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陸先生胡子上打著粉色的蝴蝶結,穿梭在越前殿的各個角落。


    他拿著醫術,雙手依然不停顫抖,一看就不是尋常的抖,“你、你等著,我明日定會解開此毒……”


    清虛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替陸先生向磕著瓜子的陸先生求著情:“我說瑤兒姑娘,你給陸先生下這種雙手不停抖的毒,他怎麽配解藥啊?”


    “他配了解藥我怎麽在他胡子上打結?”簫瑤兒反駁道,“是陸先生說隻要輕毒他都能解,怎麽現在出爾反爾了?”


    “我才不會出爾反爾!”陸先生氣得破口大罵,“我若出爾反爾,就不會讓你把我胡子染了!哼!你這個小丫頭猖狂得很!”


    “不狂不行啊,我的毒連陸先生都解不開,看來我的琴您是要想辦法幫我取來嘍~~我也不用費勁去找翊展嘍~~”簫瑤兒不慌不忙,這態度簡直氣煞陸先生。


    清虛聽著簫瑤兒的話,在心裏默默地鄙視,她哪是不找尊上,是根本找不著,這幾天尊上見著她就跟見著鬼似的跑,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種情況也確實能算心動,不過是殺心動了。


    太陽終於落山,戌時已到,簫瑤兒期待地往下望去,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侍女們就從飯堂走出來,向在上麵站著的簫瑤兒打招唿:“瑤兒啊!我們吃過飯了,來給我們彈琴吧!”


    “來啦!”簫瑤兒痛快地應承著,迫不及待地踏上台階,向下麵的殿跑去。


    清虛看著簫瑤兒的背影,無奈地歎氣,“唉,她才來短短幾日,就成了越前殿的香餑餑,她到底給下人們吃了什麽迷魂藥,這陣仗,可比當年尊上夫人在世時還熱鬧……”不該說的話脫口而出,他才意識到自己失言,趕忙捂住嘴巴,左右環視一圈,好在,隻有陸先生。


    陸先生白了他一眼,也看著簫瑤兒的背影,再看看自己的手,自言自語著:“做人不能言而無信,清虛,晚上的時候,你去把那壇我珍藏的好酒拿去給翊展。”


    “您想賄賂尊上,讓尊上把琴還給簫瑤兒?”清虛好奇地問,“就憑一壺酒。”


    “小毛孩子懂個屁!讓你去就去!”這陸先生,明顯是把對簫瑤兒的氣撒在了清虛身上,他站起來,將顫抖的手縮進袖子裏,頂著那粉色的胡子一步三顫地走了出去。


    他雖不能直接取琴,但是至少,知道翊展的弱點。


    月影稀疏,明月已然悄然爬上天際。


    翊展獨坐山頂涼亭中,他像喝水一樣,喝一壇百年陳釀。


    旁邊的一池溫泉水,咕嚕咕嚕的,還冒著熱氣。


    他的妻子以前最愛這個地方,他仍記得,她在月色中浸泡泉中的身影,就仿佛天宮仙女,下凡人間。


    可如今,卻隻剩他一人,與月對飲,再美的酒又如何,隻是苦澀罷了。


    翊展拿起酒壇,幹脆一飲而盡,未來的時日漫漫,他該如何度過這寂寥之夜……


    忽然,山底的殿內響起了歌舞聲,那樂曲他雖聽得不是很清楚,可因樂曲而響起的歡聲笑語卻是深刻而清晰,越前殿已經多久沒有如此狂歡過了呢?他記不清了。


    “我這壇酒還不錯吧?”突然,陸先生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翊展迴頭,一眼便看到陸先生那打著粉蝴蝶結的胡子,不由得一口酒噴出來,忍不住笑出聲音。


    “笑吧,笑個夠吧!”陸先生抖著手,想倒一杯酒,卻怎樣也拿不住酒壇。


    “陸先生,這毒看來你是解不了了。”翊展的嗓音低沉渾厚,與他這個人一樣充滿了神秘的色彩。


    “你就別說我了,你的美男計不也不是不好用,還得用奪琴這招引那丫頭的注意。”陸先生幹脆趴在地上,直接用嘴喝碗裏的酒,他喝了一口,便止不住的讚賞,“真是好酒啊!”


