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漾醒的時候,手背上正紮著針,床旁邊立著掛衣架,上麵掛著的藥水還剩一大半,正以緩慢的速度,一滴一滴融入她的身體裏。

    外麵雨不知什麽時候停了,窗戶微微敞開著,風吹了進來,吹動了掛在書桌上的小掛件,發出了輕微有些清脆的碰撞聲。

    房間裏不見季白的人影,隻有程俊翹著二郎腿坐在書桌前,保持著一個手指不斷敲擊桌麵的動作,目光一直落在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喉嚨有些發癢,於漾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程俊聽到動靜,迴過身看了一眼,見她醒了,才起身走到床邊,半彎著腰把手掌往她額頭上一放,隨後露出了一個似是欣慰的笑容,鬆了一口氣說道:“終於退燒了。”

    於漾張了張嘴,口腔就像是被黏連了一樣一難受,有些艱難的吐出一句:“我燒得很嚴重嗎?”

    程俊把放在床頭櫃上水杯遞給她,沒好氣地說道:“都燒到39.8°c了,你說呢?”

    於漾接過水杯,咕嚕咕嚕喝了大半杯,然後呐呐一笑,“麻煩你了。”

    程俊沒好氣地冷哼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欠你們倆的。”

    他好不容易才輪休一天,準備要昏天暗地睡上一天的,結果就被季白一通電話,又是威脅又是懇求的,硬是生生把他從床上拽了起來,然後搞的他連臉都沒來得及洗,就趕過來給她看病。

    於漾低低笑了一聲,調侃道:“讓程大主治醫生來幫我治這個小感冒,還真是大材小用了。”

    不理會她的調侃,程俊又坐迴書桌前,習慣性的蹺著二郎腿,白皙修長的手指不規律的敲著桌麵,一副吊兒郎當的看著她,漫不經心地問道:“說吧,怎麽會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的?”

    在他的印象裏,季白倒是經常會出點小問題,而於漾卻從來沒有讓自己生過病,這迴又怎麽會突然就發高燒了呢?

    於漾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就是讓自己淋了一場雨而已。”

    淋了一場雨而已,說的倒是輕巧,高燒39.8是搞著好玩的嗎?

    程俊嗤笑一聲,吐槽道:“這可不像你。”

    於漾挑了挑眉。

    這確實不像她,她從來不敢讓自己生病,倒不是怕生病難受,隻是她知道照顧一個生病的有多累,所以她怕季白因為自己生病而難受。

    “人偶爾總要任由自己任性胡來一迴的嘛

    !”

    “有些事壓在心裏久了,總要借點什麽來發泄一下,今天這場雨就下剛剛好,幫我洗滌了一下我這早就不堪重負的心靈。”

    聽著她漫不經心地說這些話,程俊瞥了她一眼,朝她吹了個口哨,突然開始正經說道:“趁著季白不在,有什麽能讓你這個樂天派難受的事,就跟我說說吧!”

    於漾看著天花板,猶豫了一會,才緩緩出聲說道:“虞夢迴來了,她還威脅我。”

    “什麽?”

    敲著桌麵的手猛的一頓,程俊蹭的一下子,激動的站了起來,滿臉的不可置信。

    看著程俊大幅度的動作,於漾有些嫌棄地說道:“你這麽激動幹什麽?”

    接著又揶揄地看著他,玩味地打趣道:“難不成你喜歡她啊?”

    程俊猝不及防就被她這句話驚著了,一不小心就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了,瞬間嗆得滿臉通紅。

    於漾繼續調侃道:“這麽大反應,不會真的……”

    程俊譏笑一聲,連忙打斷她,“喜歡虞夢的話,我還不如去剃度出家。”

    於漾嘴角扯了扯,原本忍不住想笑的,可是看到程俊一副兇神惡煞的盯著她的手背看,她又忍住了。

    她有些怕一會玩笑開過了,程俊不給自己撥針。

    程俊很滿意她的反應,然後又聽見她問:“小白去哪裏了?”

    程俊幫她把吊著藥水的速度調了一下,然後說道:“我讓她去給你買藥了,特意給她指定了一家比較遠的藥店,一時半會沒那麽快迴來。”

    說完,轉身去廚房冰箱拿了一罐旺仔牛奶,又迴到臥室,依舊坐在書桌前,一臉欠揍的說道:“來,好好跟哥哥說說,虞夢都威脅你什麽了?”

    於漾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這家夥,明明還比自己小兩歲呢,有時候總是欠欠的,還真是有點不太想理他了。

    雖然這麽想,但於漾還是輕飄飄地說道:“她讓我離開小白,不然她就把我和小白在一起的事情捅出去,試圖想要毀了小白。”

    程俊突然認真起來,“你答應她了?”

