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樵江渚,青山暗隱,微風簇浪,暮色四合。

    萬物寂寥心靜如水,遠離了繁華的喧囂,隔絕了虛妄的浮躁,一切變得簡單而純粹。

    夜色迷人,身旁的人更迷人。

    她輕靠在他的肩頭,他低頭看著她,精致無瑕的麵龐近在遲尺,世間萬物皆美好,可眼裏心裏都是她,他攬她入懷,感受著她的唿吸與心跳,享受著這份難得的安寧愜意,仿佛置身於一個溫柔的夢境裏,讓人陶醉其中久久不願醒來。

    見他不說話,溫惟抬頭淺笑,一雙水汪汪的黑眸凝望著他,明媚動人姿容無雙,李榮賑心頭一熱,似被勾魂攝魄,視線再也挪不開半分。

    他緊緊將她擁住,壓抑著想一親芳澤的衝動,輕聲細語道:“你可知我第一次見你是何時?”

    一聽他提起這事,溫惟還真來了興趣,瞪大眼睛,坐直身子,從他懷裏掙脫出來,饒有興趣地問:“何時?”

    李榮賑見她興致勃勃打算刨根問底,故意吊她胃口,慢悠悠地道:“想知道?那親本侯一下。”

    又來這一套!

    看他一副賴乎乎的樣子,溫惟眉梢一挑,撅起嘴巴,冷眼斜睨著他,假裝慍怒“哼!不說算了。”

    說著就要起身離開,結果人還沒站穩,就被李榮賑一把拉坐迴去,忙柔聲哄道“莫生氣……”

    “快說!”溫惟催促著

    李榮賑極目遠望,遠處燈光綽綽、星河杳杳,萬千思緒,一下子如潮水般奔湧襲來,這麽多年,他埋藏在心底秘密從未向任何人傾訴過,隱匿深藏,不為人知。

    今夜,許是月色撩人情之所至,內心深處某些塵封已久的記憶被勾勒成畫,清晰得浮現在腦海中……

    他慢慢地傾訴,她默默地聆聽——

    “那是多年前的一個春朝節,在祭祀歸京的途中,那時還是寧貴妃的昔太後乘坐的馬匹突然受驚,當時浩浩蕩蕩的祭祀隊伍亂作一團,束手無策無人能擋。那個時候我剛二十歲,年少氣盛,英姿勃發成竹在胸,輕率自信的認為隻要自己出手定能輕而易舉的化險為夷,將那烈馬製服救人於危難中。

    於是在毫厘之間果斷出手,要知道那時論騎射與刀法在軍中也算數一數二,鮮有人及,就是帶著這種過分的自負與盲目的自以為,逞個人之勇一刀失手致烈馬脫韁發狂,情狀更加危急,稍有不慎後果不堪設想。

    就

    在我憤懣鬱極,打算亡羊補牢奮勇直追之時,不知從何處衝出一少年,侍從打扮,身型瘦小卻異常靈活,風馳電掣般從我身旁唿嘯而過,單臂持弓,上箭入弦,側身挽弓,身段柔軟而輕盈,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沒有絲毫的猶豫,果斷出手。

    方寸間,一招即中!

    目瞪口呆,驚為天人,如不是親眼所見,我竟不相信身邊竟有如此技藝精湛深藏莫測之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連一向誌得氣滿自命不凡的自己也自歎不如,人生第一次因為一個不相識的陌生人而產生了深深的挫敗感。

    此人、為何人?

    一眼望去,見一眉目清秀不過十幾歲的少年立於馬上,身姿秀挺,容顏如玉,長眸顧盼,展顏一笑英美至極。

    世間竟有如此男子!

    心中不免替他屈才可惜,如此出類拔萃,可造之材竟還是個小侍衛,心想若是能招致自己麾下,必能出人頭地、光前裕後名揚天下。

    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先帝招他入宮封賞,那日正好我也在,奇怪的是前來受賞之人卻不是那少年,雖然眉眼有幾分相似,別人或許看不出,我一眼便能分辨開來。

    這裏麵定有什麽貓膩……

    來者自稱溫弛,乃東平節度使溫莛知之子,此人也是個頂頂有趣的妙人,委婉地拒絕了先帝的一切封賞,主動向聖上請願參加春闈,若有幸及第,準他奔赴西關。

    見他錚錚鐵骨,如此血性,我當然不忍心揭穿他,否則欺君之罪他如何擔得。

    隻是……那少年為何不親自前來受賞?他到底是何人?肯定不是小侍衛那麽簡單,他與溫弛到底是何關係?

    百思不得其解後,我又差人去查,可一連好幾天都毫無進展,沒有一點線索,人就像人間蒸發一樣,莫名其妙得消失了。

    直到後來先帝在鳳陽閣設恭賀宴那晚,待宴飲結束後眾人盡散,我亦離宮迴府。

    就在宮門一角,蜿蜒曲折的小徑旁,一個不經意的瞬間,我竟瞥見了他!

