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晉庭最是見不得秦媛用這種頤指氣使的口吻對美盼,本來就陰沉的俊容,這會兒已完全是麵若寒霜,他感覺到美盼剛剛配合著不動的手,又開始掙紮起來,心裏的不悅,絲毫不掩蓋,完全展露在那精致的五官上。/25/25110/


    男人雖是有著幾分倦容,卻越發的陰沉駭人,他將美盼往自己的身後一拉,看向秦媛,“你也會說生死不明,何必對著一個孩子撒氣?如果他不是想要離開c市,我蘇晉庭怕是有翻天的本事,也不可能順利讓他離開。”


    秦媛麵色一變。


    蘇晉庭挑起眉頭,有些話,他或許不好和美盼說,但不代表不能和秦媛說,不能側麵讓美盼明白一點什麽。


    “秦家,這麽有地位的豪門世家,留住一個人,能有多難?心涼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要能夠把這個富麗堂皇的家,當成是自己的家,你認為還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麵?”


    秦媛被蘇晉庭幾句話打得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還是惱羞成怒,“蘇晉庭,你什麽意思?推卸責任是不是?展明就是你讓他離開c市的,你現在倒是會怪我們秦家不好好待他了?哈,真是笑掉大牙!我們秦家沒有好好待他?這些年來,他哪裏來的風光無限?”狠狠剜了一眼那個被蘇晉庭保護的極好的美盼,更是怒火中燒,“秦家,不過就是養了一頭頭的白眼狼!”


    美盼有些受不住,秦媛罵自己是白眼狼就算了,她也不是第一次聽到了,早就已經麻木了,但是現在爸爸生死未仆,她卻還要這樣,她沒有忍住,甩不開蘇晉庭的手,也側身上前,壓抑著嗓子,低聲反駁,“媽,能別這樣說爸嗎?”


    “我說一句怎麽了?不是白眼狼是什麽?我們秦家就是養了……”


    “夠了!”


    秦齊林痛心疾首的打斷了秦媛的話,不勝其煩,“不要再說了,我讓他們迴來不是讓你們吵架的,有什麽話不能坐下來好好說?都是一家人……”


    那最後5個字,竟是包含著說不盡的滄桑和懊悔。


    隻是這樣的感覺,大概也就蘇晉庭能夠體會出來,他看了一眼秦齊林,薄唇微微一勾,要問他心裏是如何想的——就是不會有同情。


    人這一輩子,都是種什麽因,得什麽果。


    你今天得到了什麽,那就是你曾經種了什麽。


    秦媛一副鬱結未舒的樣子,不過倒也沒有再多說什麽,多少還是忌憚著秦齊林幾分,美盼這個時候上前,問秦媛,“媽,報紙在哪裏?我想看一看。”


    秦媛哼了一聲,沒出聲,邊上的傭人及時救場,馬上就拿過了一旁的報紙,遞給了美盼。


    美盼拿著報紙看了看,雖然知道上麵的言辭頗為偏激,而且也並非一定是事實,可光是看著照片上的公文袋和那雙鞋子,她的心就揪著難受。


    蘇晉庭見狀,伸手就拿過了報紙,在她耳邊低聲說:“不需要關注這些。”


    她蠕動唇瓣,似乎是想要說什麽,隻是秦齊林快她一步開口,對蘇晉庭說:“你方便和我上來一趟麽?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蘇晉庭將報紙重新交給了傭人,蹙眉吩咐,“把這些都收了。”


    傭人自然不敢有異議,點頭,很快就去收拾了,蘇晉庭這邊剛要和秦齊林,秦媛見傭人那狗腿的樣子,冷嘲熱諷,“都快忘記誰給你們的工資了吧?一個個都不知道誰才是主子麽?嗬,就算是把報紙都收掉又能如何?輿論在,這事情就沒有沒完。到時候會有更難聽的出來,美盼,你覺得很可惜吧?當初那麽努力要換的專業,結果攤上了一個男人,這學期是上學都不得太平。”


    美盼臉色難看,蘇晉庭陰測測的眸子停在秦媛的臉上,秦媛正好抬起頭來,接觸到了男人的視線,脊背一涼,這男人的瞳仁深處,像是藏著一頭野獸,就要衝出來撕碎自己,她咽了咽唾液,卻還是覺得自己沒有說錯,勉強站著和他對視。


    結果蘇晉庭也不過就是輕飄飄的一句話,“輿論是人為掌控的,你管好你自己的嘴,我能夠管好整個c市人的嘴。”


    一句話,霸氣側漏。


    秦媛看著他那種淡然沉穩的模樣,一時竟是無言以對。


    等到秦齊林和蘇晉庭上了樓之後,秦媛才看著美盼,似乎還想要再說幾句,美盼忍無可忍,在她前麵開口,“媽,當是我求你了,其實我寧可不要見到你的臉,之前我在電話裏聽到你說爸爸出事了,我都可以感覺到你是真的在擔心我爸,但是我見到了你,你總是忍不住句句針對我,連正經事都可以拋之腦後,我經常在想,到底為什麽?我是你生的麽?”


