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將至,李權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正準備帶隊出發。踏出門的一刻,感覺一道冷風從耳邊擦過,迴頭一看,身邊房梁上一柄小巧的匕首靜靜的插著,匕首上的信很快吸引了李權的注意。


    李權貓著身子再房簷下看了兩眼,,除了沉沉的夜幕什麽都沒有。


    這裏可是丘陵城,是誰能在這麽多守軍的眼皮下神不知鬼不覺地送信?


    帶著疑惑,李權去下匕首重迴屋中。


    “李郎救我!求援信一事,聖後追責,欲將我軍法處置。五日後行刑,柔兒命懸一線,悔不與李郎離去,四下無人相助,隻有求李郎設法救我!”


    信中內容極少,卻讓李權臉色大變,幾乎就要轉身衝出去。


    李權自己都很奇怪,也不知什麽時候,上官柔兒在自己心中變得這麽重要了?


    李權甩了甩頭,強迫自己鎮定,乍眼一看便感覺這封信有問題。這隻是一種感覺,因為信中的稱唿就讓李權感覺別扭。


    “李郎?”


    “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親熱了?”李權百思不得其解,又細細地將信看了一遍。


    信的內容很短,一眼就能看完,除去稱唿不說,信中內容依舊讓人覺得別扭。


    李權思考著,他知道上官柔兒是個聰明人,隻有在自己麵前會時不時地犯傻,但寫這封信的時候應該很清醒。如果情況真如信中說的那般危急,信中就不會出現那麽多廢話。


    沒錯!這麽簡短的信中依舊有很多廢話。


    信中有用的內容隻有四個字:“李郎救我。”


    僅僅隻要這四個字都夠了!因為李權能猜到上官柔兒出了什麽事,也能猜到隻有上官柔兒才會跟自己發求救信。任何人置身此事中,隻要聽到上官柔兒出事,必然會想到是賭局之後,聖後發怒,不肯饒恕上官柔兒。在生命危急的情況下,上官柔兒覺沒時間去寫這些廢話。由此可見,上官柔兒是在很冷靜的情況下寫下這封信的。


    上官柔兒何等聰明?怎會不明白其中道理?怎會將李權能猜到的事情強調一遍?就算要強調因為何事,那也是要發生了李權預料之外的變故才會在信中說明,因為這樣才符合邏輯。這道理,上官柔兒肯定是知道的,但她還是說了是因為求援信惹惱了聖後。


    “這絕不是什麽廢話!柔兒肯定有她的用意!”


    李權眉頭深鎖,外麵忽然傳來了士兵的催促聲:“總督大人,您準備好沒有?兄弟們已經準備就緒了。”


    “等等!再給我一點兒時間。”


    屋外安靜了,李權繼續思考。


    “稱唿有問題,強調事件也有問題,甚至連後麵的五日期限也有問題!難道……”李權眼睛一亮,“難道柔兒故意寫出這麽多漏洞是為了我發現?目的就是讓我知道其中的問題,讓我起疑,讓我不去?可是她為什麽要繞這些彎子?”


    想到這裏,李權豁然開朗,上官柔兒信中傳達的意思他全明白了。


    “白蓮教以柔兒為餌誘我過去自投羅網!”


    但是,李權眉頭並未因此而舒展。因為其中還有一層意思,柔兒現在處境不好,不然也不會繞這麽大的彎子。


    “先生,時候差不多了,咱們該動身了。”


    這一次是魏繼明親自來請。李權應了一聲,趕緊走了出去。


    今夜又有風沙,吹得李權睜不開眼,但城中集結完畢的幾千將士卻魏然不動,所有人都輕裝而行。


    風沙是好事,更容易隱蔽己方行動。


    李權走到城門口,麵對一眾將士,低聲道:“所有人都不準出聲,咱們走!”


    走了!終於要走了!幾千將士邁出了離開丘陵的第一步。李權可以沒太多感覺,但對將士們卻是一種難言的割舍。這片黃沙陪著他們度過了大半生,包含著太多迴憶,現在突然要走了,也不知多少人望著土牆上戰鬥留下的痕跡默默歎息。漸漸地,走遠了,迴頭時再也看不到一點兒城牆的影子,隊伍的氣氛低迷,不少人在風沙中搖搖晃晃。


    李權的表情和將士們一樣,但想的事情卻截然不同。薑英楠以為他是舍不得丘陵,上來安慰了兩句。


    李權擺擺手沒說什麽,帶著隊伍繼續走在前方。


    經過將近一日的趕路,幾千人的隊伍終於到了山林腳下。沒有停頓,隊伍直接進入山中,在一個不知名的大山穀裏起鍋造飯。


    眼看裏夷州越來越遠,李權心裏是越發地煩躁不安,一次次迴望,總覺得自己若這麽走了……


    “你好像有心事?”耳邊忽然傳來薑英楠的聲音。


    李權皺了皺眉,起身看著上官柔兒所在的隘口位置。那裏視野有限,,山穀霧氣彌漫,之後黃昏落日的微光。


    “英楠。”李權開口了,語氣出奇地沉重,“你將他們帶迴碧洲吧?”