    更確切的說是“她”!

    彼時,盛開的櫻花樹下她穿著一身潔白的紗裙,飄逸的裙擺輕盈墜地,微風一吹,花瓣落如雨下,覆在肩頭,沾在她鴉黑的美人髻上,少女眉眼如畫,肌膚盈透,一雙讓人過目不忘的長眸如星如火燦然生輝,嫋嫋娉娉,亭亭玉立,與那個馬上英姿颯爽的少年判若兩人。

    原地躇立,這一幕讓我失神

    ,不知為何心裏隱隱感到無比的興奮愉悅。

    他竟是個女子!

    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發現讓我萬分驚喜。

    我控製不住向她走去,哪怕不說一句話,隻是從她身邊默默的經過,悄悄地看她一眼。

    就在這時,她提著裙擺,如一隻歡脫的小兔向這跑來,衣裙飄飄,笑顏盈盈,彷佛下一刻就鑽進自己的懷抱,一顆心噗通噗通直跳,嘴角不自覺的揚起笑意,忍不住想張開臂膀,迎接她的到來。

    可惜……,此時在縱橫交錯的小巷口走出兩個人,少女高興地迎上去——

    “父親——,阿兄——”少女聲音清澈悅耳

    那時起我知道,她就是東平節度使溫莛知與“平川夫人“葉清瀾的小女兒,後來還聽說關於她的很多奇聞逸事……”

    故事講到這,李榮賑話語一收,低頭笑道:“你說,本侯對你算不算一見鍾情?!”

    溫惟笑而不語。

    那年的春朝節……,豈不是五年多之前,那時她才十四五歲,豆蔻年華,懵懂無知的年紀。

    沒想到,他竟那麽早就認識自己。

    溫惟扯了扯他衣襟,意猶未盡地問道”哎,你還沒有說聽到什麽關於我的奇聞逸事?”

    李榮賑劍眉微蹙,嗬嗬一笑:“我怕說了你無地自容,惱羞成怒!掄起小拳頭要打人。”

    “你隻管說就是!”

    “……我聽說某人可是當地西街賭市上的小瘟神,搖骰寶、猜卦簽,鬥雞玩蛐蛐……無所不能,一條街就因為你好幾家閉了門,店家見了你都饒道而行,唯恐避你不及!”

    “……那是他們抽千耍滑,心術不正,我氣不過以其人之道還知其人之身,罪有應得!”

    “我還聽說啊……你們東平當地一有名的大戶人家公子看上哪家小姐,求娶當天,是不是你偷偷把人給綁了送進妓院,新娘子沒娶成不說,還落得個風流濫情的名聲,日後再無人敢嫁他,最後他爹還鬧到你們督護府。”

    “哼,那是他仗勢欺人,強取豪奪,那董家小姐壓根就沒瞧上他,他府中妻妾成群,若是嫁他豈不糟了大罪,此等沾花惹草無情無義之人,讓他一輩子做和尚才好。”

    看她義憤填膺,憤憤不平的小模樣,忍俊不禁,語調一轉,小聲呢喃道:“我還聽說,你從小頑皮好動不喜讀書,尤其不喜歡讀《女誡》、《內訓》,還寫什麽:誰說

    女子本嬌柔,丹心傲骨韻不凡。”

    李榮賑話音剛落,溫惟就瞪大眼睛,滿臉驚詫地看著他:“你怎知道這個?你去過督護府?”

    “奧……,我去過督護府,見了你的父母,還進了你的房間。”李榮賑漫不經心地說著

    “……”

    溫惟一聽忙低下頭,滿臉的不自在,李榮賑抬手將她額前淩亂的發絲掖於耳後,笑道:“剛才是誰讓我隻管說的?”

    見她不吱聲,語重心長一本正經道:“曾幾何時,我也是一個意氣風發、踏馬金鞭的少年,左右隻不過是一個打過幾次勝仗在家族光環襯托之下的貴族子弟。那時我從沒考慮過婚娶之事,隻知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在潛意識裏我會與京都城所有的門閥貴族一樣,在特定的時間與條件下為了滿足某種利益的驅使,聽從家族的安排按部就班結婚生子,然後建功立業光耀名楣,循規蹈矩過完自己的一生。

    直到——你猝不及防出現在我的生命裏,我從此對世間女子有了新的認知。

    你、同樣出身官宦世家,同樣錦衣玉食,同樣仙姿玉貌,卻活得那般灑脫不羈無拘無束,實在讓人羨慕。

    隻因在某個瞬間多看了你一眼,那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就像一顆種子在我的心裏生根發芽。

    從那時起我開始不停地時時鞭策自己,迫切得想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

    因為隻有足夠強大才能不受人擺布,才能有足夠底氣拒絕家族門閥利益的捆綁,才能有資格追求心中所愛,擁有你這般優秀的女子。

    現在的李榮賑,之所以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之所以能成為大夏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皆是因為你,你就是我心中的暗夜流光,給我無窮無盡的希望與憧憬……

    你可知,你曾無數次出現在我的夢境中,而我做夢都想跟你在一起!”

