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紹恆聽完顧念之的分析,幾乎眼前一亮。


    不過他很快收斂下來,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沉聲說:“有道理。這樣就能解釋很多讓人不解的問題。”


    “是嗎?哪些讓你不解呢?”何之初扯了扯唇角,譏嘲說道:“是不是還要念之給你解惑?”


    顧念之垂下眼眸,抿了抿唇,小聲說:“……其實,我一直都不信人種的改良優化可以用這種拔苗助長的方法實現。”


    從她一開始聽見霍紹恆敘述這個“度種計劃”開始,她就有這種疑問。


    在她看來,用這種手法做科研,毫無疑問是死胡同。


    “我同意你的看法。”何之初意外地看著顧念之,“你能這樣想,確實是抓住了問題的關鍵。——這樣的方法,絕對不會實現真正的技術進步。”


    顧念之並沒有12歲以前的記憶,卻有著這樣的直覺。


    何之初不由樂觀地想,顧念之的心裏,應該也是隱隱有他的位置的吧?


    霍紹恆一隻手握著拳頭,托著自己的下頜,沉吟半晌,說:“……這就說得通了。japan的那支數字部隊戰敗之後,向當時的戰勝國幾乎交付了別的所有人體實驗數據,唯獨沒有把這份資料交出來。”


    “因為這份數據,不是一般的人體實驗數據。如果真的交出來,哪怕是當時的戰勝國有私心,也無法接受這樣純粹的罪惡。”


    “這也解釋了念之的祖父顧浩澤後來為什麽會千方百計從蓋世太保總部帶走那些實驗數據。”


    萊因茨也想過來了,他用德語清晰地說:“因為那些數據,並不是華夏人人種優化的數據,而是……針對華夏人基因弱點的數據?這樣說的話,我也明白了我們局的前輩為什麽會在迴憶錄裏寫出一些前後矛盾的東西。”


    可能他們也看出來了,但是這種事,在當時還是太挑戰世人的倫理觀念,所以他們選擇語焉不詳,或者閉口不提。


    納粹的人種優化政策,也很邪惡,但主要目的還是為了優化自己的種族。


    而japanese做的事,卻是在發現自我優化無望的情況下,選擇拉別的種族共沉淪。


    或者說,隻要把跑在我前麵的人幹掉,我就是第一……


    這種猥瑣的,見不得人的心態,讓他們永遠也不會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可是,如果你祖父顧浩澤是個意外,是實驗中出現的不可控製因素,那他們為什麽不直接弄死他,而是將他送到歐洲蓋世太保總部?”


    霍紹恆覺得這裏麵應該還有他們不明白的事情。


    顧念之點點頭,“這一點我正在考慮。霍少,你記不記得,顧嫣然和她媽媽顧靜為什麽會被顧家收養?”


    霍紹恆微微一怔,“你是說,顧家的遺傳病,根子在顧浩澤身上?而顧浩澤的遺傳病,就是這個計劃的後遺症?”


    顧念之笑了起來,“霍少,你的思維比我還要快。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所以應該有什麽不得不這樣做的原因。


    但這一點,暫時跟他們現在討論的議題不相關。


    顧念之接著說:“後來因為數據遺失,又因為我們國家贏得了戰爭勝利,japan方麵不可能再和戰爭年代一樣,大規模抓我們的國民進集中營來進行試驗。所以他們又迴歸到‘度種計劃’的第一個目的,就是優化自己的人種。再加上科學技術的發展,也讓他們沒有必要繼續用這種蠢笨的法子進行人種優化實驗。”


    “……所以,他們設立了這些治療不孕不育症的診所,直接竊取前來應診的病人的生殖細胞,進行人工受孕繁殖,觀察優化結果。”


    霍紹恆也走到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前,打開了另一個文件。


    顧念之完全同意,“我父親應該也是發現了他們的意圖,所以用這種形式警告尋找那些數據的人。”


    “不過,如果你父親發現了這些診所在進行同樣的研究,他為什麽不舉報?”萊因茨好奇地問,“我以為他是痛恨這種事的。”


    “當然痛恨,可你認為我父親一個人,能夠對抗舉國之力嗎?”顧念之瞪了萊因茨一眼,“況且我也調查過這幾個診所,他們是真正在研究japanese基因的優化,並不涉及華夏人種的基因,所以我覺得我父親是嚴密關注著這些診所,謹防他們做出有損華夏的事。”


    萊因茨輕笑著搖了搖頭,“cereus,你又沒有見過你父親,你怎麽那麽相信他就真的是個好人?”


    顧念之卻一臉篤定地說:“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我父親絕對不是壞人。不僅不是壞人,而且是一個難得的,有能力的大好人。”


    何之初默默地移開視線,不忍再看顧念之的表情。


    霍紹恆剛一抬頭,想要附和顧念之幾句話,卻看見了何之初移開的視線,心裏覺得有些不對勁。


    但何之初是一貫的含糊其辭,轉移重點,現在甚至用顧念之的去留做條件。


    霍紹恆決定再不要從何之初那裏套話,也不把他流露出來的隻言片語當做是真理。


    他要迴歸以前的工作方式,和萊因茨一樣,懷疑一切,靠自己證明一切。


    ……


    “我剛剛從前提、曆史,和後續三個角度論證了我的結論,那就是,度種計劃並沒有成功,而滅種計劃,也沒有成功。”


    顧念之笑著抬起頭,看向麵前的曲麵電視屏幕。


    霍紹恆剛剛打開了另外一個文件,就是顧念之在達斯診所的會客室裏拍下來的那份英文花體詩,“a little girl needs daddy”。


    當把這份裱出來掛到牆上的花體詩放大到曲麵電視屏幕上,顧念之突然覺得這幅詩的外形有些眼熟。


    英文字裏麵的花體字,就是用線條彎彎曲曲地勾勒每一個英文詞,真的是將每一個詞都能寫出花來。


    而這幅裱出來的花體英文詩,線條長長短短,互相關聯,如同藤蔓一樣,好像在勾勒一副複雜的圖形。


    如果不認識英文字的人看這幅詩,有極大可能會不知道這是一首詩,而隻會以為這是一副圖畫。


    一副用黑白線條勾勒的抽象畫。


    一想到是圖畫,顧念之腦海裏豁然開朗。


    她指著電視屏幕說:“……你們看,這首花體英文詩如果看外形,像不像一副圖?”


    “什麽圖?”何之初瞥了一眼,“看不出來。”


    霍紹恆站在書桌後,身子前傾,兩手撐在書桌上,抬眸看了一眼電視上那幅放大的花體英文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是有些眼熟。”


    “是吧?”顧念之激動了,“你們說,這幅花體英文詩,是不是像非洲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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