吃,有一個人可以愛,她已經很幸福了,更何況,他還給了她一個孩子。


    幼琳想起那個時候澤南問她想不想要孩子時的期待表情,其實她知道,不僅她想要,他更想要——有了孩子,有了愛人,也就有了一個家。


    然而,這個時候,霍家的車就停在巷子口。


    容嬸坐在車裏,整個人都是忐忑的。


    車裏除了她和司機,還有另外兩個人,雖然穿了便服,其實就是老太太找來的兩個高大見狀的當兵的。


    容嬸坐在前排,不是迴頭看那兩人,那兩人麵無表情,這讓容嬸覺得很是滲人,不知不覺背心就冒了冷汗。


    沒多久,幼琳出現在視線前方,容嬸的心跳得很快,那句“就是她”卡在喉嚨裏,半天都說不出口——隻要她一句話,幼琳立馬就能被那兩個人綁到車上,然後送去醫院。


    容嬸真是不忍心啊,到底也是個人啊,為什麽要受這樣的醉,錯就錯在她愛錯了人麽?但是誰又規定了,誰該愛誰,誰不該愛誰!


    但是老太太的命令不敢不從,容嬸眼睛一閉,對那兩人說,“她來了。”


    有時候容嬸常常在想,缺德的人死後會變成什麽樣子,也許,連閻王都不迴收你,那你就是孤魂野鬼!


    她不知道那天晚上子慎和老太太在房裏說了些什麽,他在裏頭呆了整整一個小時才離開,他走後,第二天早上老太太就把她叫過去,老太太對她說,“阿容,那個孩子啊,不能要。”


    眼前是混


    tang亂的,容嬸閉著眼睛也能聽到幼琳的驚唿和哭喊聲,直到她被兩個壯漢抓到車上,終於看見了坐在前排的人,因為害怕,她的聲音都變了,“容嬸……容嬸你們抓我做什麽?”


    容嬸紅著眼睛,並沒有理會她,吩咐司機道,“開車。”


    “容嬸,你們要帶我去哪裏?”


    “求你了容嬸,讓我下車,讓我下車好不好?”


    幼琳哭得容嬸心煩意亂,她扶著額頭一聲不吭,不管幼琳在後麵如何哭,如何喊——隻是她看到兩個壯漢對幼琳動粗,把她的手扣在背後,實在是忍不了了,“你們倆這是幹什麽,她又不是犯人!”


    車子很快開到了一間私人醫院,為了掩人耳目,容嬸和那兩個人帶著幼琳從地下車庫進去。


    幼琳終於知道這些人要帶她去做什麽了,恐懼從四麵八方襲來,她喊容嬸,她對容嬸說,“你怎麽狠得下心這麽對我?這是澤南的孩子啊……”


    容嬸的心都要碎了,她走在前頭,要不然,幼琳就會看見她那雙通紅的眼睛。


    手術室早就準備好了,到了門口,裏麵已經有醫生出來接應,幼琳因為害怕,整個人都軟成了一團,她不停的搖頭,眼淚肆無忌憚的落下來,她叫容嬸,她一直都在叫容嬸……容嬸隨醫生一起,將幼琳送進了手術室。


    那扇門,將那兩個壯漢擋在了外麵。


    幼琳站在冰冷的手術室裏,看著眼前的儀器,她輕輕一眨眼,淚水就泛濫了,她問容嬸,“霍奶奶,就這麽容不下我嗎?”


    容嬸顫抖著唇,抑製著內心的痛楚,沒有應她半句。


    突然,幼琳在她麵前跪下來,她僵住了,卻聽幼琳聲嘶力竭的對她說,“容嬸,這孩子要是沒了,我守不住他,恐怕我也沒臉再見澤南。”


    “幼琳……”


    容嬸終於出聲,她顫抖著唇去扶起幼琳,幼琳不起來,她死死抓住容嬸的袖子,“我會死,我會跟著孩子一起走,反正,澤南不在,孩子不在,我也不想活了。”