    翊展放下酒碗,看著山下那一片燈火通明,“那琴真那麽重要嗎?”


    “對薄情之人來說,自然不重要,可那丫頭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聽陸先生的口氣,他對簫瑤兒的印象似乎不像表麵看上去那麽差,“其實,你若把她留在身邊,倒也不是不可以,她……”


    翊展抬手,示意陸先生不用說下去了,“我答應過如雪,不會再娶。”


    “作繭自縛。”陸先生沒好氣地說了一句,“你要有這個誌氣,就不該招惹其他女人!”說罷,氣唿唿地離開這裏。


    翊展幽幽歎了口氣,拿起酒壇,縱身躍到涼亭棚頂,這裏離天很近,離月亮也很近,仿佛伸手便能觸碰到。


    “如雪……”他喃喃自語,“是我錯了嗎……”他眼角劃下一滴淚,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終於有了醉意,翊展閉上眼睛,仿佛一切迴到從前,在桃花深處,他的妻子微笑著向他奔來……


    “如雪,我終於明白了,權力或者金錢,都無法讓我快樂……隻有你……”


    他哽咽著,迴憶著,思念著,逐漸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輕快的聲音將他吵醒,翊展抬眼望去,隻見一抹白色身影,蹦蹦跳跳地來到了山頂。


    “什麽啊,陸先生說這裏有好東西的,什麽都沒有呀?該不會是騙我呢吧?”簫瑤兒的聲音,如銀鈴般,點亮了這寂寥的夜晚,“哎呀溫泉!哈哈哈哈這裏有溫泉啊!”她的快樂也來的如此簡單。


    翊展不禁勾唇一笑,平躺下來望著星空。


    很快,溫泉旁就響起了寬衣解帶的聲音,但這聲音進行到一半,卻戛然而止。


    “哎呀不行,萬一有人突然過來不太好,我就先坐會兒吧!”簫瑤兒這樣說著,坐到溫泉邊上,將腿伸進溫泉中,溫熱的水瞬間包裹住她的全身,幸福感滿滿的,她看著這池水,自言自語:“這池裏應該加點祛濕的藥包,越前殿的人體質都濕寒,經常泡泡有好處。”


    她倒挺替越前殿的人著想,翊展微微笑著,不知是感動或其他。


    勳聲忽然響起,這樂聲此時太配這寂寥的夜晚了,翊展翻了個身,單手撐著腦袋,側身看著她的背影,那長發輕輕甩動,已然陶醉在這曲子中了。


    這一曲,源遠流長,曲調平穩,像思念過後的淡忘,也像雨水過後的天晴,有著讓人安心的魔力。


    “唉。”簫瑤兒突然一聲歎息,“也不知道那個混蛋什麽時候能把琴還給我。”


    翊展皺眉,這混蛋不用問,一定是他了。


    “幹脆毒死他算了!”


    “你要毒死誰?”


    “哎呀我的媽呀!”簫瑤兒被突然冒出來的翊展嚇得七魂丟了六魄,一個激靈,直接栽進了溫泉池中。


    翊展對她這個下場很是滿意,他從亭頂下來,走到溫泉池邊,蹲下來戲謔地看著她:“怎麽?拿不迴琴,就想下毒了?”


    簫瑤兒從溫泉池中站起來,憤恨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便脫下濕透的衣服,開始擰水,絲毫不避諱眼前的男人。


    “你究竟是過於天真,還是習以為常了呢?”翊展也不慫,就那麽看著她脫掉外衣。


    “我怕什麽?反正你心裏全是你的亡妻,”簫瑤兒冷哼一聲,滿不在乎,“你又看不上我,我有什麽可避諱的?!”


