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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日子,林遠濤果然帶著收好的絲和蠶繭走了。【無彈窗小說網】


    要說村裏頭人任幹是真任幹,為著繅好的絲和蠶繭的差價,不少人家都是點燈熬油的輪著幹活,最後交到林遠濤手裏的,還是繅好的絲多些。


    周瓦早就備好了各家的名冊,按著和林遠濤、小秦一起商量的,每收了一家的絲和蠶繭,就出兩張一模一樣的條子,寫著“某日收某家絲若幹”等語,有分別定了等級,一並寫在紙條上,還要人家按了手印,最後周瓦收起來一份,賣絲的人家收起來一份,等林遠濤迴來,就靠著這個條子算錢。


    這一年多,林遠濤和周瓦的感情越加的好了,又添了個小夏生,林遠濤就覺得心裏頭真是舍不得。周瓦給他收拾了路上的東西,林遠濤那邊抱著小夏生親熱個沒完:“以前一起幹活的,都說成了家,肯定就不能天南海北的走了,舍不得。那時候還笑話人家來的,沒想到,這會兒輪到自己了。”林遠濤感慨著。要說自己以前也是灑脫的不行的人,說到哪去那是抬腳就能走,現在也就是走趟平州府,自己都這麽磨磨唧唧的了。


    周瓦手裏頭忙著,道:“這成了家心裏頭才能穩當呢,要不說成家立業、成家立業的呢?心裏頭記掛著家裏頭,知道舍不得這才對呢,要是一聽說往外頭走就樂得一蹦八丈高的,那外頭不一定有啥事呢!”


    林遠濤聽得直樂,舉著小夏生,看他伸胳膊蹬腿的:“夏生啊,你阿姆現如今也學會敲打人了!嘖嘖,你聽聽,‘那外頭不一定有啥事呢’!想當初,你爹說聲走,你阿姆二話不說就收拾行李,瞅都不帶瞅我一眼的!這迴可出息了!”


    周瓦把東西往包裹裏一摔:“你個沒正經的!你跟孩子說啥呢?!”這人臉皮多厚,啥說都說,還當著孩子麵說。


    “沒說啥,沒說啥。”林遠濤把夏生放到炕上躺著,看他把自己的小腳丫送到了嘴裏啃,道:“我就是說,我一出門啊,肯定得想你們。是不,兒子?你在家也多跟你阿姆想想你爹,啊!”


    “等你兒子會說話你再問吧!”周瓦道,又問他:“你道上有個伴兒沒有啊?這大冷的天,要是就你一個人趕車,那可是遭罪。”


    “我跟縣城裏頭的老錢說好了,他家的人正好這時候是今年最後一迴去平州府,我跟他們搭個伴兒。”林遠濤說,“放心吧,我上平州府去的時候多了,都走熟了,肯定沒事。”


    “走熟了也得加小心。這眼瞅著越來越冷,一時著個涼、吹個風的,萬一在野地裏頭遇上個啥事,那不沒著沒落的?”周瓦越想心裏頭越沉,手上的動作都慢了起來:“就是不為你自己,你也得為我跟夏生想想,咱家都靠著你呢。”


    “知道,我肯定加小心。”林遠濤一聽周瓦這話,就把兒子放到一邊,過來摟著周瓦安慰:“我這家業剛打下,親也娶了,兒子也有了,享福的日子在後頭呢,肯定得加小心呢。”


    “變天了的話,厚衣裳自己記得換上穿。”


    “哎。”


    “帽子啥的都帶好了,別嫌磕磣就不帶。”特意做的棉帽子肯定不咋好看,可是暖和,耳朵啥的都能蓋住。


    “聽你的。”


    “手捂子、棉鞋,晚上歇著的時候擱火邊上烤烤,要不第二天不暖和。”


    “記著了。”


    “歇著時候,把手腳都挨個好好搓搓,活活血,要是有熱水就泡泡,省著生凍瘡,那就年年遭罪了。”


    “嗯。”


    ……


    周瓦一邊收拾著,嘴裏頭還不停囑咐著。周瓦說一句,林遠濤答應一聲。說到後來,周瓦先不好意思了:“你這老在外頭跑的,我還叮囑你幹啥?你肯定都比我明白。”


    “瓦片,你對我真好!”林遠濤把周瓦摟住。


    ***


    林遠濤離了家,周瓦就覺得家裏頭空蕩蕩的,沒有以前熱乎了。


    林遠濤這人夠意思,李遠李進這些平時交好的,都想著照顧照顧。沒想到小秦也是個能幹的,幫著周瓦做做家事,平時也沒啥操心的事。那小秦還進了城,上梁大夫那拿了些常用的藥備著,集市上買了棉布棉花、各色針線,又挑了好碳拉了一車,最後還買了好些吃的。


