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朵迴公寓的時候,戴了副墨鏡,遮住了浮腫的眼睛,今兒個早,聽程厭說伽藍的父母又來焚一鬧事了,砸壞了不少設備,仔細算算,折成現金,也是個不小的數字。

    其實說起來,薑朵早就把欠伽藍家裏的錢還幹淨了,甚至倒貼不少,現在隻剩下高利貸要還了。

    但人麽,總是貪心的。

    那倆口子一聽,這薑朵是個開酒吧的,肯定混得不錯,幾十百把萬的不會給不起,於是成天在焚一蹲點似的等薑朵。

    結果呢,硬是沒等來一次。

    沒等來不要緊,鬧點兒事,不怕薑朵不找上門。

    這不,次日一早,他們就等來了薑朵。

    程厭找了個包廂招待他們,清開了不少人,卻唯獨漏了個伽藍,當那從不認輸的小姑娘紅著眼跑到薑朵麵前的時候,開口就說,

    “對不起……”

    薑朵隻是笑了笑,摘了墨鏡,遞了過去,“沒什麽事兒,那些設備也該換了,戴上這個,遮下眼睛,哭了不好看。”

    伽藍垂眸,抿了抿唇,手指攥緊了那副墨鏡,就算隔著牆壁,她都能聽到包廂裏麵的謾罵聲。

    羞恥感從下往上,燒的她存甲不留。

    薑朵站在門外,突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很久很久以前,在李麗還活著的時候,她似乎也是這樣日複一日混合著羞恥跟自卑,苟活下來的。

    在她被鎖進房間裏的櫃子時,就算拚了命的咬緊牙齒,捂住耳朵,還是會照樣聽到那些下流的話。

    被放出來的時候,李麗數著錢,男人要是心情好,會塞給她一些小費。

    他們揮斥著那些紅色的票子,往小薑朵的臉上掃來掃去,然後笑嘻嘻的說,“這小模樣,長大以後不得了咯。”

    小薑朵假裝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拿著純淨的眼神去看他們。

    但心裏,沒人比她更早熟了。

    當初李麗死了後,房子還沒賣的那會兒,正好碰著逢年過節了,薑朵帶著小薑河賣菜做飯,難得能燒次肉,帶點葷腥味。

    可剛走到門口,她就能瞧見這輩子都忘不掉的眼神——來自街坊鄰居的。

    ——“喲,這不是李麗她家小的麽,說不定長大了,還要去接李麗的班!”

    ——“她那長相就是一張狐媚子臉,我跟你說,這樣的女人可不能娶,老祖宗最忌諱這種女的了!”

    ——“聽說她上學的時候作風就差,這小姑娘呀,根就是個壞的!”

    ……

    薑朵扯著嘴角,蒼白的笑了笑,然後抬眸看了眼伽藍,伸出手來,什麽也沒說,隻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徑直往包廂裏走去。

    剛打開門,就看到了一對夫妻。

    薑朵打聽過,女的叫王梅,是個厲害人物,上下嘴皮子一碰,光用嘴巴都能把人薅下一層皮來。

    這不,薑朵剛進來,王梅就從上往下的掃了眼,然後嘖了一聲,說道,“這不是大名鼎鼎的薑小姐麽,渾身穿名牌,把自己的親弟弟塞醫院裏,幾年了也不聞不問的,還心安理得的叫個小姑娘去守著,真是活菩薩啊。”

    薑朵找了個單人沙發,坐了下來,然後說道,“開個價吧。”

    她隻說了四個字,沒帶一丁點情麵,王梅頓時站了起來,氣急攻心的衝了過去,狠狠的甩起了手,直接一巴掌揮在了薑朵的臉上。

    當疼痛驟然襲來的時候,她嚐到了一絲血腥味。

    “薑小姐,你這話說出來可就沒意思了,聽說你住著個別墅樣的公寓,在網上還是個小網紅,酒吧也是一人名下的,不會五十萬都拿不出來吧,當初我們可是傾家蕩產的替你救那個植物人,你就想拿一二十萬把我們打發了?你當你是打發叫花子呢?”

