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森鷗外和薑昊從超市裏買了一堆東西迴家,可從薑昊進去廚房之後各種不對勁的事情就開始頻頻發生。

    先是森鷗外看見薑昊正在削馬鈴薯的外皮,可他把不要皮放進了碗裏,削好的馬鈴薯卻被扔進了垃圾桶裏。好在他們買東西都有多出來,不然晚上馬鈴薯燒牛肉這道菜可能就要沒了。

    原本以為這就是一個小錯誤,結果更離譜的還在後麵。

    森鷗外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聞到燒糊的氣味了,這在平時可是從來都不會發生的!

    還有廚房裏傳來的各種摔鍋摔碗的聲音,乒乒乓乓得好像在打仗一樣。

    今天這頓飯真的還能吃嗎?

    森鷗外發自內心地提問。

    除了這頓飯,森鷗外還非常好奇薑昊到底怎麽了?

    從迴家去超市到賣完東西到迴家,一路上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就算是森鷗外也沒辦法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分析出薑昊身上發生了什麽問題。

    或許隻能等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問一問他了。

    ***

    最後一道菜被端上桌。

    薑昊在廚房準備了將近一個下午。

    “林太郎吃飯了。”

    其實根本就不用薑昊喊,森鷗外早早就在旁邊等著了。

    桌子上除了他說過的幾個自己特別喜歡吃的,還有許多沒有見過的菜式。

    森鷗外不是一個對美食特別執著的人,但來這裏的一個多月他是充分得體會到了飲食文化的博大精深,也同時明白了現在他們橫濱中華街裏麵的餐館是有多麽的廢物。

    他用筷子夾起一塊紅燒獅子頭,滿懷期待地放入口中,希望等待他的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

    當森鷗外第一次吃到這道菜的時候,那一天晚上他幾乎就沒睡著,在腦海裏把橫濱上上下下所有的餐廳都過了一遍,思考還能在什麽地方吃到這道菜,然而思考過後的結果就是一個大字:

    ——無。

    橫濱中沒有任何一間餐廳能吃到這個!

    然而,期待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肉餡幹巴巴的,裏麵竟然咬到碎掉的骨頭,味道也是一口特別鹹一口特別淡,明顯的沒有把鹽攪拌均勻。

    如果不是優秀的麵部肌肉控製能力,森鷗外的表情

    真的差點都要崩不住了。

    這是怎麽迴事?

    森鷗外抬頭,看向坐在對麵的薑昊。

    薑昊也在吃同樣的菜,他兩眼放空,平日裏那個如黑曜石閃亮有神的眼雙眼現在變得暗淡無光。身體機械性地把食物送入口中咀嚼然後吞咽,仿佛食物的味道並沒有經過舌苔傳遞給大腦。

    果然很奇怪。

    想著紅燒獅子頭味道有點奇怪也不要緊,吃別的就可以了。

    然而。

    ——別的菜也好難吃啊!

    如果可以放棄形象,森鷗外現在真的很想抱著自己哭一哭。

    他真的是很期待的.......

    伴隨著失望的情緒,森鷗外的脾氣也漸漸上來了。

    他在港口黑手黨那肯定是說一不二,送上來的食物不合他的口味整個廚房都要抖上三抖。

    看見森鷗外放下了筷子,薑昊問:“怎麽了?是不好吃嗎?”

    “就是...可能有一部分.......”森鷗外正想婉轉的表達一下味道上的問題時,他忽然看到了薑昊的手。

    薑昊的手背上有一塊明顯的紫紅。

    森鷗外問:“你的手怎麽了?”

    “手?”薑昊放下碗筷,看了看自己的手。

    這個時候森鷗外才看見除了手背上的那一塊,手指上竟然還有一些被割傷的刀痕,有一些傷痕被割過後因為沒有及時處理又沾了水已經有一些泛白了。

    “燉湯的時候燙到的,沒事,做飯嘛,很正常的。”薑昊對此並不當一迴事,“我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毛手毛腳的。”

    薑昊的手是畫家的手,十指修長,幹幹淨淨的,手上的燙傷和刀痕與白皙的皮膚形成了鮮明對比,非常刺眼。

    森鷗外不能說是被感動了,可是看見薑昊受傷的上傷口就是覺得很不愉快。

    他蹭的一下從位置上站起來,快步走到廚房去,拎了一個箱子迴來。

    “讓我看看。”像是一個問句,可森鷗外已經把抓住了薑昊那隻有燙傷的手。

    森鷗外從吃房裏拿出來的是急救箱,這是薑昊為了防止再遇見這種倒在門口病人而準備的。

    “先吃飯吧,我沒事的真的。”薑昊不好意思這麽麻煩別人,他嚐試要把手抽迴來,可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

    “聽話。”

    “......”

