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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瓦把一大堆的蘿卜纓子都醃好了,李進家的再次給他帶來了周璋家的消息:“掙了一宿的命,生下了個哥兒。【全文字閱讀】聽我家阿姆說,哭聲跟貓叫似的,可憐見兒的!沒有半點兒周璋家的罵人的精神勁兒。周璋家的這迴也折騰狠了,力氣都用在先頭罵人上了,且得養上一陣子呢。”李進家的也有些唏噓:“不過到底擱鬼門關上闖過來了,大的小的都平安。”李進家的雖然跟周璋家的不對付,但是也沒有壞心到希望周璋家的出事,一個村裏的,三天兩頭碰個麵,就是貓狗都有感情了,何況是大活人?


    周瓦也下意識的鬆了口氣:“這就算好了。”就是希望周璋家的以後能省點兒口舌,也給他的孩子積點兒福氣。


    “還有個事,你自己心裏有個數。”李進家的也有些為難,覺得自己每次來都沒帶啥好信兒,“周璋家的昨兒折騰一天一宿的,他阿姆都沒過來看看他,他們家也沒來人。”


    周瓦驚詫地轉頭看著李進家的:“這不能吧?李巧平時也沒少孝敬啊!”周瓦沒怎麽去過李巧阿姆家,但是李巧經常往迴送東西是真的,走動得也勤,他還合計李巧和娘家關係挺好呢。鄉戶人家沒那麽多講究,而且離得近,生孩子怎麽能沒人去看呢?


    “咋不能?我看那,他們家還不知道是咋迴事呢。但是這時候他家都沒人出頭,我看對李巧那也就是一般,你說能有多少好心幫著周家種地?也不知道當初說明白沒有,是幫忙啊還是算是佃戶?這可差不少事兒呢。”李進家的都替周家腦袋疼,這要是事先沒說明白,等地裏莊稼下來,有的鬧了。


    “誰知道他們當時咋說的。”周瓦心裏也煩,周璋家的要是個厲害的,也就算了,自己出了門子反正也能養活自己,周璋家的把周家張羅起來,也算他本事。現在一看這樣,周瓦心裏也是一股氣:自己就被這麽個玩意兒鬧騰出來了,咋就這麽憋火呢?周瓦臉色不好看:“別給人操那不必要的心了,自己做的事就得自己擔,這麽大的人了啥不明白?他自己樂意別人也管不了。”


    “唉,我也就這麽一說。以前我看他就牙癢癢,這迴我都有點兒可憐他了。”李進家的也就是一歎,誰能管得了別人家的事,周瓦那時候他也隻能看著周瓦給了不知底細的外鄉人,好在這周瓦現在過得還挺好。“對了,等過兩天我得去送下生禮去,你有啥東西要帶不?”當時毛頭出生時是周瓦給送的禮,當然隻能算作周家的禮,這迴周家有事那是必須還迴去的,不管他看周璋家的順不順眼。這都是禮數。


    周瓦想了一會兒:“我沒啥東西帶。以前就都說了,給阿姆東西是我孝順,別的人,以後不走動了。”關鍵是這一家人都拿他當冤大頭,送的東西啥都收,客氣一下都沒有,然後連根草棍都沒還迴來。哪怕迴兩個雞蛋一籃子菜呢,也是那麽個意思啊。你說周璋家的不樂意花錢也就算了,周阿嬤或者周璋兩個,連在後院子隨便摘點兒啥的本事都沒有?以前周家都是周瓦當家,預備送禮人情走動什麽的也都是周瓦張羅,所以也沒有顯出來,怎麽都是這麽個隻進不出的性子。周瓦有些懷疑,周阿嬤和周璋可能早就對他有不滿了,隻是沒露出來,所以才在周璋家的鬧騰的時候一聲不吭的。周瓦心裏一涼,說啥也不敢再深想了。


    李進家的之後的閑談加深了周瓦心裏的懷疑。從周家送完下生禮之後,李進家的照常來跟周瓦通通氣:“我往周璋家送禮的時候,周璋的臉色可不咋好看,也不知道是怎麽的了。周阿嬤也不如以前愛說話。”


    李進家的走了之後,周瓦心裏一陣陣發冷:周璋家的以前老是拿肚子裏的孩子挾製人,周璋和周阿嬤也都是以為這孩子是個小子吧?所以才能任由周璋家的作威作福的,親生的哥兒和弟弟也就能不顧了。現在一看孩子生出來是個哥兒,態度就變了。周瓦苦笑,要承認自己的血脈親人是天生涼薄的人,這滋味可真不好受。周瓦想裝糊塗,就當成一切都是周璋家的鬧騰出來的結果,現在他也是惡人有惡報。再說,莊戶人家愛小子嫌哥兒的事情也多了去了。可是心裏頭卻有一塊地方著實沉沉地涼了下來。


    一個人閑著就會想太多。周瓦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啥事都往不好上合計。夜裏睡不著,以前的事就在心裏頭一點一點過著。


    果然該聽老人的話的,凡事就不能想太多,過日子就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糊塗著過,要不然難受的還不是自己?周瓦在靜靜的夜裏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疑心的種子一種下去,平日沒注意的小事就像是被一條枝蔓串起來了似的,件件都指著周瓦不願意承認的事實。以前他是氣、是惱,可是現在心裏頭發涼,胸口裏像是塞了塊石頭似的堵得難受。


    就算是白日裏拚命幹活,晚上還是睡不著,周瓦又翻了個身,林遠濤,你咋還不迴來呢?


