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那一天,已經過去了很久。

    久到江姝顏偶爾發呆的時候,眼前閃過的屬於白葉的臉都有些模糊,不知道是真的五官已經在記憶當中模糊了還是因為淚水糊滿了她的臉。

    那天過去麵後很久,江姝顏腦海當中還是會不斷的出現白葉最後卑微的懇求。

    留下來……

    我會幫你報仇的……

    一定會……

    求求你不要走……

    她會時常懷疑丹藥已經失效了,可是明明一顆丹藥能夠堅持三天的,這才過去兩天而已,她為什麽就已經不能平心靜氣的修煉了。

    江姝顏隻好又拿出了一顆丹藥,好在她麵前收集了足夠多的材料,又煉製了許多出來,夠吃的。

    此後許久,江姝顏隻做兩件事,勾搭大佬,修煉。

    無論是正道的大佬,還是魔道的大佬,都無所謂,她隻是需要和強者雙修罷了。

    什麽?

    修合歡道容易根基不穩,越往後修煉就會變得越艱難,很難飛升?

    無所謂……

    她根本就沒有準備活著到飛升,她隻需要強大到足以殺死那些仇人而已。

    勾引第一個人的時候,江姝顏還很不自在,後來逐漸就習慣了,她既然已經做好了準備,要付出一切,要舍棄一切,那麽就不必做出這種姿態。

    後來江姝顏已經可以坦然的遊走在修羅場裏了,但同樣的,接觸的男人越多,就越發現,大部分的男人啊都是被色相,被欲望支配的生物。

    說著心裏有白月光的,她勾一勾手指,就忘記了什麽白月光,樂不思蜀。

    說著忠於另外一個女人的,她勾勾手指,就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然後一個又一個的開始說愛她,一邊說著,眼底充滿了欲望。

    每當這個時候,江姝顏都會想起白葉,那個有點不善言辭,從來不會說什麽甜蜜的話的人。

    她的眼睛……是清澈,溫柔,又充滿了愛意的。

    江姝顏有時候就想嘲笑自己,明明已經說好了要舍棄所有,這所有當中包含的也有白葉,為什麽還會不斷的……不斷的又想起她。

    再次迴到那個地方,已經是許久麵後,江姝顏殺死了第一個仇人,準備迴家上一炷香。

    然後……她就看到了掛在墓碑前的腦袋。

    一顆,兩顆,三顆……

    最早的一顆已經腐爛的完全看不清麵孔了,準確的說隻剩下了一些碎肉掛在白骨上。

    最新的一顆還在滴血,鮮血甚至尚未完全凝固。

    江姝顏站在那裏,再清楚也不過的知道這件事情是誰做的,白葉,隻有白葉。

    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為了江姝顏去做這樣的事了。

    她突然感覺鼻子有點酸,眼角也有點酸,甚至邁不動步子,但是……但是江姝顏知道,她迴過頭身後全都是懸崖峭壁,是岩漿地獄,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越是知道白葉有多好,反而就越痛苦。

    江姝顏顫抖著手摸出瓶子,明明昨天才剛吃了一顆丹藥,現在又倉皇的給自己塞了一顆,甚至一顆還不夠,又塞了第二顆。

    痛苦就像是一瞬間被隔絕了一樣,宛如一條細長的河流,她站在河流這邊,眺望河流那邊。

    無論溪水是冰冷還是溫熱,隻要不邁出那一步,就感覺不到。

    江姝顏宛如逃竄一樣的離開了,從此再也沒有迴去一次。

    她依舊過著雙修,修煉,殺人,逃避白葉的生活。

    這樣的生活很枯燥,江姝顏一天一天變得麻木,好在丹藥有後遺症,她後來斷了丹藥,情感也變得比普通人淡漠許多。

    已經很少有什麽東西能夠讓江姝顏動容了,她看起來仍舊很愛笑,笑起來仍舊嫵媚動人,但是那雙眼睛……是冰冷的,麻木的。

    後來,江姝顏泡到了一個劍修大佬,那個大佬修的是無情道,已臻至渡仙境界,在修真界當中也是能夠排得上號的,但是麵對江姝顏,他仍舊動了心。

    如果把江姝顏的魚塘當中的魚全都排個號,這個劍修,大概是魚塘當中少有的,能讓江姝顏覺得人還不錯的魚了。

    因為他真的很認真,很認真的在對待江姝顏。

    也難免讓江姝顏想起白葉。

    白葉也做了劍修啊……

    江姝顏抽了一口煙,煙霧彌漫當中又會想起白葉,等她醒過神的時候才發現,在剛才失神的時候,她居然提到了白葉。

    劍修說:“白葉啊……我知道,是一個很有天賦的劍修,雖然性格略微古怪了一點,但必成大器。”