    聽話兩個字就好像有某種特殊的魔力,瞬間封印了薑昊的行動。

    森鷗外熟練地先檢查了一下傷口,然後用生理鹽水清洗幹淨,最後才上了藥。

    自從成為港口黑手黨boss之後森鷗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這樣動手給別人處理過傷口了。

    上藥的過程森鷗外盡量做到快速並細致,可他還是能感覺到薑昊的手在輕輕顫抖,應該還是有點疼的。

    過了一會兒,森鷗外在最後一個劃痕上貼上了創可貼,宣告治療結束。

    “記得短時間不要沾到水。”森鷗外還叮囑了一句。

    “好,記住了,謝謝林太郎。”薑昊看著自己的手,感歎,“真不愧是醫生,手法就是利落。”

    “哈...哈.....”森鷗外幹笑著,“薑昊君的急救箱裏東西都準備的很齊全,這才讓我有機會施展啊。”

    弄好了傷口,薑昊這才想起來剛才的話好像才說到了一半:“對了,剛才你說菜怎麽了?”

    “啊,沒有,什麽都沒有,很好吃。”森鷗外為了證明自己說的話是真的,猛吃了幾大口。

    薑昊看不破森鷗外的演技,他放下了碗筷:“我吃好了,等一下你放在那邊我收拾就好了。”

    說完,薑昊直接就上去了二樓的書房。

    森鷗外什麽都沒說,但是他能明顯看出來薑昊的不對勁。他吃的比平時少不說,以前就算吃完飯也會坐在一起繼續聊天的,絕對不會出現這種一個人先走的情況。

    所以究竟是什麽呢?

    ***

    這個疑問一直維持到了晚上,森鷗外都沒有找到答案。

    晚飯後他們也沒有怎麽溝通到就睡覺之前互相道了一句晚安。

    深夜,森鷗外從房間裏出來,輕手輕腳地打開了薑昊睡覺的書房。查看了一圈,最終把目光停留在書桌的一份報紙上。

    森鷗外剛才去查看了他們在超市裏買東西的收據,發現除了食材之外還有一份櫻花日報,恐怕這個就是導致薑昊迴家之後很反常的源頭。

    拿著報紙迴到他自己睡覺的房間,森鷗外一頁一頁地翻閱著報紙,試圖找出什麽有價值的信息。可從頭到尾不是什麽霓虹高官貪汙,就是什麽明星在酒店門口被拍到,好像一點有價值的線索都沒有。

    翻到了最後森鷗外忽然意

    識到一件事情,他好像沒有看到任何連載漫畫?

    為了確認自己的猜想,他又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複看了一遍,的確是沒有看見任何關於漫畫的影子。

    完結了?

    不,應該說是被停更了。

    那就可以解釋清楚薑昊的反常情況了。

    一個多月下來,森鷗外有一句沒一句的,把薑昊裏裏外外的信息都摸清楚了。薑昊隻有兩個收入來源,一個是連載漫畫的稿費每天三千日元,還有就是他賣的一些插畫,不過插畫收入並沒有連載漫畫這麽穩定。

    知道了原因,大致上的理由森鷗外就能猜上個七七八八了。

    森鷗外隻想說一句就這?

    真的就是就這?

    這種小事他一通電話就能解決——

    等等。

    為什麽自己要幫他?

    無論是今天白天的玉佩事件還是剛才準備要找人去跟櫻花報社那邊溝通,森鷗外忽然察覺到自己對這個薑昊的人是不是有點過於的關注了?

    他明明可以有更簡單更好的辦法的,比如說等自己走了之後直接給他給幾百萬。可自己偏偏卻選擇要幫他出一口氣把那間店鋪的老板給辭退,聯係櫻花報社裏的人讓他們繼續連載薑昊的漫畫.......

    為什麽?

    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就好像是今天吃飯的時候,看到那雙因為烹飪而受傷的手森鷗外想要反饋飯菜不好吃的話明明到了嘴邊卻就是說不出口。

    如果再繼續下去,可能唯有親手殺了他,這一切不尋常才會真正停止。

    但森鷗外不想。

    他把報紙原封不動地放迴了桌子上,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深處黑暗的人不能見到光芒,因為一旦見到就再也迴不去原來的世界了。

    他們本來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啊。

    或許真的應該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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