    薑朵側著臉,原本蒼白的臉色,都被那一巴掌打的帶上了血氣。

    傾家蕩產?

    好一個傾家蕩產。

    她薑朵眼睛不瞎,耳朵不聾,不會不去打聽。

    就現在,她的手機裏都有薑河渾身上下都是掐痕的照片,那不可能是伽藍留下的,經過她到處找人打聽,調了監控,才知道——

    這數年的時光,薑河身為一個人,卻早就失去了做人的尊嚴。

    王梅從來沒想過這薑河會醒來,她也隻是盼著,盼著有天這薑河的親人來找他,順便好好訛一筆,所以給薑河吃的流食,都是放了幾天壞掉的菜混著水的玩意兒。

    伽藍成天打工,沒那麽多閑工夫照顧,王梅有時自告奮勇的來看護,卻暗自裏狠狠的虐待薑河。

    她把薑河當一個玩具,不高興的就掐,高興了就餓他幾天。

    反正是個說不出話的啞巴,能成什麽氣候,反抗都反抗不了,拿飯去養他,王梅都嫌棄浪費。

    薑朵發現這些事情的時候,是

    醫生給她打的電話,說薑河在醫院吐了血。

    那天,薑朵開車趕過去的時候,在路上追了尾,惡意的被對方小小的敲詐了一筆,那一貫吝嗇的女人,居然難得的沒斤斤計較。

    她拿出從家裏帶來的一疊現金,二話不說塞進了那人的車窗。

    然後重新利落的屈身彎進了駕駛位,猛地腳踩油門,迅速的消失在夜色裏。

    那人瞅著從車窗裏飄進來的紅鈔票,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癡癡的看了半天後才大夢初醒,連忙彎腰開始撿錢,撿到一半,他咂了咂嘴。

    這一把少說都有五六千,他這車擦都沒擦到,也就是手心被刮了一下,哪裏值這麽多錢?

    不過,他瞧著那女人開的寶馬,估摸著是個不差錢的主兒,說不準最樂意當冤大頭了。

    就是走得太急,跟趕著去投胎一樣。

    薑朵當然急,剛才追尾的時候,她忍著膝蓋上的疼痛一直沒吭聲,就連走路都撐著沒跪下來,一路表情沉的可怕。

    到了醫院,她看了病曆,掀開了薑河的衣服,才知道這些年來,薑河到底承受了些什麽。

    曾經奶大一樣的小孩兒,說話都說不利落,隻會一口一個姐姐的薑河,現在卻成了一具任人欺辱的行屍走肉。

    遲倦雖然每過一陣子都會往伽藍的卡上打錢,但這事兒,王梅一直都不知道。

    後來有天,伽藍說漏了嘴,沒瞞住,王梅氣的打了她一巴掌,然後把那張卡奪了過去,洋洋灑灑的花了個幹淨。

    王梅覺得,這植物人還真是挺俏,一而再再而三的都有人上門來送錢。

    嘖,還真個搖錢樹。

    ……

    ……

    薑朵最後把卡上最後的二十幾萬匯了過去,沒說一句話,甚至也沒有拿監控來威脅王梅,隻是沉默的走出了包廂。

    她出焚一大門的時候,隔得遠遠的,看到了一個人,背影很像遲倦,但等她仔細再瞧的時候,又沒了蹤影。

    薑朵抿了下唇,彎腰屈進了車內,然後驅車往公寓裏開。

    結果開一半,拋錨了,薑朵氣的剁了兩腳,打了個電話叫人拉車,自己隻好站在冷風裏打轉,四九城的天氣越來越捉摸不定。

    昨天還能熱的穿短袖,今天就得套上大衣驅寒了。

    薑朵站在路邊,半張臉紅紅的,那鮮紅的巴掌印貼在她臉上,讓人

    想忽視都難。

    她隻好躲在路邊,拿起氣墊往臉上遮,遮到一半,眼尾瞥見了一個熟人,薑朵立馬用粉撲迅速的蓋了一層,然後收起氣墊,轉過身,冷聲問,“你怎麽來了?”

