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虛觀依山而建,周圍山勢猶如玉龍盤繞,觀內十二座大殿錯落有致、雄偉壯觀。


    一行人在小道童樵沐寒的帶領下順利入住,觀內客房眾多,索性一人一間。


    但無論如何,道觀畢竟比不得酒店,條件清貧,並沒有空調之類可以製冷的東西。好在是在山中,植被茂盛,區域氣候要比山下涼爽很多。傍晚在觀內用過齋飯,一群人便聚在紫薇殿旁的空地上乘涼。


    隨著白天香客們的陸續離去,夜晚的清虛觀顯的分外寧靜,偶爾能聽得幾聲蛙叫蟲鳴。楊苗抱著大毛半靠在竹椅上,手掌輕輕放在大毛的背部,撫弄一下,再撫弄一下。


    山風習習吹過,帶著溫和濕潤的青草味道。


    “唔喵。”懷中的大毛突然睜開雙眼,還未等楊苗反應,飛身撲向一邊的草叢。


    楊苗連忙起身去看。


    皎潔月色下,草叢中亮起點點銀白的、靈動的光,飄忽明滅,像星火般在夜色中遊動。


    螢火蟲!楊苗睜大眼睛,她真的有許多年沒有見過螢火蟲了。


    大毛很顯然是被發光的螢火蟲吸引了注意力,伸著爪子在草叢裏不停的上下撲騰,更多的螢火蟲受到驚嚇,亮著小燈籠盈盈飛上半空,匯聚成一道在眼前流動的星河。


    楊苗看著眼前的美景正在發愣,突然那星河微微一顫,居然有分流崩潰的趨勢,楊苗歪頭一瞅,隻見李摯、韓炐、白行潛、莫西臣四人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兩眼直勾勾的盯著麵前這道螢火蟲組成的長陣。韓炐和莫西臣更是情不自禁的半抬起手掌,聚精會神的想要去撲打麵前的螢火蟲,兩人動作契合度極高。


    “噗……”看到這一幕的楊苗啞然失笑。


    聽到楊苗的笑聲,兩人迴過神來,又看到對方動作跟自己一模一樣,互相嫌棄之餘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隻得默默的撤迴手。


    “少主,您若是想玩,待屬下把這些螢火蟲全部抓到您房中,到時您可以隨意處置。”南宮玲主動請纓道。


    “我才不需要!”莫西臣冷冷一哼,手一甩,重新坐迴竹椅上。


    “想玩就玩嘛。”楊苗打趣,過去從草叢中抱起已經玩瘋了的大毛,輕輕拍掉粘在貓毛上的雜草。


    大毛玩的有些累了,唿吸有些粗重,月光照耀下兩個眼睛也是又大又圓,頭上頂著還沒來得及摘掉的雜草須須,居然意外的生出一分萌感。


    大毛安靜的坐著,任由她拿走了頭上的草,楊苗看著這樣的夏總裁,忍不住托起他的臉用力揉了揉。


    “這就是道家所說的返璞歸真、自然境界了。”白行潛淡淡一笑,繼續眯著眼把玩腕間的紫檀手串。


    “說的不錯,師父說過,天人合一,人與自然本就密不可分,”一直在一旁默默打坐的小道童出聲道,“要按照本性做事,順應自然規律,才能達到無為而無不為的境界。”


    “對了,小道長,”楊苗突然好奇的問,“觀裏之前來過別的遊客嘛?我是說,研究院安排過來的這種。”


    最近她時常有種感覺,如果觀察員是分等級的,那說明肯定有其他的觀察員和病患存在,這家道觀又是研究院的指定旅遊地點,如果之前也有人來過的話,那至少可以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人跟他們一樣處境,她也並不是獨木難支。


    “我年紀小,還沒有道號,你可以直接叫我樵沐寒。”小道童靜靜看她一眼,“至於遊客……師父說了,可以說得出的,都不是常有之道,恆常存在之大道,不可以說得出者……”


    前半句楊苗聽懂了,後半句就真的是分開每一個字都懂,拚起來就完全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麽了。


    看來是不想告訴我……楊苗隻能假裝聽懂了一般大徹大悟的點點頭。


    “那我們明天怎麽安排?”楊苗看著高深莫測的樵沐寒。


    “可以去後山的鏡波湖釣魚。”樵沐寒悠哉作答。


    一聽釣魚,眾人都來了興致,挑眉的挑眉,眯眼的眯眼。楊苗抱起大毛高興的戳戳他的嘴角,“明天去釣魚誒!晚上可以給你做魚吃了。”


    然後她突然想起什麽,繃著臉對李摯道,“記住,你不可以吃的。”


