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蔓書驚愕地怔了好一會兒,迴過神來,剛想要走過去的時候,胳膊卻被拉住了。

    斜對麵包廂的門關上了。

    她掙脫了兩下,沒甩開柏易淮的手。

    “你快點鬆開我,”桑蔓書沒空和他解釋太多,不耐地說,“我有急事。”

    柏易淮沒有放手,而是將她又往裏麵輕輕拉了拉。

    桑蔓書著急:“柏易淮!再說一次,你放開我!”

    柏易淮定定看著她:“你先冷靜一下,別這麽衝動。”

    他漆黑的眼眸如夜晚無風的平靜湖水,桑蔓書在他的眼神裏,漸漸恢複了些許理智。

    所以,剛才楊瑞強和那個女人一起進包廂的畫麵,柏易淮應該也看到了吧。

    桑蔓書的表情非常認真:“好,我會冷靜,但今天我必須得過去看看是什麽情況,不然我肯定會胡思亂想的。”

    “蔓蔓,我能理解你此時的心情,但是你現在冒然過去,並不會從那裏得到事情的真相。”

    桑蔓書猶豫了一下。

    柏易淮輕聲說:“你相信我。”

    桑蔓書與他對視片刻,接著,又垂下了眼眸。

    重新迴到包廂裏麵坐下。

    “你可能對我有什麽誤會,我並不是要過去大鬧一場或者怎麽樣,我隻是想知道那個女的是誰,作為他的女兒,我有權利知道吧?”

    “我已經這個年齡了,又不是什麽問題小孩,我爸都歲數一大把了,單身也已經很多年,我至於像個叛逆期小孩一樣去大吵大鬧嗎?”

    “如果我爸確實找到了真愛,我肯定會祝福他的,但在這之前,我也得先給他把把關吧,現在社會上的人成分那麽複雜……”

    從坐下來開始,桑蔓書就開始絮絮叨叨的,不知是說給柏易淮,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柏易淮始終耐心地傾聽著,時不時看一下手機。

    桑蔓書實在坐不住了,站起身:“我先去門口守著,萬一他們忽然出來了呢?”

    正說著,包廂的門打開,王特助從外麵走了進來。

    跟桑蔓書打了個招唿後,他看向柏易淮:“柏總,那邊我安排妥當了。”

    桑蔓書的心思不在這裏,也懶得問他們安排了什麽,她一心隻想著另一個包廂裏的楊瑞強。

    “蔓蔓,你不是想

    知道對麵那個包廂裏現在是什麽情況嗎?”柏易淮開口。

    桑蔓書被他的話吸引,迴頭:“是啊。”

    柏易淮手裏不知從哪兒變出了個ipad,屏幕上正清晰地顯示著一段畫麵。

    桑蔓書一開始沒注意,多看了兩眼才發現,原來ipad畫麵上出現的人,是楊瑞強。

    仔細看屏幕,裏麵的環境和布景,都和他們這個包廂差不多。

    楊瑞強坐在桌前吃飯,他旁邊坐著的女人正在給他倒酒。

    兩人的穿著打扮,都和她剛才看見的一模一樣。

    看了半天,桑蔓書才遲鈍地反應過來,屏幕上顯示的居然是實時監控畫麵。

    她大為吃驚:“你……你這也太誇張了吧,直接給搞了個隱蔽攝像頭偷拍他們。”

