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了一家陌生的酒吧,要了一瓶紅酒,那個服務員走過來衝我問需要幾個杯子,我立即意識到我是不是有點嚇人,於是我伸出了兩個手指。我慢吞吞地把酒倒在杯子裏,那顏色多美啊!“葡萄美酒夜光杯”,嗬,真是好苦啊!我猛地喝了一口,酒一到口中,我不禁皺眉了,太苦。但是感覺多好啊。我把杯子放在唇邊,然後低頭,知道我想做什麽嗎?我想掉一顆眼淚在酒裏,紅酒之淚呢。女孩子是水做的,不用刻意去想什麽傷心事,那滴眼淚便滴入酒中,濺起一點點的小水星,泛著微微的暈,耳邊還迴響著那滴眼淚滴入酒中時那堪稱天籟的音韻……我一飲而盡,一杯又一杯,怎麽還會在意什麽呢?我分不清楚自己喝的是酒還是水,本就已經沉醉。這就是所謂的酒不醉人人自醉……人自醉……然後隻隱約記得透過杯子看到的淡淡的光圈,淡淡的……

    我醒來時已經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覺得頭疼欲裂,我想用手試試額頭時才發現手居然被繩子綁住了動彈不得,一陣強烈的驚懼立刻讓我清醒了。我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個椅子上,周圍隻幾根碩大的柱子,再遠處幾乎是黑暗的,這裏是地下室?我這麽會在這裏?

    “你終於醒了啊?知道你現在在哪嗎?”很熟悉的聲音。肖揚?我循著聲音看過去,真的是她,一臉得意陰險的笑,身邊還跟著個高大魁梧的男的,是她的私人保鏢吧。我迴過頭,不想說話,但心裏很恐懼,從來沒有這麽恐懼過,麵對她有種麵對死亡的錯覺。

    “你現在在工行大廈地下停車場的最下麵一層,這正是五一大假呢,沒人會來這。換句話說,就是你今天死在這兒也沒有會知道。”我低著頭,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肖揚一步一步走近我:“你不覺得害怕嗎?你不怕死嗎?但是你不是有張三寸不爛之舌之舌嗎?怎麽?啞了啊?”她捏住我的下巴,我倔強地扭過頭。這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滋味。

    “有本事你殺了我!”我冷冷地對她說。

    “殺了你?那我不是太不值了?我不傻。其實我是欣賞你這種性格的,但是你錯就錯在不應該認識了程皓,更不應該從我手中把他搶過去,再裝作情非得已的樣子甩開他,我不許任何人這樣對他!”她情緒非常激動,可我看不出她對他的愛有多深,她不是真心愛他,或者隻是想爭強好勝罷了,也想在我麵前耍威風,但她會用什麽樣的手段呢?

    “你不懂愛情!”我覺得自己說這句話的時候一定是很淋漓盡致的表情,所以我的臉替我的淋漓盡致挨了一巴掌,隨著那一聲響,肖揚怒不可竭的吼聲又迴蕩開來:“我不懂愛情?你說我不懂愛情?你沒臉說這句話!是我的,我永遠不會讓任何人搶走他!你也不會例外……”說著她便從褲兜裏摸出一把刀子,“不要怕,我是不會要你的命的,而且這把刀子很鋒利,你也絕對不會很疼,我隻想看看你如花般的臉上如果有了一道疤痕,到底會怎麽樣呢?皓哥哥會怎麽看你呢……”我看著那把泛著冷光的刀子一點點逼近自己,心裏的恐懼、懊惱一下子全沒了,腦子裏混成一片空白,那個男的走過來按住我的頭。

    “不用這樣,這個人她不會反抗,她比你想象中聰明,但是你再聰明,也無濟於事,我要毀了你,還要讓程皓來看看他一直深愛的人被我毀了是怎樣的感受!”我閉了眼睛,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種痛,還可以聽到自己的臉被劃破的聲音,那一刻的我,像一個下凡的九天仙女失去了靈彩石,再也迴不到天堂,再也迴不到那裏……

    “叫程皓下來!讓他看看,看看他有多心疼!你不知道吧,程皓他就在樓上呢!”

