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輕青幾乎是一路跑著迴了師府。


    經一原本追在後頭想要說些什麽,卻被師輕青甩在後頭,理也不理的樣子嚇得不敢再追,隻好重迴了暖香閣。


    原本被帝京幹冷烈風吹得汗毛直豎的師輕青因著這一跑,反倒跑出了汗。


    師輕青憶起來時的路,穿過石牆,卻不想一腳剛好踏進了路邊積雪化後的泥濘小坑。


    水從這雙黑色金線繡麵的靴筒底下滲進來,這一冷一熱間,讓師輕青徹底清醒。


    自己為何要跑?


    有什麽好跑的?


    師輕青望了望天,被自己跑懵了。


    一定是因為見了太多少兒不宜的東西所以才以至於如此。


    師輕青如是想。


    拍了拍因跑動而淩亂的衣擺,略微整理了一番發髻,便準備進府。


    卻不想,在門口就見著了昨晚兩隻嗡嗡嗡亂叫的蚊子,後頭還跟著兩隻小蚊子。


    “聽郝掌櫃說昨兒新進來一批首飾,我們得趕緊過去瞧瞧,免得都被張家、孫家那幫死丫頭給定走了!”


    “是啊,錢掌櫃也派人來說新來了一批上好的布料,馬上就要入春了,用來做新衣裳最是合適!”


    師姝媚與師疏影兩人正攜手準備出府,言語間頗為急切。


    “我說,你們兩個就不能走快點,要是晚了好東西被那些死丫頭給搶走了,看我怎麽收拾你!”師姝媚側身對著後頭的兩名婢女斥道。


    卻突然一轉眸,望見正瞧著他們的師輕青,不由被師輕青這模樣嚇了一跳。


    “咦~這是誰?”師姝媚眯著眼睛四處打量著師輕青,眼裏露出一抹了然,隨即掩過。


    轉頭對著守門的侍衛怒斥道:“你們是怎麽辦事的?外麵的小叫花子也敢放進來?”


    師疏影一時未認出此人便是師輕青,有些訝異師姝媚為何突然發怒,剛想勸上一勸,得趕緊去布莊和首飾店,不然就晚了。


    卻見那被喚作‘小叫花子’的人突然勾唇一笑,雲清風靜背後隱藏著的是雷霆之怒,讓人不禁有些熟悉。


    師疏影一時愣住,卻見那人薄唇輕啟,以平淡的口吻吐出千鈞之勢,“是啊,你們怎麽迴事,居然讓後背梁長瘡骨臍眼流膿這種長相突破了人類的想象的人從師府裏出來,要是讓其他人都染上了這種怪病可怎麽是好!你們可長點心吧!不要隻是傻站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天蓬呢!”


    師輕青說話的時候一直是對著師疏影和師姝媚說的,說完也不管兩人到底有沒有聽清,徑直從兩人中間走了過去,施施然地迴了青園。


    而那幫侍衛明顯早就認出了師輕青隻是礙於師姝媚等人的刻意刁難不好開口,當下見師輕青自行離去,鬆了一口氣,依舊隻是恭敬地立於一旁,守護著師家安寧。


    師疏影從被罵得劈頭蓋臉中迴過神來,自然也認出那人是誰,扯了扯一旁師姝媚的衣角,“欸..欸…你說,這個女人是不是有哪裏不一樣了?”


    師姝媚猶自張望著嘴,望著師輕青模樣目瞪口呆,“她她她,她怎麽突然說話這麽快了?她她…她剛才是說我長得難看還說我是豬嗎?我沒有聽錯吧?”


    師疏影聞言,望了望師姝媚此時的模樣和後頭兩名婢女極力憋笑的神情,也是不由噗嗤一笑,“還真有點像!”


    “喂,你什麽意思?”師姝媚不由有些怒了,她自認貌居天下第一,師輕青居然敢說她是豬,師疏影還頗為認同?


    “好妹妹,我這是開玩笑的,與那師輕青可不同,我們現在先去郝掌櫃和錢掌櫃那兒,把好東西搶迴來,再來找師輕青算賬!”


    師姝媚被師疏影如此一說,也覺著上好的布料和首飾與師輕青相比,還是前者較為重要,而後者,反正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什麽時候教訓她不行?當下立馬附和著師疏影道:“對對對,你說的對,我們快走!”


