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晉庭見到美盼,就感覺到她有些不對勁,剛剛在電話裏,他就察覺到了她的語氣不太正常,現在一看到她本人,臉色略略透著幾分蒼白,那秀氣的兩條眉毛也微微擰著,他就更是確定了。/4/4061/


    不過這麽一會兒工夫,應該不至於會出什麽事,蘇晉庭思量片刻,試探性地問她:“現在還早,你要不要再去主題公園走一圈?”


    美盼心不在焉地搖頭,隻是說:“我想迴去休息。”


    蘇晉庭就帶著她迴了酒店,誰知道剛一進房間,小丫頭整個人撲上來,他還站在玄關處呢,她就已經圈住了他的脖子,緊緊抱著他。


    “怎麽了?”蘇晉庭伸手就抱住了懷裏的人,將她帶到了沙發上,讓她坐好之後才發現她眼眶都有些紅紅的,他心裏一沉,問:“剛才就覺得你臉色不太好,這才離開你多久?出了什麽事了,告訴我。”


    美盼不是一個可以藏得住心事的人,何況還是黎展明的事,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瞞著蘇晉庭,現在隻覺得自己的心跳還是在快速地跳動著,甚至一路上,不斷地在質問自己——剛剛她掉頭就走,這樣的決定是否正確?


    她難道真的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一見爸爸了麽?


    ………


    “寶貝……”蘇晉庭見她也不說話,若有所思的樣子,似乎很是困擾,他輕歎了一口氣,將她擁入懷裏,低聲說:“在我麵前不需要猶豫什麽,你想說什麽都可以說。”


    他溫熱的嗓音盡在耳邊,美盼終於是感覺到,這個世界上不會隻剩下自己一個人,至少還有蘇晉庭在她的身邊,他不會離開自己,她有任何的事,都可以告訴他。


    這樣的念頭,促使著她的勇氣,她終於開口,“……我見到了爸爸。”


    ………


    這簡單的6個字,信息量是真的太大,饒是蘇晉庭,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不過在他怔忪的瞬間,美盼已經迫不及待地說下去了,“就是剛剛,我見到了爸爸……晉庭,你一直都和我說,爸爸沒有死,我以前可能猶豫著,不確定,但是剛才我真的見到他了,我都懷疑是不是在做夢,可我知道不是,我真的見到他了,隻是我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竟然沒有勇氣上去喊他一聲,可能是連我自己都覺得,想要喊他一聲爸爸,資格已經沒有了。”


    蘇晉庭這下是真的確定了,自己沒有聽錯,美盼也不可能看錯。


    所以,黎展明的確是沒有死這個消息帶給他的震撼並沒有太大,因為他和美盼之前說的那些話,並不是單純的安慰她,而是心裏確實一直都在懷疑,隻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黎展明竟然是躲在了這裏。


    這麽說來,之前那條短信的事,可能真是自己想得太過複雜了一些,十有**,就真是黎展明發的。


    蘇晉庭快速整理了一下思緒,知道美盼現在心裏才是最亂的,她不敢上前相認,是因為什麽,他也知道,可這個心結是始終都要打開的,而且目前,很多事他也沒有親自確認過,隻是黎展明真在這裏,那麽很多事情也都會變得簡單,不管怎麽樣都好,美盼心中都不需要再承認任何的愧疚,而他,也不需要再因為當初讓他離開c市,而背負別的責任。


    “寶寶,其實你不需要這樣想,換一個說法,你能夠看到他還好好的,是不是可以放心一些?”


    這種安慰人的事,蘇晉庭做得不算是多熟練,可美盼心思浮動比較厲害,他不得不絞盡腦汁安慰她:“好了,暫時不要想那麽多,我知道你心裏的想法,黎展明的事,讓我先確定一下,好不好?”


    “……你,怎麽確定?”美盼似乎是有些緊張,“晉庭,我覺得爸爸他之前發匿名的短息給我,隻是為了告訴我,他過得很好,讓我不要去打擾……”


    “傻丫頭,我不會再勉強讓他做什麽。”蘇晉庭揉了揉她的手背,承諾:“放心。嗯?不過有些事,我們總是應該去直麵麵對,你既然都見到他了,難道不想把一些事都說清楚麽?”


    是,她非常想,她甚至想要告訴他,不管你是不是我的親生父親,可你在我的心中,永遠都是無人可以替代的,21年的陪伴和撫養,有些感情,並不是說,血緣的奇妙就可以完全取代,至少她的心中,屬於爸爸的那個角色,還是黎展明。


    這些話,她不需要多說,蘇晉庭一眼就可以從她的眼底深處感受到。


    所以他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讓手下的人立刻調查了一下,這個村子並不大,不過2個小時,就已經有了結果——美盼確實沒有看錯,那個人的確是黎展明。


    “……他應該是2個月之前就已經迴國了,可能是找人幫忙了,我們當時一直都在國外找他,原來他一早就迴來了,迴國之後,他換了號碼,身份證都換了,所以一開始我們也沒有找到關於他的消息,這段時間,他人一直都在這裏,前兩天好像還買了一個自建房,估計是準備在這裏常住了。”


    手下一五一十匯報著剛剛得到的消息,蘇晉庭坐在酒店房間的書房裏,美盼剛剛睡下了,他才讓人進來,男人手指輕敲了一下桌麵,問:“他沒有用過銀行卡裏的錢,拿什麽過日子的?”