    我沒空去理會她說的話。我衡量著那道口子有多深,感到涼涼的東西在流淌,我低著頭,沒有眼淚,隻有血珠一滴滴落下,濺在衣服上、地上……心碎了,就快灰飛煙滅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幾分鍾,也許十幾分鍾。我聽到有個聲音在叫“言言”,也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他一定是看到我臉上還在淌血的傷,看到了我,無助地被人欺辱……“你怎麽能讓自己受傷呢?”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不知為什麽我流了半滴眼淚在眼邊,半滴,後來想起來才覺得那該有多唯美啊!他解開了我被反綁著的手,心疼地握住,我收迴了我的手,青青紫紫、已經麻木的手;然後他撫我額前散落下來的頭發,我別開,低頭……用麻木的手掩住我受傷的臉……那短暫的時間裏,我都忘了肖揚在說什麽了……

    “肖揚!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我聽到程皓的聲音,看到他撿起地上的刀子走過去一把掐住肖揚的脖子,於是聽到了肖揚的痛苦呻吟,筋疲力盡了,看到她的痛苦,我也可以無動於衷。但是就在那一瞬間我看到旁邊站著的那個男的手裏拿了根手腕大小的木棒三步作兩步地像程皓走過來,來不及思索,我衝過去撲在程皓身上,隨後隻感覺到後背像被刀砍斷骨頭般快要斷裂的疼痛,有一口氣在喉嚨裏,唿不出、進不來;眼前漸漸黑暗,隻耳邊似乎還聽到程皓撕心的唿喊……我會死嗎?

    也不知道我醒來是什麽時候了,我睜開仿佛已經黏合的眼睛,輕輕伸下手,背部就傳來鑽心的疼痛,唿吸也隨之變得困難,還有酸脹的感覺。有感覺就好。有感覺就證明沒有傷到骨髓,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我真想看看背上是怎樣的一道傷。程皓睡在床邊,我不想讓他看到我的臉,我想轉過身去,可是一動就是忍不住的疼痛。

    程皓醒了,他的樣子很是疲憊。“醒了?痛嗎……”他試了試我的額頭,眼中包含著憂傷、心疼和溫柔。我閉上眼,緊緊咬了一下嘴唇,我不習慣這樣尷尬卻很煽情的場麵。“你覺得疼嗎?有沒有什麽地方不舒服的?”他的眼睛看起來亮亮的,一定很內疚,這本不是他的錯。

    “不要這樣……”我盡量把話說得大聲,但好像沒什麽作用,像蚊子嚶嚶的聲音,我預感到自己可能傷得不輕。“你叫江塵來,隻叫她一個人……”很微弱的聲音,像要交代後事一樣,難免讓人傷感。我安安靜靜地等著他打完電話。“醫生怎麽說,我還要在這裏呆多久?”拚著自己所有的力氣,我問他。

    “你不要說話……醫生說著力點沒在脊骨上,所以沒傷及骨髓,但是因為力道比較大,又是有棱角的木棒,肋骨和心髒都有些受損,要留院觀察,至少得三、四周。”三、四周?我要躺在這裏三、四周?我要怎麽跟林嶽說呢?真讓人著急。可是隻要我稍微有一點點情緒變化就會覺得唿吸不順甚至困難,隻有靜靜地躺著,一點點地沮喪。

    程皓輕輕地拍著我的上背,“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問。我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問什麽事情,我忽然有好多話想要說,可是全都堵在喉嚨裏,什麽也說不出來,於是他看到的我,依舊是冷冷淡淡的樣子。“其實你完全不用去擋那一下的,落在我身上會好很多。”他說。我是心甘情願的,在那一刻,我隻想到不讓他受一點點傷,所以就算這麽痛著,我也無怨無悔。隻是我還是什麽都不說。我要怎麽說?

    後來江塵來了,她看到我臉上包紮的紗布,有氣無力地躺著,眼淚唰地流下來了,揮舞著兩支手不知道該碰我身上那個地方。“言,親愛的,你這是這麽了?昨天夜裏出去一夜沒迴來,我擔心死了!你是不是遇上搶匪了,怎麽傷成這個樣子了,言……一定很痛吧……你一定很痛對不對……”她一來就太吵,害得外麵那個小護士衝進來小小地責備她說有沒有看病人的常識病房禁止喧嘩。我有點想笑。

    “沒事,我沒事,你迴去,如果林嶽來找我就說我這些天覺得悶,和幾個以前的朋友出去散心去了,我也會給他打個電話,總之就是叫他別找我,你也千萬別來這裏了,知道嗎?這樣對我最好,一定不要說漏了啊,就說具體什麽地方你也不清楚,他若不相信,你叫他自己問我就好……”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聽起來也沒什麽順序,卻覺得好累,不過也稍稍鬆了口氣。

