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至一段距離後,趙匡義見沒有窅娘蹤影,得知自己上當,隻好原路返迴汴京。


    經過幾日的車馬奔波,窅娘迴到了她日思夜想的金陵城中。掀開轎簾看著街道街道熟悉的物景,窅娘感概萬分。


    “小姐,小蘭有一事想求你,還望你答應。小蘭想就此在宮外生活,永不進入皇宮。”離宮門不遠處時,一直猶豫不決的小蘭終下了決心,跪下向窅娘懇求道。


    窅娘將小蘭扶起,欣慰地說道:“小蘭,你能放下心中的仇恨,我甚是為你高興。”接著窅娘解下珍珠耳環,褪下手上的玉鐲教導小蘭手中,溫和地說道:“我也沒什麽好送你的。你一個女孩子孤身生活,必是非常艱難,這個給你,就當做以後謀生的本錢吧。”這些日子與小蘭相處中,窅娘的確發現小蘭從心境上較之以前改變了不少。


    小蘭接過窅娘的耳環和玉鐲後,淚眼婆娑地連聲道謝。


    看著小蘭逐漸變小的身影,窅娘吩咐車夫繼續趕車。


    到宮門時,窅娘下了馬車,徑直走到宮門口。宮門一開,李煜就那樣微笑著站在窅娘麵前。沒有過多話語的交流,李煜大步走到窅娘麵前,將窅娘摟進自己懷中。窅娘哭了,眼淚嘩啦嘩啦地往下流。自從離開金陵後,窅娘再也沒有哭過,這是這麽久來窅娘第一次讓眼淚肆意地往外流。


    “國主怎麽知道窅娘會在此刻到達?”李煜拿著手帕替窅娘輕拭眼角的眼淚時,看著李煜深情的重眸,窅娘開口問道。


    李煜溫柔地笑著說:“本王與窅娘這叫做心有靈犀一點通。”其實自從趙匡胤答應放窅娘歸來那日起,李煜便每日從早到晚地站在城樓上望啊望,每次遠遠看到馬車向宮門駛來時,欣喜若狂的李煜便會急急趕到宮門前,準備給窅娘一個驚喜。不知錯誤了多少次,李煜才此時此刻真正做到了給窅娘的驚喜。


    迴到禦靈軒的窅娘發現庭院中竟然花海茫茫,仿佛沒有盡頭。各種各樣的花朵迎風而立,五彩繽紛,千姿百態。微風拂過,一根根柔嫩的幼莖帶著一片片燦爛搖晃著,各種花香融合在一起直接襲入窅娘鼻中,再流經窅娘腦海。


    “窅娘,你喜歡嗎?”李煜在窅娘耳旁輕輕喃語道,其聲足以引人犯罪。


    窅娘含笑點點頭,主動獻上自己的香唇。不想竟然挑動了李煜的敏感,二話沒說,橫抱起窅娘,穿過花海,直奔內室。如此猴急的李煜,窅娘還是第一次見到。


    自窅娘離開金陵後,李煜夜夜獨自睡於澄心堂中。今日見了窅娘,*的兩人自然小別勝新婚。


    第二日,迴想起昨日與李煜的溫情,窅娘不禁羞紅了臉。


    “小姐,陛下讓你今日不必早起,好好躺在床上休息。”昨日內室傳出的叫聲讓禦靈軒的宮人們都不禁春心蕩漾。


    “秋水,我怎麽沒見到慶奴?”經過這麽多的風風雨雨,對於小周後和慶奴,窅娘再也沒有恨意。


    “小姐,自從你離開皇宮後,慶奴說她無臉在禦靈軒待下去,懇求國主,執意要到浣衣局去。國主無奈隻好答應她的請求,但命令浣衣局的宮人們好生待她。有了國主的庇護,慶奴在浣衣局並沒有受到什麽欺負,還請小姐放心。”看到窅娘擔憂的臉色,秋水隻好盡量寬慰窅娘。


    窅娘心中哪放得下,浣衣局那個如此艱苦的地方,慶奴怎麽受得了?於是不顧秋水的勸說,窅娘急忙趕往浣衣局。到浣衣局門口時,她便看到慶奴臉上洋溢著笑容,唱著歌兒搓著衣服,似乎很享受的樣子。


    “慶奴。”站在慶奴麵前,窅娘微微有些發愣。慶奴臉上的歡笑是她從未見過的笑,是一種真正發自內心的歡笑。


    慶奴抬起頭看到來人竟是窅娘,先是驚愕了一下,後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發。說道:“慶奴還不知道小姐竟然迴來了,慶奴應該去迎接小姐的。”


    見到慶奴潰爛紅腫的手,窅娘一把抓過慶奴的手。原先的芊芊玉指現今已被摧殘得如此慘不忍睹。窅娘心疼不已,問道慶奴說:“疼嗎?”