    ***


    林遠濤緊趕慢趕,終於趕在八月十五前迴到了縣城裏。因為想著說不定啥時候這條財路就斷了,這迴很多夥計都帶了更多的貨物,也大掙了一筆。


    林遠濤幹這一行好些年了,已經有了固定的主顧,甚至有些貨物都是縣裏的商人們提前跟林遠濤定好的,所以這貨物處理起來挺快。林遠濤這心已經不在買賣上了,恨不得立時飛迴李家村家裏去。好在,他還記得自己是以外出看桑樹苗的理由出去的,不能這麽什麽都不帶就迴去了。


    和這些老夥計們道了別,林遠濤找相熟的人幫他趕了大青騾拉的車送樹苗迴去,自己則又套上帶棚子的馬車,這一趟的細軟都在自己的車裏。看看天色,林遠濤打頭,後麵的車跟上,一前一後的就往村裏去了。


    離李家村越近,林遠濤這心裏頭越急,恨不得讓牲口再多長兩條腿跑得再快點兒。不過他也算是見過世麵的,臉上裝一裝還是辦得到的。強壓著臉上要掩不住的喜悅,林遠濤趕著車進了村。


    不過是中午時分,村裏一路上倒是碰上不少人,都是迴家吃飯的。看到林遠濤趕著車迴來,人人都要和他問上兩句。


    “出門迴來了?”


    “怎麽樣順當不?”


    “往南頭到啥地方去了?”


    還有眼尖看著後麵一輛車的:“後頭車上拉的啥?是桑樹苗子不?”


    “哎呀,真買迴來了?真是會辦事的人那。”對於大本分都沒出過縣城,甚至沒有出過村的人來說,往南邊走一趟,還順順當當迴來了,這得是多大的能耐呢!


    林遠濤笑嗬嗬的一一答對了:“迴來了,……路上挺順當,……對,這就是桑樹苗,南頭買迴來的……”


    好容易答對完了好奇的村民,林遠濤終於能往自己家走了。


    家裏的大門緊閉著,林遠濤也不以為意,自己不在家周瓦肯定得關著門,不過村裏人來人往的,如果人在家,門並不會鎖。果然,林遠濤跳下車一推,大門就開了。


    隻是沒想到,門開了裏頭就撲出一隻半大黑狗來,還不停的汪汪叫著,往林遠濤身上撲。


    林遠濤一邊躲,一邊合計,這是咋迴事,迴自己家咋還能讓狗撲呢?不過林遠濤隻是躲著,並沒有下狠腳去踢——一轉腦袋就知道,這狗肯定是周瓦養的,總不能剛一迴家就把周瓦養的狗給踢壞了吧。


    門口的熱鬧讓幫林遠濤趕車迴來的夥計笑得不行,上山打狼都行的林遠濤在自家門口讓狗給追的跑,多稀奇呀!


    屋裏的周瓦聽到狗叫,以為是不常來的人找,他倒是沒想到誰能把門自己推開——沒有主人家的允許,誰也不會沒事推人家大門玩兒——也就沒著急,等把手裏的活放下,這就越聽越不對勁兒:這咋還叫喚起來沒完了呢?又一想,不對勁兒啊,村裏人串門都先在門口喊一聲。這麽想著,周瓦順手從桌子上操起一把剪子就出來看了。


    林遠濤倒是不怕狗,但是不傷狗的情況下讓狗追的還是挺緊的,躲著狗的間隙一抬頭,看周瓦出來了,立即就叫道:“周瓦,這是咱家狗不?你快讓它一邊去!”


    林遠濤比在家的時候黑瘦了幾分。周瓦正愣愣的看著呢,聽到林遠濤說話才趕緊喝住:“二黑!一邊去,別咬了!”一邊說,一邊趕緊過去把狗拴起來。


    那條叫二黑的半大黑狗猶自不甘心地掙了幾下,實在沒辦法就又叫了幾聲,換來周瓦大聲的喝止,這才悻悻地趴到狗窩前不理人了。


    好好的見麵讓二黑給攪合了,林遠濤褲子上印著二黑的好幾個腳印子,周瓦手裏頭還拎著把剪子,兩口子對望了一會兒“撲哧”都樂了。


    笑了一會兒,周瓦眼圈都紅了:“你這咋才迴來?迴來也不吱一聲,嚇我一跳,還合計進人了呢?”周瓦看見大門口還有個年輕人看熱鬧呢,不好意思地把拿剪子的手往後背一背:“外頭是誰啊?是不還有東西呢?先把車趕緊來了吧!”


    林遠濤這心裏也不好受,這會兒才開口說出話來:“瞅瞅你瘦的,咋瘦了這些呢?”眼睛都粘周瓦身上了,挪也挪不開。


    “快進來吧!”周瓦讓林遠濤這麽火辣辣的看著,不好意思了:“都到家門口了也不進來,你想咋地?!快點兒把車趕進來!”


    被周瓦狠狠瞪一眼,林遠濤這才迴過神來,不舍地收迴投在周瓦身上的目光,去趕馬車。當然,他也沒有忘了一邊看熱鬧的年輕人:“小秦,你幫著把車趕進來,你就趕緊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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