    魚類可能會導致李摯發病,楊苗既然知道,那麽在可以控製過敏反應之前,自然不會讓他再碰。李摯聞言冷哼一聲垂下頭,臉色相當難看。


    大毛翕動鼻子,伸出舌頭舔了舔楊苗剛剛用指尖戳過的嘴角。


    樵沐寒的目光在月色的籠罩下淡淡看過來,又緩緩的移開了。


    次日,鏡波湖。碧波浩渺,水平如鏡。


    其他人已經支起釣竿,下餌垂釣。楊苗戴著草帽,拎著魚簍,在岸邊陪大毛抓魚。


    大毛定定的盯著偶爾遊到河邊淺灘處的小魚,看準機會一爪揮下,水麵濺起小小的浪花,居然真有幾條小魚因為躲閃不急被拍到岸上。


    “哇!大毛你真棒!”楊苗忙把魚撿到魚簍裏放著。


    大毛低頭看著已經被水打濕了的爪子,“唰”的亮出五根錚鋥亮的貓爪,嘴角微翹,緩緩露出一個“誰都無法逃脫朕的利爪”的驕傲表情。


    “我去看看其他人釣的怎麽樣了。”楊苗向其他幾人垂釣的方向跑去,大毛在後麵翹著尾巴悠閑的緩緩跟上。


    “你們釣的怎麽樣了?”楊苗笑著把魚簍放下,仔細去看每個人放在岸邊的網兜。


    白行潛收獲頗豐,網兜裏有兩條大魚三條小魚,李摯一大一小,莫西臣一條,韓炐苦著臉看著麵前毫無動靜的水麵,他運氣很不好,除了第一杆釣上來一隻蝦以外,收獲基本為零。


    楊苗掰著指頭算了算人數,好像不太夠啊……


    “沒釣到的人晚上就不要吃嘍。”莫西臣若有所指的笑著瞥了韓炐一眼。


    韓炐受到嘲諷,當即放下釣竿,生氣道:“釣個魚還要專門有人打傘,肯定是你們兩個人在水麵的倒影太大把我這邊的魚都驚跑了。”


    南宮玲聞言臉一沉,出言反駁:“你自己釣不上來怎麽能怪到我家少主身上?!”


    “因為你家少主討厭,連魚都不靠近了!”


    楊苗一看苗頭不對忙上去勸架,“都別吵了。”


    她扭頭看看四周,望見遠處山坡邊的大樹下有一個道士裝扮的人正在垂釣,她眼睛一轉笑眯眯道,“晚上的魚肯定夠吃,你們不要吵了。”


    朝大毛招招手,兩人一起向那垂釣的道人走去。


    “這位道長,釣魚呐?”楊苗朝那頭戴鬥笠的道人作了一個揖。


    “嗯。”鬥笠下那人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


    “釣到多少了?”楊苗笑著湊上前去。看這人裝扮,應該是清虛觀中經常在此釣魚的道士,若是他釣的魚多,不妨看看能不能勻過來幾條,等他們離開的時候再給道觀多捐些香火錢作為報答。


    那人被她問的不耐煩了,居然猛的一下把水中的釣竿提了起來,往魚鉤處虛虛一指。楊苗定睛一看,那魚鉤居然是直的,而且沒有魚餌!


    楊苗納悶,這位道士難不成是在模仿薑子牙釣魚,願者上鉤?——這釣的不是魚,分明是寂寞啊!


    “師父,該迴去吃午飯了。”身後傳來樵沐寒謙恭的聲音。


    楊苗張驚訝兩秒,扭頭樵沐寒指指身旁的道人:“呃……他就是你師父啊?”


    釣魚的道士抬起頭來,露出鬥笠下的真實容貌,一張年過百歲的滄桑麵容,滿頭鶴發,精神矍鑠、眼神清明,一副仙風道骨的高人氣度。


    道人站起身來,幹淨利落的把魚簍遠遠扔給樵沐寒,冷哼一聲,“給廚房送過去。”


    徑自收拾好東西,飄然遠去。


    楊苗把魚簍揭開一看,裏麵竟然滿當當的全是魚。


    “咦?”楊苗看著裏麵的魚十分不解,“他的魚鉤不是直的嘛?”


    “誰說直鉤就釣不上來魚了?”樵沐寒白她一眼,口氣充滿鄙夷,“真是大驚小怪。”


    這也能行?!楊苗咋舌,怪不得這道人會取“無敵”二字作為道號,果然很無敵呀!


    午間,楊苗親自下廚,把上午釣來的魚分別做了幾道不同口味的菜式,酸甜味的鬆鼠魚,麻辣味的水煮魚,酸辣味的酸菜魚,清淡的鮮魚片粥,還有專門為大毛準備的清蒸鱸魚。


    這一餐吃的相當高興,連韓炐和莫西臣都摒棄前嫌,齊刷刷的伸筷子在一個碗裏撈魚。


    “小姑娘,你這魚做的倒是不錯,不枉我把魚送給你。”無敵道人咽下一口飯菜,捋了捋胡子讚許到,態度也比先前溫和許多。


    旁邊的樵沐寒也順應師父的話滿意的點了點頭。


    大毛蹲坐在楊苗麵前,用沒有伸出爪子的肉墊撓了撓楊苗的胳膊。


    “別急別急。”楊苗小心翼翼的把魚刺剃幹淨,喂到大毛嘴裏。


    能不急嘛?大毛嫌棄的甩甩尾巴,滿桌的盤子眼看著都要見底了,這個鏟屎的實在是手腳太慢,等她把自己喂飽估計菜都已經空了。


    “沒事,後廚還有一些別的,我等會去熱點吃就好了。”楊苗仿佛看穿大毛在煩心什麽,繼續拆了一些魚肉放在手心裏,大毛低哼一聲,低頭吞下了那塊魚肉。


    快結束的時候,韓炐和莫西臣因為剩下的最後一塊紅燒魚到底該誰吃而吵了起來。


    “剛才的鬆鼠魚你一個人伸了七八次筷子,還不夠?這個該我吃了!”


    “水煮魚你吃的少了?你麵前的魚骨頭堆的是最多的!”


    “我光啃骨頭沒吃到肉不行啊?!我先夾起來的,就是我的!”


    “誰能證明?明明是同時夾到的!”


    “觀察員,你看他!……”韓炐氣哼哼找楊苗評理。


    楊苗有些哭笑不得,兩個人都多大了,居然因為吃的慪氣,真是天生的冤家。


    “好啦好啦,一人一半。”她抿嘴笑道。


    全程隻有李摯的臉黑如鍋底,怨念的啃著饅頭就齋菜,真正領悟到了“別人吃著我看著”的痛苦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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