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抵達砬子溝的當天下午,我吃了一點兒中午飯之後,就抽空去看望了一眼小弟的丈人、丈母娘了。其實,他們二老的家也是我從小就愛去玩兒的地方。我知道,他們夫婦倆都是從蘭州市下放返鄉的醫生和護士。鄭阿姨是蘭州市人,姨父是本地人。當初他們是抱著在哈爾濱市裏落戶的想法迴東北老家來的。但是,在夫妻倆的工作關係未能落實在哈爾濱市裏的境遇下,他們卻選擇了返迴家鄉(姨父的家鄉)砬子溝任“赤腳醫生”了。

    而在長期以來的行醫中(扔下姨父的表現不提),村子裏的人都知道,鄭阿姨的打針醫術和為人處事的親和力,都是有口皆碑的好。幾十年來,她的足跡遍布了三個自然村的每一個角落,算得上是一位無名英雄了。

    我認識她(們)還是在很久以前,也就是說,那還是在我的母親年輕的時候,常常麻煩她給她瞧病、打針。一來二去,我就是趁著去請鄭阿姨來我家的機會,在她們那裏玩兒一會兒,玩兒一會兒的。

    我記得,她的家裏的衛生環境一直是全村子裏最整潔、最井井有條的(一個人家)。而且,最能夠記錄他們夫妻倆工作、生活閱曆的照片擺滿了幾大像鏡子框裏麵。我一去時,就瞻仰一遍(甚至幾遍)所有的照片裏的“真人兒”。我真的把鄭阿姨的家當成了我個人的“展覽館”來欣賞和參觀了。

    長大以後,使我沒有想到的是,她(們)(已經翻蓋成擁有四間大瓦房)的家,竟然成了我小弟的歸宿“第二”了。

    當然,小弟、小弟妹的這樁婚事,也是我親愛的媽媽生前的傑作。

    本來,在當初,是媽媽同意想娶蓉蓉當兒媳婦的,所以,她便托媒人做了最大的努力,才爭取到的蓉蓉做成了她的兒媳婦的;最後,也是緣分讓他們倆走到了一起。

    婚後,小夫妻倆沒有“紅過臉兒”不說,小弟妹也從來沒有跟公婆有過一絲一毫的“暴言兒”,她真正繼承了她母親的“基因”,孝心、愛心融於一身。這就是我今日在我的父母雙亡以後,我來看望小弟妹父母的一個重要的原因。

    當我走進寬敞明亮的四間大瓦房的屋內時,已經是68歲的鄭阿姨笑容可掬地接待了我,她說:“小草,你來了,快坐。”我不辱使命地坐在了鄭阿姨家的炕沿兒上了。接著,鄭阿姨說:“你就差一天沒有見到你父親的活氣兒。”我點頭。她瞧著我,頓了一會兒,又說:“不過,你也別後悔,你離家遠,也是沒有料到的事情。”

    我說:“是啊,他臨死,還報複我一把,給我留下了一個‘想起他來就流眼淚’的後遺症,這也會讓我揪心一輩子的。”

    鄭阿姨說:“小草,你別那麽想了,隨著時間的推移,你會忘記的,說起來,你爸還誇獎你對他好哩!小草,我勸你一句話,你迴去以後,千萬不要在想念你的父親了,他這樣的臥床僅有一星期的功夫就死去了,是他的福,也是你們的幸運呢!你的媽媽伺候你的奶奶一年多,差點兒把你媽的命給搭上,再說,你父親也已經是村子裏的老壽星了呀!他沒有學習你的奶奶癱在炕上,就是成全你們了。”

    她說著話時,還順手給我倒了一杯水遞到了我的手上。我接過水之後,點頭表示感謝她的款待,並且同意她說出的勸解的話是對的。

    我這時候忽然想起姨父不在的事情了,便問:“姨父呢?我咋沒有在我大弟的家裏見到他?”鄭阿姨說:“你姨夫聽說你爸死了,他上一股火,就病倒了,正在隔壁躺著睡覺呢。”我說:“原來是這樣。”

    我想:“我不會打擾他了,不過,我還真是來對了,我拿來的這麽一點兒薄禮物就算給姨父當補品了吧!也算我替我的父母謝罪了。”於是,我說:“我爸生前不慎燃著了小弟家的廂房及全部的電器、行李、糧食什麽的,多虧寄宿在您們家裏了,這也許是讓我姨夫上火生病的原因吧?”鄭阿姨說:“也不全是,他的年齡也大了,我的四個孩子中,蓉蓉還不算是讓我最操心的一個,其實,我們最惦記的一個孩子是我們的小兒子,他今年二十四歲了,也該訂親了,就是一直沒有合適的(對象),所以耽擱了。”

    我說:“鄭阿姨,您就告訴姨父別惦記他了,象您們這麽好的人家,一定會有美麗的千金相中您們的小兒子的。”

    她點了點頭,笑了。

    鄭阿姨此時把她的眼鏡用手正了一下問:“聽說你兒子的婚禮跟你爸的過世、趕到一天頭上了?”