    翊展的眼神變了,他魅惑地笑了笑,然後,一把抓住簫瑤兒,將她從池中拽起,攬入懷中。


    水聲滴答滴答地從簫瑤兒身上滴下來。


    他就那麽看著她,視線久久未曾移開過,“你確定嗎?”他一字一頓。


    簫瑤兒的衣服還在滴著水,翊展的手就貼在她的背部,溫度從背後傳來,有一股危險的氣息。她拿出手中的勳晃了晃,顧左右而言他:“我這隻勳,浸了七天七夜的毒。”


    翊展皺眉,不解。


    “我剛才吹了它,你碰我,你就會中毒。”簫瑤兒很是認真。


    千毒門的手段還真是五花八門,看來,她要想下毒,還真是防不勝防。“罷了。”翊展被這話打消了熱情,他放開簫瑤兒,將自己的外衣脫下,披到她身上,“你我本就無意,無論是你讓我動心,還是我讓你動心,可能都難得很。”


    “你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亡妻,誰都能看出來你是虛情假意了,我怎麽還可能會明知地上有坨屎,我還……那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簫瑤兒這話圓得倒是快,她這直來直去的性子倒也很合翊展的意。


    “是嗎。”


    不知為何,簫瑤兒總覺得翊展的語調和蘇玉水有點像,同樣的沒有感情,隻不過一個是溫潤如玉的聲音,一個則是低沉渾厚。


    “不過,我倒是忽然想到,你能幫我什麽了。”翊展突然開口,他目光如炬,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一個人。


    “什……”那個麽字還沒說出來,簫瑤兒就被攔腰抱起,她下意識扶住翊展的肩膀,強烈的酒氣撲鼻而來,一種非常不妙的預感在心裏擴散……


    翊展進入涼亭,坐在亭子的長椅上,他把雙腳搭到前麵的石椅上,簫瑤兒,則坐在他的腿上。


    簫瑤兒嚇得渾身都在抖,她拿著勳的手也快不穩了:“我我我……有毒哈……”她語無倫次。


    “嗬,你前兩天還敢半夜爬我的床?怎麽?現在害怕了?就你這樣,還想去青樓?”翊展嘲諷著,他閉上眼睛,靠在木圍欄上,“我要你把剛才那首勳曲再吹奏一遍。”


    “隻是這樣?”簫瑤兒扭頭試探道,“那我可以去一邊吹。”


    “就在這裏。”翊展也直言不諱,“我妻子,從前也是這樣為我唱歌。”


    簫瑤兒拿著勳,低著頭,久久不語。


    “為什麽不吹曲子?”翊展用手撐著頭,歪著腦袋看她。


    簫瑤兒緩緩轉向他,眼中含著一絲絲的淚光,語氣帶著一點點柔弱的哀求:“就這一曲,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如雪,叫我瑤兒。”


    心好像突然停止了一拍,而後,開始劇烈的跳動,讓他唿吸都變得急促,他張開嘴,又閉上,思索半天,才隻說出一句話:“如雪不會器樂。”


    簫瑤兒的眼光黯淡了下去,她將勳放到嘴邊,輕輕一吹,音符隨之流出……


    這曲真是神奇,仿佛瞬間就能撫平一個人的悲傷,翊展微微睜眼,可麵前的人,卻不是他最想見的。


    他若能早放棄追名逐利,此刻定會和妻子一起過著神仙眷侶般的生活……


    悲傷再度襲來,他的眉眼揪皺,痛苦不安……


    這一幕,被簫瑤兒看到,她換了節奏,舒緩的曲風突變,節奏瞬間歡快起來。


    翊展被這節奏吸引,陷入迴憶的痛苦也漸漸被剝離,他深深吐出一口氣,手撐著頭,沉浸在音樂中。


    這一曲終於結束,簫瑤兒看看翊展,好像已經睡著了,她放下勳,想要從他腿上下去。


    “誰讓你下去了?”翊展的聲音再度響起。


    沒辦法,她隻能非常不自在地坐在他腿上,她抬頭看著缺了一角的月亮,這對夫妻,從前應該經常這樣一起賞月,或許對他們來說,隻要兩人在一起,即使是缺了一角的月亮,也如同滿月般圓滿。


    她應該也能遇到這樣的人吧……


    正在她對月梳理惆悵之時,清虛卻很不是時候地跑上了山頂:“不好了不好了!”他大唿小叫著,當他看到坐在翊展腿上的簫瑤兒時,甚至都忘了避諱,直接過去質問:“你到底給陸先生下了什麽毒?!他現在渾身抽搐,已經昏迷不醒了!”


    “不可能!”簫瑤兒急得站起來,推開清虛,都顧不得還未幹透的衣裙,瘋了一般往山下跑去。


    不可能的,她給陸先生下的,根本就不是毒,他又怎麽可能會中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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