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之緊緊地攥著被子,手指泛白。早知道要麵對這種情況,她就不醒了。她還沒和容姒說她有多難受才撐過來。容姒不願意聽她說,還要和她分手。


    她還以為醒過來,容姒會哄她陪她,會摸摸她的頭。她能和容姒撒嬌,說自己的意誌力多麽頑強。她多麽厲害,容姒為什麽不看看她。


    怎麽醒過來,比利劍穿透身體還疼。


    之前她看劇本,劇本常說痛徹骨髓。要怎麽才能痛到骨頭裏。程錦之覺得自己的唿吸有點吃力,她的五官快擰到一起。容姒,我都可以裝作沒聽到,你就不能配合我嗎?


    程錦之不知道容姒有沒有聽到,容姒沒有迴頭看她,隻是拉開門走掉了。容姒走後,苟羽便進來了。苟羽看著程錦之,尖叫了起來,瞳孔也隨之睜大。“程錦之,你流血了。怎麽流得跟灌湯包似的?”


    程錦之吃痛喊了一聲,捂住了胸口。“你喊什麽,痛的是我。”


    “我去叫叔叔阿姨。”


    “你要嚇死我爸媽嗎?叫醫生……”這都什麽跟什麽,受重傷,被甩了,還要和豬一較高下的朋友說話。


    程錦之話音剛落,程父程母便進來了。他們看上去很狼狽,程錦之從來沒有見過他們這個樣子。即便是自家破產,父母也沒有這樣狼狽。一看到父母,程錦之再也忍不住了。父母抱住了程錦之,囫圇不清地說著話。“你沒事就好,你嚇死我和你媽了……”


    “女兒你沒事就好……”母親的眼淚一直往下淌。


    “姒兒知道嗎?苟羽你去告訴……”


    “她和我分手了。”聽到這個名字,程錦之開始變得狂躁起來。傷口裂開了,程錦之捂著流血不止的胸口。“她要和我分手。”


    程父程母連忙抱住程錦之。“錦之,你別動……傷口裂開了……”


    “她不要我了。”程錦之在父母的懷裏掙紮著,大概是傷口太疼了。她吸了幾口氣,抽噎了起來。她脆弱的一麵,隻敢暴|露在父母麵前。在對方麵前,多麽不值一提。


    容姒這個名字,現在就像一根尖銳的鋼釘。


    錦之,我們分手吧。


    紮進了她的心裏。


    程錦之整個人變得異常狂躁,她揪著自己的傷口,難受地哭喊。


    “錦之……”父母緊緊抱著程錦之,他們有些手足無措,似乎第一次麵對女兒這種情況。


    “我要毀掉她。”


    “媽媽,爸爸,你們幫我,我恨她。”程錦之的眼淚決堤了,她不停地抽噎。“爸爸,媽媽,我好疼……”


    程父程母的眼淚也像斷了線的珠子,兩聲“爸爸媽媽”喚起了他們心中最原始的疼痛。女兒有多久沒有和他們說起痛苦了,上一次還是和奶奶練舞,和他們哭鬧小腿抽筋。


    “爸爸媽媽會幫你,我們會毀掉容姒。明天,不,等下,爸爸媽媽就處理她。”


    程錦之揪著程父程母的衣服,這才稍稍鎮定下來。她哽噎著,床上所有的東西都被她掃到了地上。長發淩亂,極其狼狽地窩在母親的懷裏。


    “錦之,你別痛了,媽媽一定會幫你。”程母摟著程錦之,她的手輕輕地拍著程錦之的肩膀,安撫地說道。程母低著頭,眼淚又掉了下來。她看著程錦之慘白的臉色,心上就像被剜了一塊肉。


    程錦之嘴唇顫抖,她縮了縮腦袋。“怎麽會這麽疼……”


    “舍不得。”程錦之的聲音很小。


    醫生趕來,給程錦之打了鎮定劑,又給程錦之包紮了傷口。“是藥物的副作用,先生,夫人你們別擔心。程小姐的傷口沒有什麽大礙。”


    程錦之的意識有些昏沉了,她感覺到父母。母親溫暖的手,在幫她理額前的頭發。“媽……”


    “媽媽在。”程母握緊了程錦之的手。


    “我恨她。我舍不得。”程錦之眼眶裏還含著眼淚,她眨了眨眼睛,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了下來。


    在容姒狠心拋下她的時候,她一瞬間就想到了毀滅。她要毀掉容姒。容姒就是吃定了她,她認定了自己的心軟。


    “我的傻女兒。”程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掉了下來。“我們同意你和她,就是不想讓你受委屈。你要心疼死我們嗎?”