    我說:“也不是。其實我兒子是今年五月二日‘領證’後的第五天就算結婚了,隻是在六月二日晚間,他的單位為他補辦了一個婚禮儀式而已。”

    鄭阿姨說:“啊!(她又問:)孩子談朋友還算順利吧?”

    我說:“我去北京的目的,就是為了他的婚姻總是談不成功,而去的他的身邊的,一年間,我雖然沒有幫上他的大忙,卻能讓他每周帶領女朋友迴家吃一頓飯,拿一些衣服換洗一下,結果,對象才算是落實了,我也去了一塊兒心病。”

    鄭阿姨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該著他的姥姥姥爺看不著外孫子媳婦的麵兒啊!你在老家時,孩子定親不成,他們‘走’了,人家的婚事就成;是命。”

    我聽了鄭阿姨的這句話,眼淚又要掉下來了,我怕在別人家裏哭哭啼啼的不好,我揚了揚頭說:“鄭阿姨,您多保重,我該走了,我們以後再見吧!”

    她說:“你還沒有再喝一杯水呢!咋要走?”我說:“我來好一會兒了,時間太長了,姐姐會找我的。”

    之後,我又隔著窗子看了一眼躺在另一間屋子裏的姨父,隻見他正在睡覺呢!在我剛要跨出鄭阿姨家的房門時,我突然想迴眸一眼她和姨父年輕時候的照片時,結果,沒有見著,可能是被新裝修的牆櫃、書櫃給取代了吧?……

    告別了鄭阿姨過後,我迴到了大弟的家裏了。正好,大弟、姐姐、我、小弟等又去了一趟“停放”我父親的小屋。由於人多(每一個人拜祭一次,大弟都要跪下來給人家嗑一個頭),而我得一個個地打招唿,就再沒有放聲地大哭過,隻是默默地一邊流淚、一邊瞅見父親的遺體躺在了離地皮半尺高的木板(也叫拍子)上(不管誰拜祭他,他都一動不動地“定格”在了那裏),而在他旁邊的不遠處,撂著一口棺材罩,棺材頭中間寫著:“先父xxx”,兩邊寫著:“在人間已積德 到天堂裏去行善”的挽聯。這樣的場麵,對他的親人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甚至在他生前對他有偏見的大兒媳也披麻戴孝地哭個不停了,也許她是在懺悔,也許她是想免罪呢?人們不得而知。

    這當口,在眾多的給父親吊唁的人群中,我最先認出了父親繼父的孫子王廣義大哥(今年60多歲了),他哭得最真、拜祭的時間也最長,他是父親生前常常向我提起過的一個好人(父親說他常給他買燒酒喝)。然後,我還認出了父親生前的同仁——郝大隊長,他是現任某園林場的總經理,是司機小董開車送他來的。

    我一見到他,就想起了父親當年在世時,跟他在一起工作過的那一段日子了。

    我想:“當年,郝大隊長是村子裏出了名的好幹部,省、地、縣、公社都要求讓他去‘發言’,這樣,他找到了我,讓我給他寫一份‘發言材料’。由於我當時正著急複習考大學,所以,想拒絕他,不給他寫。後來,我遭到了父親的斥責之後,我寫了。他講了之後(由於他的事跡突出),‘一炮走紅’,接著,引來了黑龍江人民廣播電台的記者親自采訪他的先進事跡;很快,他被省園林一家分廠調了去,現在,已經是國家公務員的他,不忘記父親的栽培,令我感動。

    我覺得,我自己雖然沒有給父親‘蒸什麽包子?露什麽粉?’而且,還扔給砬子溝人一筆‘考大學不能報高的’教訓之外,就剩下我心中永恆的一條信念了:‘要讓父母省一顆心,自己不能活的太爛’。這就是我後來遇到‘丈夫不隨心和家庭的困苦’的時候,我能夠挺過來的原因。”(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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