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彌旬與郞贏迅速對視一眼。

    好家夥,深更半夜的竟敢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行兇,真是老壽星買砒.霜——活得不耐煩了!

    一開門,就有股臭烘烘的酒氣撲麵而來,隻見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正提著酒瓶,對著李奶奶家的門又踢又砸,嘴裏還直飆不幹不淨的惡心話,在寂靜深夜裏聽起來分外刺耳。

    “看什麽看,找死啊!”男人見夏彌旬和郞贏杵在那兒,惡狠狠地朝他們啐了口唾沫,“我警告你們,趕緊給老子滾迴去,敢多管閑事連你們一塊兒揍!”

    夏彌旬眉毛跳了跳。活了幾千年,還是第一次被人武力威脅,真是前所未有的新鮮體驗。

    應是不想波及他倆,李奶奶終於顫巍巍地出來了。佝僂的身形在高大的男人麵前,顯得那樣瘦弱矮小,可她也沒露怯色,隻是急急地催促道:“不幹你們的事,快些迴屋去吧!”

    “喲,老太婆不裝死啦?”男人灌了一大口酒,剛要大喇喇地闖進去,就被李奶奶攔下了。

    “你又想幹什麽?”

    “幹什麽?當然是找我老婆啊!怎麽,我找我老婆還犯法了不成?”男人不耐煩地抹抹嘴。

    “小慧已經跟你離婚了!你打她打得還不夠嗎?為什麽就是不肯放她過安生日子!”李奶奶激動起來,嘴唇不停哆嗦。“這些年,光報警就報了不知道多少次,你、你非得折磨死我們娘倆才罷休嗎!”

    “嘿我還就打了怎麽著吧?老公教訓老婆天經地義!”說著,男人就要伸手去推李奶奶,卻被郞贏一把拽住,直接將他整個人扯了個大趔趄。

    “喲嗬你他媽敢動我?”男人惱羞成怒,掄起拳頭就往郞贏胸口狠狠擂了下去。李奶奶見狀可急壞了,她深知女兒的前夫兇蠻暴力,一旦喝醉連殺人放火的事兒都敢幹。有一迴女兒不過跟男同事多說幾句話,就被他抄刀架脖子,大罵勾.引男人的爛汙貨就該死!

    每每思及,她這個當媽的連心都要碎了,眼淚早就哭幹,再淌出眼眶的,隻有殷紅的心頭血。為離這個婚,她們娘倆幾乎是拚上了這條命,本想著苦盡甘來終於能過上安穩生活了,可這個男人還是陰魂不散,真不知噩夢何時才能結束。

    男人一拳下去,見郞贏毫無反應,不由深感抹不開麵兒。他是個酒膩子,腦袋裏早已是一片漿糊,也沒發覺有什麽不對勁。醉醺醺地掃視一圈,他決定找夏彌旬繼續開練。

    畢竟那小白臉瞧著

    弱不禁風,絕壁一拳就能揍得他滿地找牙。

    “你,死過來。”男人指了指夏彌旬,歪了下嘴角,“趕緊的。”

    夏彌旬很聽話地走上前去。

    “哈哈哈哈還挺識相的嘛。”男人樂了。

    “本尊最後給你一個忠告。”夏彌旬抬起澄明如冰的藍眸,平靜地開了口。“就在此刻自我了斷吧,對你而言,這是唯一解脫的機會了。”

    “哈?你他媽放什麽狗屁!”男人勃然大怒,高高舉起拳頭,朝夏彌旬臉上狠砸了下去——

    下一秒,他身子一斜,像米袋一樣沉甸甸地摔倒在了地上。

    整條樓道的感應燈都亮了,映得夏彌旬那雙變為血色的赤瞳,愈發透出瑩然的妖光。

    “先帶她迴去。”夏彌旬示意,於是郎贏抱起同樣失去意識的李奶奶,剛進屋,就差點被以為是自己前夫來了的小慧砍翻在地。

    先前,母親囑咐她躲在裏麵別出來,她擔驚受怕等了一會兒,越聽外麵的動靜就越心驚,索性握了把切肉刀,心想大不了與那男人同歸於盡。反正隻要有他在,自己下半輩子就別想好過,還連累年邁的老母親。

    “別害怕,已經沒事了。”伴隨著夏彌旬的話音,小慧也沉沉昏睡了過去。

    郎贏把李奶奶扶到沙發上,“老大,她們這是……?”