    “言,看著你這個樣子,我好心疼,真的好心疼……程皓!是不是你害得言躺在這裏啊?我原本以為你會把我的言照顧得無微不至,可是沒想到你就是這樣照顧的!我告訴你,雖然我沒錢沒勢的,可如果言恢複不到以前的樣子,有你好受的!”江塵擦了擦眼淚忿忿不平地盯著程皓嘴裏劈裏啪啦地念著,程皓沒辦法,隻好乖乖地站著任她胡鬧著,我們都有點哭笑不得。我淡淡地笑了一下,她又在我耳邊念叨了好一會兒,後來還恐嚇了程皓一番才離開醫院。我終於放下心來休息,程皓什麽也沒說,艱難地對我笑笑。

    在醫院裏是很不方便的,尤其是手術拆線以後敷外用藥的時候,那些護士小姐看到程皓在所以把藥放進來就轉身走了。可我還是老樣子,隻要輕輕一動,背部就會疼,所以隻能是程皓把我扶起來,然後我背對著他自己把衣服扣子解開一邊一邊地上藥。我覺得這樣太煩了。並且我不願意在這樣的情況下讓他碰到我身上任何一處的肌膚,不是反感,而是覺得不應該。

    也許是看出我的難處,那天下午程皓拿了兩件睡袍過來,他說這樣上藥可以方便些。我看著那兩件睡袍有種想把它們都撕爛的衝動。以前我會認為自己是個多麽安於寧靜的人,可是這些天躺在這裏,每天睜開眼就是雪白的牆壁、雪白的窗簾、雪白的被子……我快要瘋了!我開始拒絕上藥、吃藥、吃任何東西,程皓看著我滿臉的憂傷疼惜,我哭了,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好久以來都沒這麽哭過了,並且我還衝著他大喊大叫:“我要出去!我想出去!我不想再等了,多一天都不行,讓我出去,你帶我出去……”我忍著痛逆著唿吸不顧一切地祈求他,也許他從來沒見過我這麽激動過,所以我在他臉上看到了束手無策,被我搞得束手無策了,他小心地把我緊緊抱在懷中,我卻隻想揮著手打他,可是又不忍心打太重。

    “言言!不要這樣!……言言……”

    我不想聽任何話語,隻想出去。“言言!”他加重了聲音,我有點被怔住了,一下再沒掙紮,隻是安靜地靠在他肩上。

    我住進醫院才五天不到,臉上的傷還沒有痊愈,我也擔心自己會不會真的被毀了容,我害怕我臉上會留下疤痕。聽說當時程皓強烈反對用針縫合那道大約四厘米長零點三厘米左右深的口子,因為他怕我醒來會傷心。我想到在我眼中一向如此溫柔的他對著醫生失控大叫然後再說對不起的樣子,不禁心酸了。

    “帶我出去走走好不好?”我乞求他。他想了想然後拿了件外套就抱我坐到了輪椅上。其實剛開始看到輪椅我也覺得怪怪的,等到自己倔強地想站起來走動時才發現我根本無法站直,即使被扶著,唿吸也會被壓迫得很難很難。

    我們找了個幽靜的亭子,我執意要坐到亭子的木椅上去,程皓雖然很擔憂但還是倔不過我同意了。我輕輕地把手臂搭在扶手上,再小心翼翼地把頭靠在手臂上癡醉地望著眼前碧綠的一片荷塘。碧綠,多麽生動鮮明的色彩啊!還有陣陣荷葉的清香,我覺得自己定是被冰封了幾十年,所以才那麽貪婪地唿吸著這種清香。這時正是早上九點多,陽光初照,還有點冷,尤其是在清風拂來的時候。程皓把外套披在了我身上,也坐在我身邊和我一起看。這幾天我一直沒和他說什麽話,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也許說什麽都不夠,說什麽都不足以表達我的內心真正的感情。他也安安靜靜的,我喜歡這樣的氣氛。又是一陣清風襲來,荷塘裏荷葉隨風起舞,我看每一片荷葉,它們都那麽光潔柔美,我一片一片地看,後來,在一個水榭邊我看到一片有傷痕的葉,它應該是被認為撕壞的,它有了傷痕,它低著頭,一定很傷心……那我呢?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摸著自己臉上的傷,我是不是也很傷心呢?

