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

    像無數的針在身體裏穿刺,摸不著的痛,慢慢地延伸開了。

    像一具慢慢淌著血的半死將死的人體,血不凝,隻待亡。

    人間地獄,地獄之中的地獄。

    他瘋了,他像一隻野獸往校園裏衝撞,直到精疲力盡。原來——別人不會在乎你的自尊,除了你有自尊。他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他的大腿麻木著,他不停得叩問自己:我到底算什麽東西?一點自尊也沒有。失敗的自己,失望的人生,絕望的一切。他拚命地抓起旁邊的草,不停地拔,一撮一撮地拔著。沒有目的,沒有質地。我將要怎樣?人生真的這麽難?搖頭,他努力地搖頭。誰來救救我?我快要死掉了。他仍然不停地拔草,拔啊拔啊!直到他感覺到絲絲的痛隱,仔細一瞧,指甲翻殼,流血啦!不在乎,他一點也不在乎,不疼,一點不疼!哈哈,我算什麽?疼也輪不到我疼,我就是人渣敗類,家庭的包袱,社會的累贅。像網上流傳的那樣‘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屍體汙染環境’‘唾棄一詞的源頭’。他有些想哭,但終究沒有哭。這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悲慘世界。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經讀過的一本書《簡·愛》,她也是同樣悲慘的生活,她沒有萬眾矚目的苗條身材,也沒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國色天香。她平凡,她孤單,她單薄,她甚至醜不忍睹,但她始終都有自尊。她對她的雇主說:先生,我們是平等的。當我們的靈魂穿越墳地來到上帝麵前時,我們是平等的。她因為擁有自尊而美麗,她因為擁有高貴的靈魂而美麗。她就是簡·愛。而我呢?一點自尊也沒有,醜陋得連蒼蠅都不敢光顧逗留。人生不是那麽容易的。但是,對於李壞而言,人生也未免太多災多難,太險阻重重,太舉步維艱,太黑暗悲慘。李壞隻能搖頭,隻能歎氣,隻能絕望。

    李壞在宿舍碰到了孟浩,他帶著點鹵肉和小菜,一袋炒花生和四瓶易拉罐啤酒,準備向李壞道歉。隻從那一次失言後,李壞再也沒有見到過他,他又沒有再迴過寢室。如今突然而至,室友彼此倍感親切,隻等李壞一起共慶。孟浩在經過長時間的躲避之後也想好了千百萬個理由,準備為自己退縮辯護。隻可惜李壞仿佛是一個空心人,對四周的一切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孟浩立刻迎接看起來風塵仆仆的李壞,豪情萬丈的說:壞兄,終於見著你了。怎麽,又去泡妞了,這麽晚才迴來。

    李壞毫無反應,呆呆地坐在床上。

    壞兄,我跟你說,那天我真的是有事,有急事,我女朋友的老媽當時在開刀,十萬火急,我不得不去。李壞依然像個泥像,嘴裏喃喃道:開刀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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