    遲倦。

    她低頭正好看到了遲倦的手臂,興許是風太凜冽,容易迷了眼,具有迷惑性,她竟沒由來的覺得他的手臂極具性張力。

    青筋蜿蜒,皮膚偏白,手肘處還有一小點淡黑色的痣。

    瘦削如枯骨的遲倦,泛著病態的美感,照樣妖孽得一發不可收拾。

    薑朵順著風,發絲遮住了她一半的臉頰,剛剛好把那巴掌印遮住了,讓她看起來沒那麽慘。

    就算是此時此刻,她也不想露怯。

    遲倦眸子很沉,抵床共枕這麽多年,他不至於連薑朵臉上的痕跡都看不到,但薑朵既然選擇不說,他可以不問。

    男人隻是抿了下唇,手指不自覺地蜷縮著,試探地問,“需要幫忙嗎?”

    “不需要。”

    薑朵利落的迴應,沒有一絲拖遝。

    趁著遲倦還沒迴應的時候,薑朵轉了個頭,想看看有沒有路過的計程車,卻正好瞧見了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

    長身玉立,一身正氣的。

    眼熟。

    這不是謝征麽?

    她立馬邁開腿,往那邊走去,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樣,腳步都變快了,卻沒注意到腳下的碎石,哢的一下,崴了一腳,狠狠的讓她摔了一跤,倒在了路邊。

    身後的腳步越來越近,薑朵知道,那是遲倦。

    可她不願意。

    女人用盡了渾身力氣,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重新整理了表情,沒有再看自己腿上的慘狀,直接往謝征的懷裏砸。

    謝征掐了煙,將女人的腰攬了一把,薑朵勉強能靠在他身上。

    她背過身,擋住了謝征的視線,然後笑著問,“開車了嗎,方便載我麽?”

    謝征點頭,然後皺眉,“你跟他什麽關係?”

    薑朵沒打算讓他看清楚遲倦,也幸虧今天霧太大,遲倦穿的又簡單樸素,混在人群裏,就算是神仙也沒辦法把他認出來。

    女人直接拉著謝征,把他推進了車裏,然後催促道,“別問了,開車,送我迴家。”

    謝征沒作聲,直接打著反向盤往迴開,跟遲倦擦

    肩而過,並沒有挪開目光,甚至也沒再問一句關於薑朵的事情。

    氣氛陷入了僵持。

    過了一會兒,等到完全看不到遲倦了以後,薑朵才開了口,

    “那是我前任,你應該多少也聽過吧,遲氏的公子哥,遲倦,很有錢的。”

    謝征淡淡的“嗯”了一聲,沒追問。

    薑朵搓捏著指尖,過了幾分鍾後,才說,“你怎麽不問問我,他說不定還是我金主呢,拿錢砸我的那種。”

    謝征頓了一下,手指摁在方向盤上,用了用力,骨節泛白。

    薑朵說完了這些,就消了聲,她不用腦子都知道謝征接下來想說些什麽,男人麽,無非就是勸她從良,當個好人,守點貞操。

    薑朵都已經做好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準備,結果呢,硬是沒等來謝征的一個迴應。

    她眨了眨眼,好笑的問,“怎麽,真沒什麽想問我的?”

    “沒有。”謝征迴答的很利落,下頜線拉成一條直線,凜冽清晰。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然後說道,“我坐過牢,怕我現在把你殺了麽?”

    薑朵一頓,心跳快了一陣,她倒是不怕謝征現殺了她來助助興,隻是從來沒設想過,像謝征這樣長得正兒八經一身正氣的人,還能過坐牢?

