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著吃著,桑蔓書忽然想到什麽:“你一會兒是不是要打工啊?”

    柏易淮:“沒有。”

    “嗯?今天不是周日嗎?”她問。

    柏易淮:“修車行的工作我已經辭了。”

    桑蔓書有些吃驚:“為什麽呀?”

    柏易淮低頭夾了口青菜,含糊其辭:“就是想換了。”

    桑蔓書遇到幾個流氓混混的那晚,他迴來後想了很久,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麽原因,隔天就去把工作給辭掉了。

    桑蔓書點點頭:“嗯,辭了也好,反正我也覺得那份工作不適合你。”

    後來桑蔓書才知道,那間修車行是柏易淮的朋友開的,剛創業,他平時在那邊打工,也算是間接幫朋友的忙了。

    除了修車行,柏易淮另外還有兼職給高中生補課當家教。

    “對了,下周六是你生日吧?”桑蔓書喝了一口可樂,慢悠悠說道。

    柏易淮眉頭皺起:“你怎麽知道的?”

    “我當然就是知道啊,”她一臉得意,“那天我幫你過生日吧,到時候我們……”

    “我不過生日。”柏易淮直接打斷她。

    桑蔓書納悶:“為什麽?”

    柏易淮:“沒有為什麽,不過就是不過。”

    “那……”桑蔓書察覺他情緒不對,頓了下,“那到時候讓我陪你吃個飯總可以吧?”

    “到時候再說吧。”他情緒不怎麽高的樣子。

    富麗堂皇的客廳,穿著千鳥格裙子的蔡詩嘉,耷拉著腦袋坐在黑色皮質沙發上,神情不悅。

    “嘉嘉,你不能老這麽任性,”一個妝容精致的漂亮女人站在她麵前,“你自己說說,你都氣跑幾個老師啦?”

    “什麽叫我氣跑的呀?明明是他們自己教不好,堅持不住才逃跑的。”蔡詩嘉不服反駁。

    女人提高嗓門:“明明是你太淘氣!一會兒嫌棄這個講課太枯燥,一會兒又嫌棄那個長的太老有代溝,要不然就是說人家穿的太土影響你的學習積極性,還故意裝神弄鬼嚇唬人,有你這麽難搞的小孩嗎?”

    想起曾經自己的那些惡作劇,蔡詩嘉忍不住抿了抿嘴角。

    “……這迴給你請的是個n大的高材生,聽說在學校成績非常好的,年年拿獎學金,而且年紀隻比你大個幾歲,你就別再扯什麽有代溝之類的借口了。”

    “媽,我都說了,別給我請什麽家教,我不需要。”

    “不行,事情已經定了,你要再不聽話,我就給你爸打電話,讓他扣你的零花錢,”溫莉打斷她,“新老師下午會來,你乖乖在家待著,我會讓小陳看著你的,聽見沒有?”

    蔡詩嘉嘟著嘴,滿臉的鬱悶。

    這時,溫莉的手機鈴聲響了。

    “嗯嗯,好的,我現在準備出門了……”她看著蔡詩嘉,做了個不準淘氣的手勢,然後踩著高跟鞋婀娜多姿地往門口走去。

    “又去打麻將。”蔡詩嘉小聲吐槽一句。

    隨著關門的一聲脆響,蔡詩嘉從沙發上起身,探頭望了望,確定溫莉已經離開。

    她臉上的表情頓時鬆懈下來,剛一轉身,就看到陳姨端著水果,正笑眯眯地看她。

    “嘉嘉,你是要迴房間複習功課嗎?還是在客廳裏再呆會兒?”

    蔡詩嘉差點忘了,雖然溫莉出門了,但家裏還有陳姨這條眼線。

    她怏怏不樂地垂下肩膀,趿拉著拖鞋往前走:“房間。”

    目光發直地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蔡詩嘉午睡也睡不進去,眼看著牆上的掛鍾很快就要指向兩點半,家教老師來補課的時間。

    越想越覺得煩躁。

    沒一會兒,外麵響起兩道輕輕的敲門聲,隨即又傳來陳姨的聲音。

    “嘉嘉,家教老師快來了哦,你準備準備,要上課了。”

    “知道了。”蔡詩嘉有氣無力地迴道。

    她溫吞地下床,十分不情願地收拾著東西。

    眼角餘光忽然瞥到角落裏,一條栩栩如生到之前把溫莉和陳姨都成功嚇到的玩具蛇。

    她嘴角狡黠地一揚。

    今天初次見麵,她打算先送給新老師一份見麵禮。

    就當作是開胃菜了。

    既然躲不掉,那她倒要看看,這位新老師又能堅持多久。

    哼哼。

    書房裏,蔡詩嘉仔細聽著客廳的動靜聲。

    陳姨正在和新家教說話。

    對方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她聽的不太真切,隻聽見陳姨的嗓門格外的嘹亮。

    又過了一會兒,陳姨來到書房門口:“嘉嘉,老師來了,你跟著好好學習哦。”

