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發出啪啪啪的清響,明月高懸,夜風捲動樹葉,周圍卻又顯得那般寂靜。


    柳三郎一直望著慕嫿,等候她的答案。


    他臉上看不出任何緊張焦急,一如往日沉穩,經歷今日連番變故,他並沒有因為失算而懊悔太久,反倒擊起他更強的報復心。


    其實本意上他也有讓皇上懲戒程門的心思,甚至有計劃讓自己稍微狼狽一點。


    然而他沒想到在慕嫿麵前,他是個隻能添亂的人。


    別人能不能忍,他不知道,橫豎他忍不了。


    哪怕放棄一些東西,他也要去京城捉出幕後主使,讓慕嫿明白,他有保護她的能力。


    慕嫿一直沉默,柳三郎緊張幾分,手心全是冷汗,許是科舉放榜時,他都不會有如此緊張的心情了。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必然高懸在榜首,然而卻不知慕嫿的答案。


    慕嫿不可能在宛城或是鄉間過一輩子,無論她願意還是不願意,她總會名揚天下,出入勛貴朝臣府邸。


    慕嫿狐疑的問道:「讓我同你一起去京城?請我做你的侍衛?」


    柳三郎千算萬算,想過慕嫿會拒絕,但是絕對想不到慕嫿這種答案。


    仔細想一想也不意外,慕嫿說是要做女孩子,說是要嫁人,但是她好似天生少了女孩子那份對男女之情的敏感。


    她對他,對陳四郎,對夏七,以及所有宛城少年都是一樣的,唯一的區別就是更親近他一點。


    慕雲是她二哥,比他們更占優勢,然二哥這個身份,慕雲不想辦法解決的話,會是他一生的拖累。


    柳三郎緩緩抬起手臂,指尖碰觸慕嫿眉心的位置,輕輕點了一下,「我不需要女侍衛,侍衛辛苦,且危險。」


    他捨不得慕嫿。


    慕嫿感到他指尖的溫度,莫名心跳露了半拍,除了慕雲外,她沒同任何男子這般親近過,前世她雖是同袍澤兄弟勾肩搭背,但是她知道那是兄弟之間的默契,此時有點不一樣,他的手指好似帶著一點點別樣的情愫。


    這份認知,令慕嫿有幾分懼怕,又有點興奮。


    這是她前世沒有體驗過的。


    「同我一起迴京?」柳三郎再一次問道。


    聲音磁性頗為撩人,然慕嫿卻迴道:「三郎以為我迴不去京城?為何要同你一起迴去?!就算當今天子是你伯父兼師傅,又如何?」


    她從未指望過別人幫忙,或是去抱誰的大腿。


    倘若她有那麽一絲絲的依靠別人的念頭,在慢慢身上清醒後,會被慢慢身處的處境給嚇死的。


    她會想盡辦法,厚著臉皮向陳四郎道歉,討好柳三郎,甚至會用盡心思照顧慕雲。


    矜持點的女孩子會在他們之中選一個。


    慕嫿笑了起來,方才他們之間似有似無的曖昧被她清脆自信的笑聲吹散。


    她是不會同他一起迴京了。


    柳三郎貪戀般看著慕嫿,她的笑容一如既往明媚,幹淨。


    他緩緩支撐起身體,走到火堆旁邊,隨意撿起一根柴木扔進火裏。


    火光猛然燃燒得更旺,照亮他的臉龐。


    「我在京城等你!」


    「嗯?」


    慕嫿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柳三郎側麵對著她,光看側臉,他也好看,五官更顯深邃,「京城太亂了,太後娘娘壽宴之前,我不會去了。」


    柳三郎進京後,京城這潭水怕是會更加混亂。


    他攜怒氣入京,皇上和魏王總要補償他,柳三郎如同方才爆炸的鐵丸子一般,非得在朝廷上炸出一個坑,不少的官員因此牽連進去。


    柳三郎扯了扯嘴角。


    「你不相信我的話?」


    慕嫿聲音拔高了幾分。


    柳三郎恢復以往的君子風度,「我相信你說的話。」


    可他語氣中疼哄,敷衍的意思是怎麽迴事?


    還是方才的柳三郎可愛一點,此時坐在火堆旁,安靜美好的君子柳三郎令她反而有點頹敗的感覺。


    「那群逆鱗衛是不是獵不到野物,不敢迴來了。」


    慕嫿打破寂靜的僵局,柳三郎抬頭仰望夜空,判斷時辰,還不到子時,看來他昏迷的時間不算太長。


    璀璨的星辰閃爍明亮,一如慕嫿的眼眸。


    「他們是皇上的人,除了保護皇上之外,他們更懂得何時該出現,何時該隱匿起來不讓皇上察覺到他們。」


    畢竟柳三郎是在逆鱗衛眼前拋卻生死去救慕嫿的,雖然慕嫿有足夠能力自救,但是逆鱗衛比慕嫿這個女孩子更明白,他醒來後,第一眼想見誰。


    他們躲得遠一點,隻是不想破壞他的好事,然而他們怕是想不到,慕嫿……是這樣的女孩子啊。


    柳三郎輕聲喃嚀:「希望他們躲得足夠遠,沒有看到,否則……」


    他一定會被皇上『嘲笑』的。


    「就算他們看到了也沒什麽。」慕嫿手撐著下顎,迴道:「我們又沒做什麽事,沒說犯禁的話。」


    「……」


    柳三郎默默嘆息一聲。


    「怎麽讓他們出現?」慕嫿好奇的問道,「早知道他們隻是躲起來,該我去獵殺野物的,太耽擱時間了。」


    「柳三郎,你是不是也餓了,渴了?」


    「嗯。」


    柳三郎在慕嫿目光下,不由得點頭承認自己餓了。


    她這般遲鈍,意味著還沒有人真正敲開占據她的芳心,他還有機會的。


    衣裙因為奔跑翻滾而淩亂,她身上披了一件外袍,慕嫿抱著膝蓋坐在石頭上,略顯嬌小。


    柳三郎知道她有多麽堅強,不,應該是強悍,倘若在此時他們再遇見黑衣刺客,他許是會被殺死,慕嫿絕對不會。


    「你手傷了?」


    柳三郎本想做君子,不去看慕嫿暴露的胳膊,轉移視線時,卻看到慕嫿手腕處的劃傷,那不是樹木刮出來的,明顯是尖銳的東西劃傷,她還沒有上藥!


    慕嫿順著柳三郎的目光看去,「你說這道傷口?過兩日就會好的。」


    一點點小傷,連小傷都算不上,不值得大驚小怪。


    「誰傷得你?」柳三郎漫不經心般問道。


    「應該算是木夫人,她為保護三小姐,搶我手中的步搖時,在我手腕上劃了一道口子。」


    慕嫿如實的說道,「你知道嗎?我今日打了永安侯夫人耳光,還差一點劃花三小姐臉。」


    ps為嫿嫿稍低的情商求月票,她唯一的缺點是不解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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