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白如泣如訴,聲音悲切淒苦,說著說著,大地淚珠夾著小的淚花,在他的臉龐上滾落。


    張小婷心痛不已,急忙從兜裏掏出紙巾,輕輕地擦拭著周慕白生命中的脈脈情淚。


    這個憂鬱的才子,心裏居然藏著那麽重的一個姑娘,張小婷忍不住想:那是怎樣的一個姑娘,把周慕白眯成那樣,至今都念念不忘,想起了就忍不住潸然淚下?“哥哥,我能理解你,一個心裏孤苦的人,最渴望一種能夠拯救自己的美,你遇到了她,你們曾經有很多甜美的日子,可是美好的東西總是轉瞬即逝,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所以你受不了,對嗎?”


    聽了張小婷的話,周慕白不由一顫,很顯然那個姑娘擊中了他心靈的要害,遇到一個能讀懂自己的人,是何其的幸運?


    周慕白點燃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慢慢地吐著,不知不覺,又陷入迴憶之中,眸子充滿了濃濃的憂傷:


    生命的價值到底在哪裏?小婷,人到底為什麽而活著?想小的時候,家破舊不堪,生活非常簡樸,粗茶淡飯,但是爺爺奶奶很愛我,那時候,我是多麽快樂了,河水是清澈的,天空是湛藍的,家是溫馨的,每天都其樂融融的


    。可是有一天,我們不知不覺有了欲望,我們不滿足了,我們可恥地長大了,寒窗苦讀,苦苦追求的,隻不過是文憑而已,有什麽用呢?我們還是要打工,幹著別人不願意


    幹的苦力,甚至連小學畢業的人都不如。


    張小婷很想安慰周慕白,可是此時此刻,再多的話都是蒼白的,不如就安安靜靜地做一個聆聽著,讓那個男孩,把內心深處,壓抑很久那種憂傷說出來吧?


    周慕白一邊兇猛地抽著煙,一邊繼續傾訴:


    小婷,你也許想不明白,一個得了憂鬱症的人是多麽絕望。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我發現自己什麽都不會做了,曾經的智慧和快樂,不知不覺中,消失殆盡了。


    心中認為很美的人,仿佛不經意間的一個轉身,就天各一方,再也找不到了。青春黯淡無光,百無聊賴,仿佛時間的一切,都在扼殺著我的靈魂,而我不再勇敢,不再是生龍活虎的少年,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我病了,我滿眼憂鬱,對什麽都不感


    興趣了。我變得很笨很笨,曾經靈活的手,變得笨拙不堪,學什麽都很慢,邏輯思維幾乎停滯,原本會的東西,也不會了,記憶力減退,頭腦如同一千萬隻螞蟻在啃食,我覺得自


    己快變成一具空殼了。很長的世界,我不願意和任何人說話,自從那個甜美可愛的姑娘不辭而別之後,我成了沒有靈魂的軀殼,寂寞從剛開始的深邃變得漸漸麻木,心從疼痛到後來的蒼白無力


    。


    我活得很壓抑,很絕望,曾經甜美的一切,都變成了要人命的冰渣子,我長長在漆黑的夜裏,緊緊地抱著自己,如同一個病入膏肓的老頭,哀歎自己的風燭殘年。有時候,我也看不起自己,都不敢照鏡子看自己,我曳尾於塗中,苟延殘喘,活得一點也不像自己了,命運的神仿佛故意整我,本應該瀟灑快樂的青春,卻憂傷得不能自


    己。我大口大口地喝著冰冷的水,然後一滴一滴地化為熱淚,我哭著想:那個姑娘那麽美,那麽親切地喊著我哥哥,我們曾經在一起那麽快樂,我認為那種陪伴會天長地久,


    可是一切都是我以為罷了?


    她根本不相信愛情,她討厭任何人向她求愛,任何人,也包括我,一個自作多情、自以為是的可憐蟲。


    那些詩一樣美的日子,那詩一樣甜美的姑娘,那詩一樣的眼神,透著妙不可言的笑意,本以為可以一直欣賞下去,本以為可以溫暖絕望的心靈。


    可是突然一切都沒了,她不辭而別,人間蒸發了一般,我苦苦地尋找,發了瘋一樣地喊著她的名字,可是怎麽也找不到,連一個有她的夢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都是奢望。


    難道有些人一旦分別,就再也不會重複,再也不會相見了嗎?


    周慕白說到這裏,再一次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緒,大哭起來,一個男孩哭成那樣,張小婷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心疼不已,翹著腳尖,一邊給他擦眼淚,一邊安慰:“哥哥,哭吧?哭出來心就會好受一些的,其實不僅僅是你一個人,每一個人都會遇到遺憾,都經曆不可逆轉的錯過


    。我隻想告訴你一句話,不要因為錯過的人而傷心流淚,因為我們會有真正屬於自己的同路人,我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盡力撫平你的傷口,不好不壞地活著!”


    夜色以它特有的溫柔把一高一低兩個人恰到好處地包裹起來,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曖昧。


    對於張小婷來說,那個男孩終於向她吐露心扉,那流著淚的傾訴,對她是多麽地信任,不知不覺中,她覺得自己和周慕白的心離得更近了。那個憂傷的男孩聽了張小婷的話,也不由一顫,急忙擦幹自己的眼淚,衝她笑了一下:“謝謝你,小婷,你是一個很善良很值得信任的朋友,和你說了這麽多,心裏好多了


    ,希望今晚不再失眠,能有一個好夢。”他們一起散著步,欣賞著這個小鎮的夜景,她知道這個憂傷的男孩需要陪伴,雖然暫時無法以戀人的角色治愈他的絕望,但是以知心朋友的方式,和他相處,陪他說說心


    裏話,輕輕地走一走,張小婷也是心甘情願的。


    等那個男孩的心情平靜下來,張小婷和他微笑著說了晚安,然後迴自己的宿舍休息。


    躺在床上,那個姑娘想了很多很多,她想知道周慕白更多的過去,想知道他更多的故事,特別是令他念念不忘的那個姑娘,她想知道的更多一些。但是時機還不夠成熟,既然周慕白不想說更多的細節,自己就慢慢地等,總有一天,她會明白那男孩所有的憂傷,然後對症下藥,徹底拯救他絕望的心。愛一個人,就願意做他的藥,醫治他的痛,她相信自己可以的,一定要把他帶出生命的陰霾,走向燦爛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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