    最後那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兩個人都是一愣。


    秦媛沒有來得及說什麽,美盼卻像是一下子被自己的話給觸到了什麽,其實這樣的問題,以前她惱怒不行的時候,也會反問秦媛,我還是你親生的麽?


    隻是這一次,她竟沒由來,隻覺得驚慌。


    她深吸了一口氣,甩掉了腦海裏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轉身就朝著樓梯口跑去。


    秦媛見美盼也上了樓,裝修考究的客廳裏,隻剩下了她一個人,站在頭頂那奢侈的水晶燈下,女人身側的雙手卻是不由捏緊——


    是啊,為什麽見到你就這樣忍不住針鋒相對?


    因為你不是我自己生的,秦美盼,你不是我的女兒,我看著你的時候,就像是在看著一個笑話,卻又無能為力擺脫掉你帶給我的羞恥,我有時候覺得,你就是老天爺派來懲罰我的,一定是我上輩子造孽深重,這輩子才要這樣活著。


    黎展明……


    你以為你活得有多壓抑痛苦?


    我卻是比你痛苦一萬倍。


    ***


    樓上書房。


    蘇晉庭一進去,秦齊林就從抽屜裏拿出了一份文件夾,送到了他麵前,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就說:“這是我要給你的東西。”


    蘇晉庭並沒有結果,大概以自己的直覺,也可以猜出來,那裏麵是什麽東西。


    他看著秦齊林,搖頭,嗤笑,“我不需要秦氏的股份。”


    “這是我欠你的。”


    秦齊林語氣低沉,最近事比較多,秦媛又不小心捅了個簍子,之前不讓她觸碰的一個項目,偏偏要做,現在被有心人的皮包公司給套住,目前這個難關不能度過,秦氏會元氣大傷。但是他不是在這個時候故意給蘇晉庭股份,隻是因為這件事,突然就讓他明白,其實很多時候,成敗大概就是一線之差,自己這一輩子處心積慮建立起來的事業,沒準就讓秦媛一眨眼給敗光,她終究還不是經商的料,之前總是在兩個孩子中間權衡著,多少還是對秦媛的母親抱著一絲愧疚,也總是認為秦媛這一輩子已是有太多的得不到,隻是想著要把公司留給她,是理所當然。


    至於蘇晉庭……


    他承認自己就是一個自私的小人,那時候是真以為他不知道他其實就是自己的兒子……


    秦齊林想到這裏,不禁苦笑,調轉話鋒問蘇晉庭,“你一直都知道我是你的……親生父親,你應該很恨我,為什麽當初你會心甘情願來這裏?我知道你手中握著的資金,不會比整個秦氏少,你已經擁有了成功,可你現在又不要秦氏。”


    蘇晉庭雙手緩緩插入西褲口袋,長腿勾了一旁的凳子,側身坐下來,靜默了幾秒才開口,“其實你應該慶幸,當年你在我身上造孽了,卻在另一個孩子身上,勉強彌補了。”


    秦齊林也是個聰明人,當然能夠聽得出來,這所謂的另一個孩子,就是美盼。


    他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他聯想著前因後果,也知道了,蘇晉庭是衝著美盼來的。


    “你早就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


    對於美盼的身世,秦齊林知道的也許還不如秦媛和黎展明的多,當年隻是因為秦媛不能生育,那時候黎展明和她的婚姻關係不是像現在這樣連粉飾太平都不能,其實年輕的時候,他們也是相愛過。


    所以秦媛不能生育,他們夫妻就商量著找人代孕。


    這件事情,一開始秦齊林是反對的,畢竟黎展明對於他來說,也不算是秦家的人,一個入贅上門的女婿,再找一個外麵的女人來代孕,說來說去,這個血脈始終都不是秦家的,那時候他雖然不是年輕氣盛,不過心態沒有現在這樣平和。


    隻是當時他們兩夫妻都已經決定的事,他也沒有辦法力挽狂瀾,但是這事,他的確是沒有深入了解過什麽,當然也知道自己的女兒是個什麽性子的人,當初她護黎展明護得很緊,肯定也不會找什麽亂七八糟得女人。


    後來孩子是帶來了,她終於還是後悔。


    帶著一個別的女人生的孩子,一個心胸本來就不夠寬的女人,能給多少母愛?


    美盼長大了之後,越發亭亭玉立,卻是和她的五官有很大的區別,人家都說了,養著女兒也會隨著自己的外貌有所變化,她可能從小帶的就少,孩子小時候,她嫌吵嫌鬧,不耐煩,不帶,看著黎展明對女兒那般的疼愛,兩人感情有了很大的分歧,慢慢的,爭吵越來越多,都是圍著美盼而來。


    所以那幾年,秦齊林對美盼的關心也很少,畢竟不是自己的血脈,人其實都是自私的動物。


    後來他是年紀大了,也慢慢看開了,雖是自私的動物,卻也是感情的動物。


    不過這麽多年來,秦媛雖是嘴毒,但至少在物質上,她也沒有多少虧待過美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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