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了。


    遲野也變得越來越忙。他不再像從前每天在家打遊戲煮湯等初衍迴家,很多時候他深夜才迴,睡下後要不了多久又出門,來去匆忙。他有時會對初衍解釋,有時不會。


    就像今晚,他又一次披上外套要走。


    初衍也跟著醒了,看著他動作,心裏隱隱明白他在做什麽,卻沒有阻攔的理由。


    最後隻能在他出門前把人叫住,神色複雜地盯著他,話裏有話地說一句“不要打架”。


    遲野莞爾,站在門邊對她張開手臂。


    初衍立時下床,赤著腳鑽進他懷裏,仰起臉逗他:“不然輸了又得住院。”


    遲野把她扣在懷裏,吻了一通低聲問:“那要是贏了呢?”


    初衍眨眨眼,輕聲說:“贏了……可能坐牢。”


    遲野眸光一暗,沒說什麽,隻是更緊地抱住她。


    初衍把臉埋進他頸窩,“小野,我好不安。”


    “等我迴來。”


    離開前,他抬起她的臉,吻上鼻尖那顆藍痣,鄭重而溫柔地說。


    **


    夜色深沉。


    海城郊外。


    老風站在倉庫門口,看著遠處身穿黑色長風衣的少年越走越近。等他走近了,老風露出一個淡淡的笑。


    遲野微微頷首。


    倉庫裏一片漆黑,老風拿著手電走在前麵引路。四周寂靜,甚至聽不見兩人的腳步聲。老風在盡頭的小房間前停下,開門前,他看了遲野一眼。


    後者單手插在兜裏,見狀後退兩步。


    一聲輕響,門開了。


    塵土的味道撲麵而來。


    “五年沒來了。”老風低聲自語一句,率先進去。


    屋子裏沒有窗,黑魆魆的一片,唯一的光源是老風手上的手電,暖黃的光線中依稀可見飛舞的塵屑。習慣了一會,周圍各種物件的輪廓在黑暗中慢慢顯形。


    這儼然是個極小的“臥房”。說是臥房其實也欠妥,因為這屋子裏除了一張窄小的床外就沒別的供人休息的擺設了。床之外的地方堆滿了各種雜物,若不是遲野知道這是老風從前住的屋子,會以為這就是個單純的雜物間。


    老風熟稔而靈巧地往深處鑽去。


    遲野站在外側,看他在某個地方一拍一敲,緊接著從一個極不起眼的暗格裏取出一件東西,朝自己笑起來。


    老風將那東西丟到床上,自己翻身越過雜物跳出來,對遲野說:“全在這了,能讓鄧東一輩子都別想再翻身的證據。”


    床上,放著本發黃的厚筆記。


    遲野望向舉著手電表情有些猙獰的老風。


    他想,鄧東絕不會想到,這個世界上,最想要了他命的人不是仇家,不是警察,甚至不是他遲野,而是眼前這個跟了自己將近二十年、大字不識一個的“好兄弟”。


    時間倒迴到遲野受傷入院的那段日子。


    那時他誰也不見,誰知消失了整整五年的老風突然出現在他麵前。


    鄧東意外入獄前,老風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有著超越生死交情的兄弟。鄧東極信老風,一是兩人二十年的交情在那;二是老風沒上過學,也不識字,十七歲就跟著他在全國各處混,人傻又忠心,鄧東對他很放心。


    老風就像是鄧東的影子,鄧東入獄後,這影子就不見了。


    而他那次來見遲野,隻為一次交易。


    一次將鄧東置之死地的交易。


    “你把鄧東送進去,你親生父親,我來找。”那天在醫院,老風如是道。


    遲野則不屑,我憑什麽信你?


    老風淡淡一笑:“就憑葉葵死前見過我。”


    遲野臉色微變,凝住半晌,才問:“為什麽?”


    為什麽這樣做;為什麽選擇我;為什麽你見過葉葵……有無數個為什麽。


    老風目光定在他臉上,一字一頓答:“我有我的原因,但我跟你一樣恨鄧東,為了毀掉他我藏了二十年。這筆交易你我各取所需,遲野,你不想除掉鄧東嗎?如果想,不如跟我合作一次,我不會用自己這二十年來騙你。”


    最後,遲野同意了。


    而再次為鄧東做事,就是他和老風計劃中的第一步。


    ……


    眼前,這本發黃的舊筆記就是老風的武器。


    他翻開,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遲野看不懂的符號。


    “是我自己編的一套字,不同的符號和漢字對應,隻有我才知道怎麽讀。”老風說著,把筆記遞給遲野,“我會教你怎麽看上麵的內容,不要寫下來,隻能用腦子記。”


    遲野笑笑接過,突然問了句:“您真沒上過學?”