    ………


    師輕青因著師姝媚和師疏影這一打岔,原本就因著見了太多少兒不宜的不明朗心情,便變得十分明朗了起來。


    師輕青一路上哼著歌刁著方才從園裏摘的狗尾巴草,一路十分愉快地踏著小步。


    “賤人,你一定會不得好死!”


    “如你娘親一般的下賤胚子!”


    “……”


    一陣陣地罵人聲傳來,師輕青想不聽見都難。


    微微側身便能瞧見師容嬌正在門外惡狠狠地盯著自己,嘴裏不斷地吐出無比惡毒的話來。


    師輕青瞧了半晌,淡淡地掃過師容嬌的眉、眼、唇,似將她的模樣全都刻在了心裏。


    瞧著師容嬌心裏直發毛,連罵人的話都不由停了下來。


    師輕青對著師容嬌勾唇一笑,轉身便依舊唱著歌離開了。


    是誰說的來著,對一個人最好的懲罰便是對她視而不見。


    果然,身後的師容嬌跟打了雞血一般抓了狂,在門外後頭不斷踢打著金銅製的大門。


    歇斯底裏。


    “師輕青你個賤人,你給我站住,你敢做不敢認的下賤胚子!”


    “你給我站住,你個賤人!”


    “……”


    師輕青揉了揉耳朵,對耳朵感到十分抱歉,連日裏來總是聽著同一句話,任是誰也受不了。


    “小姐,你迴來了?”還未走至門前,便見夕兒正在門前靜靜等候著,見師輕青迴來,忙喜笑顏開地迎了上來。


    “小姐累壞了吧,可玩得盡興?”


    師輕青將身子全部靠倒在夕兒身上,努著嘴道:“一點兒都不好玩,下次再也不出去了!”


    夕兒聽著師輕青的語氣十分怨念,不由訝異,“難道是經大公子做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經大公子瞧著人模狗樣地,怎麽如此不解風情呢?


    夕兒頓時便對經一的好感度下降為零。


    忙扶了師輕青進屋。


    剛扶師輕青坐下,又去打來了熱水給師輕青淨臉,“小姐,你臉上塗的是什麽?夕兒第一眼瞧去的時候差點都沒認出來?變了個人似的。”


    師輕青半闔著眼漫不經心地答道:“就是一些普通的脂粉,為了掩人耳目弄的,快幫我洗了去,怪難受的。”


    夕兒不由歎氣,小姐整日裏素麵朝天的,本就不夠美豔的臉再如此,擱在人群頓時就淹沒了,別說還要跟如花似的其他幾位小姐比較。


    “小姐,再過三年小姐便就要及笄了,根據祖製,日後便不可如此素麵朝天了,以淡色妝容飾麵方為尊重!”


    師輕青聽後,咕噥地應了一聲便開始閉目養神。


    不是還有三年麽,不急。


    ……………


    約摸到了申時,師相爹爹派人來請用膳。


    宴席依舊設在落梅園,師輕青位於師相爹爹下首,大夫人則與師相爹爹同席,其餘三位夫人則位於大夫人下首。


    師輕青下首便是師姝媚與師疏影,師輕青偏頭望去,兩人卻隻顧著埋頭吃菜。


    這兩人難得竟不發一言,師輕青自得自在,自然不會深究原因。


    師輕青見師相爹爹眉眼難掩倦容,便不由舉杯一敬,“爹爹可是遇著了什麽難事,雖說青兒還年幼亦不夠聰慧,但好在幾位妹妹聰明伶俐,也許能幫上忙,爹爹不如將煩憂之事說出來,讓我等也好學著為爹爹分憂?”


    師相爹爹聞言,欣慰一笑,亦舉起杯一飲而盡,“青兒真是長大了,不過沒什麽要緊事,就是昨兒沒睡好,青兒有心了!”


    師輕青淡淡一笑,沒再接話。


    瞧著師相的臉色雖有倦容確不像遇著了難事模樣,師輕青不由訝異,夏寒倒是沉得住氣,過了這麽久也未見有動作!


    師輕青微微側首,見師疏影正十分訝異地瞧著自己,自己一望過去,師疏影卻又馬上低頭吃菜。


    讓師輕青十分不解。


    正思索間,瞥見師想容也是望著自己,不由迴以一笑。


    師想容亦是。


    自此,飯後,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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