    於漾閉上眼睛,有些痛苦的說道:“你知道的,就算沒有虞夢的威脅,我也是要離開的。”

    看她這麽消極的樣子,程俊急忙說道:“可你清楚的,就算你們的關係被曝光了,季白她也不會在乎那些世俗的眼光的。”

    於漾緩緩睜開眼,“可是,我在乎。”

    自己和季白生活快十八年了,她又怎麽會不知道季白不在乎那些。

    可是,她知道流言蜚語有多可怕,她也知道季白能為了自己,可以什麽都不要。

    季白那麽耀眼的人,就應該生活在陽光之下,而不應該陪她這個從小就被拋棄的人,一起忍受著那些不被別人認可的所謂的世俗。

    而且,她不敢保證季白到時候會不會因為外界的因素,再一次把自己徹底封閉起來,這是她不敢想,也是不敢賭的。

    看著軟管裏緩慢滴下的藥水,於漾呐呐道:“季白從小到大都是被阿姨捧著手心裏長大的公主,而我不一樣,我是從出生就被拋棄的人,如果沒有碰到阿姨和季白,你也許就不會碰到現在的我了。”

    “你會不會已經開始覺得季白都不在意那些,我就已經開始打退堂鼓了,你會不會嘲笑我膽小又自私?”

    程俊眼睛閃過一抹不明的情緒,卻擲地有聲道:“不會,我懂你的顧慮,懂你那顆全心全意為季白著想,滿心滿眼愛她的那顆心。”

    有人懂真好。

    於漾突然笑了,笑得狹促,“那你可要幫我。”

    程俊心低一沉,沉聲問道:“真的決定好了嗎?”

    於漾靠著床頭坐了起來,沒有迴答隻是問道:“活體的報告需要多久出結果?”

    程俊下意識脫口問道:“你要做嗎?”

    於漾眸光閃了閃,朝他粲然一笑,“還是做吧,萬一老天爺偏愛我,腫塊說不定是良性的呢!”

    其實,她最近這幾天,就算不熬夜,不想太多事,盡管讓自己保持不悲觀,頭疼也越來越頻繁了。

    提前知道一個結果也好,至少她還能有多餘的時間,還能為季白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程俊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說道:“最快也要一個月的時間。”

    突然想起前段時間,於漾去他上班所在醫院做完核磁共振後,發現腦子裏有腫塊,自己當時就建議她做活體查一下是良性還是惡性的,可是被她拒絕了。

    他還記得她當時笑著跟自己說:謝謝你的好意提醒,不過我不打算做,不知道結果也挺好的,至少我還能每天保持樂觀的心態,那樣也就不會患得患失,也就不會每天想著自己什麽時候會死了。

    於漾小聲呢喃著:一個月的時間,足夠

    了。

    見他突然走神了,於漾扯著嗓子喊道:“嘿,程大醫生,想什麽呢,藥水快滴完了。”

    程俊迴過神,動作輕柔的幫她撥了針,用棉簽壓在針口的位置,沉聲說道:“多按幾分鍾。”

    結果,於漾沒按到一分鍾,就把棉簽丟進垃圾桶,掀開蓋在身上的空調被,就直奔衛生間。

    她都快要憋死了。

    程俊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然後淡定地收拾掛在衣架子上的空瓶子,心裏想著:季白差不多應該也快要迴來了。

    等他收拾完,外邊客廳就傳來開門的聲音,接著季白的身影出現在臥室門口,一見床上沒有於漾的人影,季白朝著程俊就問:“漾漾呢?”

    程俊指了指衛生間的方向。

    下一秒,就聽見裏麵衝水的聲音,接著門就從裏麵打開來,於漾剛剛走出來,季白就直接撲了上去,又是親臉又是摸額頭的,一直緊張兮兮地問:“漾漾你好一點了嗎?漾漾你還難受嗎?”

    看慣了季白在自己麵前囂張跋扈的樣子,一看她對於漾膩歪在意的樣子,程俊就有些受不了了,忍不住就咳嗽了一聲,笑著調侃道:“喂,我說季白大明星,你是不是忘了這房間裏還有另外一個人存在啊?”

    季白瞪了他一眼,雙手叉腰,語氣不善說道:“給你一分鍾,麻溜的滾蛋。”

    利用完就讓他滾,真是不道德。

    程俊忍不住漬漬漬幾聲,“年輕人你太不講武德了。”

    季白隻是朝程俊笑得燦爛,語氣輕柔地說道:“要不要留下來吃晚飯?”

    從來沒見她對自己這麽溫柔說過話,程俊下意識就問:“那你們晚上吃什麽菜?”

    季白晃了晃拳頭,咬牙切齒說道:“請你吃竹筍炒肉。”

    程俊心裏突然咯噔一下,隱隱約約覺得有些滲得慌,下意識的就往門口的位置挪動了幾步。

    然後特別慫的說道:“把說好的出診費給我,我立馬就撤,保證絕對不耽誤你們膩膩歪歪。”

    季白拿過手機,打開微信給他轉賬兩千,然後嫌棄地說道:“趕緊給我消失。”

    程俊看到轉賬,眼睛都直了,這可比他辛辛苦苦做一台手術賺錢多了,笑眯眯說道:“得嘞,再見了您嘞!”

    季白:“……”

    兩個人的對話,硬是也把於漾看得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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