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嫁貪歡,一百四十四、愛,一世朝暮10(珍藏番外)


    那之後,孔九九去過好幾次學堂。舒愨鵡琻


    每一次,都會偷偷注視著齊晉元。


    看著他在課堂上給孩子們上課,看著他耐心地給請教問題的孩子解答,看著他課後隨孩子們嬉鬧。


    而她,隻是靜靜地站在角落,默默地望著他的那雙眼。


    那雙根本不可能將她給印入其中的眼,是那般深邃而富有魔力眭。


    她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那雙眼,不屬於那個曾經叫做齊陌申的男人。而那雙眼中,也不可能會有曾經對她的溫柔與寵溺。可她依舊還是抵抗不住內心深處的誘/惑,一遍遍凝望著,仿佛隻有這樣,才會感覺到齊陌申還在她身邊,未曾離去。


    “十十他媽,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原來,被注視的人並非沒有感覺,齊晉元在一次下課後走向她。身上是一件米色的風衣,身形頎長,淡淡的眉眼就這般直直地望向她。


    一瞬間,孔九九竟忘了該說什麽。隻是與他就這般對望著,沉默流轉,周圍的喧囂仿佛都淡了去,形成一堵背景牆贈。


    “噢,就是想問問十十的成績情況。”終於被她找出個話題,孔九九力求讓自己稍顯底氣,“以他目前的成績,齊老師覺得他是否適合跳級呢?”


    山裏的學校不比城裏。好幾個年級的孩子坐在一個教室內,有時候一二三年級組成一團,四五六年級並為一處。


    這樣安排,主要也是因為師資力量的匱乏以及教學資源的稀缺。


    手上抱著一本數學書,手持戒尺,齊晉元對於孔九九的話不由地思索了片刻。


    “十十這孩子很好學上進,尤其是數學方麵的基礎極為紮實。但畢竟是剛入學沒多久,重要的還是基礎知識。我建議依舊按照這個進度讓他學習,待過個幾年再跳級也不遲。”


    對於這一點,孔九九又何嚐不知?


    會問他,也實在是被他抓包之後胡亂扯出來的一個話題而已。


    兩人又針對十十的學習情況隨意聊了幾句,孔九九便打算告辭。


    中午孫威會來家裏吃飯,商量一下兩人的結婚事宜。她得趕緊迴去準備準備。而且小十一由老爹一個人照看著,萬一嚷著要喝奶,她也不放心。


    這孩子胃口刁得很,連齊老爺子專程送來的國外進口奶粉都不喝,偏偏隻認準了她這個母親的奶水。從胃口刁鑽程度來看,小十一這一點倒不像齊陌申,反倒和傅景淵有的一拚。


    明明說過和他之間再無瓜葛,孔九九暗惱自己突然又想到了傅景淵。


    “齊老師,那我就先告辭了。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語畢便要轉身離開,卻被齊晉元猛地拽住了手臂。


    肌膚相觸,屬於男人的氣息傳來,那力度,隱隱地似帶著抹灼/熱。


    不解地迴眸,孔九九一瞬不瞬地望向他:“齊老師?”秀眉,經不住一蹙。


    齊晉元卻並未放開她的手臂,陽光下,他的俊臉溫柔,唇角逐漸蕩漾開一抹弧度:“其實很久以前我便想要去找你了。孔九九,我一直想好好看看你。”


    突然摒棄了“十十他媽”這個稱唿,反而被齊晉元直唿其名,孔九九一時之間有些怔愣。


    “齊老師,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見她並未有立刻要走的意思,齊晉元放開她的手臂。兩人並肩而行,不疾不徐地漫步在這金光灑耀的暖陽下。


    “我曾答應過一個人,代替他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用他給予的眼睛替他看看這片土地,看一眼他所在乎的人。”


    清澈的嗓音因迴憶而染上悠遠的氣息。齊晉元仰頭,望向那熱度四溢的太陽:“孔九九,你知道嗎?因為失明,我一度活在徹骨的黑暗中,自暴自棄,每時每刻都想著了結自己的生命。是他捐贈的眼角膜,讓我重見光明,也重拾對生命的熱愛。”


    心底,有一絲弦緊繃,孔九九隻覺得耳畔一個勁嗡嗡作響著,讓她渾身一顫。


    “不……不可能……他在救護車上就死了……他根本就不可能讓你答應他什麽條件……不,不是他。你的眼睛,不是他的……”語無倫次,她竟不知自己究竟想要表達什麽。


    明明那般相似的眼神,讓她止不住一次又一次沉溺其中的黑色眼眸,讓她止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千裏迢迢跑來隻為能夠多看幾眼的眼睛,竟是齊陌申的?不,不是的,她不希望自己心底的渴望複蘇之後,得到的卻是這般沉痛的消息。


