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是馬小樂所始料未及的。qВ五.c 0m /


    大概在馬小樂鬱悶了兩個星期後,範棗妮打電話過來,告訴馬小樂她第二天迴老家。馬小樂沒有忘記答應過範棗妮的事情,說好,他明天就會家,專門伺候她。


    “伺候你個大頭!”範棗妮嗬嗬笑起來,“我怎麽聽了這個詞特別扭的,我七老八十了麽?”


    “嗬嗬,棗妮,伺候這詞也不是說就指伺候老人的,男女間也可以說的!”馬小樂的話,讓他自己都覺得有點不正經了。


    “好啊你,馬小樂你說話沒個正經,我看你是樂逍遙了,看來混得挺得意嘛,不過可別得意忘形,很容易會前蹄失陷!”


    “啥樂逍遙啊。”馬小樂聽範棗妮說到了正事,不由得歎了口氣,“棗妮啊棗妮,我可是過大年不穿衣服跳大神,瞎折騰呢,你知道麽,我現在處境多麽不順,沒得混了。”


    “咋了?”範棗妮嗬嗬一笑,“啥事還有你抹不開的麽?”


    “唉,你以為我是誰?”馬小樂道,“一個地地道道的小農民,幹啥事容易呢,哪裏都有難處。”


    “哎喲,瞧你,還上勁了,小小的沙墩鄉,還有啥大漩渦嚰。”範棗妮道,“那你跟姐說說,你有啥難處?”


    “嗬,棗妮,說啥呢你,讓我喊你姐?”馬小樂嘿嘿笑道,“那我就是小弟弟嘍?”


    “對啊,你是小弟弟。”


    “嘿嘿……”馬小樂笑得非常隱晦,“我是小弟弟,我是小弟弟……”


    範棗妮一時沒反應過來,說那是當然了,她結婚早,算大。馬小樂說不是那問題,關鍵是聽到某些字眼很敏感。這下,範棗妮算是明白了,不過沒有生氣,反而笑嗬嗬地說道,“馬小樂,你小子算是頭頂生瘡腳底淌膿,壞透了,怎麽啥事都能往不正經上麵靠呢!”


    “唉,棗妮,在你的印象裏,我真的那麽不正經麽?”馬小樂收住了笑聲,“那好吧,講正經的,跟你說說我的處境,現在是多麽多麽的風雨飄搖。”


    接下來,馬小樂很耐心地把他在沙墩鄉zf大院裏的發展曆程講了個仔細,尤其是強調了現在跟著黨委書記莊重信,正要被提拔成副鄉長,可很擔心已經是縣zf辦主任的吉遠華和鄉長馮義善從中作梗。


    範棗妮聽了,吧咂了下嘴巴,說那的確是讓人挺顧慮的,這年頭很多事情就這樣。不過範棗妮說她可以幫幫忙,給他造造勢。


    “造啥勢?”馬小樂道,“讓你那當官的老公公幫我說話麽?”


    “當然不是。”範棗妮道,“我跟你這關係,還不能說動我那老公公幫忙。但我可以用工作上的優勢幫你嘛。”


    “給我寫報道,讓我上報紙?!”


    “對頭!”範棗妮道,“剛好這次迴去,好好跟你聊聊,爭取把你樹立成一個好典型,這樣你不就有優勢了麽!”


    “那,管用麽?”馬小樂有點疑惑。


    “怎麽不管用!”範棗妮道,“看來你對輿論的強大的力量還沒有充分的認識,你要知道,我們通港日報是黨報,是通港市委機關報,宣傳是有力的,效果也是顯著的!”


    “哦,哦……”馬小樂頓時笑了,摸著後腦勺嗬嗬地說道,“棗妮,姐啊,那我可先得謝謝你了!”


    “你別急著謝,等效果出來再謝我,萬一要是出了意外沒起到啥作用,那我可受不起。”範棗妮笑道,“醜話說前頭去,我這可是白幫忙,效果不如人意可別埋怨。”


    “怎麽會!”馬小樂一字一句地說道,“棗妮,做人得厚道,我不會那麽以怨報恩的。”


    “那好,你可得準備準備,把你從村裏到鄉裏奮鬥的那些事好好想一遍,明個我迴去後好好跟我講講。”


    “成!”馬小樂道,“明天派車去接你,直接送到家門口!”


