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舅舅,”深夜裏,悅菱一個人蜷縮在被子裏,抱著春卷小姐給柳清葉打電話,“為什麽被男人吻了,身上就會留下痕跡呢?”


    “毛細血管破裂導致皮下出血啊。”柳清葉的迴答很專業,“怎麽了?”他仿佛在電話那邊偷笑,“雖然小別勝新婚,但是可別太激烈了哦,小心肚子裏的小家夥鬧情緒。”


    電話那頭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悅菱才開口:“那麽,這個痕跡什麽時候可以消失呢?”


    “三五天就能吧,也要看個人體質了。”


    “不能洗掉嗎?或者把下麵的血放掉?”悅菱問。


    “你想幹什麽?”她奇奇怪怪地想法嚇了他一跳,“你們怎麽了?”他察覺到了她的異樣,“發生什麽事了,我不是聽說你現在已經安全迴來了嗎?”


    “沒什麽。”悅菱說。


    隔了一會,電話裏卻似乎傳來了隱忍的抽泣聲。


    柳清葉剛剛心頭緊著,提了口氣,那邊的悅菱卻已經哭出了聲:“醫生舅舅,我被其他男人吻了,身上全都是這個痕跡,怎麽辦啊……”


    柳清葉心裏咯噔了一下:“除了吻,還有沒有別的……”


    “沒有。”悅菱抹著淚。


    “那就好,”柳清葉鬆口氣,“哎,顏墨是這種脾氣了,你也知道的,他越是在乎的,越是放不下。你給他解釋一下,賣下可憐,他就算臉上給你擺譜,心裏也早就原諒你了。”


    “我已經求過他留下了。”她哭著,很傷心,剛才,她那麽求他,他還是走了。這是從前都不可能發生的事,以往,他都是趕也趕不走的。


    “那你再去找找他呢?”柳清葉也很無奈,對於瑜顏墨的性格,他是最了解的了。這家夥一別扭起來,可以把冷暴力三個字發揮到極致。


    可是,有什麽辦法,如果悅菱放下身段求他,他也依然要不理會,那就是天神下凡也無能為力了。


    “那如果他還是不理我呢?”


    “那你也不理他了。看誰熬得過誰!”柳清葉咬牙,“你放心,不出三天,他就絕對繃不住了。”


    “萬一三天之後他還不理呢?”悅菱很擔心,瑜顏墨的樣子,真像是一輩子都不會再理他了。


    “那你就一哭二鬧三上吊。”柳清葉出損招,“或者找個機會,跑出來,事先跟我打個電話,我來接你,我們玩失蹤,嚇死他。”


    “那他一定會更生氣的……”悅菱弱弱地說。


    柳清葉抓頭發:“不要這麽低賤啊小姐!你越是那麽愛,就越不值錢了!你的錚錚傲骨哪兒去了,誒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悅菱不答話,隻靜靜地掛了電話。


    醫生舅舅真是太不了解她了。


    其實她一直都是這麽低賤的。從來到他身邊開始,她就完全沒有一點主動權,任由他掌控在手心裏,任由他的一舉一動牽動心跡。


    盡管知道他也是很溺愛她,但她覺得自己更像是一隻*物,是他圈養的一個什麽東西,他好像是離不開她,但其中,總覺得缺少了什麽。


    她和他之間少了什麽,是信任?是坦誠相待?還是對等的能力和心智?她說不上來。


    所以總覺得他們其實是不般配的。


    她這樣感覺,他其實也是這樣感覺的。


    所以,才會總是猜忌對方,因為一點小事而產生隔閡。


    相愛,卻缺少愛的資格和能力。


    隔著一堵牆,瑜顏墨坐在走廊的牆根邊,離自己不到兩米,就是悅菱房間的門,緊閉的門。他默默地看著那裏,良久,放下了手中的空瓶。


    就算喝到神誌不清,依然知道,那裏是自己想推開卻又害怕推開的那扇門。


    雖然明白,自己的妒忌和猜測,總是那麽的無根無據,可笑又幼稚。但是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如果,她現在出來找他,願意告訴他,她和京之間什麽都沒有,或者她隻是被迫。隻要她願意說,說她的心裏一直隻有他一個人。


    而沒有其他的,比如水木華堂、比如藍絕隕、比如京或者其他什麽亂七八糟的人。


    他會相信。


    他其實是個缺乏安全感和信任感的人,他本身沒有產生這些情感的能力,他隻能源源不斷地需求她給他這些東西。


    但是她偏偏非但不會給予,還總用各種殘忍的事跡來打破他用愛和依戀建立起來的,僅存的信任。


    天快亮的時候,他滿身酒氣的倒在走廊裏,朦朧中,覺得有人在給自己蓋上薄毯。


    “悅菱……”他伸出手,幻覺似的想抓住什麽。


    出乎意料的是,一隻柔若無骨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顏墨。”他竟然聽到了他想要的迴應。


    他用力的握住了那隻手,半醉半醒之中,仿佛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懷中。


    悅菱蹲在他的身邊,雙手都握住他的手,看著他沉入了睡眠之中,又把毯子給他蓋嚴了一些。她看著滿地的酒瓶。


    他竟然在她的房間外一個人喝了*的酒,但她卻毫不所知。


    早知道,她已經出來製止他了。


    喝這麽多酒,很傷身體的。


    但他寧願一個人在這裏折磨自己,也不願意來聽她解釋和求饒……她就真的這麽不可原諒嗎?