    “本尊隻是抹消了她們的一點記憶,等蘇醒後,她們再不會記得任何有關那個男人的事情。”

    夏彌旬頓了頓,又道:

    “當然,經曆過的痛苦永遠不會消失,但這至少能讓她們輕鬆一些。人的生命太過短暫,如果僅有的時間還要被陰霾籠罩,那也實在太可憐了。”

    “至於這家夥嘛……”夏彌旬麵無表情地俯身,想把正趴在地上痛苦口申囗今的男人拽起來,好吧,紋絲不動,他差點忘了自己現在連擰瓶蓋都費勁。

    郎贏很有眼力見兒地把死狗樣的男人提到夏彌旬麵前。

    “他的後半生,將永遠困在夢魘之中。而那些恐怖的場景,全都來自他妻子的記憶。”夏彌旬微笑,“你可以試著感應一下。”

    郎贏依言闔上眼。

    畫麵中,那個男人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不斷乞求施暴者放過自己,可是根本沒用。

    就像他前妻小慧當初的境遇。

    被刻毒肮髒的言語辱罵,被拉扯頭發在地上拖行,被扇

    耳光,被毆打,被威脅,被騷擾,甚至被潑汽油恐嚇,所有的折磨都在他身上反複重演,至死方休——

    因為,夢魘中的施暴者不是別人,正是男人自己。

    “把他傳送到精神衛生中心門口。”夏彌旬道,“那裏恐怕是他最後的歸宿了。”

    郎贏點點頭,以指為筆,在地上畫出簡單的魔法陣,隨著刻紋的光芒一明一滅,男人的身軀很快消失無蹤了。

    “嗷嗚——”他長長地打了個哈欠,“咱迴吧,明兒還要早起。”

    就在兩人轉身的刹那,魔法陣的殘痕裏忽然冒出一嫋灰黑的煙霧,如蜿蜒迅疾的蛇,悄無聲息地攀上夏彌旬蒼白的後脖頸。

    之後的一個多月裏,光環與黑彌撒之間的戰火並未隨著事件的淡去而煙消雲散,反而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英利娛樂就是個草台班子,之前一直處在岌岌可危的倒閉邊緣,多虧夏彌旬的爆火才勉強吊迴來口氣,自然也沒什麽本事給藝人打造好的公關團隊。所以到頭來隻能苦了郞贏,又當經紀人又當小助理,還要與職粉、大粉還有應援會管理員對接反黑工作,累得他每個月必來的“那件事”都不正常了。

    “你這個月提前了一個禮拜,而且變身時間也變長了。”夏彌旬滾著粘毛筒,“可恨本尊魔力不足,不能像以前那樣給你好好調理。”

    郞贏伏在小桌板前劈裏啪啦地敲電腦,他現在是狼人形態,身軀變得高大許多,卻隻能硬擠在一小塊逼仄的空間裏。

    “嗨,zhei有啥!”他一揮毛絨絨的爪爪,“誰讓我是混血種呢,血脈不穩定也是沒辦法滴事兒!”

    夏彌旬沒吱聲兒。

    狼人一族血統越純淨,血脈就越穩定,對變身的可控力也越強,所以,統領全族的王室成員基本都為純血種。而郞贏雖也是老皇帝親生的崽,但因著母親血統不純,所以也隻是個不受待見的混血種。

    小白狼,地裏黃,三歲四歲沒了娘。在郞贏還是個沒斷奶的小狼崽的時候,他母妃就死於宮鬥——說起狼人王室的故事,那絕對堪比異界版《甄嬛傳》。然後,他那薄情寡義的爹就把他送到惡魔那兒做質子,從此一直生活在不見天日的地牢之中。

    直到被鏖虐公撈出來。

    鏖虐公自認養毛絨絨還挺有一手,順順利利地就把瘦不拉幾的小毛團兒養成了濃眉大眼的大毛團兒。

    那時候,因有鏖虐公的魔力支撐,郞

    贏的血脈達到空前的穩定,隨便吊打純血種不在話下。

    哪會像現在這樣每月不調呢。

    唉。

    夏彌旬托著下巴,翻屍倒骨地撫今思昔。

    另一半魂魄究竟遺落在了哪裏?自己能從千年長眠中蘇醒,是否也與半魂的感召有分不開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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