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周圍景物像被打碎的玻璃,碎裂成無數四散的碎片,取而代之的是漫無邊際的永留花海,還有——

    夏彌旬緩步走向那棵猶如碧綠海洋般的參天巨樹。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老實交代,爭取寬大處理。”

    生命之樹緘默著,唯有樹葉於無風中靜靜搖曳,仿佛它真的隻是一棵普通植株。

    夏彌旬右手一握,一把巨大的電鋸憑空出現,他一勾拉環,頓時鏈條頓時“嗡嗡”瘋狂旋轉起來。別看他這樣,他可是特別擅長物理攻擊的哦!

    “生命之樹喲,你掉的是金鋸子,銀鋸子,還是老子手上這把鐵鋸子?”

    終於,空氣中傳來空洞縹緲的幽幽低語,不知源頭,卻無處不在,仿佛是抵著耳膜發出的絮絮低訴,和整個靈魂都能產生共鳴迴響。

    “愚蠢的黑之子,汝是在威脅吾嗎?”

    “嘛玩意兒?”夏彌旬露出個黑人問號表情,“黑子?你特麽還黑頭粉刺呢!我看上去像不講道理的人麽?我看上去像喜歡用暴力解決問題的人麽?”

    生命之樹:“是……”

    夏彌旬舉起電鋸:“嗯?”

    生命之樹:“個好人。”

    夏彌旬盤腿坐下,“放心,你給我把事情好好交代清楚,我是不會為難你的。”

    生命之樹:“如果汝真毀了吾……”

    夏彌旬踹了一腳樹幹,“好好說話!”

    生命之樹:“……如果你真毀了我,就是毀了這個世界的意誌。一旦世界的意誌消失,世間萬物也將化為虛無,不複存在。”

    “我的天哪,竟然有這麽嚴重的後果!”夏彌旬掂了掂電鋸,“搞得我更想試試了呢!”

    生命之樹:“這惡劣性格真是半點不像……”

    夏彌旬:“嘀嘀咕咕說嘛呢?給我捋直了舌頭好好交代問題!”

    “你應該感謝我的。”生命之樹緩緩道,“如果不是我讓你看見不存在的現實,你認為你還能想起那孩子嗎?”

    夏彌旬:“那為什麽不存在的現實,是以商籟不在為前提創造的?”

    “事到如今還沒意識到嗎?”生命之樹的枝葉搖曳之聲仿若歎息。“那孩子想讓你忘記他,現在的我已經沒有違背他意誌的能力,

    隻能用作弊的方式提醒你。”

    耳邊,再次迴蕩過那句“請你忘了我”。

    王八蛋。

    夏彌旬握緊電鋸,沒事人兒似地大喇喇道:“少廢話,商籟人呢,快點讓他滾出來見我!”

    生命之樹:“那孩子現在無法‘見’你。”

    夏彌旬銀睫一顫,“什麽意思?”

    生命之樹沉默,半晌,忽然說了句似乎完全不相幹的話。

    它說:“你的半魂不是我拿走的,所以,你的半魂也不是從我這裏找迴的。”

    夏彌旬張了張口,卻被生命之樹早預料到他要說什麽似地打斷。

    “那孩子給你看的觀劇日晷的投影,全都是假的。他真的和曾經的白神很像,喜歡欺騙和說謊。”

    “那又怎樣?老子無所謂!商籟不管做什麽都有商籟的理由。就算說謊又怎麽樣,反正老子願意信!”

    夏彌旬揮動電鋸,刃口裹挾疾風,緊挨著生命之樹的枝葉堪堪擦過,隻要再偏差哪怕一根頭發絲的距離,生命之樹就要變生命之禿了。

    “商籟到底怎麽了?這一切到底怎麽迴事?我特麽還等著他跟我求婚啊,王八蛋這是要老子守望門寡嗎!”

    下著雪的那一晚,自己明明那麽期待。等啊等,等啊等,卻在留住永遠的永留花海中,等來這樣殘酷的話語。什麽請你忘了我,怎麽可能忘得掉啊,就算是整個靈魂都被隔離出去,都不可能忘掉,絕對不想忘掉!

    “那孩子交還給你的半魂,被他藏匿了最不重要的一塊碎片。你做好準備的話,我可以帶你看清那塊碎片裏的東西。”生命之樹一根樹枝緩緩延伸,像有自我意識的觸手,探到夏彌旬的額前。

    夏彌旬森然陰沉地抬起手,用力攥緊枝條,一隻赤紋銀鳳蝶輕輕落上最纖細的嫩梢,看上去像無意停歇,實則蓄滿震天撼地的力量,隨時都能將生命之樹——世界意誌的代言者,毀滅成一堆焦炭。

    “雖然變成了血族的孩子,你依舊非常美麗,這樣可怕的表情並不適合你。”生命之樹帶著無機質空洞感的聲音悠悠迴蕩,愈發顯得少了光明神的極樂之庭,空曠寂寞得如同深淵一樣。

    “不必著急,等補完了失去的那一角,你自然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麽做。”

    鬼殞之役。

    異界的戰場,已經徹底被肆虐的銀色蝶群籠罩,慘叫哀嚎響徹夜空。

    吸血鬼正靜靜地躺在那裏。

    “很糟糕……活了這麽久,卻是這樣的結局,很糟糕。”他自言自語,“如果可以再見你一麵,或許就沒那麽糟糕了。”