    李榮賑毫無掩飾自己內心炙烈的情感,情話綿綿,穿心入耳讓人為之動容。

    溫惟抬眸注視著麵前這個英俊偉岸的男人,不知為何一時語噎竟說不出一句話。

    李榮賑伸手撫摸著她白嫩的麵頰,英雄亦有似水柔,細語喃喃地問:“如今,你心裏可有我半分?”

    溫惟起身跪坐在他的麵前,二人四目相對。

    在他黝黑深邃的雙眸裏,溫惟看到了期待和渴望。

    他的執著,他的深情,他的付出,一切的一

    切她都看在眼裏……

    就在李榮賑以為她要開口的時候

    忽而鼻尖一涼,嘴唇一熱,嘴巴登時被一團柔軟溫柔的堵住。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親吻自己!

    李榮賑受寵若驚,全身肌肉緊繃,一顆心不受控製的砰砰直跳,仿佛馬上跳出他的喉嚨。

    緊接著,一雙白嫩纖細的柔荑如藤蔓般纏附上他的脖頸,柔若無骨的身子上前一傾,緊緊與他貼靠在一起。他順勢環手抱住她,二人對坐保持著這種曖昧的姿態,貪婪地享受著她的主動與熱情。

    她一開始隻是輕輕碰觸他唇角,靈巧的舌尖輕吻他的嘴唇,慢慢地心跳變得越來越快,唿吸也變得急促不穩,

    他忍不住張嘴一下子含住她的嘴唇,唇瓣包裹住她的檀口,香津盈口涎濕相渡,兩人熱烈的擁吻在一起。

    漸漸他已不滿足於唇齒間的觸碰,他開始親吻她挺翹的鼻尖,紅潤的麵頰,精致的耳垂,輾轉反複,弄得溫惟整張臉都濕漉漉的。

    感受到她的溫順,他似乎更加大膽,隔著薄薄的衣料觸遊移而上,感受到他突如其來的冒犯,溫惟下意識的扭動掙紮,這讓李榮賑一時更加燥熱難耐。

    他忽得一個翻身,將她按於身下,以天為地,以地為席。

    朦朧月光下她麵容嬌媚,墨發微散,眸光如水,他低頭開始親吻著她雪白的瓷頸,左右交衽的衣領有些微鬆散,露出一截白皙精致的鎖骨,還有薄薄衣衫遮掩下那枚若隱若現漂亮的粉色胎印。

    他低頭附上,輕吻細啄,慌亂中溫惟扯住自己的領口,就在以為他要更進一步的時候……

    身子卻突然一輕,壓迫感隨之消失,唿吸變得輕快順暢。

    隻見他仰躺在地上,喘著粗嘎的氣息,胸闊上下起伏明顯,額前滲出薄薄的密汗,雙目緊閉,表情虛弱而難受,像在極力忍耐著……

    “你不動我,是因為你不會娶我!”溫惟歪頭看著他,突然出聲問道

    他雙眸一下子睜開,雙目赤紅,嗓音低沉而沙啞“你知道……”

    “對!我知道!”她翻身俯臥,用手支著下巴頦,“你怎麽那麽傻,你不是說心悅於我,若是我同意跟你相好,那你可要一直這樣……若是……”

    “你再說一遍!”

    溫惟話還沒說完,李榮賑言辭激動得打斷她

    “我說,我知道你答應過東陸的事。

    ”

    “不是這句,下一句”

    “下一句……你怎麽那麽傻……”

    “也不是這句,再下一句”

    “我說……我同意與你相好……”

    說到這,溫惟忙閉上嘴巴,這才意識到自己上當,中了他的圈套,掄起結實的小拳頭就要捶他。

    李榮賑一下子攥住她的手,霸道將她製住,壓於身下,這時,溫惟清晰得感受到他某處的異樣!

    臉瞬間紅到脖子根,雙手推搡著他,小聲嗔怒道:“你快挪開些!”

    李榮賑邪魅一笑,故意蹭了蹭,一臉壞相:“你說……挪開哪?”

    “你!不要臉!”

    “溫大人,你跑不掉了!你早晚都得是我的女人!”

    李榮賑調笑道,伸手為她理了理淩亂的衣衫,低頭重重地親了她一下,突然放聲大笑,那爽朗的笑聲穿過麥田密林、山澗溪流,迴蕩在這靜謐幽深的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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