    蔡詩嘉站在牆邊,看著虛掩著的房門被一點點推

    開,緊接著,走進來一個頎長的人影。

    趁對方毫無防備之際,她迅速抬起胳膊,直接將手裏的玩具蛇對準目標,甩了出去。

    正暗自高興的時候,也不知怎麽的,她腳下好死不死地被什麽絆住,隨同飛出去的玩具蛇一起,整個人不受控地往前傾了過去。

    她忍不住驚唿一聲,慌亂之中,手臂忽然被強有力地扶住了,這才沒有跌倒。

    穩住重心的蔡詩嘉鬆了口氣,下意識抬頭,出乎意料的,看見了一張十分清俊斯文的臉。

    鼻梁高挺,狹長的眼漆黑而明亮,下顎線條幹淨漂亮。

    他穿著一件黑色外套,肩膀寬闊,個子挺拔,就像一棵漂亮的柳杉。

    好……好帥呀。

    是她前十幾年來見過的所有人裏麵,最帥的一個了。

    蔡詩嘉看的愣了。

    男生鬆開了她的胳膊,她才勉強迴過神,表情依然怔怔的:“謝……謝謝。”

    聽到動靜聲的陳姨,連忙趕進書房看是什麽情況。

    “嘉嘉,怎麽了這是?”

    陳姨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隨即叫道:“嘉嘉,你又對老師惡作劇了!”

    剛才那隻被蔡詩嘉甩出去的玩具蛇,此時正牢牢地掛在新家教的肩膀上。

    麵對這個惡作劇,新家教的臉上沒有半分怒意,甚至一點波瀾也沒有,表情平靜得近乎淡漠。

    他伸出自己那修長如玉的手指,麵無表情地捏起肩膀上的玩具蛇,遞給她:“你的?”

    略顯低沉的嗓音,清冷,好聽。

    蔡詩嘉點頭接過來,感覺自己的心跳似乎漏了半拍。

    有了前車之鑒,陳姨每隔一小段時間,就小心翼翼地在出現在書房門口,看看蔡詩嘉是否又調皮搗蛋,捉弄新家教了。

    雖然今天的蔡詩嘉似乎有點不對勁,剛才不僅沒有像之前一樣惡作劇後哈哈大笑,甚至還破天荒地對新家教道歉了。

    但鑒於她之前的“劣跡斑斑”,陳姨還是不大放心,時不時就過去瞄上幾眼。

    不知道陳姨內心活動的蔡詩嘉,此時正乖乖地端坐在書桌前,膝蓋並攏,手肘溫順地搭著翻開的書本,一副聽話好學生的模樣。

    新家教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名叫柏易淮,目前在n大金融係念大三。

    對蔡詩嘉來說,這些信息

    遠遠不夠。

    她還想知道點別的,比如他的興趣愛好,喜歡吃些什麽,玩些什麽。

    最重要的是,有沒有女朋友。

    但也不知怎麽的,平時渾身是膽,無所畏懼的她,在他麵前居然害羞得像隻手足無措的乖巧小貓。

    每次一觸到他那雙波瀾不驚的清冷眼眸,她那些狡黠的小心思,一下子就蕩然無存了。

    ……

    周六那天,柏易淮很早就醒來了。

    天空將亮未亮,魚肚白裏透著幾顆朦朧的星子。

    對著窗外發了一會兒呆,他從床上起來,簡單洗漱過後,出門跑步。

    清晨的空氣安靜而幹淨,帶著些許特有的冷冽氣息。

    和多年前的那個早晨很像。

    在他去學校的路上,忽然接到電話,說父親突發心梗,正被送去搶救。

    他立刻讓司機把車掉頭。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預兆,天氣忽然驟變,劈裏啪啦的雨點砸落向車窗。

    到了醫院,雨勢較大,從下車到走進去的短短幾步路,他發現自己的手和腳都在控製不住的抖。

    夾雜著風和雨的空氣,抽打在臉上,是那麽那麽冷。

    最後,父親還是沒有搶救過來。

    他扶住哭得撕心裂肺的母親和姐姐,咬牙告訴自己他絕對不能倒下。

    從今以後,他要代替父親,將這個家撐起來……

    跑完步,大汗淋漓地迴家衝了澡。

    出來的時候,柏易淮聽見客廳的手機在響。

    “阿淮。”

    母親曹芝霞的聲音從聽筒那一端傳來。

    “媽。”柏易淮拿著毛巾擦頭發。

    “阿淮,你起床了嗎?”