    “小姐。”慶奴將手一縮,放在身後,說道:“小姐,慶奴本來就是奴婢的命,皮糙肉厚。洗衣服這樣的事情慶奴還是做得來的。”


    “慶奴,迴到我的身邊吧。我需要你。”窅娘無比真誠的對慶奴說道。


    “小姐。”慶奴啜泣著,哽咽地說道:“小姐已經原諒慶奴了嗎?”


    窅娘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拉起慶奴的手,說道:“我們一起將那段往事忘掉,從新開始,好嗎?”


    慶奴雙眼含淚,“嗯”了一聲。繼而向窅娘鄭重承諾道:“慶奴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做半點對不起小姐的事。”


    兩人深深地擁抱在一起,後一同迴到了禦靈軒中。窅娘讓慶奴好好養傷,暫時不要做粗活,並安排了一名小宮女隨身服侍慶奴。雖慶奴百般推脫,但終抵不過窅娘的強脾氣。


    離太後所說的期限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不知情的窅娘覺得在自己迴宮後,太後沒有召見她,此事甚為奇怪。


    於是便問道:“太後的身子還好吧?”


    旁邊的秋水神情哀傷,立即迴道:“小姐,太後已經不在了。”


    茶杯從窅娘手中滑落,落在地上“砰”的發出響聲,碎了一地。


    “小姐。”看到窅娘流著鮮血的手指,秋水趕緊找來藥箱,為窅娘消毒包紮。而在此過程中,窅娘一直是眼神空洞,像是七魂沒了六魄的樣子。


    待秋水為窅娘包紮好後,窅娘才稍稍迴過神。“秋水,你去請個禦醫來。”


    “是,小姐。”秋水以為窅娘請禦醫隻是為了看受傷的手指,便到禦醫院隨便叫了位禦醫。


    秋水找來的禦醫正是林沐。本來接到趙德昭密令的林沐不知道如何應對,沒想到現在機會竟然找上門來了,於是毛遂自薦地跟著秋水來到禦靈軒。


    “禦醫,可查出我中的是何毒?”等林沐把完脈後,窅娘急切地問道。


    “此毒實乃罕見。不過你無須擔心,隻要照著我的藥方喝,保證你會慢慢痊愈。”林沐拿起筆將書寫好的藥方交給秋水。


    “窅娘在此謝過禦醫,但是窅娘希望禦醫能夠為我保密,就算國主問起,也什麽都不要說。”怕國主為自己的病情擔心,於是窅娘囑咐其禦醫說道。


    窅娘讓秋水將早已準備好的銀兩準備交到林沐手中。


    林沐沒有接過銀兩,推辭著說道:“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這個,林沐是萬萬不能收的。不過你放心,若國主問起你之事,我一定隻字不提。畢竟此事不是什麽壞的勾當。”


    林沐離開後,窅娘問道身邊的秋水:“這個禦醫,你是從何處找來的?我怎麽覺得他有點不對勁?”


    “小姐,林禦醫是禦醫院的年輕才俊,當初流珠嬪禦命懸一線時,正是他救了流珠嬪禦。”未料到窅娘竟然對林沐印象如此差,於是隻好將自己所知道的有關林沐的事都告知於窅娘,話語中還帶著少許的歆慕之情。


    “為了以防萬一,你還是將此藥方交給禦醫院其他禦醫仔細瞧一遍吧。”不知為何,聽到這林沐救了流珠,窅娘心中的疑慮更重。


    秋水聽從窅娘吩咐,拿著藥方走在去禦醫院的路上。正好碰到迎麵而來的林沐。


    “秋水姑娘,你這是要到哪裏去?”背著藥箱的林沐柔和地問道秋水。


    秋水在林沐眼中看到了平等,對此欣喜萬分。要知道以前她不敢靠近林沐都是因為怕林沐瞧不起自己宮女的身份,現在林沐竟然主動與她交談。這時她突然想到了窅娘交代的事情,連忙將手中握著的藥方放到身後,支支吾吾地說道:“沒……沒去哪裏。”


    “不知林沐是否有這個榮幸,能邀得秋水姑娘與林沐一同走走?”林沐的微笑如二月春風般溫暖迷人。林沐對秋水用上了美男計。


    如此具有親和力的林沐,秋水怎能拒絕?兩朵紅霞飛上臉頰,連連點頭。


    兩人邊走邊聊著。


    “秋水姑娘,其實我知道你此行目的。你打算把我剛才在禦靈軒開的藥方交給其他禦醫驗證。你看,我就是如此不讓人信任,所以我在禦醫院中毫無地位可言,處處受排擠。”林沐向秋水述說著自己的懷才不遇。