    “我林哥說,他一走,家裏頭我就得是能照顧好才行呢。”小秦一邊搬著東西一邊說,“這藥,是梁大夫給的常用的幾樣,防著突然著涼傷風的,就是咱自己用不著,誰家有個啥事咱也能伸把手。那布,還有棉花、針線啥的,快到冬天了,咱家裏頭人得提前預備棉衣棉被,給夏生也得縫幾個厚的包被,新棉花才暖和。還有我,我這都長個了,去年的棉衣都小了。這碳,是林哥說了,夏生小,不禁凍,天一冷就把火盆攏起來。”


    周瓦不禁誇道:“你這考慮的真周詳!不過小秦啊,你這買了不少的吃的,現成的鹵肉還行,咱切切就能吃,那生的咋整啊?我那手藝你知道,還是你會做啊?”


    小秦眯著眼睛瞅著周瓦一笑:“那啥,瓦片哥,我合計請毛頭他阿姆晚上過來給你做伴。你把我當弟弟看,還得防著別人說閑話呢。正好,毛頭他阿姆來了,順手就做了。再說,他不是肚子裏頭還有一個呢嗎?我看李成又開始吃藥了,他家裏頭也不能吃啥好的,正好在咱家補補。”


    小秦去跟李進說找人給周瓦作伴的事,李進迴去跟李進家的一說,李進家的收拾收拾就過來了:“正好,天也開始涼了,再過幾天豆腐坊就能開起來了,我過來跟你一起住,還趁便了。”


    “香草哥,你這肚子裏頭有著,還張羅做豆腐啊?”周瓦盯著李進家的肚子,擔心地問。這做豆腐可是苦差事,就是家裏頭有牲口可以拉磨,李進家的潑豆腐啥的,也是得在那潮濕地裏一站半天,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


    “我這會兒肯定不能做,肚子裏頭還沒穩當呢。”李進家的也摸著自己的肚子,這個孩子是隔了七八年才又來了的,自己也是寶貝著呢,“我是想著,這會兒天涼了,咱先少做點兒,我在旁邊指點指點你李進哥。他要是學會了,不就把我給頂上了嗎?啥也不耽誤。”


    “也行,這豆腐也挺長時間沒吃了。”周瓦說,“挑個日子,把家夥事洗洗晾晾,就動手唄。”


    周瓦他們又找了李遠家的來商量,李遠家的正愁剛收了糧,李成就又要開始吃藥,虎頭又要買紙筆啥的,處處要用錢,自然是樂意的。幾個人就叫小秦翻黃曆找了個不錯的日子,準備那天就開始做豆腐。


    這幾天周瓦也沒閑著,周瓦帶著小秦,收了後院的白菜蘿卜啥的。這白菜蘿卜剛收下來水分太大,還不能放到菜窖裏收著,得先挑了好天氣,放到外頭吹吹曬曬才行。今年周瓦要積一缸的酸菜,還要再做點兒醃蘿卜、蘿卜幹啥的冬天吃。


    李進家的積酸菜是一把好手,他積的酸菜不爛,能從冬天一直吃到來年開春。如今他不好動彈,就指揮周瓦和小秦兩個動手。


    李進家的在周瓦家裏放雜物的後罩房看了一圈,挑了一口缸讓他們拿出去刷幹淨了:“你們家人口也不算多,還老張羅點兒別的菜,就不用積那麽多酸菜。要換了人口多的人家,就得挑那大缸,有的時候一缸都不夠。”


    小秦聽了,吐吐舌頭:“這麽大一缸還算少啊?”


    “把這缸挪到井邊上刷幹淨,這缸以前沒裝過有油的東西吧?”李進家的一邊指揮一邊問。


    “沒有。以前俺家那口子醃蘿卜的缸,說不能沾油,沾油就壞。”周瓦答道。


    “那就好。”李進家的一邊看著小秦洗刷這缸,一邊說:“你們家啊,林遠濤舍得,老能整來點兒新鮮菜啥的,就是沒有新鮮菜,豆腐啥的也都可著吃。有那過日子儉省的人家,一到冬天,可不就是白菜、蘿卜、酸菜的嗎?人口多了,那一缸肯定不夠。實在沒有菜了,酸菜瓣蘸醬就著高粱米飯,那就也是一頓飯呢。”