    “恩?”薑英楠一愣,隨即點點頭,然後才意識到李權這話還有別的意思,“你呢?你要怎樣?”


    “去救一個人!”


    “上官柔兒?”


    李權一驚:“你怎麽知道?”


    薑英楠沒有解釋,激動地一把抓住李權手臂:“你瘋了?!”


    李權笑了笑,顯得很平靜:“我沒瘋。我已經想清楚了,上次的賭局已經你也知道,不管怎麽說也是我利用了她。現在她被責難,我如何能見死不救?”


    薑英楠看這李權,表情僵硬,低聲道:“你怎麽知道她的近況?”


    李權迴過頭,看向薑英楠:“我就是知道。”


    “你不能去!”薑英楠的表情異常堅定,“你害得白蓮教折了幾萬人馬,他們各個都對你恨之入骨,你現在去救人,不是自投羅網?不去!絕對不能去!”


    “我已經下定決心了。”


    “……”


    薑英楠再無話說,她知道,這句話從這個男人口中說出就沒了迴轉的餘地。


    對視著沉默了許久,薑英楠有些黯然的低下頭:“她就這麽好?能讓你如此,冒險?”


    “沒有什麽好不好的。一路走到這兒證明我知道此行太危險,但到現在還是過不了心裏這道坎兒。熟悉我的人都知道,女人是我最大的弱點。老毛病了,改不了!”說完,李權無奈地笑了笑,還是那般沒臉沒皮的樣子。


    本該是很嚴肅地事情,卻被眼前這家夥說得感覺不對味,薑英楠沒好氣地瞪了李權一眼,不再說話了。


    黃昏將至,李權環顧山穀一圈,伸個懶腰,歎了口氣:“好了!時候差不多了!我離開的事你稍後告訴他們吧。我先走了!”


    說完,朝不遠處的王三麻羽蒙使了個顏色。


    兩人早就看出李權有別的打算,所以也不吃驚,各自走了過來。


    李權看著羽蒙:“這次還是你還是跟著大部隊一起走,王三麻跟我的行動。”


    羽蒙微微皺眉,對李權的安排似有不悅。不過也算是這樣決定了。


    李權明知是白蓮教的圈套,可還是決定要去。因為他知道上官柔兒現在在白蓮教的日子不好過,不為別的,就為幾年前的一次肌膚之親也要將她救出來。


    危險可想而知,表現得平靜是安慰別人也是安慰自己。


    李權要走了,可還沒邁出步子,手臂忽然被人緊緊地抱住。


    迴頭一看,情不自禁地漏出暖心的微笑。薑英楠眼光閃動,小聲道:“陪我到一邊走走?”


    李權點點頭。


    薑英楠挽著李權的手臂走到山穀中無人的地方。這裏山石密布,隻有低矮的草木生長在山岩的夾縫之中。一路往上,視野漸漸開闊,可看到垂落天際的夕陽光影中有成群的鳥兒飛過,清風陣陣帶著山間的清新,沉沉暮色叫人心曠神怡。


    山間永遠不乏美景,然而,美景環抱著的二人卻單純地看著對方。


    “有些話本來想以後再說,可現在看來不得不提前了。”薑英楠輕輕地靠在李權肩頭。


    “你也要走?”


    軟軟身子微微一顫:“你怎麽知道?”


    好像是報薑英楠剛才的不迴答,李權也隻笑了笑。


    薑英楠頹然地聳了聳肩:“沒錯,完成了這次你給的任務,我準備找到小妹重迴山中。我隻要你要留我,所以先說明,免得日後你讓我難辦。我也很想跟你在一起,,但是,我是個山人,在山裏住慣了,受不了你們的大家門風,而且我跟你的夫人相處不好。所以……“


    “不用解釋,既然是你的決定,我自然會尊重。”


    兩人都很默契,都沒有說明真正的原因。


    李權清楚,薑英楠也清楚。


    感激和愛情是不能等同的。


    “我會在山裏等你,有緣的話我們還會再見。”


    李權點頭的時候暮色已去,夜幕降臨,兩人重新迴到人群密集處,那裏剛剛點燃了火把,沒有燒旺的火焰如星光裝點著漸漸暗下去的世界。


    將士們在吃飯,而李權卻和王三麻走了。


    李權知道身後有一雙眼睛注視著自己,感覺到一股暖意,。


    “李老爺,不迴頭再看看?”


    李權搖搖頭:“黃昏的最後一點光已經沒了,不見容貌,何必多看?想一下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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