    “應該是他的畫。”


    “賣給誰了?”


    “這個還不是很能夠確定,我還沒有來得及去調查這些,不過聽這裏的村名說,他畫畫還是不錯,而且臨摹一些名畫水準很高,好像是有賣給一些網上的商店,每個月也有幾萬的收入。”


    蘇晉庭長眉一挑,點頭,“安排一下,我等下就去見他。”


    “是。”


    蘇晉庭出門之前,特地看過美盼,她睡得還挺沉的,因為是晚上的關係,她半夜也不會輕易醒過來,他讓人在這邊看著,自己直接去了黎展明的住所。


    ………


    ***


    黎展明以前覺得,自己山珍海味習慣了,一輩子都不可能再迴到,粗茶淡飯。


    可能現在這個社會,用這樣的言辭來形容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還是顯得有些誇大其詞了,但很多時候,你卻不能否認一句話——從簡入奢易,從奢入儉難。


    而他現在卻是都做到了。


    以前是秦家的姑爺,再也沒有地位都好,吃喝穿衣都是最高檔的,住的地方也不用擔心刮風下雨還會有問題,現在他住著這個貧窮的村子裏,有時候下暴雨,這個頂層還有可能會漏水,當然前幾天他剛剛修補過房頂,現在也買下了一個自建房,以後再也不用擔心這些。


    這樣的生活,是這麽多年來,他從未想過的,真的過上了,竟隻覺得輕鬆自如。


    有時候人真的應該想到,退一步海闊天空吧?


    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失去了物質上的享受,卻是得到了心靈上的滿足。


    沒有一個男人,會心甘情願去做小白臉,更不可能願意伸手和一個女人要錢,他承受了那麽多的屈辱,也不過就是為了給曾經他以為那是他唯一的女兒一份最安定的生活,現在想來,可笑唐啊。


    黎展明吃完了一個人的晚餐,將碗筷丟進了一旁泛黃的水槽裏,點了一根煙,翹著腿剛抽了兩口,門口忽然響起了一陣動靜聲,這麽晚了,他這裏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麽人過來,本來住在這裏,就很少和這村子裏的人溝通,他話不是很多,偶爾心情好了,在江邊畫畫,會和幾個經常過去看他畫畫的中年婦女交談幾句。


    他夾著煙,站起身來,剛走到那扇用力一拉,還會晃的門前,果然是聽到了有人在敲門。


    黎展明蹙眉,想了想,問:“是誰?”


    外麵一時沒什麽聲音,不過片刻,敲門聲又來了,比起剛剛,這次似乎是更大力了一些。


    黎展明想著,其實開不開門也無所謂,不開門,估計外麵的人也進的來,他這麽疑神疑鬼的,也沒什麽必要,當下將煙含在了嘴裏,就直接開了門。


    可他真是沒有想到,外麵站著的人,竟然是蘇晉庭。


    心頭咯噔一下,臉上的表情明顯是閃過局促不安,其實黎展明心裏還是忌憚蘇晉庭的,之前和他交涉不多,可每一次都是被他控製得死死的,他擰著門把手,一時沒有反應。


    蘇晉庭看了他一眼,男人雙手適閑插在身上那條休閑褲的口袋裏,他腿長人高,站在門口,周身的氣場和這個房子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是出去談一談,還是進去裏麵?”他率先開口,和黎展明之間,根本就不需要客套什麽,直接切入正題對誰都好,“既然知道你在這裏,有些話總是要說清楚的,黎先生,給我一點時間就可以,我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事。”


    蘇晉庭身段已是放低了不少,這當然也是因為美盼的關係,就他個人而言,他當然不可能會欣賞黎展明這樣的人,可他始終都給了自己的妻子,21年的父愛。


    黎展明亦是好麵子的人,那屋裏麵,蘇晉庭進去會怎麽想?就算自己已是如此的狼狽,他也不想讓蘇晉庭看到,走出來就順手關上了那扇門,低聲說:“找個地方吧。”


    蘇晉庭也願意這樣,點點頭,轉身就走在前麵。


    黎展明看著那挺拔的背影在路燈下,拉的老長,心裏難免是有些懊惱——不到2個月的時間,他已經把所有的身份都給換了,他竟然還能找到?


    這難不成是注定的?


    還是因為……他那天頭腦一熱,發的那條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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