    “不會是開玩笑吧?謝征,你這玩笑挺劣質的。”

    薑朵點了根煙,慢悠悠的說著。

    謝征沒笑,隻是說,“你前任這事兒,怎麽沒聽你說過?”

    薑朵沒著急迴答這個問題,而是把手伸向了窗外,然後笑著說,“下雨了啊,你把我送到寶格麗酒店就成,反正我也無家可歸。”

    現在的薑朵,寶格麗是她家,人人都愛它。

    謝征很快就把她送到了目的地,薑朵收迴了手,用紙巾擦拭幹淨那些雨水,然後說,“剛才我騙你了,遲倦從來都沒拿錢砸過我,倒是我自己,自不量力的砸過他。”

    女人頓了一下,然後自嘲道,“你應該聽說過吧,遲倦之前為了刺激好玩兒,裝窮了幾年,還輪番被人包養,我很幸運,包了他兩年,花了我所有積蓄。”

    “我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但我舍得拿命去換平安符給他,我也舍得把焚一所有的營業額都拿去給他花,就為了一個包。”

    “他對我也挺好,好到什麽地步呢,去西藏旅遊那會兒,我從山上給他求了個

    繩,下雨滑坡摔個半死,結果剛敲他的門,聽到了他和他未婚妻視頻。”

    “你不會覺得我很慘吧?別這樣,弄的人怪傷感的,好歹他是遲家的公子哥,再怎麽說,我也是包養過他那樣的人,還算體麵。”

    女人嘖了一下,眼底有水光,但卻隻是輕描淡寫地說,“這都沒什麽,最關鍵的是,我自己犯賤啊,他差點殺死了我弟弟,我卻給他做牛做馬當保姆了三四年,直到現在,我還沒戒掉他。”

    我犯賤啊。

    ……

    謝征把薑朵送到酒店後,薑朵二話不說就悶聲開了個房,往床上一砸,然後疼的呲牙咧嘴的翻了個身。

    剛才摔的那跤,可不是假摔,那可是真真切切的栽了。

    至於為什麽沒疼的站不起身,主要都是為了不丟人,她咬碎了牙才勉強往前走的。

    說白了,就是不想讓自己更難堪。

    薑朵叫了跑腿外賣,不一會兒就送來了碘酒和紗布,她一邊漫不經心的擦著腿,一邊看了眼手機微信。

    公司那邊的助理又催她直播,說她這個月快結束了,時長還剩很多,接下來每天估計都得直五六個小時。

    對著鏡頭廢話這事兒,說起來容易,真正做起來也累。

    薑朵看了看直播帶貨的產品單,二話沒說問了問價格,助理發了個令她還算滿意的價位後,薑朵才鬆了口,關了微信,直接從包裏翻化妝品了。

    把那些五顏六色的往自己臉上一抹,嘖,也算那麽迴事兒,不寒摻。

    她跟著遲倦這幾年,也沒算白混,化妝感提高了不少,對顏色的搭配度好了很多。

    薑朵想著,就算以後焚一破產了,帶貨沒人看了,那她就收拾收拾當當美妝博主,順便把遲倦留在公寓裏的那幾十幅畫掛在網上賣。

    就算遲倦畫的再差,也不愁買家。

    這四九城誰不想上趕著去討好遲氏啊,買他兒子畫,多有麵兒的事,穩賺不賠。

    薑朵一邊想著,一邊倒騰好了頭發,然後架上了手機,對著鏡頭試了下,緊接著就開了個直播間,紅唇上下一動,“嘖,我來了。”

