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薛澄對自己說過的話,她現在才能給出答案。自己信錯了人,愛錯了人,隻落得萬劫不複,又拖累一群人。


    “帶我走!求你了……”小園泣不成聲。


    程浩已經追出來了,這是最後的機會,或者說她已經不想再給自己任何猶豫的餘地。


    薛澄一邊微笑,一邊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用力掰開。


    “小園,你是我哥生命中唯一的一抹陽光,我怎麽舍得帶你走!”


    說罷他用力將小園推開,衝著司機大吼一聲:“開車!”


    出租車絕塵而去,向小園一瘸一拐地追在後麵撕心裂肺地喊著:“薛澄!薛澄!橙子哥哥!”


    昨天的一切還沒有走遠,耳畔還迴蕩著他送給自己的那首歌:


    bigbigworld(e)


    i''mabigbiggirl我是個大女孩


    inabigbigworld在這個大大的世界上


    it''snotabigbigthingifyouleaveme如果你離開我,那是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butidodofeel但我知道


    thatitootoowillmissyoumuch我一定會非常非常的想你


    missyoumuch。。。非常非常的想你。。。


    踏著漫天的枯葉,她的心真的像歌詞裏寫的那樣冷。


    迴憶中是幽清的月光下,一架白色的三架鋼琴清脆的琴音,叮咚叮咚地帶著兩個人的歡笑越走越遠。那是散落一地的多米諾骨牌再也拚不出的圖案,就這麽重新落迴殘酷的現實裏,隻剩下那沒有語義的嘶吼,卻再也看不見汽車的尾燈。


    薛澄一直轉著頭直到看不見小園的蹤影,他這才迴過頭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起來。


    他一邊哭一邊打開隨身帶的公文包,裏麵沒有支票,沒有銀行卡,隻是放著一個大本子。那是向小園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是他最寶貝的東西,他將它打開一頁頁翻看著,眼淚砸在紙頁上形成一個個水印,一直翻到最後一頁上麵畫著一個金色屋簷的房子,三個娃娃,一個有著大大的眼睛,一個表情嚴肅冰冷,一個咧嘴傻笑,桌子上擺著大大的生日蛋糕。


    上麵寫著一句話——就算你走遍了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但是別忘了,我們在等你迴家……


    可是,再也沒有家了……


    程浩俯下身,想扶起已經癱軟在地下的向小園。


    她就這麽傻呆呆地坐在路中央,透過被淚水粘黏成一縷縷的黑發,用一種空洞而絕望的眼神注視著薛澄離開的方向。


    身旁是唿嘯而過的車流,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這條主路上車水馬龍,可是卻又安靜的那樣詭異,仿佛隔著時間與空間。靈魂輕成了一縷煙,任由一切穿隙而過。


    就在程浩的指尖要觸碰到小園的那一刻,她突然跳起來一把將他推遠。


    “別碰我!”小園歇斯底裏地狂吼著。


    又是這種眼神,程浩心裏一顫。


    她像看著一個怪物,一個魔鬼般怒視著他,渾身哆嗦,嘴唇青紫,麵色蒼白。


    “你為什麽一定要趕盡殺絕?”


    這已經不再是個問句,而是一種對命運絕望的咆哮,向小園這時候才覺得自己看清了眼前這個人。


    僅存的一絲幻想也被踐踏的粉碎,當初多少人都說過他的可怕,她不願相信又不得不相信,她甚至在相信後還能說服自己他是有苦衷的,直到一切破滅,她都在選擇逃避。


    可是今天她再也騙不了自己,這個人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魔鬼,而且吃相兇殘,現在已經不屑於偽裝了。


    “為什麽?為什麽?”小園一遍一遍哭泣著重複著這樣的問句。


    沒有人能給出答案,為什麽一切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麽自己可以愚蠢到這個地步,為什麽老天爺會這樣安排一切。


    “小園……”程浩伸出手用低微的聲音唿喚她的名字。


    時至今日,他已經不指望再能解釋清楚一切。


    “我恨你!”小園看清了他的臉,然後想從一場大夢中清醒過來一般對他狂吼。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向小園衝他怒吼,然後起身像躲避瘟疫般從他身邊跑開,再也沒有一絲猶豫與留戀。


    漫天的飛沙裹紮著枯葉,帶著哭聲般的嗚咽,隻留下程浩自己孤獨地僵立在寒風中,心裏被紮得千瘡百孔鮮血淋漓,傷口卻依舊隻能獨自舔舐。


    *****


    程浩追迴別墅,一進門正看見向小園拖著行李箱往外走。


    “你要去哪兒?”


    “離開你!”


    向小園一邊冷冷地說一邊往門口擠。


    程浩劈手將小園的行李箱奪下,扔在地板上。


    “今天的事我可以解釋!”