    既然注定已經失去,那便不該再讓她生出一絲希望。


    她不想連睹物思人的資格都失去……


    “我隻知道他曾簽過一份意外傷害承諾書,希望能在死後將自己的器官捐贈給需要的人。而受到他捐贈的人,必須答應的唯一一個條件,便是替他在這座大山裏好好活著。”


    遙遠的記憶紛遝至來,齊晉元望向那頭頂的陽光,竟不覺得刺眼:“太久的黑暗,讓我一度對生活不抱有希望。他的眼睛,讓我得到了新生。對於這座大山,我並不排斥,相反,對於教導這裏的孩子,我很喜歡。喜歡感受大自然的純粹,喜歡孩子們天真無邪的笑容,喜歡這裏的一切。”


    “所以,我留了下來,連帶著他的那一份。”


    收迴仰望天空的姿勢,齊晉元見孔九九久久失神不語,他的嗓音不免染上了一絲柔情:“我知道,他想要看的人,是你。可我也知道,與其讓你再受一次傷害,不如就這般默默地看著你。這,也是他所希望的,不想讓活著的你更加痛苦。”


    怔怔地,孔九九望向那雙一直牽動著自己的眼睛:“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如果你過得很好,他會欣慰的。所以,孔九九,嚐試著讓自己不要那麽辛苦,嚐試著放下心底的包袱,嚐試著去接受新的生活吧。”


    這一瞬,透過那雙眼睛,那低沉柔和的嗓音,孔九九仿佛看到了麵前的人變成了齊陌申,一點點向她敘述著。


    記憶中的那個人,一身休閑的襯衫,頎長的身姿濯濯而立,臉部線條清晰明朗,眉骨挺拔俊秀。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他的神態柔和,眼眸若一泓溪流,給人平靜安然。而他的右手中是兩本書,簡單地拿著,顯出幾分學者的超凡脫俗。


    眼前的人,就這般和記憶中的人重合起來。


    諄諄的囑托,溫潤中帶著他所固有的寵溺。


    逆光中,她隻模糊地看到他側臉的剪影,卻已然無憾。


    *


    迴到家,孔九九先抱過正在和孔老爹鬧騰的小十一,安撫好他之後,才到廚房去做飯。


    “閨女,你真考慮清楚了?這麽急急忙忙地領證?”孔老爹依在廚房門上,老臉上寫滿了擔憂,“要不你再好好想想,老爹希望你不要將終生當兒戲。沒有愛情的婚姻,隻有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將就,那是上個世紀的人才會幹的事情。咱閨女要能力有能力,還是高等學府出來的,犯不著去學老一輩們。”


    將菜下鍋,孔九九笑著答道:“老爹,我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又不照做,知道跟不知道有什麽區別?”孔老爹不讚同地搖頭,“你呀,有時候性子就是太倔,認定了什麽就一路到底。”


    瞧著老爹搖頭歎息地走開去編織籮筐了,孔九九啞然失笑。


    她的性子,似乎所有人都了解得很透徹。


    太倔太偏執。


    終歸傷人傷己。


    對於孔九九和孫威談婚論嫁,孔老爹是絕對不樂意的。雖說孔九九自己也帶著兩個孩子,沒理由去埋汰孫威這個鰥夫帶著個女兒。但是,作為父親,疼愛親閨女的思想到底還是占據上風。


    所以,他事先讓孔九九給自己開了小灶,直接抱著小十一上樓去吃飯了。


    客廳內,也便隻剩下孔九九和孫威兩人了。


    飯桌上,孫威喝了一杯孔九九為他添置的水酒,老實的臉上顯出一抹暈紅:“我媽年紀大了,不過婚嫁的一係列事情她老人家很上心。彩禮方麵也已經置辦妥當了,今兒個也是她想著讓我來問個準信,咱們什麽時候可以去扯證。”


    對於他的如此熱絡,孔九九湧上一抹愧疚。


    剛想開口,卻被孫威截過了話頭:“我就跟她說啊,這兒媳婦還能跑了不成?這麽能幹賢惠的兒媳,日後鐵定要好好孝順您的,而且還會和我一起撫養三個孩子。咱們一家子啊,就生活在一處,熱熱鬧鬧的,日後有的她鬧騰的。”


    笑著說著,孫威顯然已經喝高了。


    “九九,我其實一直都覺得配不上你。你從小成績就好,又去城裏頭念了大學,還進過咱們山裏人想都不敢想的大公司當什麽法律顧問。你會想要和我組成一個家庭,我起先根本想都不敢想。不過啊,那也好,以後就由我來照顧你老爹還有我們的孩子。當然,我最想照顧的是你……”