    “我有車迴去,不用勞煩你了。”範棗妮道,“不過等迴市裏的時候你可以送送我,就不用他們過來接了。”


    “行,一切聽從吩咐!”馬小樂哈哈地掛掉電話,掏出香煙美美地點上,有滋有味地吸了一口,自言自語道,“哎呀,真是沒想到,個小黑搓搓毛丫頭,還能幫上個小忙!”


    人逢喜事精神爽,馬小樂哼著小曲來到莊重信辦公室,說明天有事,下午請假迴家。莊重信說行,上午迴去也成,有事就喊他,沒事隻管在家多過幾天。


    馬小樂道了聲謝,轉身出了辦公室,甩開膀子在走廊裏拽起來,走到樓梯口碰到了馮義善,馬小樂覺得應該說點什麽,便提起了土法煉焦遭查的事情。馮義善一聽,立刻表現出痛心疾首的樣子,說他可真沒想到會有人舉報,結果把好好的一個項目給毀了。


    “舉報?”馬小樂一聽,立刻察覺到馮義善的話露出了馬腳,“馮鄉長,你聽誰說是有人舉報的?是人舉報的麽?”


    馮義善被這麽一問,也意識到自己的話出了點紕漏,忙打著圓場道,“我猜的,肯定是有人舉報了,要不環保局怎麽會查到咱沙墩鄉這地盤來?”


    “嗯。”馬小樂點著頭,“馮鄉長你分析的有道理,那舉報的人真是應該遭天打五雷轟,不出門也不得好死!”


    “嗬嗬,對,對。”馮義善附和著,有點不自然。


    “馮鄉長,我覺得舉報的人不是一個人,肯定還有串通的!”馬小樂看了看馮義善,“馮鄉長,咱們一起詛咒一下,包括串通的人,也不得有個好下場!”


    馮義善臉上的表情愈發難堪了,揪了揪嘴巴,很不悅地說道:“小馬啊,咱們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應該像潑婦罵街一樣隨便詛咒人家,作為黨的幹部,應該有一定的心胸,不要斤斤計較。”


    “嗯。”馬小樂摸著下巴,點頭道:“馮鄉長你說得是,其實迴過頭來想想,我們還得感謝那舉報的人。”


    “感謝?”


    “對,是要感謝!”馬小樂振振有詞,“馮鄉長,你想想這土法煉焦的事情,的確不是個好事情,說起來那是有損陰德的,隻可惜咱開始不知道,要是早知道有那麽大危害,說啥也不能搞呐!現在縣環保局來查了,算是整明白了,咱心裏也服氣,換個角度來講,還得感謝人家環保局,幫了咱一個大忙!讓咱心裏踏實,不虛!”


    “對對,小馬你說得對,能有這麽個想法很好!”馮義善笑道,“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一切向前看!”


    “對,是應該向前看!”馬小樂笑嘻嘻地說道,“俗話話不打不相識,經過這事,咱和先環保局也拉上了關係,以前還愁找不到縣裏的關係呢,現在倒好,人家送上門來了,那我們可得抓住。”馬小樂看了看馮義善的極不自在的臉,繼續說道,“而且不光是環保局,公安局報紙媒體什麽的,也都在這次事件中拉上了一些關係,真是沒想到,因禍得福,因禍得福啊!”


    “那可不是麽!”馮義善幹巴巴地笑著,“行了小馬,我還有事要處理,你也忙吧。”


    “好咧,馮鄉長,你忙吧,是不是又要聽計生方麵的工作匯報?”馬小樂笑嗬嗬地說道,“我給你傳個話,讓吳主任過來?”


    馮義善一聽,臉上一陣抽搐,他沒想到馬小樂會說出這話來,一時還不知道該板起臉來,還是應該付之一笑。可還沒等他想好,馬小樂就調轉屁股一溜煙走了。


    “這狗日的小王八犢子!”馮義善看著馬小樂的後背,陰沉著臉暗暗罵道,“就你這德性對我這態度,我能讓你順順當當地當副鄉長?”馮義善也抬腳走了,步伐有些不穩,被馬小樂給氣得,“小狗日的,就是你不氣我,也不會讓你那麽輕易就幹副鄉長!”