    聽到此言的秋水內心替林沐難過,說道:“林沐大人的醫術是有目共睹的,我,……我們一直都相信林沐大人。”


    “你就別安慰我了。你等下可是還要去檢驗我藥方的。”林沐自嘲地說道。


    秋水急急地解釋道:“不是我,是小姐她……。”


    “秋水姑娘,你不必解釋。林沐這個無名小卒的藥方的確是需要檢驗的。從這裏到禦醫院還有一段時間,林沐就不耽誤秋水姑娘了。”


    秋水急了,拉住欲走的林沐的袖子說道:“林沐大人,秋水相信你的醫術。秋水是不讓其他禦醫看扁你的。”


    “謝謝你,秋水姑娘。”


    秋水迴到禦靈軒後。窅娘問其道:“怎麽樣?藥方可有什麽問題?”


    秋水沒有直視窅娘的眼睛,而是盯著手中藥方上林沐剛健的筆力,迴道:“林沐禦醫的藥方是極好的。”


    聽到秋水的迴話,窅娘落下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心想道,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希望林沐的藥方能徹底解了自己身上的毒。


    秋水將熬好的藥端給窅娘,正當窅娘要喝時,便聽到屋外傳來“國主駕到”的聲音。怕自己喝了藥後,李煜能聞見藥味。於是窅娘靈機一動,趕緊連藥帶碗按在窗口處一株蘭花的土盤中。稍稍整理儀容後,便出去見李煜。


    “窅娘,來,這些都是各地獻上的珍寶,你就挑些自己喜歡的吧。若是都喜歡,便都留下。”托著各種珠寶首飾的宮女站成一排,每個托盤中的珍寶都不盡相同,但能看出都價值連城。


    “重光,窅娘不需要這些。還是將這些珠寶放入國庫中以備不時之需吧。”窅娘向李煜建議道。其實這些珠寶都是李煜從國庫中調出來的。


    “窅娘,我對不住你。母後於前不久去世,若是我在此時立你為妃,必會召來朝臣的反對。你還是將這些禮物收下吧。名分,我給不了你,不想連富裕的生活也給不了你。”李煜動情地說道,話語中喊著淡淡的愧疚。


    窅娘沒想到李煜送自己珍寶隻是為了補償自己,心中有一些失落感。“重光,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窅娘說過,愛的是你這個人。縱然你身無分文,窅娘亦生死相隨。”


    “窅娘,我隻是讓你的生活過得更好些。”


    “重光,如今現在南唐危機重重,不如將這些珍寶變成軍餉吧。”靠在李煜肩頭的窅娘腦海中突然出現迴金陵那日趙匡胤的話語“不久之後,你還是會迴到汴京”。恐怕宋朝很快就要對南唐采取行動了。


    “那就按窅娘所說的辦吧。”李煜揉揉額頭,這些日子一直在忙著督促訓練兵士,身心疲憊。


    “對了,重光,太後走時可否說了什麽奇怪的話?”窅娘期望太後能留下關於解藥的隻言片語。


    “沒有,母後隻是讓我守住南唐江山。你怎麽突然想到問起這個?”李煜望向懷中小鳥依人的窅娘。


    “哦。沒事。隻是突然想到。”窅娘若有所思地說道。


    送走李煜後,窅娘讓秋水再重新熬一次藥。


    走進內室,窅娘準備將剛剛急促間放的藥碗重新收拾一番。遠遠地竟然看到那剛還生機勃勃的蘭花此刻竟然莫名其妙的死掉了。窅娘小心的將藥碗揭開,發現藥碗蓋住的土壤還在不停地吐泡。蘭花的根已經被藥完全腐蝕了。心中大吃一驚,這藥竟然有問題。


    過了不久,秋水端著重新熬好的藥進來時,窅娘臉色毫無平常的笑意,一本正經地問道:“秋水,你老實跟我說,那林沐的藥方你到底有沒有給禦醫院其他禦醫看過。”


    這還是秋水第一次麵對窅娘如此嚴厲的逼問,心中有些不安,但是口上還是堅持說著:“禦醫院一個資深禦醫的確看過,還稱讚此藥方用得極妙。”


    “秋水,到底是為了什麽?你竟然想置我於死地。這個藥方我讓人去禦醫院問過了,是致人於死命的藥方。”窅娘神情中透著悲哀,雖然秋水對她來說沒有慶奴那般親近,可好歹也相處了這麽些日子。


