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扇大門裏的東西不算太多,殷晚舟用兩個靈袋將收集到的寶物分了分,一個藏到了自己戒子空間最裏麵去了,一個放在了她腰間掛著的荷包裏。

    待她們將這兒差不多都走了個遍,殷晚舟也就嫌無聊,準備出門去三層看一看了。

    這間宮殿中每一層僅有一次推開大門的機會。

    這是殷晚舟在走出第一層時所察覺到的。

    她的筋脈中隱隱多了一重力量,滾燙灼熱,是在第一層的大門後出現的金色火焰。但這重力量尚未真正被她覺醒,如今隻是隱隱遊走在她的筋脈中,卻並不能為她所用、使用自如。

    第一扇大門後她得到了一對兩種屬性的靈球,其中蘊含著強大的氣息與威壓,讓她體內的兩種力量都有所觸動和感應。

    但是秘境中不適合她靜心來覺醒和突破,所以她得將這東西留著,等到她迴去……或者是迴到魔域中後再拿出來使用。

    殷晚舟心中慢慢思量著,目光不著痕跡地在自己被牽住的那隻手上轉了轉,心下輕嘖。

    黏黏糊糊。

    她總覺得自己最近在犯病,為什麽要帶上這女人?

    影響她的行動就算了,還得陪她演戲。

    身旁的人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也微微偏頭朝她看來。

    慕知舟沒有開口,隻是對著她彎了彎唇,無聲地笑了下。

    殷晚舟冷眼瞧著,淡淡收迴了目光,不為所動。

    她們安靜地走出了這扇大門,便看見了第二層中之前密密麻麻的列列大門都消失無痕,轉而出現了一道金色的階.梯通往第三層。

    從第三層開始就彌漫起了濃濃的白霧,將裏麵的東西都遮掩得看不清楚。

    殷晚舟抬頭望了望,沒有猶豫,抬足便要往上走去。

    “滾開!”

    背後突然有道鋒利的靈力襲來,殷晚舟眸色陡然一厲,指尖冰霜凝聚成盾擋下了這一擊,隨後冰盾化劍,一招穿透了身後偷襲女修的胸腔,幹脆利落地了結了她的生命。

    “不太對勁。”

    身旁的慕知舟微微蹙眉,朝著那倒下的女修看了看,目光在身後眾人身上掃過,指尖按住了腰間佩劍。

    這些人……神色近乎瘋癲,眸中恍惚,像是被什麽迷怔了一樣。

    殷晚舟眉間微壓,低應了聲,指尖也攥緊

    了腰間的劍柄。

    她在下麵的人群中沒有看見謝雲意的身影,恐怕謝雲意還在自己選的門中。而這些人瘋癲又狂熱的神色,或許是在他們的門後看見了什麽東西。

    天玄門的內門弟子加上選拔.出來的外門弟子總共也沒幾個人,有些人被困在外圍沒有進來,有些人已經命喪於此。如今這二層大廳中至多二三十個人,竟有大半都神色異樣。

    “走。”

    殷晚舟抬手化盾,暫且擋住了她們身後的一片空地,隨後轉身,朝著慕知舟道了句。

    秘境時間為一個月,此時已過了大半,剩下的時間頗為緊促,她沒時間跟這些人浪費。

    “好。”

    慕知舟心下也明白,是以毫不遲疑,立刻跟著她上了懸浮樓.梯。

    兩人的身影猛地闖入了濃霧之中。

    眸前有刹那的黑暗與眩暈。

    當殷晚舟再次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正漂浮在半空中。她垂眸打量著,忍不住地蹙眉,目光在四周掃了掃,發現這裏竟是一處她從未來到過的街道。

    她的軀體此時呈透明狀態,街道上頗為熱鬧,來往人群都穿透了她的軀體,沒有人看得見她。

    怎麽迴事兒?

    殷晚舟控製著懸浮的軀體,落到了地麵上。

    未等她在心中思量片刻,她的眸中便多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叫殷晚舟忍不住眯了眯眸。

    ……楚南知?

    不,與她所見的楚道君有所區別。

    這女子的容顏更為稚嫩一些,眉眼柔軟,眉眼半分的鋒芒,如今穿著一身藍色的襦裙,用絲帶彎著一個發髻。

    這隻能算是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的手臂上還挎著一個竹籃裏,裏麵放著些凡人的吃食。如今她一路走過來,街上好像有不少人都很熟悉她似的,紛紛與她打招唿。

    殷晚舟挑了挑眉,有些興味地笑了下,抱胸瞧著不遠處那垂著頭漲紅了臉頰的小丫頭,看著她被大娘拉住後局促靦腆得話都憋不出幾句來的模樣,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有意思有意思。

    她聽見了那賣菜的大娘正喚著她‘南知’。

    還當真是楚南知呐?