    不錯,即便是馬小樂不這麽有意氣馮義善,馮義善也會從中作梗的,即便馮義善本身沒這個想法,吉遠華有啊,他一暗示,馮義善還是會做手腳。馬小樂就是想到了這點,才對馮義善講了那些話,怎麽說得出口氣,讓他啞巴吃黃連心裏難受說不出。


    在馮義善身上出氣是用語言刺激達到了目的,而在吉遠華身上出氣,卻是無聲勝有聲,不用絲毫言語,吉遠華已經是氣青了耳朵根子。本來吉遠華背地裏要環保局去查封,還建議讓記者隨同,安排好之後,在辦公室裏翹著二郎腿就等著看笑話了,可怎麽也沒想到,環保局沒查出個所以然來,報紙上更是連個屁都沒放,吉遠華知道,一定是馬小樂玲瓏八麵,把問題給迎刃而解了。寄予厚望的目的沒達到,吉遠華失望之極肝火升騰,氣得茶飯不香入夜難眠。不過正是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就是因為這事,吉遠華對馬小樂的怨恨更是不可調和了。


    “馬小樂,這輩子我跟你沒完!”吉遠華暗自發狠。


    吉遠華的這股狠勁並不是一時的氣話,在以後的日子裏,他確實做到了,鑿實地成了馬小樂的死對頭,可以說是時時作對處處為難,但是最終效果如何,姑且還不太好說。


    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馮義善在其中始終扮演著一個不光彩的角色。


    這不,馮義善在走廊上被馬小樂刺激了以後,迴到辦公室氣不下,拿起電話就撥給了吉遠華。


    “吉主任,你說那狗日的馬小樂也太不是東西了!”馮義善很惱怒地說。


    “怎麽了?”吉遠華一驚,以為馬小樂放出了什麽話。說實在的,吉遠華也不是沒有怕頭,他怕馬小樂豁出去了跟他魚死網破。這一點,吉遠華很怵。


    “那小子含沙射影,詛咒你!”馮義善說完,覺得不太到位,又補充了句,“當然,還有我。”


    “哦,這個事啊。”吉遠華放心了,“老領導,怎麽就沉不住氣呢,他馬小樂和我們始終不是一條道上的,你還指望他對你怎麽樣?”


    “這個倒沒有,可也沒想到他會這麽囂張,竟然挑釁到頭上來了!”馮義善顯然是氣得不輕,“吉主任,要說他那土法煉焦的事情,活該讓你給舉報了!”


    “嗌,馮鄉長,這話怎麽說的?”吉遠華不高興了,“我啥時舉報了?”


    馮義善一聽,才恍然大悟,連聲說講錯了,沒有那迴事。


    “嗯,老領導,你的道行多深,怎麽能被那小子一下給氣得穩不住陣腳呢!”吉遠華貌似老練地說道,“做事情要於無聲處,隨風潛入夜,傷人細無聲啊。”


    吉遠華的話,讓馮義善很是欽佩,“哦,吉主任,還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剛到縣裏沒多長時間,竟然這麽有水平了!佩服佩服!”


    “哪裏哪裏,老領導,你就別吹捧我了。”吉遠華歎著自豪的氣道,“不過還別說,我覺得現在的眼界開闊多了,考慮事情和以前也不太一樣了。”


    “那是當然的了!”馮義善道,“吉主任,以後還指望你多多關照,爭取在我退休前再拔高點兒。”


    “行,沒啥問題,隻要我有那個能耐,保證讓老領導滿意。”吉遠華道,“其實喊你老領導是把你喊老了,如果真老了,估計也就沒再拔高的希望了。”


    “嗬嗬,吉主任,你說得是,那以後就喊我名字吧。”


    “那多不好,怎麽說你也是一鄉之長,也確實是我的領導,絕對不能直唿你的名字。”吉遠華道,“就喊你馮鄉長吧,這還能說明咱是一般的關係。”


    “成,就照吉主任你說的辦好了。”馮義善像是得了嘉獎一樣的高興,“吉主任,告訴你件事,你不是高升走了嘛,現在空缺的那個副鄉長的位子,馬小樂那小子賊眼溜溜地盯著呢!”