    秋水聽到窅娘的話語,瞳孔放大,震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稍後,才斷斷續續地說道:“小姐,一人做事一人當,此事與林沐禦醫無關,秋水願一人承擔後果。”


    窅娘歎息道,愛情果然蠱惑人心,這秋水原先是多麽睿智的一人,可是現在……。“你好好迴房間反省。想想這林沐值不值得你如此待他。”


    林沐到底為何要謀害自己?窅娘十分不解。想起秋水說過的林沐救過流珠的性命,若將兩人聯係在一起。流珠是趙德昭派來的奸細,那這林沐有沒有可能和流珠是一夥的。畢竟在汴京時,趙德昭就對她不是很友善。


    窅娘將自己懷疑林沐是奸細的想法告知於李煜,李煜當即命人將林沐抓來詢問。不想當侍衛趕到林沐住處時,發現早已空無一人。


    而此時的秋水迴想起自己每次與林沐的不期而遇,她寧願相信那隻是一次次浪漫的偶遇,而不是一次次有計謀的接近。


    次日,窅娘自己來到禦醫院,找到資格最深的一個老禦醫診斷。沒想到那老禦醫說,從窅娘脈象上是在看不出有中毒的跡象,還把窅娘當做搗亂的,趕出了禦醫院。想起太後當初所說,一般大夫根本瞧不出自己中毒,此言果然不虛。


    說不定興寧宮中會留下解藥,窅娘心想道。


    在慶奴陪同下,窅娘來到興寧宮中。太後去世後,興寧宮的宮人頁讀背解散了。現在興寧宮就如同這搖搖欲墜的南唐一般,蕭條落寞。


    為了節約時間,窅娘與慶奴兵分兩路分別在在東西兩殿尋找著。


    兩人尋了個大半天,卻什麽也沒發現。怕李煜起疑,垂頭喪氣的兩人隻好趕緊迴到禦靈軒。


    窅娘想到有可能南宮逸醫廬中可能有關於此解藥的記載。於是,接下來幾日,窅娘一有空便來到醫廬中,埋頭鑽研那些醫書。窅娘在醫術上倒長見不少,但是對於太後口中的毒藥還是未能找到一絲蛛絲馬跡。


    這幾日,窅娘的滿腹心事,李煜都瞧在眼裏。這日,他來到禦靈軒,發現窅娘又不在。將所有謊話扯了個遍的慶奴這迴是在沒轍了,隻好瞎編道,窅娘正在禦花園中散步。


    李煜將信半疑地說道:“那本王先迴澄心堂。”


    迴到澄心堂不久之後。


    “查得如何?”擔心窅娘有事,李煜讓宮人秘密查探窅娘這幾日的行蹤。


    “國主,聽其他宮人們說,窅娘姑娘這幾日經常出現在南宮大人的醫廬中,不過具體就不知道幹什麽了。”宮人向李煜稟告完後。趙福海見李煜臉色不善,連忙示意宮人退下。


    李煜來到醫廬附近時,遠遠地便瞧見窅娘站在醫廬中的背影。從李煜這個視角來看,此時的窅娘似乎在對著牆上南宮逸的書畫默默地思念南宮逸。李煜一甩袖,快步迴到澄心堂中。


    若是李煜疑心不如此重,若是李煜對窅娘多一分信任,他便會發現此時的窅娘正在默默流淚。她剛剛從醫書中查到世上的確有一種與太後描繪相似的毒藥—千機散,而且此毒無藥可解。


    澄心堂中。


    “南宮逸還沒有下落嗎?”李煜厲聲叱問道下麵跪著的皇甫繼勳。


    “臣辦事不利,還請國主責罰。”皇甫繼勳完全沒有了最初的信誓旦旦,他的確用心找了,這些日子不知派出了多少精兵出去打探南宮逸的下落,但每次都是無功而返。想來這南宮逸已是兇多吉少,恐怕早就命喪黃泉了吧。不過此話他是萬萬不會跟李煜說的,李煜與南宮逸情同手足,他都是清楚的。


    “每次都是這一句,你沒說煩,本王都聽煩了。”李煜擺擺手,讓皇甫繼勳退下。


    李煜覺得一日找不到南宮逸,他與窅娘之間的疙瘩便一日解不開。他怕他與窅娘的感情又發展到窅娘去汴京前的那一段日子。


    窅娘在醫廬中待了許久,直到慶奴把她接迴禦靈軒中。在醫廬中待了那麽久,也思考了那麽久,窅娘在內心中暗暗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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