    瞧著他如此情真意切,孔九九突然之間便不知道該如何拒絕了。


    齊晉元的一番話,讓她想通,不再與自己較真。


    為了孩子而組合在一起的家庭,依舊缺乏了婚姻該有的愛。


    齊陌申,必定是想要讓她幸福的,不願讓她不愛而婚。


    所以,她想著趁著今天的飯局和孫威說清楚。


    可孫威字字句句都似發自肺腑,那是一個樸素勤勞了幾十年的山裏人稱不上甜言蜜語,但卻飽含了濃濃誓言的誠摯感情。


    想要開口婉拒的話,一時之間竟咽在喉中無法啟齒。


    她知道自己的做法很惡劣。


    明明隻不過是想找一個人湊合著過下半生,如今卻又矯情地以齊陌申的名義而希望因愛而婚。


    這樣的行為,太過對不起一直在籌備著婚事的孫威了。


    “九九,我這人比較粗,你們女孩子肯定喜歡那些個花啊鑽戒啊我居然忘記了。”悻悻地摸了摸腦門,孫威憨厚一笑,“迴頭我馬上就補上,正式向你求婚。”


    越聽,孔九九越是不知該如何啟齒。


    坐在自己麵前的,無疑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人。若想對一個人好,便是掏心窩子也要將那份好給人家。


    對於這樣一個人,孔九九踟躕著,手中的筷子不由地捏緊:“孫威,我們的婚事……”


    還未待孔九九找出個合適的理由,原本便未關嚴實的大門便被人推了開來,腳步聲響起,斜刺裏一個涼薄的聲音便替她做了迴答。


    “你們的婚事就此作罷,九九是我的女人,兩個孩子是我的兒子。希望孫先生不要做出什麽拆散別人家庭的事情來。”


    *


    細碎的陽光伴隨著他的推門而入投射進來。


    傅景淵一身風塵仆仆,身上的西裝外套散開,向來便力求完美的男人,裏頭穿的白色襯衫竟已褶皺。清俊的麵容有些憔悴,下頜也不期然長出了胡渣。


    此刻,傅景淵大踏步而來,就這般當著孫威的麵,直接將孔九九給攬在了懷裏。


    唿吸處,是屬於她的芬芳,他這才似安了心。


    隻不過,懷裏的人明顯便不願如他的意,不斷地掙紮鬧騰著。


    “你真的願意嫁給他?如果你想徹底傷害他,那盡管推開我。”唇畔的唿吸噴灑在她耳畔,傅景淵滿意地看到懷中人的麵上閃過猶豫,最終不再掙紮。


    長途跋涉了那般久,隻是就這樣抱著她,便掃去了所有的疲憊。


    這才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孫威瞧著他們密不可分的姿勢,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指了指孔九九,又指了指傅景淵,一時之間竟不知說什麽好。


    “如你所見,我和九九之前鬧了些別扭離了婚,現在我們打算複婚。”“複婚”的字眼,擲地有聲,傅景淵望向孫威時,眼中閃爍著誌在必得的光芒。


    一路開車過來,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睡一覺了,此刻的他雙眼已經有些赤紅,疲憊不堪。


    可從那雙眼中透露出來的威力,卻依舊是不容人小覷。


    身為本本分分的山裏人,孫威對於傅景淵這與生俱來的氣勢,自然是措手不及。但卻依舊不願輕易相信:“九九,他說的都是真的?”


    喝多了酒,難免產生些眩暈感,他努力地用手撐著桌麵,才不至於讓自己倒下。


    孔九九有心想要過去攙扶他一把,卻被傅景淵強製性箍緊。


    那緊/致的力度,以及那不斷散發著熱量的男性胳膊,都給予她無形的壓力。


    既然注定要傷害孫威,如果這種方式更能夠讓他接受,更能夠將傷害值降到最低,那麽,她願意。


    “孫威,對不起,我……我們的婚事,隻能作罷了。浪費了你那麽多時間和心血,是我的錯。”


    道歉的話蒼白無力。正如世人所說,若道歉有用,這世上還要警察幹什麽?


    孫威搖晃了下身子,難以置信道:“他真的是你的前夫?你兩個孩子的父親?”企圖做最後的努力。


    前夫不假,隻不過兩個孩子的父親,卻絕對不會是真。


    被問到這個程度,孔九九隻得硬著頭皮應下:“是,他是我孩子的父親。”


    對於她勉為其難的應允,傅景淵卻是極為受用。


    “老婆,聽說十十最近和新老師很親近都忘了我這個爹地了,迴頭我教育教育他。還有小十一,胃口也太刁鑽了些,你不能總是慣著他。該斷奶的時候便該及早斷奶。”手臂攬著孔九九的腰肢,傅景淵意有所指。視線下移,當對上孔九九那一處的柔軟時,卻是沉了沉眸,眼神幽深了幾分。


    見到傅景淵旁若無人地秀親密,實誠如孫威,便覺得是自己理虧,不該再死霸著人不放。


    “那我先走了,你們複婚的話,如果願意,可以來找我喝杯喜酒。”


    醉酒的身子,就這樣搖晃著離開。


    “人都走遠了,你這麽對著人家的背影一個勁望著,是存心讓我妒忌?”用手揮斷孔九九望向孫威的視線,傅景淵薄唇微勾,心情卻是因為解決了孫威這個棘手問題而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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