    她前陣子掉了不少粉,因為被人肉那事兒,確實影響不小。

    但現在這互聯網,劣跡斑斑都不算過分的,更何況薑朵還有一張好皮囊,再說了,她弟弟的事兒被澄清了一下,公司也幫她買了點小熱搜。

    示弱這種事,薑朵都不需要去做,把她的身世拉出來一看,就算她的臉再怎麽妖豔賤貨,氣勢也蔫了大半。

    現在人人都說她是個從貧民窟出來的打工人,靠自己的本事開了家酒吧,有了點錢後才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結果呢,還是個植物人。

    這慘的,連電影都不敢這麽拍。

    就差有人集資給她弄個水滴籌了。

    薑朵哭笑不得的看了看自己渾身的名牌,倒也不必如此寒暄她的慘境,這些年來,她吃的苦並不怎麽多,跟著大樹好乘涼,她勾搭上了不少有錢人。

    這些料,都沒被曝出來。

    畢竟牽扯的都是豪門,沒幾個敢得罪的。

    薑朵一邊在直播間閑扯,一邊瞟了眼榜單上的大哥們,皺了下眉,最近這幾天,那個榜首大哥美麗俏佳人謝大腳倒是沒怎麽出現過了。

    上個月還見過幾次,不過也沒評論過一次。

    這個月倒好,直接來都不來了。

    薑朵好奇的搜了搜他這個id,看了眼這id關注的主播號,空蕩蕩孤零零的隻有她一個人,動態更是為零。

    這麽說來,應該算是她的死忠粉。

    薑朵留了個心眼,發了條消息給助理,想問問能不能查查這個號是誰在運營,她怎麽總覺得是公司給她買的水軍呢。

    一句話不說,隻砸錢,雖說一半進了她荷包裏,但也要給公司提成的。

    這樣看,倒是挺像水軍的。

    尤其是這段時間陳歡給她下絆子,這水軍罷工了也正常。

    過了幾分鍾後,助理迴了消息——

    【姐,您哪值得公司給我們買水軍啊,您這直播間帶貨能力這麽差,公司隻指望你別賠錢就好。】

    得,是她錯付了。

    紅庭,氣氛沉得可怕。

    蔣鶴一早就來了,卻發現角落的沙發居然躺著一人,走近一瞧,這不是遲倦麽,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廝頭一迴聚會沒遲到。

    蔣鶴這賤嘴巴正準備打趣一二,借著燈光卻瞥到了遲倦的臉,一片陰翳。

    嚇得蔣鶴把後半截話自個兒咽迴去了。

    遲倦抬了抬眸,邊掃了掃褲腿上的煙灰,邊開口問,“謝征等會兒來麽?”

    “來來來,”蔣鶴連聲應和,“昨天就跟他說好了,估摸著等下就來,不

    過魏佐應該來不了,有事纏著了。”

    遲倦“嗯”了一聲,沒繼續開口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蔣鶴捱都捱不過,巴不得謝征趕緊過來,分擔分擔這壓力。

    差不多十幾分鍾,包廂門終於有了點動靜,謝征跟往日一樣,穿的低調簡單,身上沒有一丁點奢侈品,還戴著個鴨舌帽,勉強隻能看到個下巴。

    蔣鶴皺了下眉,“嘖,做賊去了?打扮成這樣?”

    謝征沒吭聲,找了個離遲倦偏遠的地方,隨意的坐了下來,然後捏著手機看,像是在等誰的消息一樣。

    蔣鶴有了興致,挑眉問,“還沒追到?”

    謝征抿唇,“沒。”

    兄弟幾個都知道,謝征這段時間在追女人,成天巴巴的望著手機,深怕漏了一條消息沒秒迴一樣。

    蔣鶴連聲感歎,轉頭剛打算跟遲倦吐槽兩句,卻發現遲倦的眸子死死的鎖在謝征的手機上,瘦削的手背青筋爆出——

    半晌過後,男人幾乎是咬著牙在問,“怎麽認識她的?”

    謝征手微微一頓,抬眸,沉默了片刻,然後才說,“公司裏。”

    就在那一瞬間,遲倦猛地衝了過去,裹挾著一陣冷風,單薄的身體裏像是藏匿著猛獸的力量,將謝征狠狠的撲到在地上,額前青筋爆出,“你糊弄誰呢!”

