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號。


    京華某棟別墅臥室的陽台上,穿著白色浴袍的宋銀翹,懶洋洋坐在白色藤椅上,右手端著高腳玻璃杯,雙眸看著窗外。


    屋子裏氣溫如春,藤椅上鋪著一層厚厚的抓絨椅布,空氣裏彌漫著葡萄酒的醉人香氣。


    天雖然已經黑的很濃,時間卻很早。


    以往這個時候,宋銀翹可能還沒吃晚飯。


    現在她也沒吃……卻在泡了個熱水澡後,換上舒適的睡袍,坐在藤椅上靜候某個佳音。


    今晚老沈要在學校值班,女兒藺香君在公司,中午時就用很抱歉的語氣給母親打電話,說她今晚還不能迴家啦,因為公司事太多,要連夜處理。


    女兒很有幾分商業天賦,宋銀翹很清楚。


    可她啥時候對待工作這麽拚命了,竟然從柳老大壽結束後,就直接去了公司,一直到今天都在忙。


    宋銀翹當然很清楚,女兒是在躲她。


    因為她那天在京大校園裏,當著數百學子的麵,竟然把母親送她的十八歲生日禮物摘下來,送給了姓沈的惡棍!


    要不是怕藺香君的情緒不穩定,會影響她登台給柳老獻藝祝壽,宋銀翹肯定不會假裝不知道。


    當然也不會在藺香君躲在公司不迴家時,就把這事給忘了。


    她不但沒忘,相反記得特清楚,更在最短時間內,就下定了決心,做出了布局。


    上次因藺香君在青山給那廝獨舞,宋銀翹用一把大火給予慘痛的教訓後,自身也嚇得不清……女兒,竟然要以自殺的方式,來對那個惡棍謝罪。


    隻是藺香君並不知道,她那種極端行為,不但沒讓宋銀翹再也不敢招惹沈嶽,反而讓母親對他動了更狠的殺機。


    不過宋銀翹擅於掩飾,藺香君始終沒看出來罷了。


    本來,宋銀翹就為是不是真該讓沈嶽徹底消失,而猶豫不決了,然後藺香君那天在京大的表現,幫她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藺香君躲在公司內不迴家,正好方便宋銀翹通過手機對某個行動遠程指揮。


    這次代替宋銀翹外出辦事的人,不再是上次她派出去的那批人了。


    如果說上次去青山放火的那批人,隻會小打小鬧,那麽這次宋銀翹動用的,則是殺人這方麵的專家。


    殺手、人販子和站街女,被稱為三大最古老的職業。


    其實還有個職業,在共、產主義實現之前,始終都在……靠要飯來生存的叫花子。


    叫花子一旦有了組織,有了紀律,那麽這個幫會的名字就隻能叫丐幫。


    千萬不要因為隨著經濟社會的到來,丐幫已經消失了。


    丐幫始終都在,隻是他們生存的方式,也與時俱進。


    以前叫花子要飯時,都會拄著打狗棒挨家挨戶的敲門,唱一曲《蓮花落》,叫幾聲“老爺太太可憐可憐我吧”,要點殘羹剩飯啥的。


    現在的乞丐,白天脖子裏掛著收款碼,行走在廣場或者各大商場門前,專門攔截衣裳光鮮之輩,尤其胳膊上挎著妹子的帥哥,更是他們的最愛。


    當著妹子的麵,又有哪個帥哥好意思對乞丐說給老子滾?


    晚上,他們則會換上牌子衣服,開著寶馬去夜總會或酒店,享受勞動一天後的紙醉金迷生活。


    像宋銀翹這樣的豪門貴婦,當然不會理睬這群沒啥“結草”的人了,可她卻認識當今的丐幫頭子……沈輕舞。


    沈輕舞,是宋銀翹的堂妹,算是正兒八經的小姑子了。


    那就是個妖孽。


    宋銀翹始終都是這樣認為的。


    沈家還有個了不起的女性……花夜神。


    按輩分,比宋銀翹小不了十歲的花夜神,還得喊她一聲嬸嬸呢。


    不過宋銀翹和花夜神不熟悉。


    其實,宋銀翹和沈輕舞也不是很熟,打心眼裏看不起那個小姑子,卻並不妨礙想找殺人專家時,聯係她,希望她能給予一定的幫助。


    殺沈嶽,很簡單。


    宋銀翹在知道他怕水的致命缺陷後。


    怕水,也算是沈嶽不大不小的秘密了,在他所編織的圈子裏,知道他這個缺陷的隻有展小白。


    慢說展小白和宋銀翹素不相識了,就算是好姐妹,也不會把沈嶽這個缺陷告訴她。


    宋銀翹能知道,還是通過女兒藺香君。


    藺香君能知道,還是通過葉臨風……那天倆人在長城上正式見麵後,這些天內也曾經相處了兩次。


    可讓倆人都備感尷尬的是,他們在一起時的話題,全部和沈嶽有關。


    一旦不說沈嶽了,他們就誰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了。


    就是在這種尷尬的交往中,葉臨風就把沈嶽怕水的缺陷,當笑話說給了藺香君聽。


    藺香君聽了後,感覺很有趣哦,就在某個午飯過後,看到案幾上有紙筆,順手拿下來寫下了一句話:“沈嶽,為什麽會怕水呢?”