    “啊?真的啊?”小秦吃驚地問。那酸菜吧,小秦覺得就得搭著肉才能好吃,它吸油。像李進家的說的那樣,小秦還真沒照量過。


    “這還能有假啊?你問你瓦片哥,他吃過沒?”李進家的道。


    小秦就轉頭問周瓦,周瓦彎腰挑著白菜心實誠的好白菜,就道:“咋沒吃過?以前沒成親的時候,那不是常吃的?有時候連高粱米飯都沒有,就是苞米麵窩頭、大餅子,頂多就點兒米湯,要是沒有米湯,熱乎水也行,就著酸菜瓣蘸醬,那就是一頓飯,好賴還有個鹹淡,也算是不錯了。”


    高粱米還算好的,有的時候吃的苞米麵,為了省糧,就粗粗的磨一遍,皮子都沒去,做出來的餅子、窩頭,吃到嘴裏頭拉嗓子,就得擱水往下漱。那個時候,正是周瓦他爹去世,周璋也不會種地,那可真是,能吃飽就是好日子了。


    最苦的時候,連買鹽的錢都沒有,周璋還想著把留的種子買了,過一時算一時,幸虧自己攔下了。


    小秦張著嘴,眨巴眨巴眼,傻了。過了一會兒,才磕磕巴巴的開口:“瓦片哥,你、你覺不覺的,我吃的太多了?還,還挺挑,老要吃肉?”


    “說啥傻話呢?”周瓦拍拍手樂了:“你這正長個兒呢,吃得好才能長得壯。我那時候是家裏頭沒有,想吃也吃不著,要不誰不想吃好的?家裏頭要是沒有,吃不起,你想吃也沒招。現在有了,你老合計這些幹啥?”


    李進家的也笑得不行:“你這孩子,心事還挺重!你瓦片哥那個時候是遭罪,你可不能跟他學,不說別的,後來你林哥帶著他去看大夫,將養好一陣子才養過來——大夫說他小的時候吃的不好幹的太狠,傷著底子了。你可得好好吃飯,這時候傷著了,以後都不好養。不說你,就是俺們家裏頭沒啥錢,孩子念了書,都點解給他們整點兒好的吃,都說念書費腦子,咋也不能幹熬著。”


    小秦讓他倆說的不好意思了,低頭刷著缸,咋說也不抬頭了。心裏頭覺得瓦片哥真是太難得了,一般擱窮人家過來的,那都是儉省的不得了,哪有像瓦片哥這樣手裏頭大方的?不過想想林遠濤,小秦又覺得周瓦這樣挺應當:“肯定是讓林哥那個老想著吃的給帶的!”小秦暗暗的想。


    李進家的和周瓦一起挑了好些實心的白菜,放到向陽的地方曬著。這是要把白菜曬蔫點兒,老人家說,要是不經過這一曬,積出來酸菜容易爛。倒是沒有人試驗過,一代一代都是這麽做過來的。


    白菜曬了幾天,摸摸白菜幫已經沒有剛收下來那麽硬實了。周瓦拿著菜刀,把白菜根去了,外頭老幫子也去了,指揮小秦把收拾立整的白菜頭朝裏,葉朝外,一棵挨一棵緊緊排到幹淨缸裏。周瓦收拾一棵小秦擺一棵,擺一層,撒一層粗鹽,一直擺到白菜冒尖都超出了缸沿。


    “這能行嗎?”小秦很疑問,他沒看過積酸菜,但是看過人家冬天的酸菜缸,那酸菜可是都在缸裏頭呢,沒有冒出來的。


    “能行,都是這麽醃的。”周瓦把刀放下,按按缸裏的白菜,還挺實誠的。這就好。


    周瓦走到外頭,挑了一塊一尺多見方的青石塊,洗幹淨了,擦幹水,直接壓在冒尖的白菜上:“這麽壓一宿,明兒差不多就能把白菜壓進去。到時候燒點兒水,晾涼了擱進去,沒過白菜就行了。”


    這幾天是村裏頭家家都積酸菜的時候,小秦忙完了自家的,呆不住,就跟周瓦說上李進家看看,李進家的要是沒忙完,他就留下給幫幫忙,要是忙完了,他想著找李進陪著上山上看看。這個時候,也是收拾柞樹林子的好時候,也不太冷,樹葉掉的差不多,想咋收拾都方便。


    今年村裏頭人急著養蠶,一時間那山上的林子就是馬馬虎虎能湊合著用就行。小秦想著,這時候是農閑的時候,要是能拾掇出來,就省著過年著急。


    周瓦隻是叮囑他早點兒迴來吃飯,也就隨他便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紅月亮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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