    “程皓!”我們忽然聽到有人在唿喊。輕輕的轉頭,原來過來了三個人,最前麵的是個穿著很正式的黑色西裝的,顯然不是他在叫程皓。往後看,看到那個阿姨,穿著得隨意,簡單大方的襯衫和短裙,肩上一方黑絲流蘇披肩,我對披肩有種說不出的好感;而那位叔叔則是西裝革履,不過是淺色的,剛才的一臉嚴肅看到我之後立即溫和了。

    “爸、媽,你們怎麽來了?來,先介紹一下,爸、媽,這是許言,許言,這是我父親和母親。”我微笑著叫伯父伯母,本來站起來鞠躬表示敬意,但實在站不起來,程皓立即替我解釋著。

    “好孩子,可苦了你了!”程皓媽媽走過來坐在我身邊,她看著我的臉,撫著我的頭發,我覺得我有點止不住想哭。程皓爸爸也坐下來問長問短的,雖然他沒有豐富的表情,但我可以感受到他的關心和歉意。

    “迴房去吧!出來時間也差不多了!”程皓說。我點點頭。然後大家一起迴到了那間病房。看樣子他們是來了解具體情況的。程皓怕我受影響,問我是不是要休息,我搖搖頭。

    “程皓,你說說看,怎麽會弄成這樣?肖揚一迴來就來告狀說你掐她脖子想殺了她!聽得我毛骨悚然的!”等我迴到床上躺好程皓媽媽就坐了床邊開始發問。我想肖揚都已經先說了,那程皓還有什麽好說的。“那您們兩位就相信了她說的全部?”程皓一邊衝水一邊問。

    “你先別管我們相不相信,我們就想聽聽你說,就肖揚那樣任性胡鬧的小妮子,我還就不相信我兒子會做出這些事兒來!”原來他們真的不喜歡肖揚。很明顯,肖揚的告狀方式傷害到了一個母親的驕傲,並且,程皓本就應該是他們的驕傲。

    “你不該掐她,這,是你做錯了。”說話的是他父親,語氣很是溫和,聽起來很暖人,一位慈愛也教子有方的父親。令人尊敬。

    “我想過了,的確是我做錯了,我不該那樣。”程皓點點頭。

    “但是兒子,你不要太自責,誰叫他們家肖揚那麽任性放肆在先呢,肖局長調查了之後才說什麽表示歉意,人家孩子都躺在醫院裏了,歉意有什麽用!孩子,”她握住我的手,“無論肖揚說了什麽你都別往心裏去,我們都有自己的眼睛,好歹是非還是分辨得出來,你要好好養傷,如果程皓有什麽不細心不周到的地方你打他就是,我們才不心疼呢!”她笑著。笑得好美,這樣的笑,隻有一個幸福美滿並且自信的女人才會擁有。我也笑。很是羨慕。

    “你這幾天去上班沒?”他父親喝了口茶。然後像在思考什麽。“這幾天沒這麽去,隻張秘書偶爾帶幾份文件過來,我看了簽個字就是。”程皓坐了他父親的左邊。“好,你明天不也要正式上班嗎?你思量著安排一下,叫他們多擔待一點,這些天你就留在這兒吧。程皓,你也長成堂堂男子漢了,男子漢,該扛的就要扛,不要怕重怕累,天下沒有不疼愛子女的父母,隻要你認為對的值得的,你就去做去爭取,我和你媽永遠站在你這邊支持你!”他語重心長地說完慎重地拍了拍程皓的肩膀,這是一股多麽偉大的力量!我看到程皓眼裏閃爍著動情和感激。我想我也聽明白了程皓父親的話,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不能想。

    之後程皓的父母迴了那幢別墅,他們說明天起程迴家去,千叮萬囑叫我好好養傷,並且程皓父親還說了句:養好了傷下次和程皓一起迴來,那邊還有很多親人。我隻點頭。這麽溫馨的場麵,和那句話,像刀子一樣刻在我心頭滋生著一種不能喚作悲傷的痛。

    在醫院度日如年地呆到了第九天,我已經好了很多,已經可以下床走動,隻要不太用力,手還可以拿個東西什麽的。臉上的傷在昨天就已經揭開了,留了一道細痕,比起周圍的皮膚,隻顯了那麽一點點。醫生說試試某某牌子的精華液還有可能很快複原。我笑笑。沒關係吧,隻要上了粉底,應該就看不出來了。隻是我都不怎麽喜歡粉底。可我心底的那道傷呢?恐怕再也不能複原了吧!

    程皓天天守在這邊。我不和他多說話。不能。

    “言言,電話,找你……”程皓把電話遞給我,什麽人會打電話到他手機上?我仔細一聽,原來的江塵,她說有個叫楊蒙的人找我。我說叫他打過來。兩分鍾之後,電話鈴聲再次想起,我接起來:“許言,我們查了很多,發現那個叫溫蕾的,很有可能不是溫成潤的女兒,我現在需要溫蕾的血液樣本,用作dna比對鑒定。”

    “好,我一定盡快。”然後掛斷了。冷靜地看著程皓,他正埋頭專心致誌地在寫著什麽。

    “我今天就要出院了,你也不必守在這兒了。”我坐在床上冷冷地說。程皓放下手中的筆,閉上眼睛然後深深地吸了口氣。

    “你還沒完全好。”