    眼前,走馬燈般閃迴過往昔那些在白繭森林中的記憶。黑發男人的麵貌像被畫筆塗抹得模糊,唯有唇角蕩漾開的淡淡笑紋依舊清晰。

    ——終於找到你了。

    ——真是可憐的孩子。從今往後,就跟我一起在這片森林生活吧。

    吸血鬼老氣橫秋地搖頭,想把這些零星片段驅趕走。自己快要死了,他不想死的時候還懷有不舍,不想死的時候臉沾滿眼淚。

    那樣就太遜了,一點都不酷。

    就在這時,溫柔包圍他的蝶群忽然像受到什麽驚嚇,全撲簌簌飛了起來。不及他反應,視界天旋地轉地顛倒,整個人輕飄飄地失了重,高高地拋向遙遠而廣袤的夜空——

    不是原本被血色月華籠罩的夜空,而是一片陌生的湛藍天空,美得無與倫比,讓他失了聲,散了神,隻能任由自己不斷下落,不斷墜向那片湛藍天空的最深處。

    許是萬年之久,許是倏忽一瞬,他看見本來完美無瑕的天幕上出現了針尖大小的一點。那一點隨著他的墜落,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原來,那是一棵參天巨樹的樹冠。

    “噗通——”

    他一頭栽進了繁盛葳蕤的樹葉叢中,一溜兒穿過密密匝匝的枝葉,最後一屁股坐了個穩穩當當。

    “本尊發動自毀魔法後竟然沒死?”他昏頭昏腦地四下張望,“娘唉,這什麽地方啊?”

    身下接觸的,好像並不是堅硬的地麵,而是……

    他猛低下頭,隻見一個人正臉朝下趴在地上,滿頭濃黑長發披散開來,曜曜流華,泛著淡淡的鴉青光澤。

    “娘唉,本尊掉下來的時候好像砸到人了。”

    他慌裏慌張地從那人身上下來,伸手顫顫地推他,“娘唉,大兄弟你沒事兒吧?”

    那人一聲不吭。

    他尋思老這樣趴著可不行,便握住那人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幫他翻了個身。

    墨發如瀑,朝兩邊流瀉開去,露出一張讓他目瞪口呆的臉來。

    淦!好好看噢!

    皮膚白白的,睫毛長長的,嘴唇薄薄的。

    就很……很……清純!dei,就是這個詞兒!

    “醒醒,大兄弟,醒醒!”

    好半天,那人才慢慢掀開濃長的鴉睫,雙眸燦爛似熔金,卻空洞得不見瞳仁,視線落在他身上,怔怔的動也不動。

    是本尊把人砸傻了嗎?吸血鬼正憂心忡忡地想著,那人臉上忽然蒙上一層寒霜,自顧自站起身,施施然走到別處,隻留給他一個生人勿近的高傲背影。

    他困惑地撓撓頭,快步追了上去,大吃一驚道:“天,你、你的臉怎麽紅成這樣了啊……?”

    那人別過頭,不說話,也不理他。

    “你是誰啊?”他鍥而不舍地跟著那人轉,“本尊為什麽會掉到這裏?”

    那人往另一個方向別過頭,還是不說話,不理他。從他的角度望過去,能清晰看見那人快紅到耳根的側臉。

    “啊哈,本尊知道了!”他一拍腦袋瓜,“你是個啞巴不會說話!”

    “我……不是……啞巴!”那人終於有了反應,聲音和容姿相得益彰,入耳好聽得要命,就是吐字滯澀,發音古怪,斷斷續續的不流利。

    噢,不是啞巴,是個結巴。他很同情地想。

    “我是……這裏的……神明。”那人很費勁地一個字一個字往外擠,長眉兇巴巴地擰成個疙瘩。“你莫名其妙……闖進來……到底……想幹什麽?”

    “泥嘻嘻嘻~”他搓著小爪子逼近那個漂亮結巴,“本尊當然是想幹……”

    結巴的臉紅得更厲害了。

    “飯啦!”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幹飯!本尊臨死前連口熱乎的都沒吃上,你說是不是很慘?”

    一聽到他說“死”字,結巴眸中的光亮頓時暗了下去。“誰讓你……總喜歡……打架。”

    “你也知道本尊打架厲害啊!”吸血鬼頓時非常自豪,“既然知道本尊的大名,怎麽還傻站著呢?你們神明就是這樣招待貴客的嗎?”

    結巴:“你要不要喝……花露水……?”

    永留花花瓣上凝結的露水,簡稱花露水。

    吸血鬼霸氣一揮手,“喝就不必了,有吃的嗎?本尊想吃草莓,如果有甜甜的奶油,本尊就更高興啦!”

    結巴搖搖頭。

    “哦,都沒有啊。”他老失望了。唉,自己心裏好苦哦,如果能吃到點甜甜的東西,應該就不會那麽難受了。

    “你還沒告訴本尊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呢!這裏怎麽什麽都沒

    有啊?這裏隻有你一個人嗎?”

    他拋出靈魂三連後才意識到,對方完全招架不住,攢著暗勁兒憋了半天,隻短促地告訴他,這裏是極樂之庭。

    “嗚哇,你不會就是光明神吧?”吸血鬼瞪圓了眼睛。

    光明神點點頭。

    “那你打架厲不厲害?”

    光明神:“又不是……誰都像你一樣……喜歡打架。”

    “那你平時喜歡做什麽呀?”

    光明神臉上似乎閃過一縷赧色,架不住他好奇的眼神,才勉為其難道:“看……”

    “看?”

    “沒什麽。”光明神緊緊抿住嘴唇,一副拒絕說下去的樣子。

    真是喜怒不定的神明大人。吸血鬼自覺沒趣地撇撇嘴,獨自瞎溜溜到遠處,確定是光明神看不到的地方,這才把身上的衣服都脫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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