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太陽昂首挺胸地掛在藏藍色的天空裏,如琥珀般澄明。

    一架飛機自北向南飛行,打破藏藍色的寂靜。

    室內,金黃色的窗簾平鋪掛下,沒有留出一絲縫隙。光線黑暗得恍如夜半。

    昏黃色的台燈很暗,亮度被調到了最低。

    “人家是因為崇拜你才把自己給你,你就幫幫人家嘛,好不好啦!”一個尖細而甜美的聲音在沉沉的黑色空間裏揚起,仿佛在向魔鬼撒嬌,危險到了極點。但是,她不怕!

    “嗯”一個發福的身體如野獸半氣喘籲籲地壓在說話女人的身體上,眼中充滿了貪婪和欲望。

    “啊——嗯——”

    沒有開窗通氣的空間裏,空氣混濁。此起彼伏的唿吸聲越來越大。

    太陽躲進厚厚的雲層裏,使勁揉自己的眼睛。人世間的肮髒灰暗,它不想看在眼裏,因為它是光明的象征。

    陰雲密布義無反顧地向人間。

    發福的男人摸索著桌上的金架眼鏡。

    房間裏的氣味令人作嘔,並不亞於臨終病人的餘氣。

    男人戴上金架眼鏡,鬼鬼祟祟地離開醉生夢死的溫柔鄉。聲音尖細的女人低低地發出呻吟,抱著被子蜷縮成一團。

    她知道,她的眼眶早已濕潤,這算什麽,怎麽比得上她血肉模糊的心呢!但是,她就是要堵上一把。不惜一切,以洗前恥。

    她的世界不再有“愛”這個字,不會再有了!

    昏黃的燈光投射到她蒼白色的麵龐上,也投射到被單上觸目驚心的鮮紅色。受驚的魔鬼在舔舐自己的傷口,傷口很快就會愈合的。很快!

    奢華的辦公室裏。

    一室名貴的裝飾品徒有光鮮亮麗的外表,卻毫無溫度。

    雪花稀稀疏疏地與玻璃窗擦肩而過,辦公室裏的氛圍凝結成冰。

    《櫻花醉》躺在書桌邊緣,麵臨著隨時墜入萬丈深淵的危險。

    一個發福的中年男子,身體陷在軟綿綿的沙發裏,閉目養神。

    雪加速了飄舞的節奏。大學傷逝掩蓋了來時的溫暖。

    發福男人沉默良久後,筆直的背脊開始彎曲。

    “你,文采非凡。”他猛吸了一口點燃的香煙,悠然自得地吸起來。暖氣的包圍和飄飄欲仙的煙讓他懷念女人的體香。金色眼架下的眼睛不由地眯成一條線。

    “所以呢?”楊惜墨的神情不對頭,陸夕顏很慌,恐怕惜墨節的結果會有變動。看完櫻花雨後,阿沙和筱彤就衝衝把她拉走,說什麽楊惜墨有重要事情找她。情況似乎不妙……

    楊惜墨一口吐出一串長長的煙,事不關已地說:“陸夕顏同學,一直以來你都遭到展氏集團的封殺,小小的惜墨出版社不能為了你而開罪展氏。你是聰明人,相信你懂我的意思。”

    房間裏,煙霧繚繞,分不清哪個方向才能抵達傳說中的彼岸。也許,根本就沒有彼岸,又何言方向!

    西北風“唿”的一聲,破窗而入,吹落了書桌邊緣的《櫻花醉》。它就像飛機失事般匝地而亡,粉身碎骨。保存在記憶裏的完美東西一下子沒有了。

    “楊惜墨,你也不過如此!”窗外的雪花扯棉丟絮地拋灑著,陸夕顏麵無表情。

    楊惜墨偶然間瞥見了她的臉,冰冷如霜,嫻靜如月,卻像一把鋒利的寶劍直刺他的喉嚨。他略帶愧疚地轉過臉,既然開弓了,就沒有迴頭箭!

    雪,如被子般蓋上大地,銀灰色的死不斷演繹。

    這種若即若離的死亡,如此模糊,仿佛她與世界隔了層紗,怎麽跑也逃不出紗的覆蓋。夢魘揮之不去,召之即來。漸漸的,她在冰天雪地中迷失。

    白色的針織毛衣在風雪中拉開了一道口子,西北風一湧而入,吸取她體內僅剩的一絲溫暖。

    她,徒步在雪地上,雙手失落地下垂,整個人沒有一點精神。一切都迴到了原點,她還是落魄的失意文人。過去的傷疤還是這麽醜,時間醫生沒有把它治好。

    “夕顏。”

    好熟悉的聲音,是夏季竟宇。淚水刷刷而下。

    自從展翼離開後,隻有夏季竟宇那麽疼惜地叫喚她的名字,隻有夏季竟宇在她脆弱的時候給她堅強的依靠,隻有夏季竟宇溫柔地守護在她身邊,隻有夏季竟宇了……

    什麽都失去了,文字和展翼,這就是殘酷的現實。《櫻花醉》毀滅了,她和展翼的感情也徹底結束了。她扯出一抹蒼白色的笑容。

    “別怕,任何時候,我都會陪在你身邊。”夏季竟宇小心地擁住她顫抖的身體,給予她所有的溫暖。

    “我沒事……”她如一隻驚恐萬狀的小鳥緊縮在他的懷裏,雙手撫上那條冷冷的卻帶有他的體溫的銀鏈子。她的心便安定了,找到了靠岸的港灣。

    “我不會讓你受傷了。”他的手緩緩地輕拍她的背。

    前麵的深雪裏,一枝新發的梅花初綻枝頭,散發初縷縷幽香,攝人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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