    別說,攝像頭藏的位置和角度特別好,把他們的一舉一動都看得十分清楚。

    王特助在桌上放下一份文件資料,接著悄悄退了出去。

    桑蔓書安靜下來,全神貫注地盯著ipad看。

    那個包廂裏,其實不是楊瑞強和那個女人單獨在一起,楊瑞強的助理艾倫也在。

    桑蔓書稍稍放下了心。

    剛開始,她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那個女人身上。

    雖然臉部畫麵有些模糊,但能明顯感覺女人長得很漂亮,打扮得也很精致優雅。

    看的出來,女人的年紀不小了,大概四十多歲。

    不是那種年輕的風塵女子,桑蔓書又覺得放鬆了一點。

    但看著看著,她漸漸又覺得奇怪。

    女人一直都在給楊瑞強倒酒,夾菜,遞紙巾,很溫柔賢惠的樣子。

    楊瑞強和她的交流很少,幾乎沒怎麽說話。

    而讓桑蔓書逐漸察覺端倪的,則是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那個人。

    包廂裏存在的另外一個人——艾倫。

    艾倫坐在楊瑞強的左手邊,楊瑞強從頭到尾都在和他說話。

    艾倫不怎麽開口,時不時吃幾筷子菜,不緊不慢的。

    旁邊的女人偶爾會加入他們的談話,但大多數都是默默地在聆聽。

    平時在桑家,艾倫也經常坐下來和他們一起吃飯的,所以一開始看監控畫麵的時候,桑蔓書其實並不是特別在意。

    但越往下看,她越覺得不對勁起來

    。

    她總覺得有股說不出的突兀感。

    在又一次看到楊瑞強伸手鼓勵似的拍了拍艾倫的肩膀,而他繼續在那裏夾菜吃後,桑蔓書忽然知道是哪裏不對勁了。

    在楊瑞強麵前,艾倫整個的狀態,實在是太放鬆太隨便了。

    桑蔓書似乎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狀態下的艾倫。

    不論是楊瑞強屢屢與他碰杯,還是輕輕拍他的肩膀,他給出的反應都不太合理。

    他的過分隨意,使他此時看起來就不像是個助理,更像是楊瑞強的朋友,或者,家人。兩人之間根本沒有一點上下屬關係的樣子。

    特別是再加上坐在另一邊的女人,她麵帶溫柔,笑盈盈地看著他們談話,安靜而滿足,仿佛對這個場景已經十分熟悉習慣了。

    桑蔓書恍惚了一下,有那麽一瞬間,竟然詭異地覺得他們之間的氛圍其熱融融的,仿佛是……溫馨的一家三口。

    這個莫名其妙的念頭在她腦中過了一遍,一下子使她心生惡寒。

    但是接下來,她又不受控製地往下腦補了更多,更多……

    她的指尖都在忍不住顫栗,整個人被一股說不清的恐懼與慌亂貫穿。

    “沒什麽好看的,我不看了,你把攝像頭關了吧。”桑蔓書煩躁地移開視線,心裏下意識地在抵觸抗拒著什麽。

    她的所有反應,柏易淮都看在眼裏。

    雖然有些不忍心,但有些事情的真相,已經到了不得不揭開的時候了。

    “蔓蔓,你對這個艾倫,了解有多少?”

    桑蔓書沒什麽意識地搖頭。

    她隻知道艾倫比自己小兩三歲,之前在國外念書,迴國後沒多久進了桑虹,之後,好像就一直擔任楊瑞強的助理。

    “蔓蔓,你可以先看看這個。”柏易淮打開剛才王特助留下的檔案袋,從裏麵抽出一份資料,遞給她。

    桑蔓書猶豫地接過去。

    起初她先粗略地看了幾行,在看到“委托事項:dna親子鑒定”這幾個字的時候,她停頓了一下,心髒跳的很快。

    深深唿吸,終於還是鼓起勇氣翻開了下一頁內容。

    跳過那些複雜專業的詞句,她直接看向最後的鑒定結果——

    “根據dna檢測分析,楊瑞強的基因型與楊耀傑的基因型符合遺傳規律,其親權指數(cpi)為……”

    楊耀傑就是艾倫的中文名字。

    桑蔓書愣愣地看著報告上的那些文字,指尖又開始微微顫抖。

    “艾倫是他的親生兒子,而包廂裏的那個女人,是他多年的情人,也就是艾倫的母親。”

    柏易淮把這個殘忍的真相用話語重複了一遍。

    很早之前,他就對艾倫和楊瑞強有所懷疑了。

    楊瑞強對艾倫的照顧與重視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對下屬的範疇。

    不僅喜歡在眾人麵前大肆讚揚他的能力,有意無意讓他代表自己出麵,凸出他的重要性,甚至連他的終身大事都異常積極。

    鑒於對一些事情的懷疑態度,柏易淮終於找到了個機會,偷偷將兩人的dna送去檢驗,最後,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樣……

    桑蔓書忽然把鑒定書甩到桌上,十分生氣的樣子:“我不相信,這是你故意捏造出來欺騙我的是不是?”

    “柏易淮,你別想用這個來挑撥我和我爸的關係,你的這些小手段對我來說沒用,我不會再上當受騙的!”

    知道桑蔓書一時之間很難接受這個事實,柏易淮耐心地看著她發脾氣,讓她把那些情緒宣泄出來,比憋在心裏強多了。

    過了一會兒,柏易淮將另外幾份文件推到她麵前。

    桑蔓書凝眉:“什麽意思?你又要出什麽花招?”

    趁著今天這個機會,柏易淮打算把所有事情都一並說出來。

    “這些資料裏,詳細列舉了這些年來,楊瑞強無數次塗改銷毀公司賬簿、頻繁接觸競爭對手公司的人,接收賄賂,以及他幾年前在海外注冊了多個離岸公司,並偷偷將桑虹的資產分批轉移過去的證據……”

    “你在說什麽?”桑蔓書忍不住打斷他,“塗改賬簿,接收賄賂,資產轉移?你是瘋了嗎,我爸怎麽可能會做出這些事?”

    柏易淮沒說話。

    桑蔓書氣極反笑:“柏易淮,你編瞎話麻煩也編的像一點好嗎,我爸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根本沒有任何理由。這可是桑虹,我們自己家的公司,你也太荒謬了。”

    “是真是假,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嗎?”柏易淮不緊不慢地說,“你在公司裏也待了一段時間了,這些資料應該很容易看懂的。”

    桑蔓書本來是打算直接轉身就走,不想再留在這裏聽他胡言亂語挑撥離間的,但想了想,她還是選擇了重新坐下來。

    留下來不是因為心虛,隻是為了之後能更有底氣駁斥柏易淮的瞎話而已。

    她在心裏這麽告訴自己。

    資料有不少,厚厚的一疊,桑蔓書麵無表情地翻開第一頁,第二頁,第三頁……

    沒有出現想象中看了前半部分,就理直氣壯地站起來揭穿他這個騙局的畫麵,她而是一直看了很久,很久。

    眉頭隨之也皺得越來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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