    小丫頭仿佛並不善與人打交道,人家說上十句,她憋了半天也就迴個一兩句。甚至於裙擺下穿著一雙繡花鞋的腳還緊張得蹭

    了蹭地,把一旁歪頭看著的殷晚舟都給逗笑了。

    殷晚舟看見她垂下腦袋後額前散落的些許碎發,也瞧見了她柔軟的眉眼與微微抿著的粉嫩的唇瓣。發髻中藕粉色的發帶隨著她的動作而垂落在肩上,又被偶然拂過的微風輕輕吹起了些,滿身的青澀內斂與溫柔。

    那大娘嘴著實碎,殷晚舟在旁邊聽了半天,她竟然是想給楚南知說媒,還一口一口老姑娘老姑娘地對著楚南知指指點點,聽得殷晚舟心下莫名升起了些許的火氣,淡淡瞥了她一眼。如若不是她此時沒有實體,這人早就死在她劍下了。

    這丫頭才多大,怎麽就成了她嘴裏沒人要的老姑娘了?

    婚嫁之事皆憑個人意願,輪得到她來說事兒?

    殷晚舟目光瞥了瞥,看見了楚南知此時垂著頭一聲不吭的小媳婦兒樣,心中驟然一堵。

    她不該是這樣。

    道君楚南知,劍峰峰主,連她都敢捅一劍,不該淪落到此任由一個凡人間的賣菜大娘來指手畫腳。

    楚南知聽著這人隱隱的嫌棄與數落,心下清楚她究竟想幹什麽。她無奈且反感,但性子實在內斂又靦腆,讓她也做不出在大街上與大娘爭論的事情來,隻得垂頭默默聽著,心中卻是下定決心要搬走了。

    她實在不善與人交往,還是快些搬到郊外居住了,好歹清淨一些。

    然而,耳旁的話語陡然停了。

    楚南知眨了眨眸子,抬眸看了拉著她的大娘一眼,倒是發現她正瞪大了眼睛,唇角卻是緊抿著的,麵目有些猙獰。

    “知知。”

    不遠處有道聲音正溫柔地喚著她。

    楚南知眸子猛地一亮,眉眼間瞬間溢上了滿滿的笑意,趁著這大娘不注意,趕緊掙脫了她的手,提著裙擺小跑到著撲進女人懷裏去了。

    殷晚舟一愣,周圍的景色一下子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她隻看見楚南知像是聽見了什麽聲音一樣眉開眼笑地跑向了一處,卻不知她究竟聽見了誰的聲音,更不知她投入了誰的懷裏。

    這般欣喜。

    殷晚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但始終看不清那環抱著她的人的模樣,也聽不見那人的聲音,連帶著楚南知此時含笑說出的話都不甚清晰。

    她不知不覺地放下了手,微微蹙眉。

    場景雲霧般變幻著,轉眼間又至了一處。

    紅燭喜聯,簾幕半

    挽。

    床邊坐著一人,正抬著指尖輕輕地撫著眉間的花鈿。

    這人一身精致的嫁衣,頭上戴著金發冠,麵如桃李,眉間含羞,紅唇輕抿而笑。細細看去,可不就是長大了些的楚南知嗎?

    殷晚舟的衣物都是她縫製的,自然是一眼便認出了楚南知這身嫁衣的來源。針腳細密,赫然是楚南知自己一點一點繡出來的。

    她微微側身,看見了窗戶上貼著的喜字,指尖微微捏了捏。

    不知想到了什麽,殷晚舟眸色一點點暗了下去。

    殷晚舟冷眼瞧著麵前這人滿目的期許與羞意,好似之前的靦腆性子還沒改得過來,此時坐在床邊垂著眼簾,指尖不自覺地微微捏著膝上的衣物。

    殷晚舟不曾見過楚南知化濃妝的模樣,今日倒是好生瞧了瞧。

    嬌俏動人,竟是難得的靡麗。

    房門被人輕輕推開了,床邊坐著的人身子一僵,有些緊張般抿了抿紅唇,緩緩抬眸瞧去。

    又是一片模糊。

    再接下來的事,殷晚舟看不清晰,但無外乎那些,她心中倒是明白。

    床邊簾幕隱隱垂落,不遠處桌上紅燭一夜搖曳。

    迷霧散去。

    “舟舟?”