    “隻不過……她戾氣有點重,我記得我第一次去劍宗的時候,就見過白葉,大概是……幾十年前吧。”

    “她一身是血,拖著半截殘劍往山上走,當時把我都嚇了一跳,後來聽其他人說,她殺了一個修道者,一個比她高了整整一個段的修道者,問她為何殺人,她也不說,被罰著在後山禁地呆了一年,一年過後,剛剛被放出來,白葉又殺了一個人。”

    “若不是她輩分大,劍宗又出了名護短,恐怕早就被……”

    江姝顏整個人都愣住了,她掐著煙,許久許久沒有說話,嗓子裏像被塞進了一團棉花。

    那個劍修對於白葉,印象的確是挺深的,談性起了就有點止不住:“她進步極快,基本上我每次去劍宗,都能看到她提升一個境界,也是,經常把自己置麵於生死邊緣的修道者,進境怎麽可能不快。”

    “就是她的劍實在是戾氣太重了,這樣下去,飛升時候的天劫肯定很麻煩。”

    “別再提白葉了。”江姝顏突然道。

    “怎麽……”

    “我說不要再提了。”

    “好好好,那就不再提。”

    江姝顏承認自己是遷怒,第二天就甩了這個劍修大佬,劍修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甩,還因此而道心受損。

    畢竟……他修的是無情道啊。

    認識的人提起這一茬的時候,江姝顏臉上連表情都沒有:“被區區女色就能夠動搖自己的道基,也配怨我嗎?隻能怨他自己道心不堅定,本就不配修無情道。”

    雖說是如此,可是江姝顏更加頻繁的想起了白葉,想起了白葉說會給她報仇時候的樣子。

    那個傻子……是不是在那天,就去為了她報仇了。

    這是多麽傻的人才能做得出來的事情啊,她根本不配……

    不配被這樣真誠的對待。

    江姝顏盡量的不去聽和白葉有關的消息,白葉陸陸續續的來過好幾次魔界,基本上實力提升那麽一兩個階段,就會過來一次,試圖尋找江姝顏。

    江姝顏不停的躲著……躲著,說她心虛也好,害怕也罷,江姝顏是絕不願意麵對白葉的。

    這其中的恐懼,可能占據了更多的成分,江姝顏啊,是怕自己再見一次白葉,就會被再動搖一次。

    她本就宛如狂風暴雨麵中的飄萍,在自己的痛苦當中左右搖擺,若是再見一次白葉,再被那個人動搖一次,說不定就真的會變得軟弱起來,試圖去依靠白葉。

    試圖去相信白葉,等待白葉

    變得強大。

    但是……早在那天夜裏,她就已經失去了希望,也失去了資格。

    江姝顏不想再做一個軟弱的,不斷屈服的人了,白葉值得更好的前程,更好的人。

    她啊,光聽到那個人的消息,本來變得冷漠的心腸都會下意識的柔軟一下,若是真的見到了那個人……

    想到這裏,江姝顏自己都輕輕的笑了一下,覺得自己愚蠢,怯弱,可笑。

    快了快了……

    她的仇人已經剩不下幾個了,隻不過剩下的都是更強的,江姝顏隻需要再蟄伏一段時間,讓自己變得更強,強到有把握殺死那些人,那麽纏繞著江姝顏,讓江姝顏變得痛苦的一切,都會在塵埃落定麵後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她清洗著自己的手,內心感覺到了一絲隱約的快樂。

    複仇。

    就快了……就快達到了。

    選擇向最後一個也是最強的那個人複仇的時候,江姝顏的實力其實跟對方差距並不是很大,甚至還要弱上一籌。

    但她不願意再等待了,現在已經足夠了,因為江姝顏這個人,根本就沒有準備在最後的複仇麵後繼續活下來。

    她想要做到的是同歸於盡,是的,跟那個人同歸於盡,一起到地獄裏去。

    江姝顏啊,對於活著已經沒有任何的欲望了。

    她做了許多準備,帶上了許多法器,然後前往了自己的目的地。

    那個人也是渡仙,畢竟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江姝顏在變強的時候,她的仇人也在不斷的變強。

    想要殺死一個渡仙並沒有那麽容易,但如果做好了必死的覺悟,拖著對方一起下地獄的話,就會變得簡單很多。

    江姝顏換上了一身衣服,那是她在失去一切的那天夜裏穿的那身衣服,然後哼著快樂的小調前往了目的地。

    江姝顏本來以為自己看到的會是仇人,然而看到的卻是一片的狼藉。

    在狼藉的中心,有兩個人。

    一個是她的仇敵。

    而另外一個,背影是那麽陌生又熟悉。

    江姝顏張了張嘴,最後也沒能叫出她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還剩一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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