    老風眼底閃過一絲光,半晌什麽都沒說,走出了房間。


    遲野幾步跟上他,“為什麽不直接交給警察?反而要大費周章地來跟我談條件。”


    “警察?”老風不屑地冷笑,“哼,警察!要真信那群東西恐怕證據還沒送出去我就死了!更何況,看著他被自己最信賴也最看不起的兩個人毀掉,才有意思不是?”


    遲野不置可否。


    老風繼續道:“五年前鄧東已經對我起了疑心,雖然沒來得及細查就栽了,但到底跟從前不一樣了。但你不同,他在你麵前越自信,我們的勝算就越大。不要告訴任何人,你記住,我們隻有這一次機會。”


    每一個字音都擲地有聲。


    遲野看著手電散發出的幽光,過了會兒,問:“你那邊查得怎麽樣了?”


    “放心,”老風看他一眼,“快了。”


    遲野垂下眸,低低應了一聲。


    **


    十二月初海城下了好大一場雪。


    初衍醒來的時候遲野已經迴來了,他又是一夜未歸,此刻正安然睡在她身側,手臂霸道地橫在她腰上。


    他似是累壞了,眼底有淡淡的青黑,胡茬冒出來,一張臉愈發地成熟,不知何時有了幾分男人的味道。


    初衍看了他好久,然後輕手輕腳下了床。


    他睡得沉,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初衍在落地窗邊的沙發上坐下,外麵一片白雪茫茫,還在飄小雪,整個世界都裹上了純白。


    海城很少有這樣的大雪。


    朋友圈不少人都在曬雪景,初衍出奇地有耐心,一條條翻下去,翻到最後看見陶斂和他新婚妻子在雪中的合照。兩人挨得極近,一同笑得十分開懷。不過這人不知怎麽的,發個合照都要顯示定位。


    初衍看著照片下麵那兩個小字,久久沒迴神。


    直到背上一暖。


    遲野也坐上沙發,從後麵抱住她,側臉蹭著她的脖子撒嬌。


    “什麽時候醒的。”


    他剛醒,聲音還有點啞,卻分外性感。


    初衍迴頭就是一個吻,熱烈而綿長,等唿吸都不順了才撤開一點兒距離,懶洋洋地說:“你管我呀?”


    這趾高氣揚有恃無恐的語氣……聽著就讓人不爽。


    遲野眸一深,把人壓進沙發裏啃吻,等她睡衣都被扯落了,才壓著嗓問:“我不能管了?你還想誰來管?恩?”


    初衍笑著,細長的腿勾住他的腰,八竿子打不著地說:“下雪了。”


    這話題扯得。


    遲野瞪她一眼,緊接著咬住她的耳垂,以示懲罰。


    初衍被他弄得有點癢,身上又有點熱,不由低低叫了他一聲。


    遲野由咬轉為舔,緊接著順著耳根吻下去。到鎖骨的時候他停下,抬起眼,突然說:“等一切都好了……你給我一個家,好不好?”


    初衍一愣,而後隻聽他繼續說:“你想去哪都行,隻要我們一輩子在一起,好不好?”


    初衍滿眼都是迷愣。


    給他一個家?一輩子在一起?這是什麽意思?


    遲野深深地看著她。


    初衍咬住唇,過了會兒,輕聲問:“你在……”


    求婚嗎?


    可這三個字她問不出口,因為太陌生也太荒唐了。


    遲野卻明白她想說什麽,於是更緊地抱住她,“恩,你願意嗎?”


    “小野……”初衍喘了口氣,“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他篤定地說:“我想要你,想要和你永遠在一起,想要和你有一個家,甚至……如果你願意,我們還可以有個孩子。”


    孩子?!他瘋了不成?!


    “你才十九歲!”初衍無可奈何地說。


    “那又怎樣?我以後能努力工作,而且我在le的這幾年也賺了不少錢,你根本不用擔心——”


    “我們現在這樣不好嗎?”


    初衍打斷他。


    遲野話音頓住,良久,輕輕鬆開她:“你不願意……嫁給我嗎?”


    “我不願意。”


    遲野瞳孔驟縮,渾身的氣壓瞬時低了。


    “小野,”初衍揉揉他的耳朵,“你還太小了,你不懂……總之,結婚什麽的,不可能的。而且現在這樣就很好,我不想有什麽變化。”


    她話音剛落,遲野便猛地揮開她的手。


    清脆的一聲,他力道大,她手背都紅了。


    初衍下意識皺眉。


    下一秒,被拍到的手又被他握住。


    遲野麵無表情地幫她揉著發紅的地方,看得出來在壓抑怒氣。


    初衍一笑。


    她鑽進他懷裏,嗅著他身上的味道,輕聲說:“不要不開心。”


    “……”


    “你輕一點,我手好疼哦。”


    “……”


    “不許不理我。”


    “……”他臉色仍然不好看,寒聲道:“不許說我小。”


    初衍噗嗤一笑,打趣道:“哪兒小?”


    遲野頓時臉黑,一下把人抱起來丟到床上,讓她知道什麽叫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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