    她撫摸著他的臉。


    陽光漸漸從對麵的房間照射過來,給他熟睡的臉添上了一層明亮的色彩。她俯身,悄悄偷吻他被照耀的臉頰和眉毛。


    “顏墨。”她用自己的臉貼著他的臉,淚水不知不覺又滿溢,“我沒有其他親人。隻有你了,你就是我的親人。不要不理我,不要討厭我。”


    ……


    瑜顏墨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


    他剛剛睜開眼,就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人。那一瞬間,他的眼神是略微迷茫的。宿醉帶來的頭疼讓他微微皺了皺眉,但他依然深深地凝望著她。


    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因為她對著他笑了,在午後的陽光之中,她的笑帶著這個秋最明媚動人的溫暖。最讓他感到有些……震動的是,她不知從哪兒找來了一條紮染的絲巾,在脖子上嚴嚴實實地係了起來,末了,挽了一朵薔薇。


    不知為何,看她那麽努力的笑,看她把脖子以下全都遮得密不透風,他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隻覺得他與她,都這樣辛苦地愛著對方。


    這麽害怕傷害,但卻停不了這種傷害。


    很久以來,他們的十指再次相扣。


    悅菱俯下身,這麽主動,去吻他的唇,依然帶著濃濃酒味的唇。


    他的手避開了她的上身,徑直放在了她的小腹上……就那麽小心的嗬護著,微微隆起的小腹,裏麵有他們的孩子。


    有些痛苦,有些顧忌,如果是大家都不願意去麵對的,那就用不休不眠的吻去淡忘,去逃避吧……


    書房裏有音樂聲響起來。


    悅菱聽到,想要離開,讓瑜顏墨起來,但他卻拉住了她的手,不準她離開自己。


    “有人找你。”她輕聲說。


    這個音樂,是管家打過來的內線電話鈴聲。


    ”不管它。”他也輕聲迴答她,他也是怕了,每次,當他好好要和她溫存,好好地和她共敘衷腸的時候,就會有這樣那樣的電話來打斷。


    他們還能不能好好的在一起了?


    為什麽,悅菱看起來這麽簡單,這麽無害,這麽幹淨,無據可依的身世背景,空白的記憶,卻總有些看不清說不明的危險在圍繞著她?


    幹擾著他們的感情。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麽力量,在阻隔著他們相愛,阻止他們在一起。


    可是,他們的愛是這麽強烈和不可抵擋,這份愛,讓他們兩人的生命疊加在一起的能力最大的燃燒。


    “顏墨。”當他翻身起來,把她輕輕壓下的時候,她有些擔憂地問他,“如果我們一輩子都不能做那種事,還會這樣看重對方嗎?”


    很久以來,她一直在疑惑這個問題。


    為什麽每次,瑜顏墨表達愛的方式,都是想要做那種事呢……


    如果她不能和他做那種事,他還會不會愛她,會不會就愛別的女人去了。


    他看著她的眼,一直看到最深處:“我是因為先看重你,所以才會渴望和你在一起。你最重要。”相交相融,是人的本能,但人高於其他生物的根本在於,人懂得去愛和守護。


    人知道愛是淩駕於身體的感官之上的。


    尤其是自己找到生命中的真愛時,因為有根深蒂固、永不褪色的愛,才會有源源不斷的對於身體感受的需求。


    才不會露水之後就遺忘或者拋棄,才不會始亂終棄,不會不負責任的分手。


    就像他們之間,就算是有種種的人或者事阻隔在其中,但因為愛早已經相交相融,身體才會無論如何的吸引和尋求著彼此。


    因為靈魂早已經是一體的了。


    他撐著地麵,小心著不要壓到了她。酒瓶與酒瓶之間碰撞著,發出清脆的響聲。


    “咳咳,”後麵傳來尷尬的咳嗽聲,瑜顏墨撐起身子,看到了貿然前來的管家,“大公子。”管家雖然覺得自己這樣很冒險,但卻不得硬著頭皮,“大公子,水木華堂有電話,已經打了很多次了,說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訴悅菱小姐,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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