    是女人頗為焦急的聲音。

    殷晚舟垂眸,抬起指尖掃了掃眼前的霧氣,淡淡朝她看去了。

    “在這兒呢。”

    她出聲應了下。

    慕知舟聞聲很快尋到了她的身影。

    青裙的女人瞧見了她,好似鬆了口氣,再次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指尖。

    這一次,殷晚舟先行轉了身,避開了她伸過來的指尖,朝著一處走去了。

    那裏的霧氣好像較為薄一點兒,應是有什麽東西。

    慕知舟握了個空,不覺一怔,隨即偏頭看著殷晚舟漸漸遠去的身影,也趕緊跟了過去。

    “可有受傷?”

    “不曾。”

    殷晚舟足下微微頓了下,側頭朝她看了眼,陡然勾唇輕笑了下,微微頷首:“多謝關心。”

    “……不必。”

    猛然被道謝,女人一頓,微微搖了搖頭。

    慕知舟張了張唇,不知該說些什麽。她看殷晚舟眉間淡淡,甚至還有些許的笑意,便以為殷晚舟此時的心情當是不錯的。

    氣氛靜了靜。

    她們一路無言,走過了一段距離後,眸前陡然明亮開朗起來,這重重迷霧後竟是一片平地,其中僅屹立著一顆蒼天巨樹,枝葉繁茂,樹上結了些圓球果子,是二人在外麵從未見過的模樣。

    樹前立了塊石碑,上麵刻著密密麻麻的字。

    殷晚舟走至碑前,上下看了幾眼,大概也明白了這其中的意思。

    樹上的果子呢,叫做定情果,能測出一個人的真心與她所愛之人對她的真心。

    若是果子泛青,則情未定。

    若是果子泛紅,則情已定。

    殷晚舟讀懂之後忍不住嗤笑了聲,不甚感興趣地走至一邊去了,讓身後的女人看個清楚。

    “你可要試試?”

    她負手站在一旁,含笑朝著慕知舟問道。

    “……好。”

    女人靜靜地看完了石碑上的字,眸中神色不清,聞言後便抬眼看向了她,就這般盯著她頷首應下了。

    慕知舟走上前去用靈力摘了一顆果子,捧在手中,微微闔上了眸。

    殷晚舟站在一旁,玩味地瞧著她,也頗為耐心地等著。

    過了片刻,女人睜開了眸子,眼簾輕顫著向手中的果子看去。

    是紅的。

    慕知舟怔然,眼眶中好似被這果子的顏色所渲染了一般,也漸漸地變紅了。

    眸中水霧彌漫著,讓她忍不住閉了閉眼,掩去了那些從胸口中噴湧出來的情緒。

    紅的。

    她的定情果是紅的。

    她愛她的舟舟,她的舟舟……也愛她。

    “這般高興?”

    殷晚舟歪了歪頭,又忍不住地捏了捏自己的下顎,看著女人這般激動的模樣微挑眉梢。

    “……能得到心上人的喜愛,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慕知舟通紅著眼眶,含著水光與笑意,朝她溫柔地看來。

    “值得值得。”

    殷晚舟頷首肯定了她的話。

    “你要不要……去試試?”

    女人看著她,眼簾輕顫著低聲問道。

    “我?”

    “我就不必了。”

    殷晚舟墊著腳尖轉了個圈,腰間銀鈴清脆作響,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驟然冒出些許惡意

    來。

    她勾唇笑了下,對著女人輕聲道:“我喜歡的那人……不能說呀。”

    紅袍的小姑娘眉間有些苦惱,垂頭耷腦地歎著氣。

    女人心中便猛然一跳,瞬間湧出絲絲的甜意來。

    她沙啞了嗓子,小心的含著些許期許地問她:

    “……你喜歡的是誰?”

    小姑娘啊了聲,抬眸看她,有些猶豫。

    過了片刻,小姑娘咬牙告訴了她。

    “……我喜歡我師父。”

    “可是我師父不喜歡我怎麽辦呐?”

    “不會的!”

    就在她話音尚未落下時,女人便急急開了口,與她鄭重說道:

    “你師父也定是喜歡你的。”

    慕知舟眉眼肅然認真。

    殷晚舟愕然,望著她看了好一會兒,陡然大笑起來。

    “那可真是……”

    她意味深長地勾唇呢喃著。

    “太好啦!”

    有了伴侶的楚道君說,她也喜歡她的好徒弟。

    楚道君握著一顆紅透了的定情果說著她也喜歡旁人。

    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殷晚舟眸中神色愈冷了幾分,這時候她的腦子仿佛一下子變得正常了起來,心下一直徘徊著的奇怪的感覺瞬間消失無蹤。

    她的修為隱隱有所恢複,又急需去覺醒體內的血脈,也正是該走的時候了。

    順便……將當年讓她記到現在的那一劍給還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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