    ……


    一個小時後,容嬸送幼琳到了車站。


    沒有多餘的話,容嬸也不想在這個時候煽情,她把車票拿給幼琳,並對她說,“你還是太年輕了,許多事情你不懂,你一個人,哪裏會是諶家的對手——你要知道,子萱她代表的不是她自己,澤南的婚姻,也不僅僅是他自己的婚姻。幼琳,你和澤南是沒有結果的,這個孩子,不管是留還是不留,都該由你自己去選擇。”


    容嬸一個人把這件事瞞下來了,醫生也給了錢封口了,但她再也沒有其他辦法幫幼琳,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她安全離開。


    然而,從霍家的車開去幼琳住處的巷口開始,有一輛車,就一直跟著他們。


    諶子慎的城府,不是一般人想象得到的,想當初,他一個二十出頭的畢業生能在半年之內讓一家新成立的公司在納斯達克上市,就應該知道這個人有多厲害,他做的每一件事,從來,也都是穩操勝券。


    他看著容嬸送走了幼琳,他清楚幼琳肚子裏的孩子還安然無恙的待在那裏,他低頭點了根煙,唇邊泛起一絲冷笑……那孩子在不在,對他而言毫無影響,他要的,隻是幼琳。


    幼琳坐的那輛車開走了,容嬸也就迴去了。


    諶子慎等容嬸離開後,他調轉車頭開迴公司。


    他不急,他和幼琳,有的是時間。


    桐溪縣距離c市不過兩個多小時車程,幼琳是下午五點到的。


    這是她從小生活的地方,如今迴來,周圍的一切是那樣的親切,如果帶著孩子在這裏生活一輩子,幼琳也覺得很好。


    而且她心中一直都有一個信念,那就是,總有一天,澤南會來接她。


    幼琳突然迴家,這讓童偉民很驚訝,她一時間也解釋不清所有事情,就打算放一放,以後再對他說。


    諶子慎是第二天晚上來找她的,他能找到這裏來,幼琳一點不覺得意外,隻要是他想知道的,就一定能知道。


    這是第一個為了幼琳找到家裏來的男人,童偉民心裏有想法,卻又矜持的沒有問,等到女兒想說了,她自然就會對他說。


    老舊的房子,住在一樓,門口圍了高高的籬笆,重了許多的蔬菜和花木,這裏的格局,跟幼琳在c市租的房子相差無幾,也難怪幼琳那麽喜歡那套又小又舊的房子……


    晚上童偉民出去給諶子慎買牙刷毛巾了,諶子慎跟著幼琳來到門外,幼琳蹲在地上喂小雞吃米,他便站在她身後。


    “跟我去美國,如何?”


    諶子慎突然開口,幼琳一怔,隨即就轉頭看他,“我為什麽要跟你去美國?”


    諶子慎緩緩走過去,在她跟前站了一陣,扯了扯褲腿,也蹲下來,“幼琳,我對你怎樣,是不是非得我說出來,你才明白?”


    幼琳看著他,隻輕輕眨了下眼睛。


    她覺得好笑,諶子慎是瘋了嗎,這種時候跑來找


    她,竟對她說這些。


    “澤南不會娶你,並且我可以清楚的告訴你,奶奶容不下你,霍家容不下你,容不下你肚子裏澤南的孩子,也容不下你一個花匠的女兒要做澤南的妻子……你和他沒有未來,他要的門當戶對,隻有諶家能給,他要的婚姻,也隻有子萱能給。”


    “所以呢?”


    幼琳淡淡的笑,緩緩站起來,麵對諶子慎沉靜的眼睛,她問,“我再也見不到他了是不是?”


    他雙手按住幼琳的肩膀,因為個子太高了,和她說話,都得微微彎了腰,“幼琳,隻有我可以,我可以給你的孩子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嫁給我,讓我給你一個家,讓我照顧你……”


    幼琳想都沒想就推開他的手,她搖頭,“我隻要澤南,我隻愛他。”


    “要他!”


    諶子慎冷笑出聲,他抬手指著外麵,他發狠的對幼琳說,“你是不是不信我說的,你要真的不信,你現在就迴去,我告訴你幼琳,我保證你迴去之後你肚子裏的孩子永遠都不會看見這個世界長什麽樣子!”


    幼琳一垂眼,淚就這麽滑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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