    誰不知道謝征當初最討厭的就是網紅這種職業。

    當年謝征家裏條件一般,入獄前社會也沒那麽開明,網紅倆字像是不正經的職業一樣,要麽就是外圍女,要麽就是包養妹。

    謝征家裏特別傳統,父母都是老實人,對這種職業的女性,隻有貶低的目光。

    從這樣家庭出來的人,怎麽可能出了獄反倒跑去一個網紅公司應聘,況且遲倦知道,謝征這個人一向寡欲。

    當初跟著他賭石的時候,賺過不少大單子,分成過後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但謝征拿著這筆錢並沒有花天酒地,更沒有奢靡敗家,反而都給了家裏人做小生意,自己依舊用著老掉牙的小靈通。

    謝征的眼裏,這日子過的像是很慢一樣,他適應不了太快節奏的生活,手機用來打電話發短信都已經覺得累贅了。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去跑到一個網紅公司,又怎麽可能喜歡的上薑朵。

    說句不好聽的,薑朵這性子,估摸著就是謝征理想型的反麵,相當

    於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存在,更別說愛慕了。

    蔣鶴在一旁也聽了個七七八八,嚇得睜大了眼。

    誰不知道薑朵是遲倦的黴頭,而且,這黴頭隻能遲倦他自己觸,別人碰一下,他都要殺人的。

    謝征怎麽迴事,剛迴四九城不久,怎麽可能會認識上薑朵?

    蔣鶴連忙跑過去勸架,“別打別打,這四九城千百個薑朵,說不定不是你想的那個,這名字都不稀奇,同名同姓也是有可能的……”

    遲倦瞳孔一片血紅,他薄唇微動,“你說,是哪個薑朵?”

    被摁在地上動彈不得的謝征卻笑了一下,帽簷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隻看得清略帶諷刺的嘴角,他一字一句緩慢的開口,“你覺得呢?”

    ……

    謝征緩慢的從地上爬起來,單手利落的甩掉了鴨舌帽,露出了銳利的雙眸,他淡淡的掃了眼遲倦,輕蔑的笑了一下,然後問,

    “您覺得,是我配不上她,還是說,她配不上我?”

    遲倦轉過身,手臂上蜿蜒曲張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抿著唇,沒說話,隻是沉沉的盯著地麵。

    謝征兀自的伸出手,從桌上抽出了一張撲克牌,自問自答的說,“哦對,薑朵以前是您的人,遲少爺肯定是覺得這世界上沒人能跟您比,誰敢跟您比啊,是不是?”

    蔣鶴在一旁聽著,皺了下眉,“謝征,你說話別陰陽怪氣的。”

    “嘖,”謝征挑眉,抬起手臂,擦了擦臉上的血痕,然後笑了,“我哪裏陰陽怪氣了,陳述事實而已。”

    遲倦抬眸,冷冷的望了他一眼,開口道,“想說什麽就直說。”

    “其實也沒什麽想說的,隻是有件事,梗在我心裏太久了,實在是悶得難受,就想問問遲少爺,當初我在裏麵待的那兩年,你問心無愧嗎?”

    蔣鶴在一旁愣了片刻,立馬問道,“什麽兩年,你不是旅遊去了嗎?”

    “旅遊?”謝征扯了下唇,“我倒是真想去旅旅遊呢,可遲少爺偏偏見不慣別人好過。”

    當年,謝征不否認自己為了錢出去單幹的事兒,但一般接這個活兒的,沒有十成的把握也有八成了,謝征也不例外。

    那段時間,算是謝征賭石的黃金時代,屢戰屢勝,跟著遲倦就沒輸過。

    遲倦也放心他,讓謝征自個兒挑過大單子,功勞全算他謝征的,照例贏得光光彩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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