    忽然又想到這個問題後,藺香君立即打開筆記本,再網上查一個人為什麽會怕水。


    網上說,隻有人“暈水”,就是站在河邊,或者坐船看向水麵時,感覺暈,卻絕不會像沈嶽那樣,萬一掉進水裏後,就會嚇得魂飛魄散,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來,隻知道張嘴猛喝。


    藺香君沒找到答案,張姐忽然來電話,匯報公司工作。


    然後她就去院子裏接電話了,留在案幾上的那張紙,大開著的筆記本,卻被宋銀翹看到……


    知道沈嶽的致命缺陷後,宋銀翹要想殺他,簡直是太容易了。


    可該怎麽殺他,宋銀翹還是費了一番腦筋,最終聯係了沈輕舞。


    她不想再派沈家的人出麵了。


    因為她很清楚,沈嶽的死亡消息一旦傳來,藺香君第一反應就會懷疑她。


    那樣,就不好了啊。


    但如果把這件事委托給沈輕舞呢?


    依著那個當年就詛咒沈老爺子早點去死的小姑子邪性勁,肯定會把殺人當做遊戲玩。


    事實證明宋銀翹沒猜錯,沈輕舞得到她的電話求助後,甚至都沒追問要殺誰,就根據那廝不會水的缺陷,製定了一個相當有趣的殺人計劃,派來了一個叫宋中的人。


    宋中,是丐幫中的一個長老,擅於某些邪戾手段。


    比方,他能用某種藥物,奴役冬眠在墓穴中的屍蟲……


    看過沈輕舞的計劃後,宋銀翹感慨那真是個妖孽。


    本來,戴著她女兒耳環的謝安晴,是宋銀翹用來脅迫沈嶽去某處送死的誘餌。


    但她很快就打探到沈嶽的貼身心腹,將在某日某刻乘坐動車赴京的消息了,馬上就改變了主意。


    相比起在京大綁走謝安晴,在動車上綁走被沈嶽依為左膀右臂的陳琳,更簡單,也更有效。


    “最多,七點半,那個惡棍就永遠消失了。嗬嗬,香君,這件事你可別怪在我頭上哦。”


    宋銀翹晃了晃酒杯,喃喃自語過後,不屑的撇了撇嘴。


    她又想到了那晚在柳老的壽宴上,滿臉是血的某惡棍,那麽跋扈,視滿大廳的豪門貴族如無物,當眾殺人,當眾羞辱柳洛陽,柳家那麽多人,卻連個屁都不敢放。


    既然柳家是一群酒囊飯袋,那就勞駕沈夫人吧!


    嗡,嗡嗡。


    小圓桌上的手機,嗡嗡震動了起來。


    宋銀翹伸手拿起手機,放在耳邊。


    一個甕聲甕氣的男人聲音,從手機內傳來:“目標,已經抵達了連雲山下。”


    連雲山,是津門東北方向的一座孤山,距離京華隻有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


    早在上世紀六十七年代時,相關單位在連雲山下發現了某種稀有礦產,立即開采。


    不過礦產的實際數量和質量,和勘察時有很大的出入,工程剛開始不久,就放棄了。


    礦沒挖到,卻留下了個方圓數百畝的大坑。


    大坑灌滿水後,就成了個個湖泊,還有好事之人給它起了個很雅致的名字。


    蓮花湖。


    蓮花湖裏究竟有沒有長過蓮花,沈嶽不知道。


    他隻看到在湖中間位置,有個占地半畝左右的小島,燃燒著一叢篝火。


    火光隨風左右搖曳中,沈嶽能看到一個人影,好像是躺在篝火的最中間。


    那應該就是陳琳了。


    但隻有她一個人。


    綁架她的那個人,藏在哪兒了?


    他費那麽大的力氣綁架了陳琳,決不可能就這樣任由沈嶽輕鬆踏著冰麵過去,救她。


    他肯定藏在暗中,毒蛇那樣死死盯著沈嶽。


    如果時間允許,無論那個人是誰,沈嶽都能找到他,並讓他知道他做錯了……


    可惜,火焰在燃燒,隨時都可以讓置身於枯枝最上端的陳琳“羽化成仙”。


    人家壓根不給沈嶽任何搜尋他的機會。


    不但是這樣,那個人還用一些枯葉,特意在冰麵上畫出了一條寬大兩米的路。


    沈嶽要想去中間的小島上,必須得走他規劃的路。


    當然,他也可以不走。


    但那堆篝火,卻極有可能轟地一聲騰起,吞噬陳琳。


    那個人,為什麽讓沈嶽走他畫好的路?


    沈嶽很清楚,在這條路上埋藏有陷阱……某處冰麵,應該已經很薄了。


    當他走過時,冰麵就會喀嚓一聲裂開。


    然後,沈嶽就會沉下水。


    “那個人,知道我怕水。”


    沈嶽隻看了幾眼,心裏就明白了,滿嘴都是苦澀。


    尤其當一個黑影,動篝火旁邊緩緩站起來,用手電光在那條路上照了幾下後。


    綁架陳琳的人,給沈嶽出了一道選擇題。


    他可以選擇不走那條路,陳琳會被燒死。


    他走那條路,會死。


    以命換命!


    這是個殘忍的遊戲,以沈嶽或者陳琳的生命為代價。


    沈嶽走到了湖邊,抬頭看去。


    黑影抬腳,踢了下腳邊的枯枝。


    火焰立即忽地騰起半米高,讓整個世界仿佛都亮了下。


    人家知道沈嶽很能打,卻不給他施展拳腳的機會,隻在拷問他:“你死,還是陳琳死?”


    我死?


    還是小琳死?


    沈嶽沉默了幾秒鍾,輕輕歎了口氣,快步走上了那條死亡之路。


    綁架陳琳的人相當殘忍,連沈嶽思考這個問題的時間都不給。


    “嗬嗬,看來,他還真是值得你愛。”


    腦袋上戴著頭套的宋中,嗬嗬輕笑了下,看向陳琳:“說實話,我卻沒一點點的感動。因為我覺得,身為一個男人,不該為了女人,就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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