    “堅決不能讓他當副鄉長!”吉遠華一聽就大聲反對,“馮鄉長,你得想進一切辦法,阻止馬小樂爬到副鄉長的位子上去!”


    “我當然是不會支持馬小樂的!”馮義善道,“可是莊重信那個老東西,不知怎麽地,似乎被馬小樂攝了魂一樣,處處維護著他,拿馬小樂就跟親爹似的對待,這次馬小樂當副鄉長的事情,他指定了會全力支持的!”


    “嗯,這個我也想過,所以我們要好好琢磨下,看看用啥辦法來讓馬小樂和莊重信的希望落空。”吉遠華很認真地說道,“馮鄉長,我看你得多注意點他們的動向,有啥情況及時反應給我。”


    “行,我知道,隻要是對馬小樂不利的,我都摸清了告訴你,適當的時候給他來個大揭露,弄他個措手不及,讓他聲名掃地!”馮義善說得眉飛色舞,好像已然抓住了馬小樂的小辮子。


    “好,馮鄉長果然是明白人!”吉遠華突然覺得,在某些事情上,馮義善還是有很大用處的。


    “吉主任,我現在正琢磨一件事。”馮義善神迷地說道。


    “啥事?”


    “抓馬小樂小辮子的事。”馮義善知道自己還沒有那個分量跟吉遠華賣關子,連忙接著說道,“以前咱們的柳編廠你還記得吧,柳編廠倒閉之前,咱鄉不是出了個通樂編織廠麽,以前倒沒在意,隻知道是那個叫金柱的混子開的,隻是這幾天土法煉焦的事情讓我突然有了種想法,那通樂編織廠就是馬小樂搞的,金柱,隻是他出來做個幌子而已。”


    “要是這樣的話可就太好了!”吉遠華道,“完全可以扣個以公謀私的帽子給他!利用職權,損公肥私,到時把鄉柳編廠的倒閉直接和他掛上勾,看他還怎麽狡辯。”


    “嗯,不錯,是個好法子!”馮義善道,“不過咱得先把情況摸清了,掌握了相關證據再出手!”


    “嗯,是的,無憑無據發揮不了作用。”吉遠華道,“馮鄉長,其實還有件事情也還可以做做文章。”


    “哪件事情?”


    “女人的事情唄。”吉遠華嘿嘿笑道,“吳儀紅的事啊,他和吳儀紅之間的事情,也可以拿出來抖抖,肯定也有不小的效用!”


    “這……”馮義善抱著電話,麵露難色,“吉主任,這事我看就算了,裏麵的情況複雜,你又不是不知道。”


    馮義善的話,讓吉遠華陡然想起來,怎麽說也得顧及下他的感受。在沙墩鄉,幾乎誰都知道吳儀紅是他馮義善的人,要是把馬小樂和吳儀紅的事情都出來,於馮義善的麵子並不好看。“哎喲,馮鄉長,你瞧我說哪兒去了,用不著用不著!”吉遠華幹笑了幾聲,“即使要用女人這張底牌,可以找其她人,他馬小樂生活極其糜爛,喜好女色,那也是有目共睹的,從現在起咱們就得多觀察觀察,看能不能探出點蛛絲馬跡來,到時搞馬小樂個人仰馬翻。”吉遠華越說越高興,忍不住又提到了莊重信的外甥女林佳萍,“馮鄉長,莊重信的外甥女你知道吧,當時在鄉zf大院不是傳得有鼻子有眼的麽,說他們怎麽怎麽搞得驚天動地,連附近的住家戶都睡不好覺的,有那迴事吧。”


    “有有有,不就是為那事,莊重信還幫林佳萍在縣輕工商場找個差事,把他倆分開了麽!”


    “嗯,馮鄉長,不過那事先不提,現在就專門搞那通樂編織廠的事情,如果證據確鑿,隻這一件就足以讓馬小樂的仕途宣布已經到達終點站。”


    吉遠華和馮義善這小算盤打得真是不錯,可是,算盤打得好也得打得巧,時機抓不住,一切都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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