    “我讓你們擔心了。”程錦之的臉貼在了程母的手背上。情緒反常的鎮定,她閉上了眼睛,慢慢接受著意識的昏厥。


    再醒來是在晚上,病房有些昏暗。父母年紀大了,還坐在凳子上守著她。程錦之一動,他們就站了起來。他們幫程錦之翻了翻身。“身上還疼嗎?要喝水嗎?”


    “老師呢?”程錦之的聲音有些沙啞。


    “吳譯老師已經好多了,他傷得沒有你重。”程父說道:“白天他還來看你了,不讓我們喊醒你。”


    “是我出問題了。”


    “不關你的事,是道具組的問題。”程母說道:“我們會向他們追究法律責任的。”


    程錦之抿了一口水,打濕了一下嘴唇。“官司打下來,《錦衣衛》就上映不了了。”


    “那不關我們的事情,他們把你弄成這樣,就要付出怠工的代價。”程父說道:“要不是吳譯老師負了傷,又是奶奶的老朋友,我們也不會這麽輕易讓他來見你。”


    父母一向寵愛自己,自己受了傷,自然會殃及很多人。果然,到頭來她隻有父母。隻有父母會給她無條件的包容與寵愛。


    “爸,拍這部戲,我差點沒命。如果還被雪藏,不能放出來,我就白挨了這一遭。”


    “你爸是氣話。我們不會浪費你的心血的。”程母摸了摸程錦之的長發。


    程錦之在醫院修養了一個多月,長這麽大,父母還沒有陪她這麽久過。父母像是約定好了一樣,要給她和睦的家庭環境。父母營造出來了氣氛,就和小時候一樣。


    苟羽和夏柚在她麵前也不再提起容姒,仿佛從來沒有過這個人。程錦之的傷口恢複得很快,連當初的手術醫生都說她的求生意識很強。程錦之手術成功的當天,dc便發了微博,公司也隨後宣布程錦之靜養的消息。這幾年來,還沒有爆出過一線明星拍戲負傷的消息。大量的粉絲聲討了劇組。不關注娛樂八卦的,也知道程錦之在拍攝《錦衣衛》時負重傷。


    出院那天,程錦之提出要迴自己的別墅。程父程母可不敢讓她迴自己的別墅。上次她讓dc把她的手機給她,還沒出半個小時,她便被手機甩在了牆壁上。屏幕碎掉了,停留的頁麵是一則微博熱搜。


    那天容姒抓狂,撞壞攝像機的視頻還在網上流傳。這也被容姒和程錦之的cp粉拿來宣傳。宣傳上了熱搜,和程錦之沾邊的東西都能上熱搜。何況是有粉絲基礎的cp。


    程錦之以為自己鎮定了很多,她打開哪裏哪裏便有容姒。微博更是和容姒掛上了鉤。她不要和容姒扯上任何關係,她甚至打開微博的發送界麵。要說出“她和容姒沒有任何關係”這種掩耳盜鈴的話。dc不在她身邊,沒有人能阻攔她。然而她隻是輸入兩個“我和”,鍵盤便自動彈出了“姒兒”,緊跟的還有“容姒”。


    這仿佛觸動了她的神經,在父母驚詫的目光中,她將手機甩到牆壁上。


    難受的時候,連輸入法都要欺負你。


    什麽全世界隻有一個程錦之,騙子。以往的情話,現在就像是穿腸的利劍,讓程錦之日日不得安眠。她再也不要見到容姒,再也不要聽到容姒,再也不要原諒……容姒。


    家裏的東西都是嶄新,連家具都換了一套。父母生怕勾起她什麽迴憶。等她迴了家,傷勢漸漸複原,父母便開始忙起了工作。公司的事情很多,要靠父母周轉。身上複原了,心裏的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程錦之時常坐在沙發上,走神一上午,或者一下午。


    從心底裏拿走一個人,這對於程錦之並不難。她會好的,或許她明天就好了,下一刻就好了。可是等待複原的過程,讓程錦之覺得有些遙遙無期。


    “迴去拍戲?”程父擰了一下眉頭。


    “不行。”程母說道:“我們老了,你要是再來一次,我們一家三口就在下麵見吧。”


    程母的神情非常哀傷,一點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我們現在不要你拍戲,也不要去公司。你隻要在家裏,能夠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的陪著我們。我們這輩子隻有這一個心願了。”


    程父程母都是這個意思。然而哪有拗得過孩子的父母。他們見程錦之時常發呆,總覺得這不是辦法。他們不希望程錦之患上什麽抑鬱症。


    時隔一年,程錦之又重迴了《錦衣衛》劇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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