    “沒關係。”我開始收拾東西。

    “醫生說你還不能出院。”他再說了一次。

    “你不用管我,我已經沒事了!”我疊著自己的衣服。

    “放下你手中的東西!”他說。我沒理睬,依舊疊著。“我最後說一次,放下你手中的東西!”他忽然對我很大聲,我心裏猛地緊張了,迴過頭看著他,我看到他真的生氣了!有點不知所措。我扭過頭來不敢看他。手也沒再動。他對我那麽大聲讓我很不習慣,有種被欺負的感覺,很委屈,也心痛。

    我靜靜地坐在那裏,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我想不顧他站起來直接就走出去,可是我想了又想,終究沒那麽做。

    “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通知我要訂婚了卻一個人躲在山上淋雨淋到半夜才迴家?為什麽總是出現在我經常出現的地方卻不願意和我正麵相對?”他終於說話了。語氣似乎沒有剛才嚇人。可是我心裏卻再無法平靜。“你沒有什麽要說嗎……沒有什麽對吧?”我要說什麽呀?我能說什麽呀?我一直沉默。

    “想走可以,證明給我看,如果這麽不在乎,證明給我看……”他走過來了,拉起我的手,放在我手中的是一把水果刀,我站起來,手微微抖動著。接下來他把手放在了我的左邊手背上,“就像你刻自己的手一樣,在我的手上,刻下你的不在乎,我放你走,否則,今天我就帶你離開郾城,從此誰也別想找到你!”他的語氣很堅決。我相信他做得出來也做得到。並且,很明顯他看到了我手上那夜不小心刻下的“程”字。

    “你這是在逼我!你要我說我就說給你聽,我們就是兩條不小心相遇的直線,隻能逗留在那麽一點,如果不巧在這一點讓你產生了錯覺,那麽我很抱歉。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就是這樣而已,還有,你明明知道就算是我很討厭的人,我也不會這麽去傷害他!”我反駁,想粉碎這些殘忍。

    “說那麽多,就是不忍心是吧!那好,你拿好刀子,我自己來……”他握了我手中的刀子然後朝自己的手腕割下去……就在快要接觸到皮膚的那一刹那,我放手了,隨著金屬撞擊地麵的清脆的聲音,我再也忍不住再次放聲哭出來……

    “我……”我該怎麽說啊,“在乎……”之後又補了兩個字。……我的存在,就是愛,是真的愛……就這幾個字。沒有別的。我在心裏喊著。他溫柔著撫著我額前的頭發,輕輕地把我抱在懷中。“向我坦白吧,坦白從寬。”他說。

    “……我……”又不知道說什麽了。

    “言言什麽時候也學會欲言又止了?”

    “你知道李院長吧?就是前任郾城市法院院長,車禍去世的那位,我現在在幫忙調查他的車禍案子,這個案子很複雜,所以……”我隨口說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說對了還是錯了,總之這些兒話讓我說得心虛。

    “好了,既然這樣就不必說什麽了,我現在隻想知道,你確定自己是安全的嗎?”他看我說得艱難便打斷了。

    “很安全。沒事。不要擔心我。”我說。

    “我們言言從來不向我撒嬌,也不要我保護,還真遺憾。”他一本正經地說。我聽了心裏很內疚。撒嬌?感覺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累嗎?一定累壞了吧……獨自承受了這麽多……”他溫柔地看著我然後自言自語。

    我點頭。真的好累啊!這一路走來,我受了多少次傷,流了多少滴血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太累了,簡直心力交瘁。別人的二十二歲,不會像我這麽累,也不會像我這麽負罪。至今何美美那雙絕望的眼睛依舊清晰地在我腦海裏迴旋。我似乎看到我走的這條路終點寫著“死亡”兩個字,即使因為他我還有活下去的勇氣和欲望,可我怎麽擺得脫夜夜纏身的邪惡夢靨?

    可是我現在還活著。唿吸著新鮮的空氣。也許擁有得越多、傷害的人越多,都會加重我心裏的沉重。沉重得超過了負荷就會選擇性地拋棄。這仿佛意味著漸漸地我會遺失掉對他的感覺,失去喜歡一個人能力。不,這都會是必然的結果,因為我不可能棄傷害我家人的仇恨而不顧。等到有一天我會發現自己無法給愛一個固定的空間,無法記住他憂傷迷人的眼睛……那麽,即使我死了,不去喝那碗孟婆湯,也隻是個孤魂野鬼,找不到他,怎麽肯投入輪迴?或是逃了,也隻能流亡,找不到他找不到方向,一路跌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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