    “起了。”

    “吃早飯了沒有啊?”

    “吃了,”柏易淮走到冰箱前,肩膀夾著手機,擰開一瓶礦泉水:“您吃了嗎?”

    “我也吃了,你今天有上課嗎?”曹芝霞又問。

    他仰頭灌了兩口冷水:“今天沒課。”

    “哦哦,平時上課那麽累,今天你就好好放鬆休息,或者和阿驍他們去玩一玩也好。”

    “我知道了,媽。”

    “阿淮……”掛電話前,曹芝霞有些欲言又止。

    柏易淮耐心等她說下去。

    停頓稍許,她無聲歎了歎氣,開口:“生日快樂,阿淮。”

    “好,謝謝媽。”他的臉一半隱匿在日光照不到的陰影中,毫無情緒地說著。

    是的,今天是他的生日。

    也就是在他父親忌日的第二天。

    他知道曹芝霞想說什麽,她也曾多次勸過他,要從過去的悲傷中走出來。

    但她自己何嚐不是沉浸在那段巨大的悲傷裏,日夜受到精神折磨,始終也無法徹底抽離。

    自從父親離開後,每年的這一天,他都是用忙碌的學習或者打工,將一整天的時間塞得滿滿當當,好讓自己沒有空隙去想一些別的事。

    今天也是一樣。

    柏易淮換了件衣服出門,路上隨意買了點吃的,走到學校附近那間熟悉的修車行停下。

    “阿淮——”蹲在門口穿著拖鞋頭發淩亂的男人眼睛亮了亮,“你怎麽來了?”

    “今天忙嗎?”柏易淮走進去,“我來幫忙。”

    陳強拿著扳手,正在拆一輛悍馬的輪胎:“忙啊忙啊,這不,剛又走了個夥計,現在就剩仨人,這幾天都忙得腳打後腦勺了。”

    見柏易淮熟門熟路地拿起工具,走向裏麵那輛引擎蓋大開的車,他喜笑眉開:“那我就按之前的時薪給你結啊。”

    柏易淮:“隨便。”

    中午休息的時候,柏易淮和大家一起吃盒飯。

    手機屏幕上閃動著桑蔓書的名字。

    他盯著手機,始終沒有動。

    大口扒拉米飯的陳強看了眼:“阿淮,怎麽不接啊?”

    “陌生電話。”柏易淮語氣不平不淡,但漆黑眼眸裏,卻隱約藏著幾分冷漠。

    桑蔓書今天不知是第幾次打柏易淮電話了。

    他就像人間蒸發憑空消失了一樣,半點迴音也沒有。

    她原本提前準備了禮物和蛋糕,跑到他家門口,想要給他個驚喜的。

    結果興衝衝過去後,發現他家裏沒人。

    打了無數個電話,每一個都石沉大海。

    她開始焦急慌張起來,想要去找他,但除了學校和住處,她不知道要去哪兒找;想要向他的朋友詢問消息,翻遍手機卻不知道要打給誰……

    桑蔓書無力又悲哀地發現,好像除了他的電話號碼

    ,以及這裏的住處之外,她對他平日裏的生活圈子,知之甚少。

    不知在柏易淮家門口坐了多久,桑蔓書沮喪地低垂腦袋,眼看著樓道裏的光線一點點暗下去。

    直至一片漆黑。

    她想起前幾天,自己為了給柏易淮挑選合適的生日禮物而發愁。

    不是擔心華而不實,顯得沒什麽心意,就是覺得太俗氣,不夠有品位,要不然就是怕他不喜歡……

    她逛了好幾個小時商場,都挑不中一件滿意的。

    身邊的高文靜打趣道:“寶貝,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對男生這麽上心的,戀愛中的女人啊……”

    桑蔓書愣了愣,有種被人一下子點醒的感覺。

    這好像確實是她第一次這麽用心地給異性準備禮物。

    當天迴去後,她認認真真地做了一番自我剖析。

    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她對柏易淮,已經不再是找個大帥比男朋友“充門麵”的感覺。

    她開始越來越在意他的喜怒哀樂,總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喜歡與他身體接觸,時不時會因為想起他而情不自禁發笑,感到一種不可言喻的開心。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已經慢慢喜歡上了他。

    得出這個結論後,她捂著發紅的臉,在床上滾了好幾圈……

    黑暗中,桑蔓書又按亮手機。

    屏幕右上角顯示的電量已經發出紅色警告。

    她再一次撥出那個已經撥了無數次的電話。

    不出所料,還是沒人接。

    從撥號界麵跳迴主界麵的那個瞬間,屏幕驟然變黑,沒有任何反應。

    她的手機徹底沒電,自動關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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