    今天的那一幕小園一定梗在心裏,他就猜到她絕對不會罷休。


    “打住!程先生,您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小園索性連行李都不要,任性地偏要往外闖。


    程浩將她一把拉迴來,摁住她的雙肩將她抵在牆壁上。


    “哪兒也不許去!”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說出這句話,然後將臉慢慢貼近小園的麵頰。


    他們離得那樣近,近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和唿吸,可是那心跳卻仿佛隔著一種看不見的牆,就像是水和油之間的分子膜,薄的幾乎看不見,但是真實存在永遠都無法融合。


    就在他的唇將要貼上小園的唇瓣的一刹那,向小園將臉執拗地轉向一邊,眼神裏滿是不屑和厭惡,好像看見了一隻令人作嘔的蟑螂。


    麵對他,她連憤怒都可以省卻了。


    程浩慢慢鬆開手,坐迴沙發上點起一根煙,看著冉冉升起的煙線,仿若自言自語地說:“我想保住紫藤閣,薛澄太任性了,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夠了!”小園厲聲打斷他的話語:“謊言說的太多你就不怕將來下地獄被割掉舌頭嗎?”


    程浩皺了下眉頭,將手裏的半支煙碾滅,知道自己已經解釋不清,再說什麽都是徒勞。


    自己今天的行為在她看起來應該是完全出於報複吧?報複那個曾經至親卻拔槍相向的兄弟。


    看著向小園冷淡的目光,程浩的心裏突然悲憤異常。自己做了那麽多,為什麽什麽都是錯?為什麽就會無休止地陷入這個怪圈裏?她擔心薛澄,她甚至要跟他走,她扒著車窗玻璃大聲哭著說:“帶我走!”的那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他算什麽?那時薛澄可是拿著槍指著自己,他憑什麽就不能報複?更何況,今天的一切根本又是一場誤會。


    隻是他現在再也無力解釋,再也不指望能將一切澄清。


    曾經他什麽也不怕,不在乎得到,也不害怕失去,也從來沒有指望過被這個世界理解。


    可是,他自從他愛上了她之後,就再也迴不去曾經了……


    “你哪兒也不能去!”程浩又重複了一遍。


    向小園不屑地冷冷一笑,時至今日,她已經再無牽掛再無害怕,再也沒有不舍的感覺。


    “結束吧,我說過,我已經不愛你了!你留著一個軀殼還有什麽用?我們之間除了互相傷害,還有什麽意思?”


    程浩驟然起身,一步步逼近小園,望著他眼底的火焰,向小園隻能一步步退後,直到後背緊貼在魚缸幕牆上。


    他的眉頭深鎖,琥珀色的眸子幾乎深陷在眉弓裏,嘴唇微微顫抖。看著他的臉,小園的心突地跳了一下,仿佛有子彈從內部將她擊穿。


    “你不愛我了?”程浩突然抬起嘴角,像哭又像笑。


    “你不愛我,為什麽要替我堵槍口?”


    隻一句話,噎地向小園啞口無言。


    是啊,她早該不再愛他了。


    在她親眼目睹他在收購談判的會議室裏,在藍季雨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在她簽證身份上寫著翻譯的那張護照上,在他利用自己跟倪琨談條件的時候,她早都不能愛他也不該愛他了。


    可是,為什麽還會不顧一切地推開他,用自己單薄的身體去當那顆子彈呢?


    “向小園你連你自己都騙不了,還指望騙我嗎?”


    程浩看出了她心裏的困惑與彷徨,毫不留情地揭穿了。


    是的,在她曾經告訴他,她已經不再愛他時,他是猶豫了,甚至動搖了。可是今天他再也不會懷疑,哪怕她一直喊著恨他怨他離開他,他都不會再懷疑,再猶豫。


    從沒有這麽肯定地認定她是愛自己的,就像他愛她如生命。


    不,應該是——超越生命。


    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小園的眼角滾落下來,是啊,自己怎麽能騙的了他呢?從始至終自己一直是他的手下敗將,隻有他把自己騙的團團轉的份,卻從來沒有欺騙他的餘地。


    “是的,我就是愛你!”向小園隻能被迫再次麵對自己的感情:“所以,我覺得更可恥!”


    原來最可怕的不是錯愛,而是明知錯愛卻還是執迷不悟……


    聽到她的這句話,程浩整個人像崩潰了一般將小園抱起來又狠狠拋在地毯上。


    蠻橫霸道的吻像雨點般砸落下來,程浩心裏的憤怒、壓抑、絕望、委屈全部夾雜在一起,仿佛過境的狂風一般將大地上的一切撕碎破壞。


    他像發狂的獅子般啃咬著小園的臉頰和脖頸,將她的衣服撕成碎片,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證明她是他的,是她唯一的永遠都無法逃離的擁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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